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唯一翘起脚尖拍打被子，心中一动，有了主意，她咳了一声，按住语音键。
季昀收到她的语音，指腹轻触，空荡安静的卧室顿时响起她软软的声音，带着鼻音，仿佛有着无限委屈。
“上个问题你没有回答我呢。”
季昀喉咙滚了滚，鬼使神差的，再次点开语音，她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来。
他眼前仿佛出现她说话时的模样。
心跳悄无声息地加速了。
郁唯一左等右等，还是没等到季昀的回复，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小绵羊的心如海底针，她真的摸不清！
季昀的消息过来了，却是忽略了她的话，转移话题：“你忘了一件事。”
我忘什么了？
郁唯一一阵茫然，忙问：“什么呀？”
季昀半倚在床头，看了眼空荡荡的身侧，收回视线，迟疑着打了“自拍”两个字，又被他光速删除。
不行，这样太直白了。
那天郁唯一说每天给他发自拍，他就知道宋秋词“背叛”了他，然而郁唯一根本没有履行她的承诺，别说每天发自拍了，她根本就忘了。
这么久了，一张自拍都没发过来。
什么时候回家？
也不行，她才走半个月。
季昀再次按退格删除。
郁唯一就看到对话框上面“对方正在输入中”不断显示，然而半天也没等到一条消息，她干脆捧着手机，期待他到底要发生什么。
这时，敲门声传来。
郁唯一翻身下床，慢吞吞走到门口，从猫眼往外看。
“……”
是陶晋。
她已经在微信上回绝了他，他居然直接来敲门了。
不到黄河心不死啊。
郁唯一给助理小慧打电话。
小慧就住在郁唯一隔壁，接到电话的她正在洗头，火速把头发一包，打开门，冲站在郁唯一门前的陶晋道：“陶老师，唯一姐已经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陶晋手中拿着剧本，顿了顿，他冲小慧笑了笑，歉意道：“我以为郁导还没睡，是我考虑不周……早点休息，晚安。”
小慧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翻着白眼连呸好几声。
到底懂不懂尊敬导演啊，晚上十一点还来找唯一姐讲戏，打什么算盘真当别人不知道么，有病。
她赶紧给郁唯一报告人已经走了。
陶晋回到他和杨雨菲的房间，后者今天不在，请假去赶一个很急的通告了。
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却被拒之门外，进屋后的陶晋将剧本狠狠摔在地上。
进组的时候，他只知道导演是个女的，不免有轻视之心，觉得她可能是傍了个谁来拍着玩，真正拍戏的是副导演，但拍了一段时间后，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郁唯一根本不是玩，她是这个剧组里确确实实的第一人，有权“处置”任何一个人。
陶晋果断动了心思。
他想加戏。
郁唯一还是编剧，如果答应给他加戏，对她来说就是抬抬手的事。
他对自己的身材和脸十分自信，大部分女人都会喜欢他这款，他之前演过一部现代戏，戏播出后，经纪人带他参加过几个饭局，饭局上不少女人欣赏他。
这些女人，有的是做生意的，有的是在圈子里拼出成绩后退出的，年龄是大了些，但保养得宜，倒也算不上恶心。
一场交易，大家你情我愿，各取所需而已。
这种事在圈子里再正常不过。
而郁唯一和那些老女人相比，甩她们N条街，她甚至不比任何女明星差，这让陶晋心中更加活泛，如果能和郁唯一保持良好关系，还愁自己没有资源吗？
只是没想到，郁唯一对他毫无兴趣，连门都不开，态度如此明确。
陶晋怒了会儿，忽然反应过来，郁唯一会不会因为刚才的事恼怒自己？
他又是后怕又是不甘又是愤怒。
愤怒郁唯一凭什么看不上自己，她一个这么年轻的女人，肯定也是靠男人才有现在的威风。
不甘自己想要加戏的可能没有了。
后怕万一郁唯一给他穿小鞋怎么办。
很快陶晋冷静下来。
他什么都没做，充其量晚上请郁唯一讲戏的行为只是鲁莽了点。
他松了口气，又想起许安安。
陶晋跟同组女演员都发过对戏的请求，时间是晚上，唐亦和江寻薇都以时间晚拒绝了，只有许安安答应了。
一个没什么主见好拿捏的新人，再给他点时间就能拿下了。
哪想杨雨菲忽然发疯。
郁唯一的闭门拒绝让陶晋想起许安安对自己的欲拒还迎，他决定去找许安安，趁杨雨菲不在，只要承诺给点好处，还不手到擒来？
*
打发了陶晋，郁唯一终于收到季昀发来的新消息。
居然是一张自拍！
郁唯一先是惊讶他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发自拍，不是说她忘了件事吗，但很快这个疑惑就被她抛之脑后，她仔细看照片，顺便放大局部地区。
或许不习惯拍照，他的表情看起来僵硬冷凝，眼睛并没有看镜头，角度也没有找好，完全是直男式的那种怼脸拍——事实证明，哪怕是位画家，双手能执笔画出美丽震撼的画作，依旧不会在拍照的时候给自己构图。
然而。
架不住人好看呀。
如此死亡角度，反倒更加衬出他五官的出色。
想着刚刚从猫眼看到的陶晋，和小绵羊一比，就是白开水和顶级佳酿的区别。
下颌投下的阴影一路蔓延至神秘的领口……
没了。
郁唯一遗憾地松开放大图片的手指。
等欣赏完了，她发消息过去：“昀昀，你这样容易让人想入非非，然后犯罪。”
季昀：“……”
他、他明明发的是很正经的自拍！意在提醒她说过的承诺！
郁唯一又发来一条消息和两张照片。
“礼尚往来。”
季昀指腹点开图片，比起他死亡角度的自拍，她的自拍可就讲究多了。
第一张是她的上半身，慵懒地倚着床头，瀑布似的长发披散，含笑望向镜头，仿佛穿透手机与他对视。
第二张是她细长白皙的双腿。
只看了一眼，季昀手一抖，立刻将手机扔到一边，耳根发烫，脸颊瞬间红成一片。
好一会儿，他硬着头皮重新拿起手机，镇定自若地看那张照片。
还有她的新消息：
“好不好看呀？”
“不回我（委屈）”
“你都不夸夸我吗。”
季昀拿起床头的水杯喝了口，润湿忽然干燥的唇，在脸颊滚烫中指若千斤地打出两个字：“好看。”
郁唯一不依不饶：“脸好看还是腿好看？”
“……”
季昀一口气把整杯水都喝完了，他扯了扯睡衣，觉得暖气开太高了，应该去把暖气关低一点。
郁唯一握着手机等都黑屏都没有新消息来，猜测小绵羊大概率不会回了。
等她关好灯准备睡时，手机忽然亮了。
——“都好看。”
第51章 我可以过来吗？
第二天到片场, 郁唯一刚在监视器后坐下，陶晋就过来了。
他一脸诚恳道：“郁导，实在不好意思, 昨儿那么晚打扰到您了。”
陶晋长了一张奶油小生的脸，年龄是一众主要演员中最大的, 演起少年来却毫不违和, 又是偶像团队出道，有一副好嗓子, 台词功底不错, 对他的专业能力, 郁唯一还是比较满意的。
她笑了笑。
她身后的小慧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小周则是紧紧盯着他——他可是答应季老师要好好照顾唯一姐的——小慧已经和他吐槽了姓陶的半夜敲导演门要“讲戏”的事。
见郁唯一没有露出不悦，陶晋心下一松, 赶紧拿出剧本请教, 表现出他昨晚是真的想请教而不是有其他心思。
“把他们都叫过来，这场戏不止你一个人。”
陶晋老老实实去叫人了。
许安安似乎没睡好，眼下两团青黑, 她突然出声：“陶老师，以后如果我们要提前对戏的话, 可以请你不要找晚上的时间吗？昨晚十一点半你来找我对戏，我知道这是正事, 不该拒绝, 可我不想再让杨老师误会了。”
她说着眼圈就红了，却强忍着，然后泪眼朦胧地看了眼身旁的唐亦。
“昨晚陶老师来敲安安的门，我在安安房间和她对戏。”唐亦低声说着，为许安安的话提供了证明。
陶晋当场僵在原地, 表情惨不忍睹。
他去找许安安，是确认许安安好上手——否则当初他晚上邀请对戏，许安安不会同意，她不就有这个意思在里面吗，大家心知肚明。
哪像唐亦和江寻薇从一开始直接拒绝。
之前许安安被杨雨菲打了一巴掌，受了委屈，对他态度冷淡了，但趁杨雨菲不在好好哄一哄，他相信事情会如自己所愿那样发展，结果去敲门发现许安安和唐亦一起，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只能放弃。
更没想到的是，许安安此时此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说出这件事。
明明前几天就因为对戏的事情，害得许安安被杨雨菲打了一巴掌，剧组内部八卦人员没少说许安安坏话，一个新人不老实想要勾引陶晋之类，毕竟陶晋形象不错、有些人缘。
现在许安安当众提起陶晋晚上十一点半这种敏感时间去找她对戏，又有唐亦作证，不管陶晋是不是真的只是想对戏，他都没有为许安安考虑过。
何况大家都是圈子里的人，稍微有点脑子的都看出了陶晋真正的心思。
一时之间，投向许安安的目光充满同情。
原来之前真的是误会。
明明什么都没做，是陶晋不老实，还导致她被杨雨菲白白打了一巴掌。
许安安感受到了这些人的变化，嘴角隐隐上扬。
她料到杨雨菲请假不在，陶晋会来找她，于是邀请唐亦来她房间对戏，就是为了让唐亦给她作证。
事实证明她猜得不错，陶晋果然来敲门了。
至于为什么找唐亦作证，而不是找江寻薇，一是自进组后，江寻薇迅速和众人打成一片，工作人员对她赞不绝口，却几乎完全不搭理许安安和唐亦，许安安当然知道原因，除了嫉妒还能是什么？
二是一旦替她作证，等同于得罪陶晋，嫉妒自己的江寻薇怎么可能答应？
只有唐亦。
身为女主角的唐亦，在一众主要演员里存在感最低，除拍戏之外，她不和其他人交流，休息时众人打打闹闹，她要么独自缩在角落看剧本背台词酝酿情绪，要么就默默跟在郁唯一身边。
每次正式开拍，她几乎不需要入戏，眼力比较强的，能看出她根本不是在演“夏暖”，她整个人就是夏暖。
许安安知道这样的人，只要给予一些善意，就能收获对方多倍的好感。
果然，她只需要主动接近唐亦，没过多久唐亦和她的关系就近了不少，邀请她来自己房间是顺理成章的事，再向唐亦诉说陶晋骚扰她的苦恼，然后唐亦亲眼见到陶晋半夜来敲她的门，自然而然就会帮她了。
一切都很顺利。
许安安很清楚，这次是彻底得罪了陶晋，可自己背后有季霄哥哥有整个季家，怕什么？
而她知道唐亦没有任何背景，纯粹运气好被郁唯一选中女主角，陶晋好歹是圈子里的前辈，有些人脉，对付唐亦轻而易举。
这一招既证明了许安安的清白，又让陶晋大扫颜面，以后他再不敢来骚扰她，顺势利用唐亦吸引陶晋的仇恨值，一举三得。
不得不说，挺漂亮的。
惨还是唐亦惨。
对唐亦来说，她只是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即使知道会得罪陶晋这种前辈。
她坦然面对陶晋快速瞥过来的蕴含阴沉怒火的目光，自己需要做的是不辜负唯一姐的期望，其他的一率不想。
江寻薇事不关己地捧着剧本，陆笛笙尴尬四顾，最后望向郁唯一，暗暗祈祷导演不要因为这些事情生气。
“……抱歉，是我着急了，忘了时间。”陶晋僵硬地扯了笑容，“以后我会注意的。”
“谢谢陶老师。”许安安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手有意无意抚向自己的脸，不免让围观的工作人员记起她被杨雨菲打的那个画面，心中唏嘘。
陶晋好歹也在圈里混了几年，初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下不来台，现在冷静下来，他不好意思地解释着：“怪我一心想着戏，昨晚先去找郁导，想请她帮忙讲一讲，但郁导睡着了，担心拖累今天的进程，就想找你先对一对，今天我们俩的戏挺重的。”
“也是我钻牛角尖了，不仅打扰到郁导，还打扰了你。”
他倒是聪明，直接把自己去找郁唯一的事也拿出来——
我先是去找的郁导，然后再去找许安安，只是为了戏，问心无愧。
如果我有什么鬼心思，何必这样坦然地说出来。
“都说完了吗？”郁唯一掩嘴打了个呵欠。
待众人望过来，她目光一一扫过他们：“没其他事的话，可以听我说了吧？”
她声音虽然温和，但任谁也能听出她语气中的不悦，众人心中一凛，现场气氛陡然凝结，工作人员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大家都很喜欢郁唯一，觉得她脾气好，待人温和，一点架子都没有，副导演有时候急起来都会吼两声，郁唯一不会，她非常耐心，哪位演员一直进不了状态，她会慢慢跟对方说，让对方放松。
低温天气拍戏，无论演员还是工作人员都不容易，她会让人准备热水袋、热茶，还特意建了个“食堂”，后厨人员会各大菜系，换着花样给众人准备丰富伙食。
工作人员不止一次表示，他们从业这么久，不是没待过豪华剧组，却是第一次在工作中感觉到舒服而不是煎熬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