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得到黑匣里的东西,灵心一路都在试图骚扰狴犴。
狴犴虽是祖龙之子,外形却更贴近虎。身上的鳞片也长得是藏青与银白相间的虎纹,紧贴身形。与他的人身一般,劲腰长尾,块块肌肉突出,十分健硕而具有威严。
有句话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其实主要是龙子的妈都不一样。
这次来接灵心的三个龙子,囚牛之母是牛,负屃之母是青龙。而狴犴之母,是一只母虎。
其他的龙子之母还有豺狼、鸟、蛤/蟆、乌龟等,可谓品种多样。连带着儿子也长得奇形怪状。
“狴犴殿下,小妈的好大儿,我都跟你走了,你就把那个宝匣再给我看一眼吧!”
灵心的话没有引起狴犴的任何反应。只要她不跑,狴犴也不管她是坐龙辇还是跟在他旁边。
纠缠半天无果,灵心使出杀手锏,恶狠狠地表示,
“你不给我看,我可就走了。”
“四海皆是龙族之地,龙妃逃到哪里都一样。何况——”
狴犴的虎目中划过一丝冷光,露出锋利的獠牙。
“只靠龙妃自己,恐怕不够吾一口嚼的。”
就凭他?灵心撇了撇嘴。
且不说她还有鸿钧的玉符这个底牌,单她自己就是无形无相的本体,随时可以钻进任何生灵的识海。且只要有一个心魔分/身存在,则本体不灭。
这才是她敢孤身冒险的底气。
“把我吃了你如何交差?”
灵心对着那颗硕大的虎头笑得和善,好声好气地讲条件,“我们各退一步,你给我看一眼那宝匣里的东西,我保证乖乖的。”
狴犴的答案是拒绝的。他很清楚,只要宝匣在他手里,灵心就不舍得跑。
魔,都是贪婪成性的。
他不再理睬灵心,也不许其他水族理会。
灵心被他油盐不进的态度气得磨牙。
也不知是不是母亲的基因缘故,这狴犴简直不像龙族。
大多数龙族淫/乱散漫,性情高傲。狴犴也傲,却刻板严肃。行事一板一眼,很是难对付。
灵心在龙辇里坐了两天,试图挑起狴犴的情绪未果,决定换个点突破。
狴犴是龙子,又是队伍的主事。他下令不许其他水族搭理灵心,其他水族必须听从。但队伍中还有两个存在是不受狴犴管控的。
那就是他的兄弟囚牛和负屃。
负屃是祖龙第八子,身形跟祖龙最接近。雅好斯文,喜欢盘绕在石碑顶。
灵心试图去找他说话,但每每还没开口,负屃就飞远了。也不知道是腼腆还是讨厌她。
没办法,灵心只好又盯上了囚牛。
“你这个,也能叫琴吗?”
当囚牛又一次拨弄起他那个奇奇怪怪的东西路过龙辇时,灵心用一句话,成功叫停了囚牛。
囚牛是祖龙的长子。龙头蛇身,性情最为温顺。
因为耳音奇特,能辨万物之声。所以囚牛不好杀法,专好音律。
灵心说出的“琴”字音,是他过去没有听过的音节,却莫名能引起他对音律之道的共鸣。
“什么是琴?”
囚牛的体型庞大,黄色的细小鳞片如同大地厚重。声音也是低沉浑厚,有种不紧不慢的节奏感。
灵心掀开附有金龙云纹的幨帷,轻笑,
“我做出来了,你就知道了。”
“那你就做。”
囚牛到底是龙子,就算性情温顺,说起这话来也不容置疑。
灵心故意往狴犴那里递了个眼神,垂下一面幨帷,渲染神秘感。在朦朦胧胧的幨帷内对囚牛摇了摇头。
“我没有制琴的材料。”
囚牛也看到了自家兄弟投来的警告视线。但灵心不能跑,他却是可以的。
“你需要什么?”
“我需要龟甲、羊角、梧桐木和蚕丝。”
“好。等我。”
囚牛说完,就转身离开了队伍。
好几天没理过灵心的狴犴在囚牛离开后来到了龙辇前。
然而之前缠着他不放的灵心却把三层幨帷都落下,摆出一副不想跟他说话的样子。
狴犴的虎目中闪过一丝懊恼的情绪,用冰冷的声音警告她,
“大哥只是不喜杀伐,但不代表他会被你蒙蔽。”
灵心将幨帷撩开一个小角,露出半张芙蓉面。歪着头问,
“狴犴,你这是怕了吗?”
狴犴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吾只是怕你惹怒了大哥,吾不好交差。”
灵心看着狴犴离去,回味着他方才泄露出的那一丝美味的恼怒情绪,轻轻勾唇。
“这狴犴,真的是从身到心的尽职尽责啊……”
……
囚牛只用了半天时间就带回来了灵心要的东西,然后变成人身钻进了龙辇,看灵心制琴。
灵心要做的是记忆中那个西方最早的拨弦乐器——里拉琴。
虽然她也很想做古琴,但她不会。什么面圆底扁,象征天地。还有跟凤身相对应的头颈肩腰尾足等等讲究。灵心没有那个底蕴,不敢亵渎。
而之所以选择里拉琴,纯粹是神话故事里的描述让她印象深刻。
说是众神的使者赫尔墨在龟壳上支起两只羚羊角,在羊角之间架起一根横木,再拉上牛肠作为琴弦。就发明了里拉琴。
龟壳、羚羊角、横木、牛肠。多么简单明了又让人记忆深刻的搭配啊!灵心当初看到时,因为好奇,还搜过相关的图片资料和音乐。可以说相当熟悉。
因为囚牛之母是牛,灵心刻意将牛肠改成了蚕丝。然后按照记忆里的印象,把几种材料拼凑了起来。
轻轻松松,一次成功!
当灵心拨动琴弦,奏出一段简单纯净的琴音旋律。
在囚牛惊叹的目光中,天上降下一道功德金光,进入龙辇后就分成了两份。一份一层,一份九层。
细的功德光柱落到囚牛身上,粗的功德金光围着灵心转了两圈,竟是掉头钻进了新做好的琴内。
原是灵心造出了洪荒第一把琴,天道有感,降下功德。囚牛因为提供材料有功,也得了一层。
莫说得到功德的囚牛,龙辇外的水族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那璀璨的玄黄之光,纵使龙族镶嵌诸多灵石的龙辇都不能盖住它的光芒。
“刚刚那是什么?我怎么没见过?”
“我也没有。”
“那好像是……功德金光?”
“龙妃做了什么,竟然能得到功德金光?”
“金灿灿的,我也想要。”
一众欢快的议论声中,只有灵心这个主角很不高兴。甚至有些气急败坏。
“尼玛狗哔天——”
未免遭雷劈,心魔自动给自己消了音,但不代表她就不生气。
她早知天道对她有意见,没想到连这么点功德都不舍得给她。统统分到琴上。
好歹她也算是从天道里分出来的,竟然刻薄她到这个地步,未免太不像个“爹”了。
对此,天道只想呵呵。
偷了祂那么多本源规则强行化形的崽儿?
真是孝死爹了!
生气是暂时的。气过以后,灵心还是第一时间去看得了她九分功德的七弦琴。
制琴的功德不算多,但足以将一把普通的琴灌溉成为功德灵宝。
当世最厉害的功德灵宝是太清老子的天地玄黄玲珑宝塔,得到盘古开天功德的三层。一旦祭出,先立不败,乃洪荒第一防御至宝。
灵心这把琴当然不能跟玲珑宝塔比。
许是因为抢了本该属于她的功德,这把琴的功能也与心魔极其贴近。琴音有能给迷惑心灵的作用,恰好可以与她的心魔天赋结合使用。
这确实个意外之喜。
她本想将这伙龙族逐个击破,分别给三个龙子和水族种下心魔种子,徐徐图之。但有了心魔琴,再结合一下红尘大阵——
灵心觉得她可以搞一波大的!
心里好受了一点,灵心拨了拨琴弦,很是厚颜的决定,
“你往后就叫心魔琴啦。”
囚牛的人身是个身着黄色鳞袍的青年,气质温顺,目光澄澈。
他对功德并不在意,反而更注重于琴。此刻看着灵心,眼里尽是期许,
“道友,能否一奏?”
灵心看到外面飞过来的负屃和狴犴,顿时莞尔,
“好啊。”
笑吟吟的应下了,灵心不等狴犴靠近,先一步拨动了琴弦。
灵心本不会演奏,但当这琴成为自己的法宝后,她心中便涌现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作为第一把琴的制作者,她对弹奏的技巧也无师自通了。
纤细的指尖在弦上跃动,流畅的旋律便从她指下流泻而出。
此时伏羲还未制出琴。囚牛,还有外面的一众水族,从来没有谁曾听过这样动人的音乐——
它如同轻柔的云絮在空中飘摇,又似细密的雨丝,若有若无地抚过肌理,渗入骨肉,于胸中跃动。
起初是轻缓的漂浮的,而后逐渐增添了力度。如重石咚咚敲击心口。喜静的,听来雅致纤柔。喜闹的,听来响亮有力。
每一个生灵听来都是不一样的感受。
但有一点相同。他们都被撩拨起了最原始的情绪,或悲或喜,或哀或兴。
这是心魔的音乐。
不可抗拒,不可挣脱,也让他们不舍得挣脱。有着魔力的音乐拉着他们滑入心灵的深渊,于不可触摸的黑暗中悄悄种下一颗心魔种子……
灵心的手在奏乐,心神却超脱在琴声之外,操控全局。
她“看”得清楚,囚牛是最先被种下心魔种子的。
他的修为境界不低,但专注音律太过痴迷。对隐藏在旋律中的心魔种子没有任何抗拒之心。
龙凤麒麟三族走得是肉身正道的路子。一个个肉身练得强悍无比,神魂却孱弱。故而外面那些水族龙族兵士,大部分心境都没有防备,被心魔一次播种成功。如痴如醉。
“真是大丰收啊!”
灵心随着旋律轻声感叹。
“只可惜……”
她的视线看向幨帷遮挡的辇外。
负屃的境界较高,对音律没有囚牛那般痴迷。只是单纯的欣赏,灵心无法对他下手。
而狴犴——
他已经走进了龙辇内。
再度变成人身的狴犴黑着脸对灵心的心魔琴打出一道风刃,呵斥道,“还不停下!”
是的,狴犴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灵心暗骂一句狗比不解风情,抱着琴躲开风刃。转身藏到囚牛身后,嘤嘤唤了声,“囚牛殿下……”
囚牛不愧音痴属性,一改之前的温顺,怒视自家七弟。
“狴犴!你不要太过分了!出去!”
狴犴语声冷肃,分毫不让。
“大哥,你不要忘了父王给我们的任务。她不停下,队伍如何行进?”
囚牛对所谓的任务无动于衷。
“父王的女人多不胜数,何差她一个?回去吾向父王要了她便是。”
灵心:哇哦!刺激!
这种兄弟为她红了眼,还打算跟父亲抢夺的戏码,灵心真是爱极了。
囚牛,小妈爱你!
看出灵心的幸灾乐祸,狴犴脸色更加难看。
囚牛是个单纯的音痴,不知灵心的特殊性,狴犴却知道。祖龙的确不介意跟自己睡过的女人再去跟儿子。但灵心涉关天道本源,岂能普通看待?
奈何真相只能藏在心里,不能与囚牛直说。
他怒而瞪视灵心,都怪这该死的女人!
狴犴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唯独将职责刻入骨髓。凡是交给他的任务,若完不成,他便似钻心剜骨的难受。
“你要怎么才肯停手?”
灵心从囚牛背后探出头,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
“狴犴殿下若是把那个黑匣里的东西给我,天南地北我都乖乖随你去,绝对不再作妖。”
“不可能。”
真给了她,且不说祖龙那里允不允许,她得了东西肯定就一门心思逃跑了。
灵心早知道不可能,也就是故意逗一逗他。
当即改口,“那换一个吧,你叫我声小妈,我就不影响外面的水族。”
狴犴皱眉,实在懒得跟她耗时间。遂冷着脸,不情愿地喊了声,
“小妈。”
“噗哈哈哈哈哈哈。”
灵心喜笑颜开,当即收了琴,对囚牛道,“我再给你做一把新的。”
她已经知道该怎么对付狴犴和负屃了,就算狴犴不过来,她也没有一直弹下去的想法。
囚牛闻言,眼中一亮。便出去寻新材料了。
他要给自己做一把好琴!
而狴犴看着灵心的笑颜,知道这莫名其妙的称呼肯定还是有他不知道的含义,霎时脸色黑沉。
见囚牛离去,终于还是没忍住刺了灵心一句。
“你终日遮住眼睛,是自觉羞愧,不敢见人吗?”
“羞愧?那是什么?”
灵心表示心魔是没有良心的,更不要说羞耻心。
然后把脸颊凑近了些,又逗狴犴,
“只有我的意中人才能取下这眼纱。你要不要试试?”
这话当然还是灵心瞎说的。
对心魔道有了解后,她就知道了这眼纱是她道法不全的标志,等什么时候她成了真正的心魔,自然也就可以取下来了。
说罢,灵心她凑近了去,像是准备去拉狴犴的手来摘自己的眼纱。
狴犴猛地退出几步避开她的触碰,气红了脸。
“你是祖龙之妃,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灵心都要笑了,是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