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温太师,眼神锐色尽显。
向来柔中带刚的温小姐,看向冰棺里那尽显英姿帅气女子的双眸已经水意弥漫,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放在胸口处,显然在努力压制自己波动的心绪。
而纪大将军,看着眼前的冰棺和老者,脸上的肌肉已经有些许扭曲,胸口不断起伏,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拳头下方的地面竟然已被双拳散发的拳风震得出现了龟裂,若非他努力克制,怕下一刻整个密室都可能被他掀翻。
“温家,绝不辜负陛下与五将军的重托,即便前行之路生机渺然,尸如山,血似海,亦万死不辞,伴君化白骨,与有荣焉。”
回清宗的青云台上,身着赤红长衫的回清宗主赤脚盘腿坐在一方玉座上,她的面前,站着一名秀雅绝伦的女子,正是花珍绮。
这方青云台,就在回清宗的主峰的最顶端,山顶苍翠峭拔,云遮雾绕,将那回清宗主和花珍绮衬托得越发出尘不染。
花珍绮与那天在墨宝斋的狼狈模样已经判若两人。
此刻的她,一袭淡蓝长裙,裙摆处镶着银色的丝线。身上少了当初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可站在那里,却有着无形的压迫感。
风吹,披在肩上的三千青丝轻柔地卷起,每一个弧度,都美得叫人目眩神迷。
回清宗主的脸上荡开一丝笑意,双眸里有着毫不掩饰的赞叹和欣赏。
“珍绮,你果真没有让我失望。”回清宗主的声音回荡在这云台之上,犹如缥缈的九天玄音,“天元阶,珍绮,你终于跻身这片大陆的顶尖之列。”
话音一落,花珍绮的身子随之一肃,眉目之间,多了几分睥倪自信。
“愈挫愈勇,乃修炼之魄,正因如此,你才能得获先圣的传承。”
“天道酬勤,亦酬勇。”
“我回清宗后继有人!”
“天下最尊贵的女子,当属我回清宗。”
“师傅,先圣锦罗,”
花珍绮刚出声,就被回清宗主的手势截断了。
“珍绮,你无需一五一十跟我交代你所学所得。”回清宗主一脸关爱,花珍绮对她一如既往的尊敬让她颇为受用,“每位修炼者,都有自己保命的手段,为师寄希望在即将到来的兵谏大典上,看到你大放异彩。”
“什么花朵儿,什么水灵宗圣女,都将在我回清宗最优秀的天才面前俯首称臣。”
花珍绮的双眸犹如云雾间闪烁的星辰,顾盼之间,神采飞扬。
她毫不怀疑自己师尊的话语。能一跃成为天元阶的强者,是因为她机缘之下获得了先圣完完整整的传承,且这位先圣,还是先圣中颇负盛名的强者。两位圣阶为师,这天下,还有哪位女子能有这样的福泽?
当日之辱,当百倍讨还!
“既有所获,便随为师去看场热闹。”回清宗主幽幽道。
“师父,您是指?”花珍绮疑问。
“李家,要完了。”回清宗主冷哼一声。
花珍绮抿嘴一笑,微微颔首,轻声说了四个字,“喜闻乐见。”
而众人口中必亡的李家,此刻却并非要“完”的样子,更像是一副要“玩”的样子。
第174章 欲来 世上只有兄弟好,只有兄弟好哪……
李家此刻很热闹, 原因无他,李六爷李雄他回来了。
继李八爷,花祥之后, 第三批人马,李六爷带着花三宝雄赳赳气昂昂地回来了。
李固带着李家一大批子弟兴致勃勃地聚集在大厅里等候李六爷的闪亮登场。
李六爷一路给花三宝吹嘘他在李家如何举足轻重,如何一呼万应, 如何拽酷骚贱浪。口沫四溅中,李六爷在纯洁的花三宝的眼里, 其形象何其英明神武, 何其高大威猛, 简直就是李家的中流砥柱, 架海金梁。
李六爷和花三宝两人一踏进李家的聚英堂, 所有的目光不约而同“唰”地一下全都集中在他们的身上。
“六爷果然是万众瞩目。”花三宝心下感慨,“跟着六爷混, 果真神气足,声势盛!”
李固盯着盯着李六爷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半晌,“你就这样回来了?”
李六爷的心里涌上一股非常强烈的暖流,强烈到原本赶着上茅房的尿意都被冲淡了。他长这么大, 他爹就没这么仔细地端详过他。爹真的太想他了,如今他活生生地站在这里,他爹居然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问了一句你就这样回来了。
李六爷的上下唇因感动而哆嗦抖动,太感人了,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父爱哪,太温暖了。老爹的眼神是多么的关切,多么激动, 多么的迫不及待。
他离开京城这么久,他爹一定想死他了吧。这一见到他,就恨不得把他全身上下检查个遍,唯恐他受伤了。他是不是应该应景地扑进老爹的怀里痛哭一场?
李六爷沉浸在他想象中的父爱里不可自拔,殊不知李将军和众位弟兄想的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老太君回来,带来了宝藏男孩兰软软和如珠似玉般的何向蕙。
李八爷回来,带来了圣阶之上的至宝和天下元兽始祖的龙牙。
这小六子回来,带了个啥?蓬头垢面,那衣裳破得,一眼就能看到两条腿上晃荡的脚毛。关键是他站在那,跨开了腿不停地抖,一脸老子牛逼哄哄衣锦还乡的样子真的很欠揍。门口站着门神一样的汉子,全身上下就一件破背心和一条破裤叉,两块大胸肌跟着李六爷抖腿的节奏不停地鼓动,看得李将军血气飙升,头晕脑胀。
身无长物,屁都没有兜回来一个!
李六爷终于酝酿了足够的情绪,张开了双臂向李将军的方向扑去。
孝感动天地喊了一声,“爹!”
砰砰两声拳头砸在肉上的声音,站在门口的花三宝眼睁睁看着李六爷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捂着屁股从他眼前飞过。
“你还知道我是你爹!”伴随着李将军一声怒吼,“你瞧瞧你那刚从潲水桶里钻出来的样子,沐浴更衣了吗?大老远回来,给你爹带手信了吗?提着两条胳膊就进家门,你还好意思叫我爹!”
可怜的李六爷,他都不知道经历了两波精神和物质冲击的李将军如今胃口大到能吞天。
“爹,我这就滚去给你买烧鸡。”李六爷带着委屈哭腔的声音传来,摸着屁股哼哼唧唧地瞬间消失在外间,唯恐跑太慢屁股又多挨两脚。
花三宝的身子矮了半截,往旁边的角落挪了挪。
李六爷的爹也太可怕了。花三宝看着自己带来的两条大胳膊,肩膀缩了缩,他是不是也要出去买两只烧鸭回来孝敬六爷他爹。
“哼,”一声冷哼让花三宝整个心神一颤,脚底窜起一股寒气。
“你就这样让他出去了?”沉沉的女声传来,熟悉的话语,相同的配方。
鱼老太君的身影出现在大厅里,花三宝的身体又往角落里挪了挪。
李将军一愣,要不然呢?难道让小六子滚出去?爬出去?还是倒立着出去?娘亲的话有点过于深奥了。
“娘,这不肖子就这样”
李将军的话还没说完,花三宝就听到熟悉的砰砰两声。
两声闷响比方才的声音更沉,但却更让人心悸。
李将军的身体,以方才李六爷同样的姿势,同样的角度,同样速度飞了出去。
“你还知道我是你娘?”
“瞧瞧你那刚从钱眼里钻出来的穷酸样,小七现在在哪里你知道吗?为什么没跟着小六回来你了解了吗?我那宝贝曾孙女现在在哪呢?小六大老远回来,你就要两只烧鸡,你的脑子里是长了鸡眼吗?你还好意思叫我娘?”
老太君噼里啪啦的声音传来。脚一跺,花三宝高大的身子又蜷缩了几分。
好可怕,李将军他娘好可怕。这是我遇到的第三可怕的人,仅次于龙少爷和龙少爷他爹。
花三宝憨,但不傻,尤其是炼体之人,跟纪将军一样,对元力的感应与修炼者不同,尤其敏锐。
“你个死老头,我心急火燎地跑来,你就这样把人给轰出去了。”许织梦柳眉倒竖,手一拧,李将军的耳朵瓣旋转了个360度。
花三宝的身体已经挪到了墙角,对身体控制能力极强的炼体强者,两只耳朵已经自动合上了。
“娘,我看他现在心里除了宝贝,已经装不下其他了,连自己的女儿都忘得一干二净!”许织梦疾步朝老太君的方向走去。
方才还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李家五兄弟,立马义愤填膺地朝自家爹的方向看去。
可不是么,我们本来就是要来打听七妹的消息,都是爹这个老财迷把事情带跑偏了。
李将军也冤枉。瞧瞧老八回来都狂成什么样了。谁知道小六回来会不会也跟着水涨船高,不把老爹放在眼里。
被闺女怼那也就算了,自己的女儿自己心疼。儿子可不一样,老子不给他一个下马威,指不定他今个儿就能跳到老子头上捉虱子。谁知道这才开了口,那浑不楞跟只窜天猴一样,一下子窜没影了。
“你们几个,去”老太君缓缓坐了下去,“把这混账玩意的好东西都给老娘缴了。”
转头看向花三宝的方向,老太君慈眉善目,“小兄弟远道而来,你们好好招呼人家。”
“遵命!”李家五兄弟激动到脸都红了。
娘的,抄家,还是抄自己老子的家产,真特么太酸爽了太销魂了。
“走,走,”五兄弟大步阔斧,不忘招呼花三宝,“走,小兄弟,我爹那好东西不少,光天蚕丝做的大裤衩就好几条,咱兄弟几个一人一条。”
“那玩意,听说穿在身上轻薄犹如无物,”李是屁股扭了扭,“与肌肤相触,犹如凝脂白玉般的肌肤与你的屁股蛋儿相触,何其销魂!”
花三宝浑浑噩噩被几兄弟拉走的时候,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爹,娘,媳妇都好恐怖,世上只有兄弟好,只有兄弟好哪。”
“还不给我滚过来。”鱼老太君瞪了李将军一眼。
鱼老太君回头朝许织梦柔声道,“小六还能跑去买烧鸡,估计事情一切顺利。等他回来再跟他好好唠唠。”
李将军张嘴大如鸭蛋,越发委屈了。
“我听宝儿说,狄晋在来李家退亲的路上,被人揍了?还伤得颇为严重?”鱼老太君朝许织梦问道。
“什么?”李将军抚掌大笑,“这烂瓜枣儿的狄晋果真是人都看他不顺眼,揍得好,京城里哪个狠人有这样的胆色?”
许织梦白了他一眼,朝鱼老太君轻声道:“狄晋在来我们李家的路上,让吴痕吴将军给揍了。”
一个新晋的没有任何靠山背景的将军,且听说军中还各种受到花家和齐家的掣肘和冷箭,如今好不容易熬出头,大胜库娄族返回京城,聪明人应该结交朝中各方势力,减少树敌,可为何这吴痕,竟然将拳头砸向颇为位高权重的狄亲小王爷?
这吴痕,应该是聪明人,不该干这样的蠢事。
鱼老太君略微一愣,随即追问,“何故伤他?”
许织梦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轻咳一声,抬头看了看老太君,“如今京城里早已沸沸扬扬,流言满天飞,据旁观者说,吴将军气愤是因为,”许织梦顿了顿,似乎觉得有些荒唐得难以启齿。
“你倒是说呀!”李将军只恨自己这些天忙着左摸摸,右舔舔自己那些宝贝,都没有出去养鸡遛狗,错过了第一手大八卦。
“说是那狄晋对着吴将军淫笑,言语动作间对吴将军颇为冒犯。”许织梦面带赧色地说:“吴将军气度不凡,英气逼人,模样长得尤其端正,回来当天,都不知道引京城多少女子魂牵梦萦。”。
“啥,阴笑,啥玩意?”李将军掏了掏耳朵。
老太君脸上右一闪而过的错愕,“那狄晋,不是对花珍绮情根深种吗?”
“切”反应过来的李将军唾了一声,“我瞧着小子老大不小了,身边别说亲近的官家女子,连个丫鬟都没有,说什么爱惨了花珍绮那小娘们,要为她守身如玉,敢情是拉着那小娘们扯大旗,私底下跟那些个小厮不知如何,”李将军打了个哆嗦,连呸了几声。
“伤势如何?”老太君问了一声,“据说此事已经惊动了陛下。”
许织梦捂嘴笑了笑,“吴将军出手当真不同凡响,断了三条腿。”
“三条腿?”李老将军愣了会,下意识地往下看了看,啧啧道:“跟老子原来的打算不谋而合。好家伙,这小吴将军,颇得老夫的心。”
老太君和许织梦互望一眼,眼底的疑惑不散。
听宝儿说,何向惠与那吴将军的关系,似乎有些耐人寻味。按理说那吴将军即便知道狄晋跟李家不对付,也断然不可能为了交好李家跟狄亲王府结下这几乎是不解之仇了。
若说那吴将军同样是花珍绮的倾慕者,因嫉妒出手,可宝儿之前提到他和向惠的莫名情愫,又是从何而来。
这小吴将军行事,倒跟他行兵布阵一样,虚虚实实,委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管如何,这份胆气,李家人是欣赏的,而揍了狄晋这份情,李家人也是要承的。
若是皇室发难,李家怎么说也要助其一臂之力。
“剑宗下帖了?”鱼老太君转了话题。
狄晋对老太君来说,不过是虾米一般的存在,所以他的事老太君也没有专门留意,这才有了方才的询问。但剑宗,对李家来说,却如恶鳄般的危险,不得不防。
许织梦的脸沉了下来,“不止剑宗,孔家,齐家,墨家,甚至花家都在蠢蠢欲动,当然,少不了回清宗那个老贱人还有宫里那位。”
鱼老太君的双眸暗沉如墨,一时之间,大厅里的气氛都有些凝重。
即便鱼老太君已晋升圣阶,李八爷和兰软软是天元境的高手,还有龙牙至宝,但他们要面对的,有可能是几位圣阶联合施加的压力。
李家,还是太弱了。
这会连不正经的李将军,都握紧了拳头,一脸凝重。
“何时来?”鱼老太君沉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