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我心里有数。”
盛景玚温声安抚。
如今祈真一回来了,林场那边的情况也越来越好,他手上存款也还剩不少,不是非得冒险。
这一路上他都在思考收手的问题。
也暗暗担心万一东窗事发被抓住吃了木仓子儿,家里人会受不了。
父母年纪大了不知能否承受丧子之痛,好在有兄姐承欢膝下,可祈真一呢?
除了自己她什么都没有了。
一想到这些,盛景玚不得不慎重再慎重。
真一皱皱鼻子,对他的回答不太满意。
手不安分地在他腰上戳了戳:“有数什么有数,你不说清楚我就不放心,很不放心,非常非常不放心。”
连续说了三个不放心,可见她的焦躁不安。
真一反应这么大,也是因为身边发生过这样的事。
六六年余家坝有户人半夜到红溪河里捞鱼卖,被村里人瞧见举报后直接判了五年,当时闹得那叫一个沸沸扬扬,附近几个大队都传遍了。
连红顶寨的人都知道了。
而盛景玚干的比卖鱼严重多了,她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盛景玚被她冷不丁一戳,腰下意识歪了一下,连带自行车扭来扭去蛇形前进了快十米才稳住。
差点连人带车摔成一团。
真一:……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知道差点闯祸,真一呐呐道,这次没敢再动手了。
盛景玚淡声提醒:“老实坐好,拐弯后就到你单位那条泥巴路了。”
“……”
两人只比周闽慢了两分钟,白法医三人已经到停尸房隔间去了。
方才拦着熊叔和大旺那几人也不见了。
此时已过正午两点,按场里的规矩焚化炉不开了,下午送来的尸体要火化也得排到第二天早上。
真一四处看了看,蔡叔和大旺已经下班了。
杜嘎子在休息室热午饭。
她对法医解剖不感兴趣,何况张安道的死因她绝对比法医更清楚,便拉着盛景玚直接走进熊叔办公室。
进去后顺手把门带上了。
熊叔见她身后还跟了个人,诧异地抬起头,而后想到邵兵戏谑地提起过人鬼结婚这档事,心里大概有了底,轻轻点了下头:“先坐。”
真一拉着盛景玚坐下,边给熊叔介绍:“熊叔,这是我对象盛景玚。”
盛景玚:“熊叔。”
他微微笑着,不卑不亢,很拉人好感就是了。
熊炳云和蔼地笑笑,不吝啬夸奖道:“长得精神,跟你般配。”
盛景玚温和地笑了笑,目光落在身旁的真一侧脸,眼底是浓烈的爱意。
熊炳云一瞧,没多话,而是侧首问邵兵:“你今天脸色这么沉重,是发生什么事了?”
邵兵摩挲着手中的搪瓷杯:“张安道的魂魄下落不明了。”
熊炳云神色一凛:“怎么说?”
鬼魂的事不归他管,但熊炳云是个责任心非常强的人,想到魂魄出走很可能闹出乱子,影响到无辜的人民群众,他就不能不着急。
邵兵看真一。
真一清了清嗓子,斟酌了下用词:“张安道是死于精气神瞬间被强行剥离。这个怎么说呢?
我打个比方,咱们常说人倒霉了喝凉水塞牙,吃鸡都能被骨头卡脖子,张安道就是如此。
他先被祁珍抽了运势,而后在街上跟人发生争执,咱们看着轻飘飘的推搡,其实是压垮张安道的最后一根稻草。他身上没有太明显的痕迹,但我敢肯定白法医检查不出什么东西,最后只能得出他情绪太过激动,当场气死的结论。”
说完,真一停顿了下。
嘴角抽搐,表情古怪:“只是,他体内残留着祁珍的气息,我不太明白祁珍拿走他运势前,为什么还要跟他,呃呃,这样那样……”
莫非每夺一个人的运势,祁珍就必须献身一次?
那,女的怎么办呀?
她记得报告上显示着至少有四个女人在接触过祁珍后变得倒霉。
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抿嘴。
似是很困惑,但又努力憋笑,五官快拧成一团了,看得屋里三人一头雾水。
盛景玚轻轻推了推她肩膀:“想什么呢?”
“我在想她夺女人的运势时——”下意识张嘴,说到一半,离家出走的理智在关键时刻回炉了,真一赶紧闭嘴。
她眨了眨眼,小模样乖巧又纯洁。
随后冲大家甜甜一笑:“没,就是突然想起你上次给我讲的笑话,乌龟和蜗牛那个,就觉得好好笑哦。”
盛景玚:“……”
熊炳云&邵兵:“……”
算了。
邵兵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有没有可能,她不跟张安道发生关系,系统就无法夺取对方的运?系统拿到一个人的运,应该还有先决条件。”
真一蹙眉,她努力回想,子系统有提过如何掠取吗?
好像没来得及提,就被她毁了。
哎,早知道这么麻烦,当时她就该再留它一会儿!
可那会儿她着实担心夜长梦多,毕竟系统这种东西,谁也没见过,留太久万一让它逮着机会逃出生天,后果会更严重。
邵兵:“感情。”
盛景玚:“好感。”
两人同时说道。
说完,空气安静了几秒。
真一一想,还真有可能是这样。
她捧脸,满脸佩服地看看盛景玚,又看看邵兵:“你们好有默契!”
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莫名发寒,不约而同挪开视线。
邵兵:“这就能解释资料上祁珍的关系网为何那样复杂,她跟男人暧昧,给女人送一些小恩小惠,确实是为了博取他们的好感。我猜,这个好感一定要量化到某种程度才能下手。”
说罢,邵兵某种利光闪过,他掀了掀薄唇。
冷笑:“这也是张安道体内有她气息的原因,张安道死的一瞬间心有不甘,在极短的时间内积攒了大量怨气,这些怨气促使他的魂魄没有在第一时间被引入地府……”
“糟了!”
停滞在阳间的魂魄会渐渐丧失作为人的记忆,死前最后一刻的心愿会成为他们的执念,张安道的执念到底是什么?
会是祁珍吗?
邵兵双眼瞪大,迅速拉开抽屉。
拿起里面的牛皮包拉开门就跑了。
真一:???
她懵了一会儿,很快也想明白了:“熊叔,我们先走了。”
熊炳云看出她脸上的急切,没多问,只叮嘱一句:“遇事冷静,安全为上。”
“嗯。”
真一点头,转身准备去追邵兵,盛景玚紧随其后:“是去找祁珍对吗?我跟你一起去。”
“希望张安道真的在祁珍那里。”
真一眯起眼睛,冷酷道:“他如果能报仇杀了祁珍最好不过。但如果报不了,而系统又奈何不了他的话,执念无法消除张安道就会被激怒,怨气继续加重。如他这种怨气凝聚的鬼魂一旦被激怒肯定会无差别害人。”
话音落下,真一赶紧联系老柳树,想问问他有没有好办法在张安道发狂前把他捉回去。
没曾想运气太差,那边始终无人回应。
真一烦得反复扒拉头发,左思右想还是觉得盛景玚不去为好:“你先回家,我很快就回来。”
盛景玚看着她,沉默。
但真一态度很坚决,他只得叹息一声:“好,我回家等你,你的身体要先送回家里吗?”
魂魄比身体速度快,且跟她没有羁绊的普通人不会看见她,如此,就能更快找到祁珍和张安道。
真一点头,直接从身体里飘出来。
然后将木偶身体变成巴掌大小递给盛景玚。
盛景玚接过妻子的身体,小心翼翼地放在的衬衫胸前口袋里:“小心一点。”
“嗯,别这么严肃嘛,没准我今天捉住了张安道,又能涨一大截功德呢。”
真一眼睛弯弯似月牙,拍拍胸口作出轻松的姿态。
盛景玚牵了下嘴角,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等真一走远,他绷着的肩膀才卸下力。
上扬的嘴角渐渐耷拉下来,他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没用,只能眼睁睁看着祈真一犯险,自己却帮不上一点忙。
甚至连陪在她身边共同面对都做不到。
不知道……
现在拜秦瞎子为师还来得及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33章 ·
真一没有追踪邵兵的气息,而是直接锁定了祁珍的。
她先是去了祁珍上班的学校,没有发现她的踪影,而后到县委大院,依然没有。
真一便开始围绕着城区地毯式地搜查。将近一刻钟后,终于在城北一栋居民楼三楼靠东第二间屋子发生了她。
她没有冒然上楼,真一已经被祁珍的大胆震得目瞪口呆了。
好家伙,可真是好家伙啊。
那屋里竟还有别人,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现在三道气息纠缠交杂在一块,真一震惊得厉害,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好几下,怕系统发现她,连忙收回偷窥的视线,静静蹲在那间屋子正下方的树上。
约莫五分钟后,邵兵背着牛皮包,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闪烁着红绿光的小玩意儿跑了过来。
真一见他直奔楼梯口,赶紧跳下去把人拦了回来。
“你干什么?”邵兵皱眉,就要绕开她。
真一急得跳脚,收敛自己的存在感,再压低嗓音:“你就这样上去?咱们不是要守株待兔,等张安道过来吗?”
邵兵:“在张安道来之前屋里那两个就要没了,先救人。”
他不能指望一个鬼去救人。
虽说祈真一这阵子表现得很正常,很有“人味儿”,但鬼就是鬼,跟人的思维永远存在偏差,就如同现在,她想抓张安道,一点没考虑过楼上那两个男人的性命。
撂下话后,邵兵摆弄着手头的东西。
拿出一只翠玉色的笔对着楼栋四个方位布好阵,确保张安道一旦闯进来就无法逃离,随后又在祁珍所在房间的墙根处埋了枚铜钱。
铜钱埋下去的瞬间,真一立刻察觉到一阵令鬼战栗的能量萦绕在周身。
她立刻后退几步,离开阵法范围。
邵兵扭头看了她一眼,平平淡淡的,又好像在说;这么怕死?真一翻了个白眼:“……你这个阵法跟我不对付,我就不进去了,在外面帮你放哨吧。”
邵兵没吭声,转身进楼。
真一说不进就不进,那两个男人惨不都是自己作的吗?
明知道祁珍有夫有子,还想跟人家看星星看月亮,甚至不惜三人……嗐,她都说不出口。
她再次爬到树上坐着,两条腿垂在上面晃来晃去,全神贯注盯着三楼窗户。
倏地,邵兵布下的阵法轻轻晃了晃,如同一颗石子跌入湖面,漾起一圈圈波纹。真一定睛一看,一道黑漆漆的影子强行挤进阵法,黑影周身突地蹿起一圈火苗,而后是浓烈刺鼻的腥臭味。
“嗷,嗷嗷~~”
黑影在原地停顿了几秒,不断发出低沉痛苦的嚎叫,但他还是坚定朝楼里走。
很显然,这团仿佛从臭水沟里捞出来的一团黑雾就是张安道!
也不知邵兵的本事够不够大,可千万别阴沟里翻船啊。
真一顾不得系统会不会发现自己,虽然她内心很怕死,但看着张安道已经不成人样了,眼睁睁看着邵兵二打一,她着实有些过意不去。
算了,谁让她善良呢,好歹同事一场,又是她名义上的表哥,不能不帮啊。
大不了一会儿见势不对她再溜之大吉就好。
真一无奈地摇摇头。
直接从树下飘下来,走到阵法边缘。
试探性伸出了一只脚,踩进去时她打了个激灵,浑身仿佛被什么东西包围着,一会儿冻得她牙齿打颤,一会儿又烧得挠心挠肺,简直跟地府某几层炼狱差不多,就是威力小一点而已。
真一咬着牙,慌乱间握住了胸口的坠子。
磅礴的黄泉之力从掌心传递到四肢百骸,抵消了阵法带来的副作用。
她眼睛一亮,欢喜地看着太玄镜。
看来阎君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嘛。
她赶紧运转黄泉之力将魂体滋养了两遍,陡然有种死了又活过来的感觉。
真一长吁了一口气,看来她不用担心邵兵这厮命丧系统和张安道之手了。
她捏着太玄镜,抬脚跟上张安道。
走了两步真一觉得哪里不对劲,一拍脑门暗暗唾弃自己,她真是被这蠢鬼带歪了,当了鬼干嘛还老老实实爬楼梯,直接飘到三楼不就行了吗?
反正在见到祁珍前,张安道肯定不会伤害楼里其他人。
真一四下张望,打量着眼前的房子。
这栋楼比一般的筒子楼更宽敞更新,窗户也比别人大。
客厅约莫八九个平方,家具齐全,斗柜上还摆着一个旧式唱片机,真一咂舌不已。
这种东西不多见啊。
前些年一切符合大众眼里资本主义形象的玩意儿都被砸的砸,烧的烧,这人居然敢大喇喇摆在这儿,平时只用布罩子,那就表示没人敢随便翻他的东西,显然社会地位不算低。
卧室的门反锁着,但这年头墙面隔音不行。
一层楼里谁的屁崩得响了都能被隔壁听得一清二楚,何况是这仨人实在闹得离谱,真一听见祁珍柔媚破碎的嗓音,两个男人此起彼伏的粗吼,只觉得耳朵脏了。
隔着墙,她整个人都脏了!!!
一想到祁珍用的还是她的身体,真一气得快稳不住身形了。
只是让她感到奇怪地是,离得这么近那系统竟没给祁珍发出示警,难道它还懂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在祁珍办事时把自己关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