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聿南吃好了,抽纸巾擦完嘴为自己申辩:“我没有随便答应他,也没你忙,我可以陪他去。”
易颜没有理他,继续对秋儿进行教育:“宝贝儿,以后不可以随便麻烦别人为你做事,除非你可以给他同等的回报或者相应的报酬,不然的话有可能成为别人的负担,知道吗?”
上官聿南听了她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直着脖子指着自己问易颜:“我是‘别人’?还有,我什么时候说过是‘负担’了?你为什么一定要把我根本没想过的推脱之词加到我身上?”
秋儿来回看着他俩,不明白为何易颜突然排斥上官聿南,更不知道该是点头还是摇头。易颜听了上官聿南的话,低着头没有看上官聿南,也没有回答她。这个话题年初也说过,当时不欢而散。后来两人尽量避免类似话题,也就相安无事。现在旧话重提,各自难受。白浪听到这话头,把空碗一收进厨房忙自己的去了。小茶见白浪走了也抱着碗进了厨房,再出来时自个儿坐吧台刷微博。
上官聿南见易颜不回答他,固执地再次问:“我是‘别人’吗?”
小飞和欢欢本来吃好饭想听点热闹拿了把瓜子放在桌子上一边磕一边听,没想到说话的两个人突然气氛不对,把其他人当了空气要吵。他俩见小茶和白浪都走了,又见秋儿和易颜放了碗筷,便三两下将桌子收拾好借机跑开。易颜见一桌子人走光才反应过来自己言行失控,她转头摸了摸孩子的后脑勺:“宝贝儿,去楼上看动画片吧。”
秋儿想上官聿南生气皆因自己所起,感到很报歉。他拉了拉他的胳膊道:“上官叔叔,你别生气。是秋儿不对,我不应该要你陪我去科技馆,我跟你道歉。”
上官聿南见秋儿委屈,才勉强自己缓了缓,他瞪了一眼易颜才拍着秋儿道:“秋儿没有错,你不需要道歉。叔叔也没生气,只是想跟妈妈把话说明白而已,你去看动画片儿吧,乖~”
他等秋儿上了楼,把易颜拉到了屋外才追问:“阿颜,我再问你一次,我是‘别人’吗?”
“是。”易颜一丝犹豫都没有,眼睛平静地看着上官聿南,更没有一丝躲闪。她一直这么告诫自己:不能和上官聿南走得太近,自己输不起。如果自己输了,就可能会失去秋儿。她不想试,更不敢试,因为承受不起。现在,上官聿南参与她们母子的生活越来越多,这让她害怕。
上官聿南苦笑一声,往后退了一步,说:“阿颜,你太过分了。”易颜看着他的样子,依然平静地道:“那你以后就别来了。”
上官聿南不可置信,惊问:“你这是过河拆桥吗?”
“是。”依然一丝犹豫都没有,没有一丝躲闪。
“你……”上官聿南气结。“为什么?”易颜不带一分感情地看着他:“没有为什么,你以后别到这里来浪费时间了。我的圈子不适合你,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圈子。去做你的事情,去结交你应当结交的朋友。或者……交女朋友,然后结婚过自己的日子。”
“那你说的话我也不听了。”上官聿南脸色冷下来,“我干什么你可别管。”
易颜眼睛闪了闪:“你要干什么?”上官聿南站起来,从吧台上拿起自己进来时丢在那里的车钥匙,回过身:“与你无关。”
易颜低头沉默了两秒,她始终保持着十二分的平静,抬起头来时,说:“好。”
上官聿南看了她好久,当然这是易颜的感觉,她强迫自己挺胸直背,毫无破绽。然后她听到他有些伤感地说:“阿颜,你真的很轻易地就让我很生气。”
“所以,不来,就不会生气了。”易颜很客观地向他解析。上官聿南不怒反笑,可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狠呢?”
易颜:“现在发现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上官聿南说。易颜的心刺痛了一下,嚼着他话里的意思。上官聿南咬咬牙走了,在夜里刮起一阵冷风。易颜缩了缩身子,好像这样就可以抵御。可近四月中旬的雁城,最高温都25℃了,根本就不冷。从头到脚的疲惫感,侵袭了她。
上官聿南喝酒了。
在自己家里。他觉得自己被易颜欺负了,却还不能打她。当然,他不可能打她。但他觉得自己太郁闷太委屈了,简直比秋儿还委屈。她怎么能这么对自己?她为什么这么对自己?上官聿南始终想不明白。她到底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很想知道。
“就知道欺负人。”他对着手里的酒杯说话。摸出手机,解开锁屏,易颜那张咧嘴带笑的侧颜映入眼帘,那笑是那么美好,那么温和。他对着“她”又喊了一句:“就知道欺负人!”
他又把酒杯里的酒喝光了。
“你以为我会听你的吗?不可能!”他继续对手机屏上的人说道,“要我别浪费时间?可是我已经浪费了,你要赔!想我不找你?晚啦!”
“要怪就怪你自己!谁要你捡我的?还傻兮兮地带回家!谁要你对我好呢?怪你!两次!两次我要住在你家里,你都没有拒绝!……当然了,拒绝也没用。你同意了!你就要负责!……对,是你勾引我!勾引完了就想跑?没门!”
酒倒进酒杯的声音,在夜里特别清脆,像一串音符。一杯酒,又满上了。
上官聿南坐在上官飏的书房里,一盏台灯印出他的精致轮廓,喉结在白衬衫的领口里若隐若现地滑动,他的睫毛被灯光照成金棕色密密匝匝地遮着那魅惑迷离眸子,偶尔在夜光里轻微地抖动,直挺的鼻梁一半在灯光里一半在阴影中。他口含酒杯一抿那杯中美酒又去了一小半,绛紫色的葡萄酒在他唇边留下痕迹,似盈若带露的玫瑰花瓣。好一幅午夜诱惑的画面!美,却落寞。而易颜却经常像个盲人一样,对这样一个男人的精致完全视而不见,当真让人为之惋惜。而他,对于别人的仰慕都熟视无睹,唯独只想听到她的赞美。但是,没有。她要他走,不要再参与到她的生活。
“你,跑不掉的。”上官聿南嘴角上扬,一根瘦长的指食点在手机屏幕那张笑靥如花的脸颊上。
“从遇到我那天起,你就跑不掉了。……你说得对,要相遇的人总会相遇。……六年多,我都快把你忘记了,你却还能出现在我眼前,这就是命!是命!……人……是不能违背天命的……”
酒杯又空了。
修长有力的手指,却有些抓不稳酒杯和酒瓶了。魅惑的眼睛,更加迷离飘忽。他放开酒瓶,用手背搓了搓眼睛才重新抓住它,对准杯口,倒了下去。绛紫的的液体还是洒了一些到桌子上。这一下,杯子没有倒满。他左手将杯子固定在桌面上,右手再次抬起酒瓶对着杯子倒下去,这次,总算倒满了!却因为收手不及时,满出来,流在了桌面上。
他指着桌子上肆意横流的酒水赌气:“你们,……你们也不听话!也在……欺负我!等着!收……收拾你们!”他笑了一下,站起来,朝桌角的纸巾盒伸手,差点趴在桌上,不过目标却抓住了。他把它拿过来,唰啦啦往外扒拉着纸巾,然后将它们抓着扔进了那片酒液里。很快,雪白的纸巾把桌子上散的红酒吸了进去,染成一片葡萄红……
片刻,葡萄红在纸巾上的延伸停止,上官聿南把他们抱起来扔到了桌边的垃圾篓里,然后对着干净如新的桌面傻笑道:“看,这不就收拾好了。”酒杯再次被拿起,像喝夏天的凉水一样,咕噜咕噜咕噜……喝了个透净。
“你给等着……”
上官聿南歪头趴在桌子上指着手机屏上笑着的人说着,脑袋渐渐沉了下去……
第43章 植物名落地生根
阳光穿破了云层,从窗帘布的缝隙里照射进来形成一道柔和的光束。
瑛姨看见书房的门半开着,走来却见上官聿南趴睡在书桌,阳光打在他脸上人却没有醒。手边还有空着的酒瓶和酒杯,垃圾篓里里外外都乱七八糟地散着浸了酒渍的纸巾,一屋子的酒气。
瑛姨把门窗完全打开来散酒气,然后才拍了拍上官聿南的肩膀呼喊:“阿南!醒醒!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上官聿南睁开眼,环顾了一下四周狼藉的现场,才想起自己昨夜喝多了竟和衣睡在了书房。
“你一个人怎么喝这么多酒?遇到不开心的事了?那也不能喝这么多呀!”瑛姨边打扫边问。
上官聿南站起来,捏了捏自己发麻的胳膊道:“哦,没有。我只是好久没喝了,刚好这瓶酒不错,不知不觉就喝多了。对不起啊,瑛姨。弄得到处都是。”
瑛姨笑:“这到没什么,你一个人再怎么折腾也乱不到哪里去。倒是你要是真有什么心事就同朋友说说,一个人喝闷酒既伤身也容易出事,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我知道了,瑛姨。我先上楼去洗洗,你帮我弄碗粥吧。”上官聿南说着出门上楼去了。等他整理好自己下来时,瑛姨便从厨房端出来一碗热腾腾的皮蛋瘦肉粥。
上官聿南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粥,思绪却飘到了六年前。
那是阿颜第一次煮粥给他吃,但是撒了好多葱花,还切得比较细的那种。他记还记得,当时把葱花一颗颗挑完时,粥都快冷了。当时她很不能理解地趴在他对面看着他挑葱花,甚至努力劝说他尝试吃一点。当然,尝试以失败告终。
“这皮蛋瘦肉粥一定要加葱花才特别香!特别好吃!你怎么不吃葱花呢?真的太可惜了!”
瑛姨做粥的材料很好,很可口。不过他却有点想念易颜做的粥,想念和她一起一日三餐的日子。虽然想法简单,现在却很难实现。想到这里,他不自觉叹了口气。刚巧这时瑛姨捧着一碟虾饺出来,闻见上官聿南叹气声,还以为粥有问题,连忙问道:“阿南,怎么了?粥的味道不对吗?”
“啊,没有没有。我在想别的事情。”上官聿南舀了口粥吃下去,“粥很好吃,谢谢瑛姨。”
瑛姨瞧着他满怀心事的模样,道:“你这孩子,最近怎么总是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到底是工作不顺还是恋情不顺啊?有事千万不要放在心里,虽然瑛姨也帮不上你的忙,但是做你的倾听者还是可以的。若说叫你出去散心呢,现在出去总归是不安全的。”
上官聿南闻言一笑:“瑛姨,我最近确实想得比较多,不过真没事,暂时还不需要倒苦水。万一哪天想倾诉了,我一定跟你说。”
“那好吧。我先去忙了,你有需要喊我。”瑛姨见他不愿多提,只道他嫌她不是同辈没有话讲。
上官聿南吃完早餐出门时,太阳已经没有了,天阴沉沉的发闷,感觉不久有雨。空气里湿湿嗒嗒的,是回南天来了。他翻了一下24H天气预报,下午有强雷雨,会降温。查完天气预报,他顺便查看微信未读信息。这一查,整个人都不好了。因为他第一眼看到的易颜昨晚发过来的信息,是微信转账2000元,备注为“口罩款”,附言两个字:谢谢。
“砰!”上官聿南手臂一扬,手机被无情地扔到了副驾的座位又弹到了脚踏垫上。
易颜特别交待了小茶注意下午给秋儿添衣服事后才出门,到公司的时候胡锋锐还没有来上班。带回来的货已经在仓库门口放着了,仓库的人正在清点数量入库。
快到上班时间的厂区早晨,到处都是形色匆匆的身影,连叉车司机都卯足了马力在人流夹道的路上全速前进。若是一不小心歪了方向,估计能铲倒一大片的人。每次看见那叉车疯狂行驶时,易颜都觉得心惊肉跳的。她曾经向行政部的人反应过这个问题,但从现实情况看来,根本就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一个员工带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走在易颜前面,那小孩回头来看到易颜笑着对陌生的她甜甜地叫了声“阿姨”,那一刻,她的心又被这孩子瞬间萌化了。
孩子就是天使。这是真的。
一个穿灰色T恤的年轻女孩子哼着歌儿与好她擦肩而过,黑亮柔顺的长发随风飘飞,全身上下散发出青春的气息。那背影,看起来太像向薇了。易颜这才震惊地想起,她曾经最好的朋友向葳,那个曾经一起疯、一起闹、一起逛街的情景浮现在脑海,那时她们单纯、快乐、对未来充满希望,对人生无限期待。自从她有了秋儿,向葳结了婚之后她们便越来越淡,最后渐无联络。易颜回想,上一次,她们在微信上聊,已经是三年多以前了。青春如梦幻泡影易逝,时光如此匆匆。她似乎成了渐行渐远的独行者,行单,影只。
不,她还有秋儿。易颜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在心中做了更正。
9点,一楼会议室。易颜看到与会人员,心里的不平衡好多了。因为同样被拉来加班的还有采购部的叶琳。当然,生产部和仓库的不算,因为他们周六上班和吃一日三餐一样的理所当然。
胡锋锐开会,永远是东扯西扯讲许多闲话也讲不到正题。会议只要有采购部的叶琳在,她和胡锋锐两个人永远像是在讲相声。比如,会前胡锋锐吐槽他去跟麦家伟谈事情,结果麦家伟反问他:“我能帮你做什么?”他说当时把他气得吐血。然后,叶琳便总拿这句话来取笑他。开会的时候,他还没说两句,叶琳便偏着头一幅似笑非笑的样子打断他:“我能帮你做什么?”滑稽地场面,差点没把一圈开会的人忍笑忍出内伤来。
当一切超常的事情做得久了,就会把正常的事看作超常。周六十二点下班的易颜觉得加班很郁闷,但当生产部经理张志勇抱着样品嚼着槟榔路过车棚时,看见她拿着包包和伞钻进车子里要走,他露出了一种震惊的表情:“你就下班啦?”言下之意,她走得太早了。
面对他的提问和一脸的震惊,易颜哑然失笑。这让她想起刚来的时候,有个周五下班前,她在车间办公室问他:“这个单进度很紧张,你们明天要安排人加班盯着吗?”那时,车间办公室几个领班、组长、主管、经理都齐齐看着她一幅似笑非笑的表情。她不解,问:“怎么啦?”张志勇笑着回答她:“你应该这么问——‘你们哪天不加班?’”她这才醒悟过来,他们全都是随线,只要是车间有机台在转,哪怕是晚上十二点,他们都在。
易颜向他道:“我今天是义务加班。”
“哦~”张志勇抱着样品一脸茫然地看着她驾车驶出车棚,行出大门。
雨,终于下下来了,噼哩啪啦打在车身上。城市的天空阴云密布,粉色的闪电从黑云里频繁地劈下来,雷声滚滚而止。雨刮器左右摇摆,雨水肆流。
“啪嚓!——”一道极亮的闪电在不远地前方突然出现,巨雷炸响,吓得易颜握方向盘的手差点滑掉。车子在道上走了一个急速的曲线从中间车道越过左边实线车头与花坛发生轻微刮蹭后重新直行,易颜冷汗都吓出来了,腿发软却一点也不敢松懈,万幸刚才那一下旁边没有其他车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