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粉衣的女子正是汝樱，她一出白雾，立刻掠身到了几人面前。
红衣女子从破开的雾气中看到汝樱站到了六道身后，突然神情大变。
她凝视着栖霞涧中几人，怒视向汝樱：“小贱人你竟敢骗我！”说完掐诀，就要灭了藏于六道身后的汝樱。
汝樱脖子上的印记符亮了一瞬，可丹朱的速度显然比不过六道，只见她正在掐诀的手突然变成了木头，然后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座木雕。
与此同时，站在禺长末身边的那位红衣女子突然伸出手掌，抚向木雕，人形木雕中，透出丝丝灵气。
蓦然间，丹朱的脚下生出根须来，扎入了土壤，木化的身体舒展出枝杈，须臾间，一个人变成了一颗树，红衣女子和化成树的丹朱气息交杂，让人无从分辨。
这时汝樱向着六道躬身一拜，“六道君上。”
原来这女子就是六道的暗线！
眼前女子青玥见过，在金玉琉璃宫中，这小女子正是云华夫人的侍女，也是个沧月族人。
看到曾经在金玉琉璃宫中偷看过的女子，如今出现在了栖霞涧，她这才明白，当时此女影壁中的那个声音是谁了。
六道介绍道：“这是汝樱，是我们的人。”说完看向沾染了丹朱气息的红衣女子，“这是梓无，我们羽民族的祭祀女使。”
说完老君递给了梓无一粒丹药。
梓无毫不犹豫闭眼服下丹药，转瞬间幻形成之前红衣女子丹朱的模样。
汝樱看着眼前的丹朱，凑近道：“连气息也一模一样，云华夫人定分辨不出。”
接着六道一翻手掌，拿出一瓶丹药和几株灵草递给汝樱，“这是瑶草，和已经炼好的丹药。”
“这次有了梓无姑姑和我同去，一定能使月华和云华自乱。”汝樱接过丹药灵草，脸上扬起笑。
六道也笑着点头，“月华要是知道云华怀了灵胎，她怎么可能坐得住。”
“云华怀了灵胎？”青玥一脸诧异的看向炎顼。
炎顼脸上挂着淡笑，偏头过来解释：“那丹药是女子以男子为炉鼎修炼时，引灵入体的丹药。云华想效仿青神永葆魅力，实则是自寻死路，服了此药，云华便死不了，因为她凝结的元灵会吸收仙帝的灵力入体内，但却炼化不了，只会自行凝结成属于少祈君灵气的伪灵胎。”
“实则这根本不是什么灵胎……对吗？”
看着化成了丹朱的梓无，和瘦弱娇小的汝樱，她恍惚明白了什么。
实则这根本不是什么灵胎……但有亲信‘丹朱’身边吹风，又有云华自己想相信，这便一定成了灵胎。
到时云华传递给仙帝的，必定是确凿无疑的灵胎之言。当仙帝感应到确实是自己的灵气，大约也会相信。
到时候仙后会怎样……显而易见。
“这是一石二鸟之计，仙后若是对云华动手，仙帝必然也会对月华出手。而这之中，只需要有人将水搅浑就行了。”炎顼补充，说完，紧了紧她手：“走吧，带你去归藏阁。”
……
“这是什么意思？”仙后拿着玉简，冷冷问道。
“我们打听了，当年正是这个老头从灵将手中带走了沧月王女。”一个胸前有归墟凤鸟图案的黑衣男子，紧张地低下了头。
“废物！废物！都是废物！”仙后捏碎了玉简。
“查！去给我查这个老家伙的底细，揪出这拨人来！”
黑衣男子转瞬消失。
仙后一抬手，殿中一面镜子碎成了银屑。
她扫过镜中人时，觉得自己老了很多。
她本不会老的，可即便是大成修士，也经不住七情六欲的磋磨，元灵会老，眼睛便会老，眼睛会老，气息便也会老，然后整个人不知道哪里就老了。
而这些‘老’有几成是归于少祈君，她不知道。只是如今的她，一想到最初她执着于少祈君的心思，就有一股无名之火烧得她抓心挠肺。
“你说仙帝现在每晚都去找云华？”仙后看向站在碎了的镜子旁的女使。
女使有些怯怯地点了点头。
“蠢货！她以为她能取代我？我念及姐妹情不杀她，她却非要自己找死！”仙后语气突然怒极转笑，变成了一种闲适而慵懒的语调。
女使却微不可查的抖了一下。
“青神的沐浴之法当真有用。”她冷冷笑了笑。
“去吧，等暗影查出了结果，再收拾这个蠢货。”仙后冷冷的向着女使挥了挥手。
最好俩人一起死了。
第五十二章：屠龙之术
瀛洲的归藏阁居然是建在火山口之上。
地之肺火的发作，最早出现在瀛洲，炽炎腾火连发不绝，流地凝坚，形成了瀛洲最初的仙山，飞白山。
虽说真灵鸟国的仙山扶木山，才是仙域中最大的火炎灵山，但论起资历却不如这座飞白山。
之所以将储藏着所有上古书灵的归藏阁建在这里，是因为飞白山中养出了一抹炽炎火灵。正是这一抹炽炎火灵使归藏阁有了灵力之源，也镇守了归藏阁。
看到紫雾缭绕的飞白山，青玥道：“我听说持有灵火壁的一域之主才能入归藏阁，空儿他们是怎么进去的？”
炎顼腰间的朔丘灵火壁发着熠熠灵光，显然他并没有将灵火壁给曦空。
踏上通往归藏阁的石阶，炎顼蓦然一笑：“空儿是真灵，有金乌大神的血脉，这归藏阁可以直接进去。”
看到青玥不解，他解释道：“这归藏殿就是初古时期大神金乌所造，荒水退却后，火炎喷发，金乌利用上万书灵喂了地火，这才使此地火中生出了炽炎火灵。”
青玥：“他为何要这样？”
通往归藏阁的石阶并不长，炎顼踩着漆黑的石阶走了几步，回过头来看着青玥：“金乌是地肺中的炽炎灵火化生，生来可御炽灵极焰。他在飞白山建归藏阁，就是为了在地火喷发时，以书灵喂养炽炎火灵，这样即便他走后也能给真灵鸟族留一簇火灵。”
炎顼看向山顶上的黑红色殿宇，“所以后来的归藏阁一直都建在飞白山上，这批上古时期的书灵，最终还是会被地火吞噬。只是没人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到来。但对书灵和山海来说，这可能是最好的结果。”
以书灵投喂地火，还真是高级。
片刻工夫，她和炎顼走到了归藏阁的殿门前。
炎顼掷出了腰间的灵火壁，归藏阁的殿门缓缓开启。
进入殿中后，青玥被阔大的殿内部给震惊到了，整个殿宇都是用漆黑光滑的石块建造，呈规整的圆形，正中有一个直径三丈的黑石圆井，以圆井为轴心，大殿的半径有四五十丈之巨，站在园井旁看大殿，整个大殿犹如一口倒扣的大钟。
巨大殿宇四围全是黑石格挡，每个格挡中都有明珠镶嵌，仿佛无数神龛层层环绕。而每个神龛内都放有一本附着神念的书。
她抬头看向殿宇上空，发现空儿化身为白鸷鸟正盘旋在殿宇顶端。
穿云子看到炎顼和青玥，倏然回身，飞到了二人身边，化回人形。
“少主正在召唤书灵。”穿云子看向还在空中盘旋的空儿。
没想到穿云子这么快就认了少主了，看来这一行二人已经结成了同盟。
青玥从月珠中取出了《合卺婚谱》和《地源典籍》，唤出了火姬和三枝。
“终于回来了！”
火姬的声音格外清脆，一放出来，就大发一声感慨。
“青神家的丫头果然靠谱！”金色的幻影激动地挥舞着丰腴的手臂，看着归藏阁大殿。
“怎么还有真灵和这位……”三枝捋着胡须的手突然顿住了，他看着炎顼，有些惊疑不定的磕巴道：“怎么、有地源神木的气息……？”
青玥开口道：“二位前辈想待在哪里？我将你们归位。”
她发现殿里有些格挡是空的，可能是被有资格进入归藏殿的继任者们带走了。
这时却见火姬看着空儿的方向，神情有些肃然，“这孩子居然有金乌血脉，看来我们真灵一族也不是不可救药。”
三枝却全然没有在听火姬的话，眼睛一眨不眨看向炎顼，“我只知道羽民的木灵之祖禀君身上有地源神木的气息，可这小子身上的神木气息，居然比禀君还要强得多！”
两位居然都没在听青玥说话……
这时就听炎顼说，“二位可知道这曜井下面是什么？”
火姬回过神来，虚空中的幻影看向脚下曜井，“这下面不就是吞了初古书灵们生出的炽炎火灵么？”
这时曦空也飞回到了曜井附近的石台上，见到火姬，上前行礼道：“见过火姬大人，晚辈第十九代真灵国主曦华之子，曦空。”
“你知道我？”火姬看向曦空。
显然看到火姬幻影的空儿有些激动，他胸膛起伏，声音恭敬又温驯：“母亲生前寝殿中挂有您的画像，我刚才就是在殿中找您的书，没想到您居然在玥姐姐身上。”
火姬淡笑着瞅着空儿。
“这么说你知道我也是金乌血脉的真灵？”
嗯？青玥看向火姬，这位大咧咧的火姬前辈居然也是金乌血脉，怪不得能使出炽灵极焰这种神级别的灵火。
曦空点头，“母亲生前说您是少有修炼出炽灵极焰的真灵。”
火姬淡淡道：“这对有金乌血脉的真灵来说不算太难。怎么，你找我是想知道如何炼出炽灵极焰？”
“我知道只有炽灵极焰能对付龙息，我想杀了飞龙为母报仇！”
听到空儿的话，火姬突然哈哈笑了起来，“你既是金乌血脉的真灵，屠龙有什么难？这曜井下的炽炎火灵就是金乌大神留给我们的屠龙之术！”
听到此话，空儿呆了呆，看向曜井。
炎顼看到空儿若有所思，开口道：“曦空，你有金乌血脉，可控制这曜井下的炽炎火灵。”
火姬笑着接口道：“是了，你可控制此火灵，为你炼出炽灵极焰。只需七日。”
空儿瞳孔微震，炽灵极焰，整个真灵鸟国都没人能修炼出此灵火，正因为如此母亲才会被龙息所杀，而现在，他才知道，炼出此火竟只要七日！
母亲没有金乌血脉，而当时的他太小。一切都无可挽回。
曜井旁，空儿撩袍而坐，白色的灵羽垂落在漆黑的石台上，一股干烈的热浪从中曜井中喷出。
“我要留在这里炼出炽灵极焰。”
空儿声音出奇的沉静。
穿云子亦坐于空儿身旁，“那我便为少主护法吧。”
青玥恭恭敬敬将火姬放入一处空置的石龛中，反身去放三枝时，听到老头还在念叨……
“这小子为何身上有如此重的地源神木气息？”
“我羽民灵祖真的转世了？”
老头边说边掐指，“算时间确实到了灵祖转世的时间……”
老头突然有些苦笑不止，“灵祖轮回九世，也没有飞升……”
老头看向炎顼，有些语重心长，摇头道：
“情债难偿，世间早已没有了青神夕姜，你不过是重蹈覆辙，徒困此间罢了……”
……说完没入书中。
青玥有些莫名其妙的看向炎顼，却见炎顼淡然一笑，凉凉道：“是，情债难偿，世间早已没了曾经的夕姜，徒困此间亦是他自找。”
“！”这俩人是在说什么？
看着她一脸懵，炎顼抿唇一笑，将她手握于掌心，“走吧，我们回栖霞涧。”
声音仿佛很是酣畅。
“灵祖是谁？”她搂着他脖子，仿佛炎顼身上一个挂件。
炎顼将她抱在怀中，风呼啸吹过，他眸色清幽看着远处，淡淡道：“羽民禀君。”
“就是那个举箭射死了上古青神的那个禀君？那个渣男？”
她现在还记得，缅镜台上禀君让所有人祭祀青神时说的那个祭词：“予美亡此，谁与？独息。独余万年，归于其室。”
“他想得美！”炎顼薄唇轻抿冷冷嘲笑道。
她仰头看着炎顼，突然想到了什么，炎顼既然是地源神木的劫身，应该是见过青神的吧。
她看着炎顼的神色，怎么看都觉得这是嘲讽情敌的口气。
“你是不是喜欢上古青神夕姜。”
炎顼低头看向她，下颌蹭了蹭她脑袋，声音有些沉：“我喜欢你，眼前的你，不是其他任何人。”
“可你没回答我。”她突然心中发涩，有些怪怪的难受。
炎顼将她箍紧怀中，低头看着她，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
她脑中有一瞬的轰鸣，正要推开炎顼的紧箍，就听炎顼道：“我的劫身是因你而来，青玥，不要推开我。”
他看着她，声音中竟有一丝罕见的脆弱。
“以前的我是株灵木，根本不懂人之情感。而现在的我是作为一个人来爱你。”
“可是你爱的是青神夕姜，并不是我，我只是她的替身，不是吗？”
她突然很冷静，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似的挂在炎顼身上。她冷冷推开炎顼禁锢。
“你不会御风，让我的剑送你回去吧。”炎顼松开她，掷出了那柄毫无光泽的黑色木剑。
她踩着炎顼的剑，毫不犹豫地转身飞走。
呵……想到在浮禹山时，中原仙君的那位古怪夫人看她的眼神；想到少祈君看到她时的吃惊，想到禺长末和穿云子说她像。是像，她像那位夕姜大神。原来如此。
她心中一凉，鼻子有些酸。
回到栖霞涧，她跃下黑剑，头也没回进了六道的凝华洞。
何以解忧，唯有练功。
她要尽快修成养体术，若是因沦为替身，而沉溺于伤感，那才叫愚蠢。
那柄黑剑倏然悬空，扎入凝华洞前。炎顼现身站在剑旁，看着闭合的府门，默然无语。
第五十三章：放开云华
一只白腻细嫩的玉手，突然抓住红色纱幔，指尖蔻丹嫣红。
那羊脂般的手腕上，戴着一个金色的环。
“丹朱，真的是灵胎吗？”
红衣女子有些抑制不住的喜悦，抬起头，看着云华夫人，使劲点了点头。
纤手一把挑开纱幔，神色有些惊喜，但更多的是慌张，“怎么办！不行，我要赶紧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