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检查说,不是米糕吃多了消化不良的问题,应该是肝的问题导致的胃不舒服,建议进一步检查。
穆望舒一下慌了神,在外公做检查的时候,给爸爸打了个电话,爸爸说让她先陪着外公,他一会儿就过去。
等检查结果的时候,穆弘毅到的医院。检查结果出来,医生说是肝硬化的症状,发现得早,不算严重,先入院治疗,早治疗早痊愈。
外公心态倒是很好,还和穆望舒说等出院了去荷池那边采莲蓬。
唐沅芷和唐淮荃出差也提前回来了,但老爷子坚持不要陪护,他说只是换了个睡觉的地方,还有同病房的老爷子闲话家常,过来陪护显得他像是病入膏肓了,惹得人不自在。
唐沅芷和唐淮荃拗不过他,便也没坚持,只白天的时候过去。穆望舒也每天往医院里跑。
好歹是住院了,舅妈便说得空去东林寺拜拜。这种事情虽然迷信,但毕竟是一份祝愿,谁也不会反对什么。
妈妈和舅妈去东林寺的时候,穆望舒也去了,一起上香给外公求了大师开光的佛珠。
穆望舒给爸爸和顾爸也求了平安符。离开的时候,她看到寺院出口处的小店在卖黑曜石,听店主说黑曜石能避邪化煞,她便买了几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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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外公住院,穆望舒几乎每天都往医院跑,然后再被外公赶出来,说她小题大做,显得他好像真不中用了似的。穆望舒每次都撒娇赖在病房,等外公挂完水才会回去。
这天下午,她陪着外公挂完水,刚被外公赶出医院,就收到了骆星辰的微信,问她晚上来不来何马店里,他们晚上吃火锅。
穆望舒想了想,的确好久没见他们了,也好几天都没联系过程寂了,便说,去。
回家换件衣服,她顺便拿着黑曜石珠串先去了趟市局。
在楼梯口遇到了刚从档案室出来的程寂。
穆望舒背着小手蹦跶到他面前,笑眯眯的打量着他:“这位警官,你看起来好面熟呀,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程寂:“……”
“啊我想起了。”
穆望舒眨眨眼,染着笑意的眸子狡黠灵动,软乎乎的小脸却一本正经的。
程寂已经习惯了她时不时要闹腾一下,压了压唇角,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小狐狸微微皱起眉毛,做思考状,又往他面前蹦跶了一步,“是在我昨天的梦里见过呢。”
“……”
程寂偏过头很轻的笑了一下,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敛去眼底纵溺笑意,正抬眸看向穆望舒,忽然听见她叹了口气。
这口气叹得好像还很遗憾似的。
程寂稍顿,又听见她语气遗憾的说:“可惜没有在梦里的时候那么帅那么吸引人,怪不得都说梦境与现实是相反的呢。”
她说完,还打量着他摇了摇头,表情一言难尽,而后又很可惜似的叹了口气,径直转身往前走。
程寂:“……?”
程寂顿了几秒,刚抬起脚步,又见她忽然回身跑回了自己跟前,仰着脑袋,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
他顿了顿,挤出两个字:“怎么?”
穆望舒眨眨眼:“市局有和你长得像的警察小哥哥吗?我想我在梦里看到的应该不是你,大概是认错人了叭。”
程寂:“…………”
“有吗有吗?”她又满怀期待的问。
程寂滚动了一下喉结,吐出两个字:“没有。”
“啊……这样啊。”
小姑娘失望地垂下眸子,叹了口气,缓缓转身往前走,嘴里还嘀咕着,自我安慰似的:“那可能是别的分局的小哥哥叭。”
程寂:“…………”
看着她的身影雀跃的闪进刑侦办公室,程寂站在原地安静几秒,抬脚大步走进办公室。
他和闹腾的小狐狸认真什么,啧。
支队的刑警们今天好像都不太忙,穆望舒一进去就看见大家姿态各异的坐着,她打了声招呼,就被冼赫叫到座位旁边,丢给她几袋小零食。
穆望舒笑眯眯的拆零食袋,一抬头看见彭语的手机屏幕,她本来没想多看人家的隐私,移开视线后又恍惚觉得彭语刚才划过的那些图片很眼熟。
她不由得又瞥一眼。
立马零食一丢跑到彭语身边,有些紧张地问:“彭语姐姐,他犯法了?还是和什么案子有牵连?”
彭语忽然被她这么一问,有些茫然,看了看手机的照片,又看了看穆望舒,“他…没有啊。”
穆望舒顿了顿:“那…你怎么看他照片,你喜欢他?”
彭语:“啊,对呀,我的宝藏爱豆。”
穆望舒轻舒了口气,讪讪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刑警看他照片,我下意识以为他是什么嫌疑人呢,不是就好。”
“不过,你怎么会喜欢唐星宇呀,他又不红。”穆望舒语气有些诧异。
彭语佯装生气瞪穆望舒一眼,“他帅呀,你看这身材比例,这鼻梁,这眉骨,这虎牙,这满屏挡都挡不住的少年气。”
“帅是帅的,不过他真不红,我还以为身边不会有他的粉丝呢。”
“难道你也喜欢他?”彭语有些惊喜。
“喜欢。”穆望舒狂点头,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我,将会是一路陪着哥哥站到顶峰的人。”
“啊啊啊……”
两个女孩叽叽喳喳的讨论,冼赫和申礼抬头默默地对视一眼,而后转头看向程寂,下意识的认为三人会达成统一战线。
没想到程寂没抬头,垂眸看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周身气息尤为冷冽锋利,一如既往的“生人勿扰”。
穆望舒和彭语讨论了一会儿爱豆,悄默默抬眼偷瞄程寂,发现他不在座位上。
“程警官呢?”她问。
冼赫:“去档案室找资料了。”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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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寂今天第二次从档案室出来,又在楼梯口遇到了穆望舒。
小姑娘靠在楼梯边的墙上,低着头,一下一下地踢着脚下的地板,听到有路过的脚步声,她便会抬头弯唇笑笑。
看到他走过来,小姑娘蹦跶一下站直了身体,笑眯眯的看着他。
“这位警官,好巧呀,又遇到你了呢。”
“……”
程寂走到她面前停下,“站在这干什么?”
穆望舒往他面跟前挪了半步,神秘兮兮地说:“你把手伸出来。”
程寂稍顿,只看着她,没有动作。
她也没催,只是仰着小脸看他,笑弯的眼尾勾着狡黠,眉眼柔软又灵动,眼瞳的干净的像被水洗过。
四目相对了几秒。
程寂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摊开右手伸到她面前。
穆望舒也伸出握拳的右手,放在他掌心上,双眸亮晶晶的看着他。
两人的手离得很近,他掌心隐约能感觉到她手上的温度,带着些凉意,程寂的手指动了一下。
这时,她忽然松开拳头,有个东西掉落在他掌心,触感光滑微凉。
程寂垂眸。
手里多出一个黑色的珠串。
他顿了顿:“什么?”
穆望舒笑着说:“黑曜石,辟邪化煞保平安的,平时不方便戴可以放在车上,总之别扔掉。”
程寂看她一眼,顿了顿,收下了。
“那我先走了,去找骆星辰玩,拜拜。”
穆望舒冲他挥挥手,便径直下了楼梯。
程寂略垂了下眸子,也转身回了办公室。
在办公室门口遇到一个反欺诈中心的同事,见他手里拿着一个手串,忽然想到前几天看见他手里拿着的粉色保温杯,不由得想:看起来挺阳刚的一个小伙子,怎么爱好这么……这么特别。
迎面遇上同事,程寂略略颔了颔首。同事也笑着打招呼,脱口寒暄了句:“你这手串不错,哪里买的?”
程寂稍顿,扫他一眼,没想回答。可那位同事好像有社交牛逼怔似的,完全不在意他的冷淡抗拒,一直笑呵呵的盯着他。
程寂:“……”
他顿了顿,还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小姑娘的身份,再者,若直说是她送的,大约会被其他同事误会,如果在市局传开,对她影响不好。
“奶——”
另一个“奶”字还没说出来,就被冼赫的声音打断:“小舒刚才遇见你了啊?这手串我要替她给你,她还不愿意,非说得她亲自交给我们每个人,诚意才足,诚意足才能祛邪化煞,这小屁孩年纪不大倒挺迷信。”
路过的同事看了眼冼赫手里的珠串,“你们都有啊?谁对你们这么好?”
彭语和申礼也一起扬了扬手里的珠串。
“小舒,就是穆副支的女儿。”
“特可爱一小姑娘,羡慕我们有这样的领导家属吗?”
“羡慕羡慕。”
那边几人寒暄热聊,这边程寂:“…………”
第25章 “谁都不能欺负你。”……
穆望舒从市局出来,就径直去了藕荷街何马的店里。
何马在修理电瓶车,骆星辰蹲在一旁帮他固定零件。窗边的桌前还坐着一个少年,手肘拄在桌面上玩手机,头发很短,像是剃了光头后刚长出来一点黑色的发茬,隐约可见头皮,痞里痞气的。
少年最先看见穆望舒,只是淡淡瞥了眼,又低头继续玩手机。
穆望舒跟何马和骆星辰打了声招呼,顺手把包放在桌子上,痞气的少年忽然抬眸,很凶地瞪了她一眼。
穆望舒:“……”
她有点没明白这是什么情况。忽然听见骆星辰嗤笑一声:“祁峪,念在你初来乍到的份上,我就教教你规矩。”
他说着,走到穆望舒旁边,大拇指向后指了指她,“这位,是康城方圆数十里内最不能惹的,你要是敢欺负她,寂哥能弄死你。”
穆望舒:“……”
骆星辰这个结论是从哪得出来的?
还程寂会弄死人家,说得程寂好像黑.帮一样,程寂听到这话大概会想先弄死他吧。
祁峪嗤了声,很不耐烦,手机往桌子上一摔直接放狠话:“你特么让他来弄死我!”
“喔唷——”骆星辰忍不住笑起来,“你这么厉害,现在坐在这干什么,你走啊。”
祁峪:“……”
穆望舒动了下肩膀,悄悄挪到何马旁边,示意两个少年之间火药味有点大。
何马说:“别管他们,话放得再狠也不敢打起来。”
他又瞥了眼两人,警告:“我看谁敢。”
祁峪:“……”
骆星辰:“……”
穆望舒看了两个少年一眼,问何马:“那个人是谁?”
何马还没开口,骆星辰便走过来接话:“打架差点让人打死,被寂哥捡回来的,你看他后脑勺那个口子,线还没拆呢。”
“啊……”穆望舒点了点头,都是打架被捡回来的,“那他跟你一样啊。”
“我和他怎么能一样!”骆星辰嫌弃的瞥祁峪一眼,“我多讨人喜欢,开朗大方惹人爱,和他怎么能一样。”
穆望舒瞥他一眼,没理他,蹲在何马旁边,小声问:“程寂一直都这么面冷心热吗?”
何马顿了顿,叹了口气,低声说:“他应该是想到了自己以前,还有毕叔。”
穆望舒怔了怔。何马拎起零件起身出去,又蹲在门口的那辆电瓶车前敲敲打打。
穆望舒起身跟过去,抿了抿唇角,小声,犹疑着问:“他以前是怎么样的?毕叔和他……又是怎么回事?”
“寂哥以前啊……”
何马手中的动作停顿一下,叹了口气,缓缓开口:“寂哥太惨了,我就没见过像寂哥这么惨的……”
程寂家里情况特殊,母亲早逝,父亲对他不管不问,天天酗酒,喝醉了就回来打他。他小时候只能忍着,身上的伤痕就没断过,长大了些会躲开,但到底是没有还过手。
藕荷街这一片是老街道,以前治安不好,小混混多,也没少欺负他,什么难听的话都说过。程寂也不是逆来顺受的人,他们欺负他,他就打回去,后来打得这一片没人再敢欺负他。
何马觉得,那时候的程寂和现在的程寂一点都不一样,那时候的他,阴郁漠然,满身戾气。
他也不想过每天打架的生活,没人过来惹他,他绝不会先惹事,那些混混不敢再来,他也安生了半学期。
后来,有个小混混混到了一个什么“大哥”手底下,那个“大哥”听说他打架狠家里也没人,便去了学校门口堵他,想拉他入伙培养,他自然是不愿意的,不愿意的结果就是麻烦不断。
又有一次,那个混混带了一帮人堵他,他再厉害双拳也难敌四手,正好被路过的老刑警毕松柏遇见,把他救了下来。
现在的程警官责任心有多强,那时候的程寂就有多叛逆,老刑警训诫他他懒得搭理,要带他回家吃饭他更不屑。
“……毕叔没少在他身上下功夫,拿他当亲儿子管教,该夸夸该骂骂,毕叔说寂哥根儿里是好的,好好教,以后是个好苗子。”
此刻太阳已西落,暖黄的余晖落了满屋檐,风吹得梧桐树叶哗啦作响,斑驳光点随着摇曳的树影在穆望舒眼前跳跃,晃得她眼睛有些酸。
心口也有些闷堵,堵得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