“没看到脸吗?有什么特征?”
小何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天还没亮,只有马路两旁的路灯投射下来幽暗的暖光,事情发生得突然,纵使她眼睛再好,反应再快,也没法看清对方什么样子。
“我只记得他捂我嘴的时候,手心处怪怪的,像茧一样,哦不,应该是疤痕一样的东西,反正挺硌嘴巴的。”小何只能想得起来这一点,狠狠地往对方手上咬了一口后她便撒腿逃跑,顾不上去看那歹徒有什么特征。
狐妖伤人一般是要□□气,但往往把目标放在男子身上,因为狐妖的魅惑之术对男人更有用,其次男人的精气也更旺盛。莫非这是只男狐妖?孟眠拿不太准,她抓过的狐妖都是不挑食的主儿,但也确实很少抓女人。
“抓到它再说。”
敢把狐狸爪子伸到她身边人这里来,狐狸皮不想要了。
师门里都是些护犊子的,以往她没有心,不懂得是为何,总是师兄师父护着她,如今她似乎领悟到一点了。
鉴于小何受到惊吓,陈执便暂时接替她的位子,亲自掌厨——下楼买早饭。他提着大包小包溜进单元楼后,差点迎面撞上正在等电梯的元满和施仲羽。
“哎,早啊两位。”本着执行经纪人的交际能力,陈执熟络地打了声招呼。他想着楼上楼下的,见过好几次,现在又有金钱上的来往,必然是要打好关系的。那次在医院见过以后,陈执便托人打听了一下两人的背景。
眼前这个把普通的白衬衫休闲裤穿出高档服装气质的男人是子承父业的年轻总裁,也是一手创办各种项目的商界大佬元满。他身边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则是与他一同长大的发小,施家小公子施仲羽,不知为何离家出走跟在元满身边替他做事。
除了施仲羽以外没人愿意与元满相处,不仅因为元满行事雷厉风行,手段强硬,性子又冷淡不好接近,还因为他周围总有一种令人望而却步的气场,让人不由得想要远离。
事实上哪是什么气场,其实是那些被吸引而来的鬼散发着浓浓的阴气,寻常人自然不愿意靠近。但陈执昨天在外面等着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元满也和孟眠达成了秘密协议,情人蛊的事不能告知旁人,否则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觊觎而暗中搞些小动作。
此时一无所知的陈执只将两个人与自己所获得的消息反复比对,认为传闻说的完全正确,不然在他如此热情地打完招呼后,元满面无表情,只淡漠地点了下头以示回应。
“哎,你们不是在四楼吗?”陈执这才发现住楼下的两人却按了五楼的按钮。
施仲羽理了理领带,睡眼惺忪:“啊,找孟大师有点事,这拿的都是吃的吗?”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大早上起来工作又跟着元满这个机器从老宅子赶到这里,他的体力已经消耗殆尽。
“对,还没吃早饭。你们要是没吃的话也一起呗,东西挺多的。”陈执先从电梯出来,熟练地用密码开了锁,向里面招呼道,“孟姐,我回来了,那个元总找你。”
孟眠连忙把薯片藏到抱枕后面,若无其事地走到餐桌边上,看陈执将早餐尽然有序地摆放好。
“你们有什么事?”
孟眠拿了个酱肉包一口塞满,随即便被陈执严肃地拍了一手背:“洗手!而且包子不是给你的。”
门口两个大高个一时间有些局促,慌慌忙忙地接过小何递过来的拖鞋换好。
“你要找的张智羽我们已经查到了。”施仲羽洗完手后毫不客气地坐下,动起了筷子,油条被搁凉了,但嚼起来还是脆脆的,泛着油炸后的香味,内里的酥软裹着一层焦黄,被浸泡在豆浆里浑身都变得松软下来,一口咬下,携着温热的豆浆汁在嘴里绽开。
他的吃法让没吃过油条的古代人孟眠和现代人元满都十分讶异,两人开始效仿起来。孟眠夹住一块油条学着施仲羽的样子在豆浆里泡了泡,吃到嘴里不由得惊叹道:“真好吃!”
还没来得及吃下一块,陈执便从厨房出来,黑着脸将她面前的碗端走,换成了蔬菜沙拉:“这才是你的。”
没等她反驳,手机上一张偷拍的图片便放在她面前:“这是昨天狗仔拍的现场图,桌子上两杯奶茶,趁我不在你就放肆。”陈执事事都很顺她意,唯独在吃这件事上,要求极为严格。
确实是她不听话超标了,一阵心虚涌上心头。孟眠只好乖乖扒拉自己的蔬菜沙拉,不甘心地盯着对面元满乌鸦学舌般的动作。
“然后呢?人在哪?”
“打听了一下,”施仲羽喝了一大口豆浆,满足地放下碗,“之前不知道去哪了,前两天刚回来,要了他的电话,写……”
“住址和电话我发给你。”元满拿出手机,慢条斯理地道,“微信,我加你。”
一旁突然呛到的施仲羽咳嗽了几声才缓过来,挑眉看向一本正经的元满,没有戳破,补充道:“但你要查清楚的话还是得亲自去一趟,刑侦队……”他瞄了元满一眼,音量小几分,“跟我们不太待见。”
“好。”
丰盛的早饭一扫而空后,陈执刷起了微博看热点,热搜上“尚霁夕翻车”词条闯入他的目光。
“尚霁夕好像被人曝了好多黑料,掉粉都掉一半了。”陈执不大在意,这艺人家跟他们关系不好不坏,没有矛盾也不交好。
“尚霁夕?那个女明星?”施仲羽好像对这个名字挺熟悉的,不过言语之间没多大好感一样,“之前老是贴上来要缠着元满,赶都赶不走。倒是奇了怪了,别人见了元满恨不得绕道走,偏偏她恨不得天天跟在元满身边。”
孟眠歪头,这形容的感觉不太像她见过的尚霁夕,总觉得……
她心里隐隐不安起来:“昨天那些鬼走后,尚霁夕来找过你们吗?”
“找过,好像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孟眠不确定地问:“小何,你之前说尚霁夕是突然火的吗?”
厨房里洗碗的小何伸出脑袋回答道:“是啊,她之前拍了个杂志然后突然火起来的。”
腕上的伤痕,突然爆火又突然被黑,想靠近元满……
她掐指一算,脸色沉下来,蓦然起身,将坐着休息的两人吓了一跳。
“不好,得救人。”
第9章 九张符
“师父,为什么只有我不能学算卦?”
“算人算事不算命,无心之人无法判断什么命数可以算,什么不能算。”
“我可以学,师父告诉我哪些不能算我便记住。”
“小眠,不是万事都能学得来,有些事只有心能判断,无心确有先天优势,但也有缺陷。你无法感知这命数,何能应对?倘若违背了命数,不是你可以承担的。”
不是你可以承担的。
孟眠咬咬牙,脑海里浮现出师父的告诫时她已经站在了尚霁夕家门口。打电话让司机张叔开车过来太费时间,而身边这两个男人又刚好知道尚霁夕的住址,于是她便搭了他们的便车,一路飞快地赶过来。
回想起当初自己执意要学算卦时与师父的分歧,她突然有些不确定自己站在这里是否是个对的选择。那时是没有心,但现在有心了,她就真的能算能应付吗?
她不确定。
从师父那得不到准许后,她便开始自学,但也一直秉持着玄门门规——算人算事不算命。
虽然天赋如她,学起来神速,但她始终无法理解算了人和事不也在冥冥之中是算了别人的命数吗?没人为她解答,也似乎正如师父所说的一样,那时没有心的她在算卦上的确逊于抓鬼画符。
即便现在是有心之人,但这心毕竟不是她自己的,这么多年没有过心,况且她与原身还处在慢慢融合的过程之中,无法保证自己就能做到师父所说的那般把握住命数。
但眼前的小洋房缠绕着浓浓的阴气,隐隐约约还能听见里面传来的惨叫声,容不得她纠结,就算没把握她也要试一试,哪怕这是更改命数。
“难道我们闯进去吗?”施仲羽握着栏杆,向里面张望,见不到一个人影,反而阴森森的,有些吓人。
虽然没有询问孟眠为什么急切地要到尚霁夕家里来,凭着对大师本能的信任,施仲羽已经在心里规划要以什么姿势翻进去,再将孟眠接应。
“得罪。”孟眠从小挎包里取出一张符纸,迅速画好,贴在门锁处,嘴里念了句咒语,手指翻动,“解。”
门应声而开,在身后两个男人的惊叹下,她迅速跑进去直奔阴气最重的地方。
果然如她所料,尚霁夕赤着双脚,被阴气死死缠绕住脖子在地上拖着走。之前见过的大美人浑然从高处凌寒不动的玫瑰变成了地上任人戏弄的残花,她双目狰狞,满含惊恐,嘴巴张着却发不出声音,黑色的吊带裙摩擦着地板绕圈。
操控着阴气的是飘在半空中的一、二……四只鬼!
孟眠眯起眼,悄无声息地将手移进挎包中,指尖沾上朱砂,蓄势待发。
她早先猜到了尚霁夕养小鬼,却没料到她贪念这么大,养了四只。而且按照当时不经意看到的尚霁夕手腕处的伤口来看,这些鬼也被她的血养了一阵了。
整整四只应贪念生长,吸走别人气运的鬼可没那么容易对付。
当然,对她来说,不过是小意思。
趁四只小鬼还沉浸在逗弄尚霁夕的乐趣中,孟眠悄悄溜到它们背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手便将缠住尚霁夕的阴气抓住,像扯绳子一样,绕了两圈。
阴气脱离,失去神识的尚霁夕倒在地上,猛烈咳嗽起来。
四只鬼恍惚之间才发现自己的玩物被人救了下来,周身的阴气越滚越大,生气地操控着被孟眠牢牢抓住的阴气。
“哪里来的臭丫头!别碍我事!”
两边像拔河一样,谁也不撒手,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孟眠一手拽着那股阴气,一手劈了下去,阴气成了两半,瞬而消失不见。那边的鬼们由于惯性没刹住车,往后撞去,震得吊灯晃了好几下。
有两只鬼或许是感觉到来人不好对付,顿时变成怂鬼,准备从门口逃出去,然而刚闪到门口,便被一道金光刺中,浑身灼烧起来。
贴在门上的符纸作用后便失效自燃。
这一幕让第三只鬼也被吓到,连忙躲到窗帘后面,生怕被孟眠逮到。为首那体格最大的鬼也心生退意,它自然知道落在天师手里的下场,但眼下恶事已做,横竖都是死,退路只有拼一把。
这么一想,它浑身散发出比刚才更多的阴气,全数涌上来就要将孟眠吞噬。借着浓厚阴气的掩饰,它迅速离开原地,黑影一闪便冲到孟眠面前,准备打她个措手不及。
“你姑奶奶我——”孟眠眼睛也不眨一下,死死地盯着冲到面前来的鬼影,手中早已画好的符纸一击即中,牢牢贴在鬼影身上,“画符是很贵的。”
“啊——”鬼影被红光压制住,反弹不得,嘶声尖叫起来。
阴气全部消散,四只鬼虚弱不堪,被孟眠双手拖着走。
门口的两个男人听着里面传来“乒乒乓乓”的动静,犹豫要不要进去看看。
“需要我们帮忙吗?这架势有点大啊。”施仲羽想了想大师刚才进去那气势汹汹的模样,感觉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转而向元满笑道,“怎么回事?有兴趣?”
元满面无表情,没有搭理他。
被忽视的施仲羽才不会善罢甘休,从包里拿出纸条在他眼前晃了晃:“明明记在纸条上准备给人家,某些人却要微信扫一扫。”
纸条上记着张智羽的电话和住址。元满偏过头,一把抓过纸条塞到自己口袋里,耳尖泛红:“要你管。”
屋里的四只鬼被符纸定住,动弹不得,老老实实地等待审判。尚霁夕靠在墙角,恢复了些生气,眼角发红地看着孟眠。
“谢谢……”虽然感谢是真诚的,但她还是不太敢正视孟眠,毕竟造成现在局面的是她自己,心头莫名涌上一阵心虚。
孟眠给自己端了个凳子,跨坐在上面,手肘靠在椅背上,一手托着脸,悠哉悠哉地说道:“四只鬼,你胆子挺大啊。”
“……”尚霁夕慢慢走到她旁边,捏住裙子,声音带着哭腔,“我、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你当时是故意的吧?想让我救你?”平时伪装得那么好,偏偏来与她握手,然后露出那手腕上的伤痕让她察觉到。当时孟眠就觉得有点刻意了,尚霁夕不会是这么不懂得隐藏的人。
恐怕是看到孟眠捉鬼以后,想要不动声色地告知她自己身上的不对劲。
可惜,孟眠并不是一个会无缘无故关心别人的人。问题她是看到了,但没有在当时就去深究,毕竟尚霁夕对她来说既不是客户,也不是需要在意的人。
“大、大师,我们知错了,饶了我们吧!”四只鬼哭丧地求饶道,“她要我们吸取别人的气运,结果血也给不了,阴气也吸不到,我们才、才想教训她一下……”
鬼话连篇。
孟眠嗤笑一声:“你觉得我信你们?”
若是她来晚一步,那缠在尚霁夕脖子上的阴气就要让她窒息而死。
尚霁夕想要红便听信了养小鬼的方法,不知道从哪搞来四只鬼,也不知道又从哪听来的偏方说用自己的心头血供养可以让鬼更加服从,但她当然不敢真的用心头血,只能用手腕血来代替。
可她的血哪里供得了四只鬼,偶然间接触到阴气十足的元满后,四只鬼便要她常去接触来巩固自己的功力。
本来越来越占据主导地位的四只鬼就已经有了不满足的倾向,尚霁夕却无可奈何,结果偏偏孟眠误打误撞将元满周围的鬼驱散,他身上的阴气也就散了。
四只鬼们就此借题发挥,才发生了刚才的事情。
“生了害人之心的鬼可留不得。”孟眠挥手取下符纸,四只鬼在惨叫之中魂飞魄散。
它们的存在本就不合理,又吸了这么久别人的气运帮着做坏事,地府容不得它们,天师也容不得,只有魂飞魄散是唯一的去路。
“谢谢,我以后不会了……”尚霁夕掩面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