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夏点了点头,使劲抿唇不敢开口。
为一开口,她会忍不住笑出来。
啧,那样也太不礼貌了。
春梅红杏要搀着胡嬷嬷往外走,胡嬷嬷还挂念着她,“你们留下伺候姑娘。”
姜夏大方挥手,“不用不用,我要睡一会儿,你们也都去歇着吧。”
三人这才应是,一同出了房门。
房中安静下来。
山君打了个哈欠,叹道,“这聒噪的老婆子总算走了。”
话音才落,却见金光一闪,盆里的金鱼也变回了那副英俊潇洒的人形。
姜夏忙凑过去道,“生气啦?”
瀛昼轻哼一声,“本君犯不着跟一个毫无见识的凡人生气。”
姜夏抿唇直笑,忙奉上彩虹屁,“其实你当鱼也很好看。”
某人一边理着袖口衣襟,一边瞥她,“本君要舒展一下身子。”
莫说人形,他的原身可是龙!如今诺大的身体锁在那样小的躯壳里,实在不怎么舒服。
这话一出,山君也伸了个懒腰,“吾差点吐出来,坐船真不好玩。”
姜夏道,“辛苦了,早知道你留在家里好了。”
山君哼了一声,“谁知道你还会不会回来?瞧瞧那老婆子方才念经似的,无非就想叫你跟她一样贪慕虚荣移情别恋,可见京城风气真不行,吾怎么能放心你一人前去?”
姜夏道,“管她怎么说,反正我是坚定不移的。”
说着又笑着向瀛昼凑过去,无不得意道,“方才我表现怎么样?”
瀛昼垂眼看她,道,“还算乖。”
话音才落,却听山君在旁“呕”了一声。
姜夏吓了一跳,忙关问,“山君你怎么了?”
山君耷拉着眼皮看她跟瀛昼,“你们俩有点恶心。”
姜夏,“……”
瀛昼睨来目光,“不舒服的话,本君可以帮你医治。”
山君哼哼两声,没再说话。
完蛋了,怎么越看这俩人越像要假戏真做的样子?
他单纯的丫头大概还是被骗了吧,啧。
唉,还是顺河镇好,什么时候能回去跟丫头过以前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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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胡嬷嬷也是任务在身。
二姑娘在乡野长了这么久,身上必定带了不少粗鄙毛病,府里的夫人怕冷不丁的带回去,叫人说什么闲话,更怕叫丞相不喜,于是便派了她来接人。
一则她是夫人的心腹,二则,她也是当初大姑娘的教养嬷嬷,如今很好可以利用路上的时间,尽可能把二姑娘□□的大家闺秀一些。
不为别的,最起码,不能叫别人看笑话啊。
然而,就仿佛中邪一般,自打那日胡嬷嬷摔过一次,每回她再去二姑娘的房间,这河上就起风浪,船就晃得厉害,叫她也晕的厉害,根本没办法□□二姑娘。
可问题是,这二姑娘也实在叫人发愁啊!
不光脾气轴的厉害,认准了那个私定终身的小白脸未婚夫就不放,还常常语出惊人,什么“男女平等”,“命是自己的之类”,直把人吓得心里扑通扑通。
除此之外,二姑娘食量还大的出奇。
她一个小姑娘家家,每回吃饭居然都要叫三四的人的分量!
甚至叫人有点怀疑,她房里是不是有别人?
然而除了一只猫一条小金鱼,她房中明明就只有她自己啊!
啧,这也太能吃了!
这些天来,胡嬷嬷一边躺在床上翻江倒海,一边双手合十求神明保佑,但愿等到了京城见了面,丞相和夫人可别怪罪她没把人□□好!
~~
其实船上的饭不太好吃。
虽然庞福特意从京城带了厨子随行,但毕竟在船上,灶火有限,食材也有限。
这时节已经隆冬了,越是北上,天气就越冷,路上根本买不到什么蔬菜。顿顿大鱼大肉,人也会腻不是?
别说姜夏这种吃过苦的孩子了,挑剔如山君与瀛昼,更是早就腻了。
不过还好,姜夏有秘制武器。
房间里有取暖的小炭炉,这日,她叫瀛昼变了只铜锅出来。
将铜锅添上干净的水,置于炉上,等水开沸腾,放几块油炸过的面饼,再下入她自炒的牛肉酱,撒上用鲜虾粉,胡椒粒,盐,花椒粉等调成的调味料。
时候无须太长,等道面饼煮散,便可以捞到碗里。
船舱外冰天雪地,屋里却是热气腾腾,还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牛肉香。
瀛昼早已化为人形,在旁看着她煮面。
此时,闻见香味,山君也从梦中被勾醒,忙凑过来道,“丫头,你煮了什么?”
姜夏一面舀面一边道,“这叫方便面!牛肉味的,最适合旅行的时候吃了。”
说着分好了三碗,忙招呼它,“快尝尝!”
山君喵了声好,立刻开吃。
瀛昼也拿起筷子来尝。
先试着挑起一缕,放进口中,发现面条劲道中带着些脆爽之感,并不同于寻常的扯面或擀面,汤中则是浓郁的牛肉香味,还伴着虾粉的鲜,胡椒的辣,花椒的香,叫人十分开胃。
他忍不住颔首,“这面看着寡淡,其实有滋有味。”
别说,吃腻了那些鱼肉,冷不丁的来上这样一碗简单的汤面,还是挺不错的。
山君边吃边道,“这个面好吃,丫头你怎么这么快就做好了?”
姜夏道,“这个面提前炸好,可以保存很久,吃的时候只要一煮,甚至开水一泡便能吃了。”
“好吃好吃!”
山君吃的呼噜呼噜。
香味渐渐从房中飘出,飘到了别人的鼻尖。
胡嬷嬷心道,二姑娘这又是在吃什么,不成,她得起来瞧瞧。
遂强撑着晕船的身子起了床,一路摸到姜夏门口。
悄悄从门缝一瞧,却见一个金发蓝眼的男人正在同姜夏一起吃饭。
胡嬷嬷吓了一跳,忙问门口正值守的红梅春杏两个丫鬟,“这这这,二姑娘房里的男人是哪儿来的?”
红梅春杏被问得一懵,忙也从门缝瞧去。
却见里头除了二姑娘,便只有只黄猫,哪里有什么男人?
春梅笑道,“嬷嬷莫不是晕船晕的花眼了?哪里有什么男人?”
没有?
胡嬷嬷忙又看去。
奇怪,那个男人果然不见了。
红杏道,“嬷嬷定是没休息好,快回去躺着吧,这儿有我们呢。”
胡嬷嬷一头雾水,实在又想不通,便只好又颤颤巍巍的回了房间。
待她走开,门忽然被打开。
姜夏端了两碗面给春梅红杏,“我刚做的面,尝尝吧?”
“奴婢们不饿。”
两个丫鬟起初还有些不好意思。
姜夏笑道,“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你们在外头辛苦,天这么冷,吃一碗暖暖身子嘛。”
那面香的诱人,二人一时没忍住,伸手接了过来,“多谢二姑娘。”
姜夏笑道,“吃罢,我不会告诉胡嬷嬷的。”
两人忙点头,吃了起来。
哇,这面劲道滑爽,咸香可口,果真好吃!
且吃上一碗,浑身上下暖暖和和,真是舒服。
二人在心间悄悄的想,二姑娘虽然长在乡下,但人长得漂亮,脾气也好,而且还没什么架子。
比起京城的姑娘们,还是这样的主子更好一些啊。
作者有话要说:
某夏:再变蛇会被打死哦!
某龙:呜呜呜还没成亲就要家暴……
山君:萌萌哒保平安,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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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好呀小可爱们~~
第29章 ·
眼看着, 好不容易在船上熬过十来天,终于到了京城。
一大早,姜夏等人才下了船, 便见码头上排了好几辆马车, 上头都挂着“楚”家的名牌,有拉人的, 也有拉行李的, 还有不少仆从跟随马车左右,无不都是来接她的。
果然看得出丞相府家大业大,非同一般。
上了车, 马车渐渐往城中驶去。
姜夏还是头一次来京城,忍不住好奇的从车窗往外瞧。
但见街道上, 行人车辆明显比泗州多的多, 民居房舍密密麻麻, 酒楼商铺亦是鳞次栉比,相当热闹。
她忍不住感叹, “京城果然不一样,如果把我们的食为先开在这里,客流量应该会更大!”
山君忍不住吐槽,“得了吧,你那丞相爹能叫你开店?”
姜夏,“……”
也是。
尽管还没见面,但仅从这些日子从与胡嬷嬷, 庞管家等人的相处中, 她便已经能猜到丞相府的大致氛围了, 定然是处处事事讲究规矩。
而自己的亲生父母,只恐怕比胡嬷嬷更甚。
然而来都来了, 她十八年来一直盼望的目标就在眼前,怎么也要先见一面再说。
实在不成,远香近臭,她还回泗州便是。
眼看着,马车驶过城中最热闹的街区,渐渐停在了一处恢弘的宅院前。
丫鬟们扶她下了马车,胡嬷嬷与庞管家在前引路,仆从们有人抱着猫,有人端着鱼盆,陪她一同进了去。
大队人马又走过一条条游廊花道,入到了一座精致的院落中,多余的仆从留下,她被引着进了门,来到一个暖和又华丽的花厅中。
厅的上首坐了一位端庄的贵妇人,年约四十,其身侧侍立着丫鬟婆子十几人,十分壮观。
姜夏心间一顿,难道,这就是她的……母亲?
果然,便见庞福与胡嬷嬷上前行礼,道,“夫人,小的们将二姑娘带回来了。”
话音落下,那贵妇从坐榻上起身,几步来到她面前,将她仔细打量一遍,又忽的一下将她抱进怀里,颤声道,“我的孩子!你终于回来了!”
不论如何,这十八年来还是头一次被母亲抱,姜夏也忍不住湿了眼眶,试着唤了声,“母亲……”
母亲则抱着她哭,“老天愚弄我,叫我的骨肉在外头流落了十八年啊……”
丫鬟婆子们忙劝道,“夫人,二姑娘平安回来,这是喜事啊!您瞧,二姑娘的眉眼多像您!”
府里上下早都知道,这真正的二姑娘在穷乡僻壤的山村里长大,所以都在脑海间都提前将姜夏想象成了黑黝黝,灰头土脸的模样。
哪知现如今一瞧,只见她皮肤又细腻又白,眉眼灵秀非凡,身上的梅花锦背绒袄裙,也是当下最时兴的款式,非但不土,反倒漂亮的亮眼。
楚夫人也将闺女又仔细看了看,终于擦了擦眼泪,道,“你父亲正在前院等你呢,快随为娘去见过父亲。”
姜夏点头道好,跟着母亲出了花厅。
又是一阵穿堂过院,一行人终于来到丞相府的前院。
姜夏被母亲领进一间更为宽阔的厅堂,只见内里摆了许多书籍,看来庄重严肃,有一身穿圆领袍子的中年男子正坐在宽大的书案后头。
楚夫人道,“相爷,我们的二丫头回来了。”
边说,边拿帕子擦了擦眼。
姜夏此时也是心间激动,这便是她的丞相爹了!
这可是本朝顶厉害的人物,丞相楚弛!
只不过,原以为父亲也会如母亲一般,将她抱在怀中痛哭一场。
哪知,她的丞相爹仍是威严的坐在椅子上,只抬目将她打量了一遍,面上并没过多什么神色波动。
淡声道,“回来就好,等会儿叫弟弟妹妹们都来认一认。”
楚夫人应是,便将姜夏领出了房门。
姜夏,“???”
这就完了?
虽说她早已经预料到,自己的丞相爹可能不会如姜林抱小花一样,但这也太冷淡了吧!
带着失望,姜夏又跟着母亲回到了花厅。
丞相府里其他的孩子们陆续过来向她行礼。
姜夏这时才知道,家里原先有一个大姐,便是胡嬷嬷先前在船上提到的和顺王妃。她是老二,眼下是最大的孩子。
底下还有一个年纪与她差不多的庶妹楚美兰,既府里的三姑娘,是姨娘刁氏生的;十二岁的弟弟楚鹤林,楚家大公子,则是她母亲生的。
另外还有一个六岁的妹妹楚心兰,五岁的弟弟楚延寿,分别是两个侍妾生的。
原来除了她,丞相爹还有五个孩子,远不像姜林只有小花一个闺女。
啧,如此看来,冷淡也能找到原因了。
几人上前唤过二姐姐,亲弟弟楚鹤林一脸公子哥的样子,对她也并未有太多热情,庶妹楚美兰则老是悄悄打量她,叫人不太自在。
另两个小豆丁皆是一脸懵懂,甚至还问大人,“为什么又来了一个二姐姐?”
叫乳母丫鬟们一脸尴尬。
虽说兄弟姐妹,但头一次见面,家中规矩林立,都不太热络。
等认完了亲,也就差不多中午了。
姜夏与这些兄弟姐妹在母亲房里吃了顿饭,楚夫人又给她安排了些丫鬟婆子,众人就各自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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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来到家中给安排好的院子里,见房中烧着地龙,并不冷,姜夏便脱了厚披风。
丫鬟们忙要上前来服侍她,她却嫌麻烦,叫众人先下去了。
关上门,她耷拉着脸,一下倒在床上。
山君跳上床来瞅她,“怎么了丫头?不高兴么?”
姜夏叹了口气,“有点累,这里跟我从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山君老成道,“高门大户都是这样的,面上讲礼仪,实则人情淡漠。不喜欢咱们就回去呗。”
姜夏点了点头。
得,还是她自己的小院子自由,这里一重重的规矩,一张张陌生的脸孔,这叫人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