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想到黑樱桃真的能为安室透做到这个份上。
这和江户川柯南认知里的组织太不一样了。
就算是和他有些渊源的贝尔摩德也不可能做到这一步。
或者说这简直让他生出抓心挠肺的疑问:一个能拥有如此热烈诚挚的感情的人,她为什么会成为组织的人?
曾经的宫野明美,如今的清水凉。
二者又是不一样的。
宫野明美是不小心掉进黑暗里的阳光,清水凉却是在黑暗里长出的微弱烛火。
曾亲眼见证了宫野明美的悲剧的江户川柯南非常明白一件事:假如清水凉因此而死,那么安室透将一生都无法走出这个阴影。
横沟重悟带着警察们很快赶到了现场,在警察们的帮助下,现场的三位伤患迅速被送进医院。
吉田步美因为过度惊吓昏睡了过去,所以只剩下江户川柯南和安室透能告知横沟重悟现场发生了什么。
安室透隐瞒了清水凉开枪的部分,只说当时不知道从哪里射来了子弹,似乎是有狙击手埋伏在附近——他和江户川柯南都很清楚那个狙击手是谁。
但是安室透已然无暇关心赤井秀一出现在那里是想做什么。
清水凉的伤口处理好后被送进了病房。她的伤其实没有看上去那么严重,至少没有到危及生命的地步,只不过是伤口分布范围有点广,血迹糊在一起,看上去有点可怕罢了。
但是因为伤都在后背,甚至还有一块皮肤被烧得挺严重,所以她只能趴在床上。
黄昏的时候清水凉醒了过来。她稍微动了动,后背就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清水凉绝不跟自己过不去,立马又氪了一打【半小时痛觉屏蔽】。
然后她舒舒服服地坐起来,对着夕阳很有诗人气质地叹了口气。
清水凉住的是一个非常舒服的单人vip病房,床边的小柜子上摆着一个插着百合花的花瓶。
屋里除了她以外,没有别人。
[250号,你终于醒了。]
系统忽然出声吓了清水凉一跳,一般来说没什么事系统是不会主动跟她说话的。它主动说话那肯定就是有事了。
[怎么了?]
[我只是提醒一下你,以后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你最好把自己的性命放在首位。]
[为什么?]清水凉伸着懒腰跳下床,她低头找了一圈,没找到拖鞋,就赤着脚走到窗边,拉开窗户,凉风拂开她额前的发。
[主线nppc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主线npc不会有转生成别人的机会。但是在进入主线剧情之前,主线npc享有新手保护。哪怕死亡,也可以重开周目。不过一旦进入主线剧情,新手保护就会关闭。
当你和江户川柯南说出那番话后,世界线收束,主线剧情已经开启。换言之,你没有任何特殊保护了,如果在拿到大礼包之前死掉,那就是真的死了。]
[……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不早说!]
清水凉狠狠地批评了一番系统的不靠谱。如果早点知道这回事,她说什么也要忍着写下银行卡密码再昏过去。
万一她真的一睡不起,卡里的钱不是要便宜组织了吗!
哦对,还要赶紧留下遗嘱,把那几张透支的卡给琴酒。
别问,问就是相信大哥。
安室透把江户川柯南和吉田步美送回酒店,回到医院走进病房的时候就看到清水凉站在窗边的背影,窗帘被晚风拂动,时不时掩住她的影子。天光朦胧。
她不知想什么出了神,连他走过去也没有发觉。
单薄的肩膀撑着宽大的病号服,后背的衣料被沁出的血再度染红了。
安室透皱起眉头,叫了她两声她才回过神。
“在想些什么,伤口裂开了都不知道。”
清水凉被安室透拉着坐回床上,看她光着一双脚安室透免不了又是一通数落。清水凉已经习惯了,闭着嘴挨训。
安室透头疼地叹了口气,“我去叫医生来给你重新上一遍药。”
清水凉干巴巴地“哦”了声。
医生见了清水凉重新裂开的伤口气不打一处来。所有的医生都很讨厌不配合的病人,尤其是这种刚上完药包扎好就又把自己折腾伤的类型。
清水凉继续乖乖挨训,安室透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也在一旁赔礼道歉。
“抱歉,她就是有些调皮,我一定会看好她,不让她再乱来。”
医生瞥了他一眼,哼了声,开始给清水凉处理伤口。
“觉得痛了可以喊出来。”上药的时候清水凉太安静,反而让医生又有点不安。他不会骂人骂太过分了吧?
清水凉摇摇头,“我不痛的。”
因为开着痛觉屏蔽,现在就是再拿把刀捅她一下她也不会有什么感觉……
这怎么可能不痛?
医生觉得肯定是小姑娘在逞强,这么多伤口要上药,就算个一米八的大汉哭出来也不足为奇。但是他上着上着发现……这位病人是真的强。好能忍啊。
肃然起敬。
“在伤口长好前最好少点动作,然后多注意休息,有助于你尽快康复。”
清水凉乖乖地重新趴回床上。
医生交代完,安室透送他走出病房,合上房门后医生对他说:“只有你们两个在病房的时候,可以让你的女朋友脱下病号服,把伤口露出来能好得更快。”
“还有,多看着她点,虽然你女朋友很坚强,上药也不怕疼。但伤口总是裂开你这个做男朋友的不心疼吗?”
安室透有点尴尬,“……我不是她男朋友。”
“那就更要小心了,这种时候还不关心她,怎么把人追到手?”医生隐晦地责备了他一眼。
安室透:“……”
清水凉无聊到趴在床上抠枕头。安室透托着一盘水果进来的时候,她抬眼看了他一下,长叹道:“透哥,我可以出院了吗?”
“你今天下午才刚住进来。”安室透看她这回没把伤口弄裂,稍微放了点心。想到医生的交代,他轻咳了声,移开目光,“你可以把病号服的上衣脱掉,把伤口露出来会好得更快……我不会看的。”
“你看也没什么吧……我才不像你那么小气。”
不,这跟小不小气压根没关系……
安室透放弃了跟她讨论这件事,但是另外的一些问题他不得不跟清水凉好好聊聊。
“小凉,今天下午……你为什么要救我?”
安室透毫不怀疑清水凉是认真地把他当朋友、当搭档看待的,甚至对方也曾说过会保护他的话。
但安室透对这种保护的理解是举手之劳。因为黑樱桃足够强大,所以不介意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帮助他。
然而今天的保护无疑远远超过了举手之劳的范畴。安室透完全没有想到她会在那种情况下还冲上来救他。假如她的动作稍微慢一点,或者是炸弹的威力更大一点,那么她真的可能会死。
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
安室透感觉到一种名为负罪感的情绪,他低头给清水凉切水果,手指间水果刀翻滚。清水凉的目光追着他。
“什么为什么,我当然要救你啦。”
就是这样,为什么要理所当然地对他这么好呢?
“你对我说‘就算要救人也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你呢,你做到了吗?”安室透神色晦暗不明,水果刀的刃压在他的指腹上,陷下去一道沟壑。他往床上看了一眼。
清水凉听他的话褪下了上衣,光裸的白皙纤瘦的脊背上,斑驳的血啃出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模糊痕迹。一块明显的烫伤烧红了皮肤后逐渐黯淡。这些新添的伤痕间还有两人切磋时留下的淤青——安室透本打算替她揉开的淤青,现在也只能先放着不管。
她一向爱美,如果留疤的话大概会伤心。也许不会,他总是猜不透她。安室透想。
清水凉把一头柔软的黑发尽数拨拢到一边,抬起一双干净清透的眼睛。
……这个问题太好回答。
清水凉总不能告诉搭档她那时候一是觉得自己的死亡偏差值足够高轻易死不了,二是觉得就算死了也能重来,真死掉也无所谓。外挂选手底气就是这么足。
这哪个理由都不能说啊。
“透哥,我饿了,我们吃饭吧。”清水凉发动技能:转移话题。
“你不怕死吗?”安室透回避了敌方技能。清水凉半裸着身体,安室透想移开目光又顿住,他想看着她的表情。看清她此时的神态。
“哦,我不怕死。”这个问题对清水凉来说就好回答多了。不管一件事有多么恐怖,经历得多了也就不觉得恐怖了。
学术上我们把这叫做脱敏。
“你还有别的要问的吗?”清水凉趴在床上,两只手垫着下巴,乖乖地问。虽说是为了转移话题,但她真的有点饿了。
安室透在床边半蹲下来,与她的视线平行。清水凉疑惑地看着他的动作,抿唇笑了下。
反正不管搭档想做什么,笑一笑总不会错。
……
“……可是我怕。”
第68章 开启主线的日子里20
波本说他怕死。
这也很能理解啦……一般来说好像正常人都会怕死,清水凉不太肯定地想。
她身边可参照的正常人似乎不太多。
她斟酌着安慰:“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生怕语气太僵硬,她尽力放柔神色,“怕死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哦。”
安室透叹了口气,他朝清水凉伸出一只手,落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揉了两下,“你是笨蛋吗?”
清水凉神色复杂,她是被笨蛋骂笨蛋了吗?
“我怕的是你受伤。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你要优先保护自己,我……不值得你这样。”安室透垂下眼眸,窗外的夕阳沉没了,病房里没开灯,他的神情便在黯淡里逐渐变得沉重。
清水凉感觉到他的伤心,捞起病号服披着坐起来。她的动作引得安室透的目光追上去。
背对窗户的身影晕成一道黑色剪影。
“我才不要!”清水凉冷哼一声,皱起眉头指指点点,“我才是组织的干部,波本哥你不要试图干涉清水大人的行动。”
安室透无奈,“我不是那个意思。”
“如果要说不值得的话,我还要说你呢,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你就去救他——依我看,你为了救他丢掉命才是不值得。”
“……那个人,是小凉这次的任务目标?”
结合那个突然出现的炸弹和清水凉似乎对此一清二楚的表现,要猜到这点并不难。
那个鸭舌帽男人也被公安扣押了。
清水凉点点头,抱怨道:“对啊,结果被你这个笨蛋救出来了,我还要再重新杀他一次。”
安室透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道:“可以把这个任务交给我吗?我替你解决他。”
身为公安,他有很多种方法让这个人不必死亡也能消失在大众的视线中。
清水凉因为吃惊下意识反问:“你不是最讨厌杀人了吗?”
然后两人都愣了下。
安室透在越来越重的黑暗里找到清水凉的眼睛,在床侧坐下,他在思索中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小凉,你是不是……”
清水凉立马大叫道:“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她清清嗓子,“那个……讨厌杀人也没什么,毕竟波本哥是情报人员,这种事交给我这个专业的就好。”
又是一阵沉默,谁也没说要开灯。
清水凉坐立不安了一会儿,忍不住想告诉搭档她真的饿了。
结果安室透又开口了,清水凉只好再把嘴闭上。
“我以前听说过,你和琴酒搭档的时候也是在做情报人员的工作,后来和我组成搭档,才开始成为杀手……所以,是因为我吗?因为我讨厌杀人?”
清水凉换了个姿势侧对着安室透,揉了揉有些麻的腿。
“也不是啦……我在训练的时候就接触过这些,哪怕没有波本哥,也迟早要担起大任的。而且,只做情报人员的话,我怎么能成为干部呢?波本哥,你是知道的,我的梦想可是取代琴酒成为组织第一!”
“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吗?”安室透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这个……也不能说喜不喜欢吧。”清水凉想了个合适的词,“这些是我必须要去做的。”
为了获得点数,为了获得偏差值,为了回家。
清水凉,干巴爹!
“小凉,”安室透捉住了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处,清水凉感觉到他一只手按压着她的后脑,耳朵贴上他的心跳,声音好似是通过胸腔的震动才送入了她的耳中,“我把你送去一个别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好不好?”
黑暗里听觉被无限放大,清水凉无端觉得贴上搭档胸膛的那半边脸都麻了,她尝试着动了动,但是搭档抱得有点紧就放弃了。
至于好不好……那当然是不好。
“为什么?”清水凉满肚子疑惑,“好好的干嘛要把我送走?”
虽然看不到安室透的表情,她的神情倒自顾自犀利了,“你不会是以为把我送走了就能空出一个干部位置吧?”
等她空出位置,他就能顺势上位,然后获得组织更多的情报。
可恶,你居然打着这样的主意吗搭档!
安室透:“……”
为什么会想到那个地方?
他怀里的女人身子单薄瘦弱得好像稍微用点力气就会碎掉,但是行动起来却总像是有用不完的昂扬生机。假如人一生的生机是有限的,她好像并不介意把它们全堆在前半生用完。
她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