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亏柳明凉是个笨蛋,如果是一般人的话,那么来来回回地死去估计早就疯了。
不,柳明凉这个人也很难说和正常人是不是在同一范畴。
“他救过我,”两人停在了一条河岸边,夕阳火烧似的光铺展了整条河面,水波轻轻跳跃着远去。“据他所说,也有过想杀了我的时候。”
“我一直都不知道他救我的那个时候究竟是在认识[清水凉]之前,还是认识[清水凉]之后,因为不知道,在与他相处的时候,我总是怀有一中期待。”
齐木楠雄看向清水凉,她的脸庞半笼在夕阳燃烧着的余晖里,忽然笑了下,好像透过眼前波光粼粼的河面望到了某个更遥远的、更轻不可闻的场景。
“他说他曾有过想杀我的时候,我一点也不在乎。我一心想让他活着,想让他快快乐乐地活着。我想亲手把他送到更远的时光,我不能看到那一幕,但我知道他会遇到那么一天,他会从一条河里救起一个人,然后也把她推到更远的时光。”
拯救一个人需要多少东西?
也许只要一片璀璨的朝阳,一个轻轻望过来的眼神,或许再加上一个吻。
清水凉从未问过安室透有关堤无津河的事,因为她在想象里期待着,期待着被她保护着的他在某一天清晨也保护了她。
第85章 揭开过去的日子里10
呀咧呀咧,这样的话就没办法不说点什么了。
[不用担心,比起那个世界,也许我们的世界更令人担心。说不定等不到你回来的时候就世界末日了。]
齐木楠雄沿着河岸朝前走。
“欸?欸?楠雄君你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清水凉磕磕巴巴地追上去。“要世界末日了吗?终于有小行星要撞地球了?”
[所以不用担心,你找不到那本漫画说不定是好事,无论对你,还是对我们的世界。]
齐木楠雄嘴角露出一道稍纵即逝的笑,显得很有些高深莫测。
楠雄君这样好像神棍啊。
“楠雄君!楠雄君等等我——”夕阳持续拉长了一道影子,清水凉飘忽忽地追上去。
——我们所经历的每个平凡的日常,也许就是连续发生的奇迹。
这是清水凉最喜欢的日常番里的一句话。
一切如昨,这是多么简单又多么艰难的一件事。对清水凉而言,被妈妈叫醒,吃过早饭和好友一起走去学校,在半路上听笨蛋讲今日份的“厉害的事”,然后听课、放学、写作业……这些恍然如梦的昨日已像流星般地划过了。
她迄今为止做的一切努力不过是为了回到昨天。
三个好友在商量毕业后的去向,桌子上摆着柳明凉的照片。
清水凉想说大可不必,她把照片按下去,被笨蛋恭恭敬敬地扶起来。
阿宅和机器人看上去也有些毛毛的。
给朋友起外号是笨蛋的爱好,后来大家就都跟着这么叫了。笨蛋,本名田中望。人如其名,是个笨蛋。阿宅,本名菊池茜。喜欢宅文化,梦想是成为漫画家。机器人,本名鹭宫诗织。天才美人。
“笨蛋,你一定要这么弄吗?天然她讨厌一切不漂亮的东西……你这个,是在雷区蹦迪吧?”
天然,是指清水凉,不,柳明凉。
“你说什么呢阿宅!我是要让大家记得,无论我们将来会去哪里,天然都永远和我们在一起!谁敢忘了她就揍谁哦。”
嘛,这次就原谅笨蛋了。
这些普通又平常的日常,就是清水凉在追求的奇迹。
当然,她告别前没忘记在笨蛋的衣服后背上写上:我会回来的。
七天的时间,仿佛只是一个眨眼的瞬间。不过清水凉此刻斗志昂扬,她已经和七天前的清水凉不是同一个清水凉了。
“爸爸妈妈!你们放心,下次回来的时候我就是完整的清……柳明凉了!”
“小凉,妈妈相信你!”
“爸爸也相信你!”
“妈妈,我在右边,爸爸,我在左边。”
清水凉最后抱了下父母,三颗红脑袋凑到一起蹭了蹭。
“等我的好消息吧!”
[我虽然没办法把你的身体弄过来,不过我在你的灵体上留下了印记,可以随时感受到你的状态。但是毕竟隔着一个世界,很多事我也无法做到,你还是要自己一切小心。]
清水凉执手眨巴一双泪眼,“谢谢,楠雄A梦!”
齐木楠雄淡定地把手抽出来。
回去的路程似乎比来时要短,清水凉觉得自己只是眨了下眼,眼前的景物就变了。
她盯着对面墙壁上的琴酒画像看了会儿。
“……不管看多少遍,还是好难看。”
接着便响起系统的提示声。
[死亡偏差值-10,当前死亡偏差值71]
意料之中。
只降了10点甚至可以说已是意外之喜了。
从回家的兴奋里清醒过来后,清水凉就意识到她的突然消失绝对会引起组织的怀疑。之前和波本一起搭档还好,就算消失个十天半个月也没人会发现,但是现在和琴酒在一起搭档,没有任务就算了,有任务却找不到人,简直是在往脑门上刻“叛徒”二字。
不过清水凉并不后悔。
她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胸腔里盈满了希望,只要想到在另一个世界有那么多家人朋友在惦念着她,她就觉得身体充满了力量,仿佛立马冲出去干掉琴酒也不在话下。
只是如果能重来一次,她一定会更加谨慎周全就是了。
当务之急是先补救一把。
清水凉慎重地拨通了琴酒的电话,轻声细气地问好。
“大哥,日安。”
一阵静默后,扬声器里传出一道好似从牙缝里挤出的阴狠嗓音。“立刻滚到荒川区这边的据点。”
清水凉不敢怠慢,立马骑上哈雷,飞到荒川区的据点,然后就被扔进了小黑屋。
眼上被戴了眼罩,四肢却没有被束缚。剥夺了视觉后,听觉无比清晰。
头顶的喇叭里响起冰凉的女声。
“黑樱桃,你可以取下眼罩了。”
清水凉循着声音微微抬起下巴,取下眼罩。这是个很小的房间,连窗户都没有,头顶吊着一盏晃悠悠的白灯,颤巍巍的光芒照着唯一的一张桌子。
桌子上放着一把匕首。
“250号,组织命令,将这把匕首刺入自己的身体。”
清水凉拿起匕首,冰凉的触感在她心头冷冷地划去一道。
[xxxx年xx月xx日对250号下达伤害自己的命令,250号执行了命令]
她没有犹豫,打开【半小时痛觉屏蔽】后,将匕首狠狠插入腹中。
腹部涌出的鲜血是赤红的颜色,眼前却是昏黑的,有人立刻扶住了她。
清水凉慢慢滑到那人怀里,眼睛半睁半阖地朝门口看去,一双黑靴子停在眼前。
她掀了掀眼皮,看到琴酒藏在银色发丝后阴郁又冰冷的幽绿眸光。
清水凉轻轻勾了下唇角。
小黑屋的隔壁就是医疗室,清水凉立刻被随时待命的医生推上手术台。
一个小时后,医生对着琴酒舒了口气,擦了把额头的汗。
“她还真舍得下手啊,伤口再深一点可能就直接死掉了。现在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怎么样,需要我把她弄醒,继续接受审问吗?”
伏特加欲言又止。
“不需要了,她已经证明了自己。”一个银发异色瞳的女人从琴酒身后走出来,语气冰冷,没有一丝起伏。
库拉索,朗姆的心腹,专门收集情报的特别人员。
她看向琴酒,“这边的事我会向朗姆报告。小心点,别让黑樱桃死了。”
琴酒看着库拉索离开的背影,单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冷冷地哼了声。
清水凉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医疗室的床上。
[死亡偏差值+5,当前死亡偏差值76]
她微微偏了下脑袋,风从开着的窗口拂上脸颊。窗前站着道黑色人影,瘦削、阴鸷,突兀地撕开了后方一片淡蓝的天空。银色的长发像雪一般,他的目光落在床上,也是雪一般的温度。
“恭喜你啊,捡回了一条命。”
漆黑的枪口对准了床上的女人。
在琴酒被雪色长发簇拥的嘴角,也浮起一个淡淡的嘲讽的微笑。
“真遗憾,只要你还没死,就得继续给组织卖命。”
“现在,告诉我,为什么这几天联系不上你。你去了哪里?”他抬起下巴,在黑漆漆的帽檐下露出浓绿雾霭般的瞳孔。清水凉抬眼看向他,后者扯了下衣领,隐隐的烦躁感。
“我没去哪里。”清水凉嗓音沙哑,她对琴酒露出和往常一样的笑容,“我去采风了哟,为了画出这世界上最棒的杰作!”
“是去的地方信号不好,才没有收到我和大哥的联络吗?”伏特加像是找到了机会,急急地问道。
“不是哦,”清水凉摇摇头,一脸认真地说:“联络是我自己切断的,艺术家的创作是不能被打扰的。”
“够了。”
琴酒忍无可忍,他放弃了拿枪恐吓清水凉,转而掐上她的脖子。男人手指纤瘦苍白,指腹下的脖颈修长温热。清水凉抬眼望着他,琴酒微微凑过身子,雪落到了清水凉身上。
他像是没察觉到一般,低低地开了口。
“我警告过你,绝对不许背叛组织。如果有一天你成为了叛徒,我一定会亲手送你下地狱。”
清水凉感到脖子上的力道在收紧,那双雾霭幽绿的瞳孔张大了,不知是愤怒还是疯狂,清水凉直直地凝视着他,脸颊因缺氧而涨红了。
然后琴酒忽然松开了手。
“别再发生这样的蠢事。”
清水凉倒回床上。被琴酒这么一折腾,腹部的伤好像裂了。不过清水凉没再用痛觉屏蔽,这点痛她还是受得了的。
“黑樱桃,你还好吗?”伏特加没有跟着琴酒一起离开医务室。
清水凉张开嘴,像濒死的鱼一样生无可恋,“……水。”
伏特加赶忙给她倒了杯水。
清水凉扶着床起身把水灌进去,无论是喉咙还是心灵都好受多了。
她捂了捂腹部。
“怎么了?伤口疼吗?”伏特加疑惑地问。
“不,”清水凉好奇地掀开衣服瞅了瞅,“我就是有点担心刚喝的水会不会往外漏。”
伏特加:“……”
“对了,你和大哥前两天找我有事吗?”
“是有一个任务,不过已经解决了。”
“真是对不起,在这种时候忽然去采风。”
伏特加憨憨一笑,“这倒是没关系,不过你下次要干什么可以提前跟大哥说一下……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哥最讨厌叛徒了。”
尤其是黑樱桃这种特殊情况,有一点风吹草动,组织高层都格外在意。
“我知道啦。”在这么单蠢的伏特加面前撒谎,清水凉都有些脸热,“对了,这次采风我觉得自己收获不少,伏特加哥,我能给你画一张画像吗?”
“可……可以吗?”伏特加大惊,难以想象梦想突然有一天就实现了。
清水凉对着拿起画像心满意足离开的伏特加也有些沉默。
说起来,这还是第一个收到她的画后感动成这个样子的……难道不知不觉间她真的成为什么意想不到的绘画大师了?
然而清水大师的兴奋劲儿还没持续多久就被浇灭了。因为受了伤,她没什么力气,就想多睡一会儿早些把伤养好,然后清水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一通电话就把她叫了起来。
一看窗外,繁星漫天。
清水凉压着烦躁看了下手机号——是组织黑方产业那边打来的。
“摩西摩西?你最好是真的有事。”
第86章 揭开过去的日子里11
东京港,作为日本最大的港口之一,昼夜不歇,如不夜城般运转。凌晨两点,它的某个码头亮起火光。
如同星辰倒映在人间般,闪闪烁烁地点燃了黑夜。
萩原研二将油门踩到底,这辆他随便摸进来的车性能算不上多好,幸而港口里货箱组成的道路错综复杂,身后那辆车一时半会儿也追不上来。
他还能空出只手将碍事的头发拢到脑后,一双明亮温柔的眼睛扫过后视镜,渗出些许凝重意味。
那个银发女人开的车紧紧咬在后面。
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中状况,认真说起来还要从萩原研二上次失败的告白开始算。
人生的二十几年里萩原研二第一次遭遇如此失败的告白——虽然总共也只告白过这么一次。
不过失败得实在太彻底了。是完完全全被拒绝了。
萩原研二并非是会死缠烂打的人,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存在会给清水凉带来负担。
虽然说起来很没来由,但他觉得清水凉是个很有界限感的人。别看她见了谁都亲亲热热地叫这个哥,那个姐的,但谁也没真正走进她心里过。
就是他那位好友,也不过是被划得近了点。
所以萩原研二正为了也被划得近一些而努力。
有时候,远离是为了更好地靠近。
萩原研二在事关女性的洞察力上向来是无人能敌,他自然立马就察觉到自己和清水凉的问题出在清水凉的秘密上。
如果他不能挖到这个秘密,他就永远只能做个局外人。
萩原警官在行动力上同样是数一数二,何况事关他喜欢的女孩儿。他简直把自己所有劲头都扑在了这件事上,以至于让好友松田阵平看了都害怕。
但是他到底在做什么,他谁也没有说。
萩原研二在警视厅那里请了假,潜入进被划归到清水凉名下的一家公司。在潜入前的调查里他就发现这家公司似乎在进行不法交易,潜入后的调查更加佐证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