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对我从来都不客气，他只让我说实话。所以，我的话可能不好听，但至少不骗你。娘娘如今法力无边，你们家的事，我也不便多言。千山请求告辞。”
千山起了身，然后把生死簿给放下。之前是伺候父俩，这以后，怕是得伺候一家子，他就不干了，怎么地？而且他确实不太喜欢现在贺余。
千山走了，生死簿有点不知所措。
“娘亲，千山正直善良，活着的时候是个好官，如今也是很好的幽都大帝。娘亲……”
“汐儿，娘亲问你。你是喜欢娘亲，还是喜欢那个贺余？如果让你在我和她之间选一个，汐儿选谁？”
生死簿一时间为难了，这让她怎么选，在她心里那就是一个人，没有更喜欢谁这种问题。
第256章 你们的婚姻被人离间，不怪别人有机会下手，是你自己给的
月亮高高挂，这幽都山的月依旧清冷。
贺余坐在石头上，抬头望月，往事如流光闪现。
公子鸮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是死了，又像是只是睡着。
生死簿安静地待着，没能回答娘亲的问题，她也很苦恼。
她从前无数次地想象过，等爹爹娘亲都回来了，她肯定会抱着他们大哭一场。
但是，为她心疼为她流眼泪的是贺余，不是带着娘亲元神的贺余。她大概知道，娘亲刚刚为何会问那样的问题。
她们是一个人，但她们又不是一个人。
贺余的目光落在公子鸮的脸上，一如当初的那张脸，但总归不是当初的那个人。
“哎！”突然的一声叹息，惊碎了这幽都山夜的寂。
贺余没有回头，她知道谁来了。
从峡谷中走来的是青羊神君，没了白胡白头发，明明就是个帅气学生模样，可是偏偏有时候又老气横秋，像是快要入黄土一般。但是，偶尔撒个泼，撒个娇，又像是可爱的孩子。
“聊两句。”青羊神君道。
“青羊，你也不喜欢我回来，对吗？”贺余没有抬头，垂着眸子。
“姐姐，我可没这么说。不过，你轮回了，鬼王重生，也就意味着你们十几万年前的那段故事翻篇了。
他，现在也不是当年的那个他。当年，他在你面前自刎而亡，给了他能给你的所有。
你没什么错，他也没什么错，不过是被别人离间利用。
事情过了十几万年，若不是我青羊反复轮回还保留着当年的记忆，大约也只有你自己还能记得当年的事。
他并没有那些记忆，或许脑子里会有一些残留的碎片，但连不成故事。
他不是你的鬼王，他是幽都山之子，是贺余的男人。当然，确实是你们两口子成就了后来的他们。
你当初希望，若有来世，夫妻和乐，再不生嫌隙，而他们，正如你当初所期待。我不想劝你成全，但这种事，执着未必有意义。”
“青羊，你现在倒是越来越啰嗦了。”
青羊神说聊两句，这两句好像是长了一点。
“她对孩子们好吗？”贺余问这话时，眼泪滚落了下来。
“能不好吗？她也觉得那是她的孩子。你应该看到她的记忆，也看到了她的心。”
“看到了又如何？这一切本来就是我的。”
贺余站起身来，青羊神君也觉得此刻再多说，并没有什么意义。他转头看了一眼躺着的公子鸮，“殿下是怎么回事？”
“那妖道想在他身上留下点东西，我给清除了。这也是那丫头的锅，前生还能招个男人这么稀罕她。”
青羊神君听着这话也别扭，摇了摇头，“姐姐，人世轮回，遇上什么样的人，那是你那一对儿女安排的。你要这样说她，那就有失偏颇了。再说了，她的命运，要是没你们一家子，那也不至于此。你又何必这么说她。”
此时，躺在地上的公子鸮早已醒了，他只是没有睁眼，静静地听着贺余与青羊神君的对话。
“瞧瞧，连你都喜欢她，看样子，那丫头是招人稀罕。”
“她确实比你招人稀罕。”公子鸮的声音冷冷响起，青羊神君与贺余同时回过头去。
此时，公子鸮已经坐起身来，他本来还想听下去，但这女人顶着小余儿的脸，总是说小余儿的不是，他就是忍不了。
“怎么，老娘才把你救回来，现在活蹦乱跳了，又想跟老娘打架？”贺余眼里尽是不屑。
公子鸮走到贺余身边，轻扯嘴角，“你爱他，但你直到死也没告诉他，你爱他。嘴硬好玩吗？高高在上，好玩吗？你们的婚姻被人离间，不怪别人有机会下手，是你自己给的。”
青羊神君心里一怔，这种话要说这么直白吗？
他连给千山他们讲故事，也没这么直白说过。
“你……你知道什么？”贺余的声音明显有些颤动。
“没什么，只是躺在那里的时候，刚好看到了你们的过往。你是因为喜欢他，你才嫁给他的。
他也是因为喜欢你，才娶你的。当然，他也怀了点别的心思，毕竟你是不可多得的战将，将来神鬼再起战事，他觉得你会站在他那边。”
贺余下意识地捏了下拳头，这一点，她从前真不知道。
“他爱你不假，不然，最后把诸神杀得没了反抗之力，也没必要为了你自刎。
他，完全可以做他的鬼王，不只是鬼王，就是把神界纳入地府，也是完全没问题的。
在你们几十年的婚姻关系里，你好像一直高高在上，骨子里就有那种身为神的傲气，就喜欢看他为你吃醋，但你却从未告诉他，你也十分爱他，你心里只有他。
你看他吃醋你就开心，甚至有时候，你还故意惹他吃醋，因为你喜欢他吃醋的样子，你觉得那说明他喜欢你。你们俩最后的结果，不是你自己作没了的吗？”
公子鸮用了「作」这个字，让贺余连退了两步。
“那个什么贵族的事，你有完全有很好的方法来处理。男人嘛，你哄哄他，撒撒娇不就好了。但你当时怎么做的？”公子鸮又问。
贺余的脑子里闪过十几万年前的回忆。
她没有给当时气疯了的鬼王解释，反倒说他无理取闹，说他不相信自己，大发了一通脾气。
后来，她不回地府，鬼王派鬼差来接她，她也没有借着台阶下，反而让鬼差传话，要让鬼王亲自来喜神殿给她道歉，给她认错，这才让鬼王落下了狠话。
后来，她是想回去，只是拉不下脸来回去。
她若是回去了，或许鬼王也不会一气之下去杀了那男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那男人的死，也算是她给作没的。
而那男人死后，她倒是回去了一趟，当着众鬼差的面，与鬼王大吵了一架，没给那位众鬼之王一点面子。
于是，他们的婚姻才走入了死局，也彻底被人利用干净。
第257章 都为爱情疯了
公子鸮的灵魂拷问让贺余有些站不住，青羊神君上前扶了一把，用眼神示意公子鸮不要再说。
公子鸮瞥了青羊神君一眼，“青羊老头儿，你也是，当初你跟她关系极好，别人乐见他们闹成那样，你也不提醒她一句，让她一路作下去。”
青羊神君突然背锅，刚想张嘴，又闭上了。
他当年是没有劝吗？
他劝过的，不只一次跟喜神说过，夫妻二人过日子，没必要争个输赢，彼此相爱，和乐最好。
凡事都要比个输赢，那日子也就没法过了。更何况，像鬼王那样的男人，又怎么可能凡事被女人给压着。
那时候喜神则说：“我乃喜神，下嫁地府，他鬼王又如何，就该供着我，就该凡事以我为尊。我掌控天下姻缘，凭什么还不有掌控他了。”
青羊神君劝不了，最后也就不劝了。
没什么谁对谁错，不过是强强相遇，没能在长久的生活之中找到最好的相处模式。
此刻开始反思过去，或许已经晚了。毕竟，什么都改变不了。
“你当真是心甘情愿嫁给我的吗？”公子鸮突然问道。
贺余抬起头来。
十几万年前，鬼王不只一次地问过这个问题。如今看着同样的脸，听着同样的声音，说同样的话，她却在顷刻间泪目。
“夫君……我自然是心甘情愿。”这是她现在的答案。
但是十几万年前，她不是这样回答的。大多数时候，没有回答。逼急了，应过一句：“我是为了两界和平。”
鬼王却落寞地道：“我是因为喜欢你。”
“你当初这样跟他说，多好。他一直想等的，就是这句话。可是，你到死了，才把你爱他这话说出口。你知道他自刎之前，说什么了吗？”
“他也恨我吧？”她幽幽地道。
“青羊，你说吧。”公子鸮又道。
贺余转头看青羊神君，青羊神君心想，十几万年前的那点破事，怎么还没完没了了。他就不该有记忆，就不该记得所有的事。
青羊神君懒得张嘴，拉了她的手，“自己看吧！”
青羊神君让她看了自己的那一段记忆。
鬼王一身是血地回到了幽都山，青羊神君和汐儿守在喜神的尸体旁边。
他的剑上还滴着血，那是诸神的血，是他的愤怒，是他的痛苦，是他的遗憾。
站在一旁的汐儿已经被鬼王那一身血给吓着了，也不过十来岁的孩子，目睹了母亲死，又见父亲一身是血，要说不怕，那是不可能的。
鬼王双唇颤抖，那带血的手指轻轻地拨开她脸上的头发，然后把喜神给抱了起来，并在她额头上烙下一吻。
“夫人，你若是早告诉我，你也喜欢我，爱我，我又何至于那么不安，总是到处吃飞醋，就想把你捆在身边。
但是，几十年，你也没能给我一句让我安心的话。现在，你说你真的爱我，你让我如何独活。”
鬼王抱着喜神大哭了一场，最后才把她轻轻放下，起身拿起那把沾满诸神鲜血的剑，回头看了一眼喜神，“我没什么能给你的，但这条命，可以给你。无论是万劫不复，还是轮回，我都陪你。”
然后，鬼王举剑自刎。
看到这一幕，她险些没能站住。
这一夜，幽都山安静无比，但这一夜，幽都山似乎又有新生。
付正国和千山回了地府，他们一同去看了前些天受伤的判官朝歌。
朝歌养了几日，状态已然好了许多。
“幽都大帝、城隍爷，我兄长现在何处？”
朝歌这几天一直惦记着这件事，但一直没能找到可以问的人。
“判官，他的事，殿下会看着办。他与殿下上千年的交情，殿下不会轻易让他走的。倒是你，你有何打算？你可以继续在地府做判官，你一直做得都很好。”千山道。
“有殿下上心，我也就安心了。我没有什么恨，也没有什么怨，更无任何执念，原本也该去入轮回的。幽都大帝，替我安排轮回吧。”
“判官，既入轮回，新的人生便会开始。以你在地府的功德，来生必定太平顺遂，一生喜乐无忧。”千山又道。
“谢幽都大帝成全。”
朝歌决定入轮回，而她遗憾的是，走之前再也没法见兄长了。几百年的时光，兄长给了她太多太多。
她有不舍，但她又知道，这偌大的地府，就算是再留下，也没了意义。
从前也觉得没有意义，后来知道，她留下的意义便是再续兄妹之情。
“山水有相逢，判官，咱们应该还会再见的。”付正国说道。
天亮之时，付正国还不见公子鸮和贺余回来，有些不放心，便又去了幽都山。
千山倒没那个心思，他准备把手中的工作赶紧处理完，毕竟都撂完挑子了。
而这一天，暮雪却来了地府。
她的手里拿着喜神殿的文书，暮雪也将入轮回。
“要不，你再等两天。”千山看了文书后道。
“为何？”
“娘娘……我想，娘娘可能想最后送送你。”
“我收到消息说，娘娘和殿下在陵阳那边大战，可是出了什么大事？”暮雪一脸担心。
“这事说来话长。你还是再等几天，等娘娘回来再说。”
“是不是娘娘出什么事了？”暮雪想起之前在土地庙时土地婆的那些话，还有回来路上贺余的状态。
千山点了点头。
千山花了点时间把陵阳发生的事，以及贺余目前的情况说了一下。
“娘娘真的回不了来吗？怎么会？那殿下怎么办？殿下不得疯了……”
暮雪下意识地抓住了千山的手，每一世都是千山先离世，暮雪最知道那种痛苦，听到贺余回不到，她只觉得公子鸮只会比她当年更痛苦。
“当年，你也疯了吗？”千山问。
“都……都过去了。”暮雪赶紧放开自己的手，而千山把手又给抓了回来。
第258章 你不要有被害妄想症
“幽都大帝，我跟你说……”付正国突然进来，暮雪与千山赶紧放开手。
付正国一瞧，好嘛，自己来得真不是时候。
“暮雪也在。”付正国扫了一眼千山手里的文书，心想，这丫头该不是要去轮回吧。
“见过城隍。”
“好说好说。幽都大帝，我瞧着这情况不对。要不，你进幽都山看看。”付正国又道。
“看什么？咱们又帮不上忙。等着吧，早晚会有结果的。”千山倒是很淡定，但他心里其实一直记挂着贺余。
“要不，给青羊神君打个电话？”付正国又问。
“这件事，只能是他们自己解决，谁都帮不上忙。”
“可是吧，这要是最后出来的是鬼王和喜神，那叫个什么事呢。”付正国嘀咕了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