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阵一次可传送十人,每次需要花费一百上品灵石,不管人多人少,只要掏出这些灵石就能传送,所以很多拮据的散修都会找人拼阵,分摊费用,有财大气粗不想等或者不想和人挤的,也可以自己一人拿出这些灵石。
苏姣自然无所谓拼不拼阵,有人一起也行,没人她自己也出得起这些灵石。
排到一半的时候,苏姣发现前面好像出了一些小波澜。
苏姣前面原本排了三队人,有一队人明显都认识,已经凑齐了十个人,另外两队都只有六七个,人没满,结果快要进传送阵的时候,对面突然跑过来一个黄衣少女,跟领头的中年男人说了些什么,然后原本站在队尾的少年便被领头推了出来,换黄衣少女站在末尾。
那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黑皮白发,左半边脸上生有大片黑色图腾,似狐若狗。
被领头推出来的时候,少年一脸茫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不等他说些什么,那九人连带最后赶来的那名黄衣少女便一起踏上了传送阵。
少年这才意识到,他被那群人抛下了。
苏姣前面两队人嘀嘀咕咕,隐约间听到他们似乎在说着什么“黑狐族”、“被驱逐的妖族” 、“卑鄙狡猾” 等等。
苏姣之前有听到前面那两队人说过他们都是要去南州,和少年的目的地一致,但少年跑过来和他们商量能不能稍他一个的时候,前面那两队人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苏姣有些奇怪。
她这一路走来在人族的都城里见过很多妖族,那些妖族都能和常人一般在城里做生意,很多妖族甚至没有掩饰自己异于常人的地方,时不时露出尖尖的兽耳和蓬松的尾巴在大街上大摇大摆地走过,从未引起惊呼什么的。
她不明白同样是妖族,只是一起进传送阵,那些人为什么对这个少年如此抵触。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了原因。
苏姣前面两个妇人打扮的女子小声道:“哎,这孩子真可怜,看他打扮,也不像是有钱的样子,估计这次去不了南州了。”
“听他说是要去参加后天的炼器师大会,采桑城离南州数百万公里,若是不通过传送阵,估计要花上数月的时间。”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除非他自己能够凑够一百上品灵石,否则我们可不敢带他一起,前面那队里面还有他认识的人呢,说把他丢下就丢下了,说到底,还是狐族名声太差了。”
“就是,之前就有人同情一只落单的狐族,带他一起上了传送阵,结果是个连环套,人家在前面演了一场戏,故意把那只狐族丢在原地等人上当,等有好心人带上他一起,阵里的狐族就偷偷动阵里的阵纹,改了目的地,听说现在都没找到人,也不知道被传送到哪儿了。”
其中一名妇人愤愤道:“也没人出来管管这群害虫。”
“怎么管?妖协一开口就是他们万年前就把狐族驱逐出妖踪了,那群狐狸不归他们管,其他部门没办法,带人去抄那群狐狸的老巢,结果追到了穷乡僻壤里,一只只的,饿的跟皮包骨似的,作恶的狐狸早八百年就离开族群了。”
“哎,这些都是天衍界不稳定因素啊,只能我们自己注意点了。”
苏姣听见前面那俩妇人叹了一口气,不再聊这件事,转而开始聊采桑城新开的“百货商场”。
这时,那个黑皮少年犹犹豫豫地走到了苏姣的面前。
现在天快要黑了,传送阵前只剩苏姣和前面两队人,等他们传送走后,传送阵就关了,到明天早上才会开。
楼扶图已经被前面两队的领头拒绝了,他凑了很久才凑够五十上品灵石,如果苏姣也不愿意和他一起,那今年的炼器师大会他就注定没办法参加了。
天衍界分六界五洲四十九域,东洲多符师,西洲多剑修,南州多器师,每十年南州都会举办一次炼器师大会,每到这个时候,天南地北的炼器师都会赶去南州,一来比试,二来交流,一些小炼器师能在这里学到很多东西,运气好的话或许还会被某个大师看上收为弟子。
楼扶图为这次的炼器师大会准备了很久,黑狐族在人族都城里备受歧视,没有店家愿意要他做工,他辛辛苦苦去山里采摘的灵草也每次都会被老板压价。
楼扶图开灵智不过十七载,遇到这些不平时偶尔也会偷偷躲在被窝里哭。
明明他们黑狐族一直深居大山不曾入世,其他狐族行的恶却总会算到他们头上。
族长爷爷每次来城里换物都会被人在后面指指点点,费心挑出来的灵草也会被老板挑三拣四指出一堆毛病然后趁机压价,但他从来没抱怨过什么,回来后也都是乐呵呵地跟他们讲外面都城的繁华。
想到过去受到的不公和委屈,楼扶图眼睛酸了酸,再开口时,语气中难免带了些很轻微的哽咽,眼中满是祈求:“你、你好,请问你是去南州吗?可不可以带我一起,我有五十上品灵石,可以和你平摊费用的。”
黑皮少年眉目英挺俊朗,本该让人觉得阳光帅气的脸此时却无意识地露出可怜无助的表情,泫然若泣,声音更是几近哽咽。
楼扶图其实没抱太大希望。
几个月前那场性质恶劣的劫阵案闹得太大,他自然也听说了,自那以后,原本就不受待见的他在都城中过的愈发艰难,这次他找了很多关系才勉强和第一批人约好一起进传送阵,那群人也是因为实在凑不够灵石才答应带他一起,结果快要离开的时候,被一个黄衣少女抢了先。
楼扶图认识那个少女。
一周前,他不再把辛苦采摘来的灵草卖给那家经常压他价的老板,而是卖给了另外一个定价稍微合理些的老板,结果被那家老板的女儿记恨上,这次她也是故意选在进传送阵前抢了他的位置。
等那批和他熟悉些的修士一走,剩下的两批人和他根本不认识,再加上之前性质恶劣的劫阵案,楼扶图自然就去不成南州了。
见苏姣没出声,楼扶图苦笑一声,却也没有太过失望。
毕竟前面六七个人一起的都不愿意和他一起传送,更别说苏姣这种孤身一人的了,还是女修。
能一个人传送的,自然不缺钱,也更容易招致不好的窥探。
一想到这次错过就要再等十年,楼扶图心里难过的不行,但还是礼貌地跟苏姣道了谢,他偷偷擦掉眼角的泪水,转身正要离开时,眼前突然出现一角水蓝色宽袖。
“可以啊。”
楼扶图骤然抬头,眼底满是惊喜:“真、真的吗?”
苏姣弯眸笑道:“当然。”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雅的男声,犹如缓缓流淌的春水:“那苏姑娘可愿也捎在下一程?”
第24章 要不先喊声娘听听?……
直到进了传送阵, 楼扶图都晕晕乎乎的,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简单地上来了。
他特地找了个远离阵纹的位置避嫌,整个人缩在最角落的凳子上, 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最后上来的那个青袍道修似乎和苏姑娘认识, 苏姑娘见到他时脸上的惊喜遮都遮不住,但她肩上的那个灵宠好像不怎么喜欢他,自从那个道修上来后脸一直拉着, 时不时翻一个白眼,一直到从传送阵中出来都没个好脸色。
终于来到期盼已久的南州, 楼扶图表面不显,心里却是无比的雀跃。
仔细将袋子里的上品灵石数了几遍,确定是五十枚后,楼扶图将灵石递给苏姣,眼中满是感激:“苏姑娘,这是五十枚上品灵石, 谢谢你愿意和我拼阵。”
苏姣接过来从里面数出二十枚后又将袋子还给他:“只用二十枚就行。”
“这怎么行!”楼扶图不肯接:“应该是五十枚的。”
苏姣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裴无予和云序他们:“一次花费一百枚上品灵石, 我们这边占了四个位置, 你占了一个, 所以只出二十枚就行了。”
说着,苏姣将袋子塞回他手中:“好了,我不缺这一点灵石, 拿着吧,炼器师大会加油。”
楼扶图攥着灵石袋,眼睛慢慢红了:“苏姑娘,我叫楼扶图,我们黑狐一族炼器水平很好的, 如果以后你来找我炼器,我不收钱。”
闻言,苏姣唇角轻轻扬了扬:“嗯,楼扶图是吗?我记住了,以后会再见的。”
***
妖踪,隅黎山。
隅黎山是一处独立于六界之外的小天地,此地万年前曾是妖族祖神长居之地,祖神陨落后,此地便成为妖族圣地,除大祭司外,任何人不得进入。
在这方小天地中,日月分开,一半白昼,一半长夜,两地交汇之处,是一面陡峭山壁,金日高悬其左,垂下耀眼灿光,弦月高悬其右,洒下如瀑清辉。
在灿光与清辉的映印下,石壁上的鎏金小字熠熠生辉。
随着日月光华垂落而下的,是一条清泉瀑布,瀑布底下是一个看不清深浅的墨色寒潭,寒潭边有一块数丈高的黑色巨石,石边倚着一人,正一下一下地拨弄着身前的一把长琴。
琴弦被人拨动,却未发出任何声响。
妖随黎恍若不觉,素白手指勾起一条琴弦从琴头顺至琴尾,再从琴尾抚至琴头。
他的脸隐在阴影之下,看不清神色,只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显得他周身的气质愈发疏离冰冷。
一万三千四百二十一年,自那人陨落后,浮黎琴封音,再未被人弹响。
妖随黎一下一下地抚着手中的长琴,脸上的表情愈发孤寂冰冷。
就在这时,他手下的琴弦突然轻轻颤了一下。
妖随黎抚琴的手瞬间停住,瞳孔缩至针尖大小,指尖无意识地轻轻颤抖。
“铮——”
一声醇厚空远的琴音刹那间响彻山谷,刻在石壁上万年来未曾增减的百妖谱上突然出现三个小字,存在感十足地挤入一众叱咤风云的大妖王名字中间。
——楼扶图。
***
“苏姑娘,我会画符,我画符水平很好的,如果以后你来找我画符,我也不收钱的。”
和楼扶图分开后,苏姣在南都城里租了个院子,东西刚收拾好,裴无予就推门进来,凑近她笑意盈盈地说了这番话。
苏姣整理床铺的手一顿,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裴无予勾唇笑了笑,欺身上前,抬手将她耳侧垂落的碎发捋至耳后,眼底,柔情潋滟:“之前在下的问题苏姑娘说要想想,现在想好了么?在下日思夜想,非常想知道苏姑娘的答案。”
要命要命,这小辈真的好会!
裴无予深深地注视着她,目光直白又压抑,专注又克制,苏姣被他的目光勾的心底狂跳,只觉得一股热意不停地往脸上轰,险些招架不住。
“我……”
刚想说话,眼前突然暗了。
双眼被温热掌心蒙上,下唇被人轻轻咬了一下,之后,温热压了上来,唇瓣厮磨。
苏姣眼前一片黑暗,唇上变得又烫又热,裴无予轻轻将她推到榻上,低头亲着她,舌尖抵开她的齿关,一点一点缠上她的舌头,空出来的左手握上她的右手,手指一根一根嵌进她的指缝,与她紧紧相扣。
苏姣被他亲的晕晕乎乎地,只知道呆呆地张着嘴任由他攻城略地,过了好久才含糊着呻/吟了一声,左手摸索着轻轻推了推他的胸/口,脸也侧了侧,想避开他来势汹汹的吻。
裴无予虽然某些时候强势的不似平时,但很多时候还是很温柔守礼的,见苏姣挣扎,裴无予主动松开了手,但却没有从床上起来,只是眉眼含笑地看着她,指腹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她手腕上轻轻摩挲。
苏姣感觉手腕上被他摩挲过的地方仿佛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细小电流,顺着那片皮肤一路向上,刺激的她头皮发麻。
苏姣无意识地咬了咬下唇,却突然想到眼前人刚对这两片唇瓣做了很过分的事,脸颊瞬间飞上两片红晕,原本咬着红唇的贝齿也飞快地松了口。
那两片艳红的唇瓣刚被人百般磋磨过,又突然被轻轻咬了一下,上面顿时出现一个浅浅的齿痕,苏姣红着脸,眼睛瞥向一边,不敢看裴无予的眼睛,语气似不满似嗔怒:“我、我还没给你答案呢。”
苏姣不知道的是,她现在脸颊绯红,眼底水光潋滟,红唇娇艳似血,上面印着一个浅浅的齿痕,瞧着又可怜又娇媚。
裴无予眸底微微暗了暗,一抹浅浅的琥珀色一闪而过。
他低下头,下巴轻轻在苏姣手腕上蹭了蹭,柔声道:“姣姣,答案。”
苏姣呼吸瞬间停滞了一下,不太自在地抽回手,转身背对着他,眼睛看向别处,小声嘀咕了句:“别撒娇。”
闻言,裴无予轻轻笑了一声,从榻上起来,半蹲在她身前,眼睛和她对视:“姣姣,答案。”
苏姣瞥了他一眼,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砰砰直跳。
面前的青年一身宽袖青衫,眉眼清隽,如琢如磨,眼底映着深深情意,半分未曾遮掩。
苏姣被他看的神魂颠倒,鬼使神差的,低头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亲完苏姣才猛地回过神,心中小鹿乱跳。
她花了好大力气才勉强压下心中的羞涩,故作镇定地望着身前的青年:“嗯,这就是我的答案。”
裴无予定定地看了她半晌,突然笑了,他道:“姣姣,你好可爱。”
苏姣脸一红,伸手轻轻捏了捏青年的脸,嗔怪道:“我比你大,所以不准说我可爱。”
哼,没礼貌的小辈。
裴无予从善如流地改了口,眼底溢满了笑意:“嗯,不说了。”
他握着苏姣的手,漂亮的桃花眼里盛满了情意,微扬的眼尾勾起一抹浅浅的绯色,昳丽惑人。
苏姣听见他低声道:“所以,姣姣是答应我了么?做我的道侣……”
他话还没说完,远方天际突然滚来阵阵雷声,方才还是晴空万里的天幕瞬间被浓厚漆黑的乌云遮住,一道道惊雷在院子上空炸响。
只是瞬间便出了这般变故,苏姣心中一惊,下意识看向裴无予。
裴无予弯眸一笑,安慰她道:“没关系,这是雷劫。”
苏姣:“?”
雷劫还没关系?
裴无予松开她的手,低头轻轻在她下唇上咬了一口:“姣姣,等我回来。”
在他动作间,原本就声势浩大的雷云愈发浓重,天雷似是被什么激怒了一般,惊雷滚滚压下,一时间电光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