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他无缘无故消失的时候,她都从来没有把他往坏的方向去想。
李承瑾、二皇子……哦不,现在是太子了,甚至包括顾弘,他们对她的好,总是掺杂了太多的顾虑和约束,不想顾裴这样,每一次都能让她从心底里感动和动容。
走进屋,她收起散乱的思绪,看着正靠在床上看书的顾裴,声音软了许多:“刚才的粥咸了,你为什么不说?”
顾裴放下书,淡淡地看向她,嘴角微微向上翘了翘,“虽咸了些,比起药味还是好多了,你不生气了就好。”
“我……”安宁想问粥咸和她生气有什么关系,想了想,不确定地问道:“你该不会粥那么咸是我故意的吧?我看上去有那么幼稚、无理取闹吗?!”
顾裴一愣,随即又一派淡然,“你自然不会,想来是我小人之心了。”
他认错态度这么好,倒叫安宁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走到桌边,倒了一盏茶端给他,又不放心,等他河喝完之后,去了厨房,找了几样生津解渴的食材熬了一份菜汤送过去。
虽然两人还是不怎么说话,可气氛比之前缓和了不少。
“看在你这么识趣的份上,我想象办法,让大夫人把萧松、萧柏给还回来好不好?”安宁想了想,算是给给他赔礼了。
“若是不勉强,就有劳了。”顾裴点了点头,想了想,又多加了一句:“他二人看到你,定然万分欣喜。”
就别人欣喜,你就不欣喜吗?看着仍旧一脸云淡风轻的顾裴,安宁不满地腹诽了一句。
不管她心里还有多少不满,之前的不愉快就暂时这么心照不宣的过去了。即便她有那么一点点喜欢顾裴,可顾裴对她没有什么感情的话,她也不会太过执著,也许相处一段时间,慢慢就淡了。
先不说顾裴怎么样,至少他给她开酒楼的本钱,连带着她算给他的分红,都让她没有办法看着他没有痊愈就离开。
再有,虽然皇后和太子眼下风光,可再有一两年的时间,大皇子就崛起了,如果可能的话,她也想尽力让镇远侯府和顾裴都在大皇子面前有个好印象,不说争什么从龙之功,起码不能跟着庆国公府站到对立面上去。
看见顾裴喝下茶汤,并没有什么大碍,她就也打算去歇息了。
虽然她承认自己心里是有几分喜欢顾裴的,可要真让她和顾裴同床共枕,还真是做不到。所以她去了自己的房间,彼此互不打扰,临走前,她忽然又想起一件事,转身看了一眼顾裴,想和他说一声,可一想宫里的事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可能还要替自己瞎担心,在顾裴询问的眼神中,把话又咽了下去,只留下一句晚安。
她自己明天多加小心就是了。
临睡前,她又看了一眼院门的方向,纳闷碧云这是不打算回来了,都这个时辰了,竟然都没听见敲门声,最好永远别回来了才好。
一连几天都没有睡好觉,可还必须要早起,坐在梳妆台前,她忍住直打哈欠,趁着丫环给她梳妆的功夫,趁机打起了瞌睡,省得进了宫精神不好,出什么岔子。
她收拾好的时候,天色还早,春梅问她要不要这就到大夫人那边去,被她拒绝了,顶着一头的珠光宝气趴在桌上旁闭目养神。
才眯了一会,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她以为是大夫人让人过来叫她,出门一看,却是顾裴坐在轮椅上,看情形,像是要出门。
“躺了这么多天,如今感觉好了许多,去香积寺里上柱香。”顾裴主动和她解释道。
安宁想硕让他等等,等她有时间了跟他一块去,又怕惹他多想,看他精神的确好了不少,就由着他去了。
小厮在门口回说马车准备好了,她就亲自推了他出去,看着他被抬上马车,缓缓地走远。
“小姐,这会儿去大夫人那吗?”见她转身往府里走,春梅问道,怕一会完了,又让大夫人责怪。
“不急,先回去再歇一会。”安宁摇了摇头。
她们走的是离院子最近的侧门,也不怕被府里其他人看见。直到碧云跑回来喊她的时候,她才不紧不慢地重新收拾了一下,慢慢地往前院去了。
“二夫人,您可快些吧,大夫人都等着急了。”碧云走在前头,见她一路上还有闲心左顾右盼,忍不住催促道。
昨日她见安宁和顾裴吵了架,就急不可耐地去向大夫人报信去了,大夫人听了颇为高兴,听说院子的门被关了,她没有回去,也没有怪她,直接在大夫人这边睡了一宿。她知道安宁不待见她,又有大夫人给自己撑腰,现在并不怎么把安宁放在眼里。反正安宁得罪大夫人在前,眼下又在顾裴那里失了宠,也没有几天好蹦跶的了。
方才听后门的小厮说,顾裴一大清早就独自去了寺里,仍旧和以前一样,可一点也没有和新人温存的意思,大夫人听完可是非常的高兴来着,真是白瞎了安宁那张让人嫉恨的脸,却是这般没用!
安宁也不理她,她越是着急,安宁的脚底下就越慢,看着她着急却又无可奈何。
好不容易挪到了大夫人的屋里,却连个人影也没见到,看家的嬷嬷说大夫人等不及,已经去门口上了马车了,让她直接过去。
见大夫人都急了,安宁这才改掉方才磨磨蹭蹭的性子,抬脚快步往门口去了。
“怎么现在才来?昨日不是嘱咐你要早起的吗,你以为是逛街,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大夫人听到动静,命人掀起车帘,在马车里一脸不悦地道。
安宁也不反驳,说了声抱歉,就提起裙角上了车。
等她进了马车,大长公主看着她头上的发饰,脸一下就冷了下来。
“怎么,我有什么地方不妥吗?”
安宁见她眼神有异,碰了碰头上的首饰。
“昨儿个不是嘱咐过你,让你佩戴昨日那一套首饰,怎么反倒把我与你的这套戴上了?”
“哦,我更喜欢大夫人送的这套,寻思着,也更能在皇后娘娘跟前体现我们妯娌情意,所以就戴上了。”安宁一脸的无辜。
听到“妯娌情意”四个字时,大长公主的嘴角明显抽了抽,如果不是当着安宁的面,她怕是都要反胃吐出来了。
她来庆国公府这么多年,一直居当家主母之位,谁敢这么和她平起平坐?虽然顾裴叫他一声嫂嫂,可长嫂如母,她一直把安宁当做小辈来看的,不知道这丫头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和她称妯娌!
可偏偏她还反驳不得!
更让她头疼的是,安宁总是这么任性,这头上的首饰一换,她之前的算盘顷刻就泡汤了。
“要不……我去换回来?”安宁佯做不安地问。
“都什么时候,哪有时间再等你去换,走吧!”
大长公主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说完闭上眼睛开始养神,丝毫没有再搭理她的意思。
见自己故意磨蹭了半天的功夫没白费,安宁也懒得再和她置气,软软地应了一声,就也不再开口了。
“听小厮说你夫君一大清早就出门了?”良久,大夫人忽然开口说,刻意把“夫君”两个字咬的极重。
“嗯,夫君说去寺里散散心。”安宁只装没有听出来。
“才刚成亲,连三天回门还没过,就拖着病体往寺里跑,你怎么也不劝劝他,让旁人见了岂不笑话,莫不是你这新妇还比不上冷清的寺庙?”大夫人说的情恳意切,好像很是替她打抱不平。
“他想做什么,我哪里管得了,只要夫君高兴就好。”安宁一副委委屈屈,逆来顺受的模样。
“你是她夫人,就该多劝劝他!回头我也替你多说说。”见她全然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大夫人的语气柔和了些,“身为人妻,最重要的就是要笼住夫君的心,往后他若有不对的地方,你只管来告诉我。”
“安宁多谢大夫人。”安宁眉眼弯弯地冲她笑了笑。
“都是自家人,和气才能兴家。”
大长公主面上说的和善,心里却是一阵冷笑。昨晚听碧云说他们两人不合,她还不大相信,毕竟顾裴白日里刚当着她的面维护过安宁,可这一大清早的,知道安宁生平头一回进宫,顾裴非但没有送她,还自己先一步去寺里散心去了,由此可见,之前的维护怕也只是在自己面前做做面子而已,毕竟是新娶的夫人,以顾裴那内敛的性子,也断无直接表示不满的道理,那不是相当于是怨她这个嫂嫂乱点鸳鸯谱么。
只要顾裴不把她放在心上,她收拾起安宁来就更加得心应手了。
第101章 进宫
一路上,安宁不由得感叹,京城就是不一样,比雍西可要大的多了。
也不知道具体走了多久,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的,安宁都快睡着了,才被大夫人一声 “到了,跟我进去,切记不要东张西望,胡言乱语。”惊醒。
虽然前世也去过故宫,可那里面可没有皇帝皇后,尤其这次摆明了还是鸿门宴,安宁抬头看了一眼朱红色的宫门,心里不由有些紧张,冲大夫人点了点头,一路目不斜视地跟在她的身后。
从宫门到皇后的景阳宫,纵然是大长公主,也被人查验了三四次身份才被放了进去。
“拜见皇后娘娘,臣妇特意带府上新人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见一向跋扈强势的大长公主说完就跪在地上,安宁一时愣住了,她在镇远侯府里受宠,压根就没有下过跪,但看了一眼不怒自威的皇后,想想原书中她的那些狠毒手段,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安宁还是识时务地跟着跪下了。
“这就是把顾裴从鬼门关上救回来的镇远侯府千金?”皇后慢斯条理的声音传过来,丝毫听不出情绪波动。
“正是。”大长公主说完直接起身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看向地上跪着的安宁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倨傲:“快回皇后的话。”
“回皇后,臣女安宁,给皇后请安。”
安宁知道她是在像自己炫耀,皇上虽然也许给了她公主的待遇,不让她在庆国公府行礼,可真公主就是真公主,即便是在皇后跟前,她也可以这般毫无顾忌,岂是安宁这个只有个空名头的能比的?
安宁不由觉得好笑,她这么看重的东西,她还未必稀罕,有镇远侯府的宠爱,她可比当公主自在舒服多了。
“抬起头来我看看。”
看情况,皇后压根没有让她起来的打算,她叹了口气,只能缓缓抬起头。多跪一会就多跪一会吧,只要别再出别的幺蛾子就好。
说实话,除了根据原书猜到大长公主要利用首饰害她,她还真是不知道皇后心里打着什么算盘。谁让在原书中,原主安宁就只是个炮灰女配,大长公主就把她压制的死死的,哪里入得了皇后的眼。
“姐姐好福气,果然生得国色天香,就是我看了,也是十分欢喜。”皇后的眼神在她的脸上扫过,她却感觉是被蛇用蛇信子舔过似的,强忍着想要打寒颤的冲动。
“可不是,这也少不了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成全。”大长公主随口应付了一句。
“往跟前来些,让我看看清楚。”皇后伸出一只手,冲她轻轻招了一下,“你头上这一套首饰,我看着倒是颇为眼熟。”
安宁只能认命地挪用膝盖,往前移了一块地砖的距离,“回皇后,这是大夫人昨日送给臣女的,臣女很是感激。”
“是了,我说怎么如此眼熟,这不是姐姐当年出嫁时,皇上特意命宫中的匠人为姐姐打造的,我还道姐姐会传给顾弘,没曾想对你这般厚爱。”皇后恍然道。
大长公主一听她把安宁和顾弘往一块扯,就是一阵不悦,“顾弘自有府里祖传的东西传家,这些东西虽珍贵,却也不值什么,回头让皇兄替我再打造几份,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这话不仅是说给安宁听的,同时也在警告皇后,方才她进来行礼是当着安宁给她脸面,若是皇后还想拿顾弘来挑拨她和安宁的关系,她就要翻脸了,毕竟皇后可以再换,皇帝的姐姐可就她一个。
“这倒是,满朝上下,谁不知道皇上对姐姐有求必应,是本宫失言了。”皇后心里恨的咬牙切齿,脸上却仍旧一派从容。
出乎安宁的预料,皇后没有提她与徐婉之间的过节,也没有问什么过分的话,只是让她安安静静地跪着,没错,她和大长公主两个聊的忘乎所以,仿佛忘了安宁的存在。
早知道是这个下场,她出门的时候就在膝盖上多装两副护膝了。这宫里的地砖果然阴凉,刚跪下还不觉得,时间一久,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膝盖骨往身上钻,大夏天却觉得浑身发凉,膝盖也被硌的生疼,却只能忍着,动也不敢动。
方才她还不稀罕大长公主的身份,可眼下却觉得羡慕,至少不用遭这罪了。她甚至忍不住想着,这又给她以后不婚嫁提供了一个理由,那就是远离这万恶的见长辈、身份高的就跪拜的恶习!
她先前还听着两人之间互捧儿子的废话,为了缓和痛苦,她慢慢地神思就飘远了。
“安宁,皇后让你起来,怎么还跪着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大长公主的话才让魂游天外的她回神,连忙从地上起来,不料膝盖都跪麻了,差点一下又摔回去。
“这倒是要怪本宫,和姐姐说的投机,就把你给忘了,你也是,怎么也不说一声,说出去倒让别人误会我故意苛责于你。”皇后看着她,说的漫不经心。
“皇后多虑了,安宁只是收自己的本分而已。”
双腿猛然一伸直,膝盖疼得她直吸冷气,却还不得不低眉顺手的。
皇后不再说什么,倒是好心地让宫人给她搬了一个小凳子,她倒了谢,还没挨着边,就听皇后又道:“你坐在这里也拘束,去园子里转转吧,顺手替我摘几支鲜花过来,人长得这样美貌,想必眼光也有独到之处。”
一句话不仅让她没得歇息,还得去还花园里遛,还是带着任务去花园子里遛,若是到时选的花不合皇后的心意,还不定有什么等着她呢!她这才真切地领会到皇后的手段,真是整你还让你挑不出刺来。在别人眼中,能自行去御花园给皇后选花,可是莫大的恩典。
她只能应了,由一个宫女将她带到花园门口,便扔下她转身回去了。
站在垂花门下,看着曲径通幽的花园,她趁着四下无人,先弯腰揉了揉膝盖,哭着一张脸,一点游逛的兴致也没有。
等腿缓过来一点了,她才硬着头皮往花园里去,心中只拿皇帝允诺过她的,只要不是十恶不赦之罪,都不会降责于她的话来进行自我安慰。
眼下是夏天,本来就不是百花争艳的季节,找话哪有那么容易。
她在园子里兜兜转转了大半天,才采了紫薇、月季、茉莉、绣球花、荷花几样看着过得去的,地上的野花倒是不少,可除非她嫌自己命大,非要作死不可,否则是绝对不敢往皇后跟前拿的。
想回去,又怕有什么不妥,她纠结地继续在花园里晃悠,希望能够有什么意料之外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