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脸上尽力保持着平静,内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别说她不是,就算她真是个花痴,也轮不到这群三妻四妾的人来嘲讽,凭什么就准他们莺歌燕舞、左拥右抱?
她不敢把心里的气愤表现出来,可要她忍气吞声地认错,她也做不到。想了想,她看向李承瑾,苦涩地笑了笑,“你现在相信了吧?”
说完她的心中更加气愤了,屈身向两人行了一礼,“恕安宁失礼之罪。”抓紧手中的珠钗,转身离开。
“安姑娘、安姑娘请留步!”李承瑾在身后一边追一边喊,却压根就追不上她。
一口气跑出了知府大宅,她才停下来喘了口气,抬头看着府宅上方的牌匾,她咬了咬牙,照这样看,二皇子恐怕是很难指望地上了,可方才听李斯馨的话,安家父子又危在旦夕,不能再拖了,必须另外想办法才行!
她刚回到府上,还没来得及喝口茶,就听下人过来禀报,说知府家的二公子并两位小姐登门赔罪来了。
“不见!”安宁心里一阵烦躁,“就说我病了。”
下人虽然有些为难,还是按照她的话去做了。
接下来几天,她真的将自己关在了府里,每日都与沈泽一起忙着神臂弓的进度,听说知府府上又派了两回人过来,都被她拒之门外了,连东西都没让对方留下。
“你这样做不怕得罪他们?”沈泽问她。
“只要镇远侯府还在,得罪他们又能把我怎么样?”安宁摸着打磨好的箭簇,前几日的经历总算让她明白了,在这个讲究等级权势的世界,只有确保自己的地位,才能活得随心所欲,否则即便你怎么讨好,对方总能挑出错来。
“那倒也是,你以前那么欠揍也活得好好。”沈泽赞同地点点头。
“还有几日能做好?”
“今晚我再熬夜调试调试弓弦的力道,明日就可以去试试了。”沈泽爱惜地抚摸着弓身,眼神比安宁还要热切,“我敢保证,这绝对是一件让所有人都大开眼界的神器!”
“那就麻烦你了,明天一早我来找你。”安宁精神也为之一振。
“府里不行,必须到城外的空旷之处才行,这里太过狭窄,根本就发挥不出它的威力。”沈泽摇了摇头,“我已经和林叔商量好了,明日一早,我们便去城外的杀胡林,那里的地势最能凸显这张□□的长处。”
安宁点了点头,有林叔的帮助,定然是没有问题的。
至于如何让军器监接受这件武器,并在之后确保优先供应给安家父子,就等成功了再说吧。
“真是气死我了!安宁那个贱人竟然敢对我们摆架子,除非她一辈子都缩在家里被出门,再让我遇到,有她好瞧的!”一连在镇远侯府吃了三回闭门羹,李斯馨已经快被气炸了,屋子里的东西都被砸碎换了好几回。
“好了,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咱们只管仁至义尽,至于她怎么做,那就是她的事了,外人自有公道。”李如兰柔柔地劝说道,眼神中却闪过一抹算计。
“对,一定要让外人都知道,她就是这个蛮横无理的贱人,看今后整个雍西城,还有谁会要她,让她当一辈子的老姑娘好了!”李斯馨气狠狠地道。
“你呀,就是一点也沉不住气。”李如兰笑着嗔怪道。
骂完李斯馨的心情总算好了些,调皮地冲李如兰吐了吐舌头,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两人头挨着头,“姐姐你就真一点也不在意?如果不是她,顾世子怎么会跑到军营那种地方去,这两日连二殿下也跟着来回跑,再这样下去,爹爹的心思可就要落空了。”
“死丫头,胡说些什么,这些也是你该操心的!”李如兰羞红了脸训斥她道。
“我说的是实话,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难道姐姐你不喜欢二殿下?”李斯馨不以为然。
“我不听你胡说八道了!”李如兰羞愤地起身,丝毫不理会身后李斯馨的求饶。
出院门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往二皇子的住处看了看,见那里一片漆黑,很明显二皇子今日也在城外未归,不由有些失望。
“安宁……”她无声地将这个名字在齿间来回滚了几遍,一脸深思地回了住处。
第二日,整个雍西城就传遍了安宁如何得理不饶人的风言风语,不过安宁压根就不知道,因为一大清早,她就跟着林叔还有沈泽出了门。
雍西城外不远处,便是山势起伏的杀胡林,相传这里曾是大夏朝阻击胡人的最后一片阵地,也是镇远侯府的祖上荣获功勋的地方。
神臂弓最大的优势之一,就是能够通过弓体横梁上的望山更精准地瞄准远处的目标,而且抛射的范围更大,受山势高低的影响更小。
沈泽先是在林子的边缘找了一处地方试了试,结果令林叔和他欣喜若狂,因为神臂弓在沈泽这样一个稍显瘦弱的人手上,就达到了百步穿杨的效果。
“走走,咱们再往前走走,这里的地形压根配不上这张弓!”林叔像是捧着一件稀世珍宝似的捧起神臂弓就往前走,还不断嫌弃沈泽的射箭水平,“这要是在军中,你小子这射法,能把自己人都先除完了,真是糟蹋东西,等一会看我的!”
沈泽和安宁只能跟在他身后,一路向林子深处走。
走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才停下来,沈泽也在兴头上,见不远处是不是有锦鸡、野兔窜过,便伸手将林叔手里的神臂弓又抢了回来,上好弦,通过弓体上的望山,对着不远处一只迈着小步的长尾锦鸡瞄准。
还没松手,他的双臂突然往上一抬,只听“嗖”的一声,箭便飞了出去。
“唉,抬那么高你是要打老鹰么,别糟蹋好东西了!”林叔一脸心疼。
“不是,那边有歹人行凶!”
第25章 麻烦
沈泽话音刚落,安宁也看到了。
离她们百步之外的地方,几个身影随着地势的起伏,在树丛间时隐时现。
最前面的人一身锦袍,头发披散着,一看就被追地很狼狈,在后面紧追不舍的是三个黑衣人,手中都拿着明晃晃的刀。
“怎、怎么办?”亲眼看见和在电视中看到的完全不一样,隔得这么远,她还是紧张地腿发抖。
“你快带小姐藏起来!”林叔一把夺过沈泽手中的神臂弓,熟练地张弓搭箭,利箭破空而去,之后他立即躬身往远处跑去。
沈泽明显也很紧张,愣神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连忙拉着安宁就近躲到一处土丘的后面,透过眼前的枝叶往外观望。
林叔此时已经离她们很远了,一路上他娴熟地借助树木、土丘的遮挡,将一支支利箭发射过去。
离得虽远,由于他位置换得频繁,却方还是被他迷惑住了,一时放弃了追赶身着锦袍的人,三人背靠在一处,将目标放在了找寻林叔上。
“嗖——”冷不防又是一箭,射中了其中一人的大腿,那人应声跪倒在地上,就在另外两人惊惶之际,林叔又是一箭,射中了另外一个人的上臂,之后三人相互搀扶着仓皇往回路逃去。
林叔朝着他们逃跑的方向又射了两箭,直到确定人都跑远了,他才从隐蔽处起身,缓缓地朝着身着锦袍的人靠了过去。
身着锦袍的人应该是受了伤,一开始听见弓箭的声音,他明显也吃了一惊,拼命地往前跑,可跌了一下就再也没有起来。
看着林叔离那人越来越近,安宁的心跳也在不断加速。
也不知道会不会救了什么不该救的人,这里离雍西城这么近,竟然还会出现这样杀人害命的事,实在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直到林叔冲她们招手,示意她们也过去,她的一颗心才安定下来。
沈泽挡在她的前面,两人一路小跑到近前,林叔正在替那人简单包扎小腿上的伤口。透过那人散乱的长发,安宁终于认出他是谁了。
“二殿下?怎么会是你?”
还真是巧的令人难以置信,前几日还嘲讽自己披头散发,今天就轮到他了,震惊之下,安宁还觉有些快意。
二皇子显然早就发现了她,此时也不抬头,只冷冷地“嗯”了一声,不知道是为自己的狼狈感到难为情,还是为自己的遭遇生气。
“二殿下?”
林叔和沈泽的反应倒是更大一些,慌手慌脚地跪拜在地上,“小人不知道是二殿下,冒犯之处还望殿下恕罪!”
“起来吧,不知者无罪。”二皇子没有难为他们,“你们救了我,该论功行赏才是。”
“小人不敢。”林叔恭敬地道。
二皇子眼神中闪过一丝赞许,又抬头往四周看了看,“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把人都喊过来吧。”
“回二皇子,我们是来试射新造的神臂弓的。”安宁灵机一动,指着林叔身边的神臂弓道,之后又有些疑惑,“人,还有什么人?是您的随从吗?”
二皇子的目光在神臂弓和她们三人之间来回移动,似乎并不相信她方才所说的话,“你是说方才只有你们三个?”
“嗯。”安宁点了点头,“刚才我们两个在后面,歹人都是林叔赶跑的。”她没好意思说自己躲起来了。
二皇子转头向林叔,目光中充满质疑:“你一个人放的箭?方才明明箭射过来的方向并不一样。”而且仅凭箭破空的声音,就能猜出应该是一群训练有素且身材精壮之人,怎么可能会只有眼前这个五十岁左右的人?
“回二殿下,方才的确就我一人,我换位射箭也是为了避免对方猜出我的位置。”林叔替他解惑道。这些是只有经过实战才能有的经验,二皇子判断失误是很正常的。
二皇子也很快反应过来,并没有再纠结,将目光再次投到神臂弓上。
方才他跌倒之后,对那群刺客中间的情形观察地很清楚,眼前的弩的确很霸道,一个年纪五十开外的人,隔着百步的距离,竟然能箭箭贯穿刺客的躯体,如果不是亲眼目睹,实在难以置信。
他将神臂弓拿了起来,看了安宁一眼,“这就是曾和我提过的?”
安宁见他感兴趣,连忙将神臂弓的情况和他说了一遍,能看出,二皇子的眼神也越来越亮了,他和林叔要了最后一支箭,只是刚一动,扯到了腿上的伤,疼得他闷哼了一声。
几人这才意识到,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方。
沈泽背着二皇子上了树林边上停着的马车,二皇子不说,也没有人敢主动去问方才的事。
安宁想再争取一下神臂弓的事,见二皇子沉默,也忍住了。
“林叔,先去知府府上吧。”好不容易进了城,依安宁的想法,自然要尽快将人送到知府府上的,若是再出了什么意外,她们可担待不起。
“不,直接去侯府吧。”二皇子摇了摇头,理所当然地道。
“可……”
安宁能明白他的顾虑,眼下战事越来越紧张,如果让别人看到二皇子竟然在雍西城受了伤,别说是雍西城人心惶惶,就是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恐怕也会掀起轩然大波,二皇子考虑的不无道理,可就这么带回侯府,凭侯府现在寒酸的条件,万怠慢了可怎么办?
“走吧。”二皇子闭上了眼。
安宁只能由他,马车缓缓往侯府的方向走去,她的心里飞快地盘算着,一会如何和沈氏解释,才不会引起她的惊慌。
她有心想让沈泽或者林叔下车,先去侯府里报个信,准备准备,可又怕二皇子起疑心,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到了侯府,没想到二皇子出乎意料的好相处。
“府上竟然没有一个大夫?”听说要到外面去给他请郎中医治腿上的伤,二皇子的脸都黑了,他就是为了保密才来侯府的,到外面去找郎中就太不保险了,只是没有料到侯府竟然穷酸到了这种程度。
“你不是会看病吗?”他突然看向安宁。
“我不会,我只是懂一些皮毛。”安宁连忙摇头。
“你连知府家两个公子都敢看,我这点皮肉伤应该也算不得什么。”他断然道,“我要在府上叨扰几日,一切都有劳了。”
“啊?”安宁傻眼了,自己这是捡了多大一个麻烦回来呀!
不过二皇子都发话了,她就是再不乐意,也没有拒绝的权利,找出府里备用的药物,小心翼翼地替他包扎了,好在他腿上只挨了一处刀伤,皮肉外翻看上去狰狞,但并未伤到筋骨,不一会就处理妥当了。
紧接着就是住处了,和沈氏商量了一下,依着沈氏的意见,既然二皇子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伤,就在后院深处挑一处安置,可安宁却没有同意。
“嫂嫂,花园还住着萧公子呢,那可是咱们眼前的饭票,万一打扰到他,他搬走了怎么办?”相对于不仅要承担风险还要倒贴饭钱、医药费的二皇子,安宁还是更加在意能给侯府带来好处的萧棠。
二皇子说是保密,可怎么保得住呢?
知府里的人一旦知道,肯定会往侯府跑,到时候可就不得清净了,凡事总讲个先来后到,若是为此让萧棠住得不安稳,好像也不太厚道。
沈氏是个心思浅的,虽然对方贵为皇子,可也觉得对萧棠有些不公平,便让沈泽搬了出来,将院子重新打扫布置了一遍,让二皇子暂时住了进去。
果然不出安宁所料,刚住安稳,二皇子便让她们派人去知府府上报信,不一会,知府大人便亲自来到侯府,关上门同二皇子在屋里说了许久,才打开门匆匆地离开了,临走前还再三叮嘱她们,务必要保证二皇子的安全。
这一出吓得沈氏的脸色都变了。
安宁倒是想得开,既然知府同意二皇子在侯府养伤,必然会派兵在附近看守,哪里轮得着她们操心。
谁知道李知府比她想的可要贴心多了,不多时,侯府门前便来了好几辆马车,说是李知府得知了安宁在府里受委屈的事,不仅好好责罚了李家三兄妹,还特意送来赔罪的礼物。
这下安宁倒是大大方方地收下了。
不用想也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借着她的由头,给二皇子提供的。
看着不断从车上搬下来的美食美器、锦衾玉枕,安宁一阵心酸,侯府真的是太穷了!
不过倒是省了她许多事,她也乐得知府这样折腾。
府里住了重要的客人,大家都拘束了许多,用过晚饭之后,便各回住处歇息了。
负责二皇子的伤,安宁不敢掉以轻心,又去检查了一遍情况,确认没有什么不妥,才告辞回去。
她刚出了院门,一个身影又从屋角转了出来,瞧了一眼她即将消失的身影,轻手轻脚地绕道屋后的窗户下,窥视者屋里的动静,不久身影一闪,越过围墙,消失在围墙后边的花园之中。
“你看清楚了?”萧棠皱了皱眉,淡然的脸色变得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