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簿都快急哭了。
就在生死簿快哭的时候，她好像听到了一个声音：小丫头，别哭……
“爸爸，爸爸，他说话了，说话了。”生死簿飞了起来，那激动劲还真是十足的小姑娘。
贺余和公子鸮都没有听到，但贺余和公子鸮又都不怀疑生死簿听到了。
公子鸮收起他的斧钺，然后把手搭在了那块石头上，微微闭目。他似乎能感觉到石头里的躁动，嘴角微微有些笑意。
“爸爸，他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生死簿赶紧问。
“没有。就是块破石头。不过，汐儿，你说有办法可以修复他的残魂，那就赶紧试试。”公子鸮退后一两步。
“爸爸，那个……你们能不能先回去，过几天再来接我便是。”
“你要单独跟他在一起？汐儿，你是女孩子，不能……”
公子鸮没说完，就被贺余捂住了嘴，在他耳边低语道：“你担心什么？一块石头还能把一本书怎么了？再说了，曾经，她在他怀里一千多年，能不能有点眼力劲儿。”
公子鸮想反驳来着，但媳妇的话似乎也很有道理。
“汐儿，那我们先回去。过几天来接你。”
“谢谢妈妈。”
贺余拉着老公和儿子离开了九头山。
回到月老庙，公子鸮还在想女婿可能是火鸡这个问题，他的脑子里闪过火鸡跪在他面前叫「爸爸」顿时就笑出声来。
火鸡跟他打过很多回架，从前总是各种不服，后来被他打服了。但是，从未叫过爸爸。
好像，叫爸爸也不错。
公子鸮是被「爸爸」这个称呼说服的。
最近，青羊神君的桃花有点多，而现在青羊神君也没什么法力，除了能秒闪逃脱，别的就是个渣渣。
但有时候有人多的地方，秒闪会惹出乱子来，他又实在不想被桃花们纠缠，只得再一次跟贺余求助。
毕竟，求公子鸮是没结果的。
贺余正好想给乐瑶找个事做，就把乐瑶派去了青羊观。
乐瑶临走前，贺余特别交代，“这青羊神君还是个二十来岁小伙子，上辈子欠的桃花债，这辈子人家得讨回来。
你呢，能帮他挡一挡，就挡一挡，实在挡不了的，有些女的非要纠缠的，你也护着点神君，别让他被人吃干抹净了。”
“就是给神君当保镖嘛，我懂。”乐瑶倒是秒懂。
“差不多吧！”
贺余一听保镖这词，就想到他们的故事，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送走了乐瑶，月老事务所就只剩下博辰。
贺余把乐瑶打发走，博辰就知道自己的事情应该是有结果了。
他安静地等着贺余来告诉他生前的事，既然忐忑又期待。
但是，当贺余把过往的事都告诉他之后，他的第一反应是，“娘娘没有骗我？”
“你是不能接受乐瑶为了救你而死，还是不能接受乐瑶那么爱你？”贺余问得也很直白。
没有记忆，但有人告诉你过往的事，有点像听别人的故事，又想在自己的心里找一个共鸣。
但那种共鸣似乎现在没法产生，所以才有了是不是贺余骗他一问。
“我把特调局查到的资料发到了你的邮箱，你可以自己看看。另外，你和乐瑶的骨灰都安葬在你的老家。如果你想去看看，我会陪你走一趟。”
贺余说到这里，博辰的神色黯淡下来。
“博辰，你是聪明人，一点即通。资料都给你，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贺余起身要走，博辰问了一句：“娘娘，明天，行吗？”
“好！”
第298章 她看着你呢，你当真想魂飞魄散
烈日之下，贺余一身白衣黑裤，手里牵着姻缘册，旁边站着隐身了的博辰。如此盛夏毒辣的阳光，似乎也没能赶走墓地的阴深之气。
特别是今天这样的场合，自己给自己上坟，透着那么股子诡异。
公子鸮本来是要一起来的，毕竟让老婆跟一个男鬼出去，而且博辰长得也好看，他哪里肯放心。
贺余说，你一个鬼王去给人上坟，那得吓尿墓地多少鬼，还是省省吧。公子鸮觉得这确实也是个问题，便把儿子塞过来一起。
哎，现在姻缘册就是个工具人。
不，是看着贺余的监视者。
这是一个双穴墓，两块墓碑上各有所表。
其一为：爱妻沈乐瑶之墓，下有立碑人为张博辰。
其二为：爱子张博辰之墓，立碑人则为张博辰的父母。
两块墓碑上都有照片，博辰的目光落在乐瑶的照片上有那么半分钟，然后伸手轻轻擦去那照片上的灰尘。
从前，他还活着的时候，应该是常来的。不知为何，博辰此刻就这样想着。
他的脑子里没有生前的记忆，哪怕那些资料足够详尽，但依旧想不起半点从前。
目光落到自己墓碑上的照片时，心头一寒，这辈子还能自己给自己上坟，真真才叫无处话凄凉。
贺余让姻缘册把带来的菊花摆在墓前，博辰说了一句：“谢谢娘娘！”
“博辰，地府大多数鬼差都不知道自己的执念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怨的、恨的是什么，才无法解了心头的执着，在地府年复一年地做着鬼差。
你现在知道自己的执念是什么，解开了这个执念，你和乐瑶都能去轮回，开始新的人生。”
“娘娘，所有解开了执念的鬼差，都会马上去轮回吗？”博辰盯着乐瑶的照片好一会儿。
“嗯。”
“幽都大帝和暮雪姐的执念是什么？他们不是在一起了吗？应该也解除了执念，但为何没能去轮回？”
博辰站起身来，他比贺余要高一个头，垂下眼睑看贺余，那眼里便生出几分幽暗。
“千山和暮雪，我猜，他们的执念是六世姻缘没能好好在一起活一回，爱一回。
虽然彼此爱着，但又痛苦于爱。他们在喜神殿九百年，大约也彼此折磨了九百年吧，如今的圆满并不是所有鬼差都能修成的。
因为，如果其中一个早放弃了，就没有后来的圆满。”
姻缘册捏了捏贺余的手，然后在她脑子里说道：“妈妈，小心博辰。”
贺余扫了一眼博辰，他的眼里生出些绿光来，但这是贺余最不喜看到的。
昨晚公子鸮就提醒过他，鬼差去给自己上坟，极有可能变成恶鬼。
因为他们就算没了记忆，但心中的恨和怨还在，看到自己坟墓的同时，也是恨和怨最盛的时候。
更何况，博辰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过往，遗恨、执念、恨和怨都会汇集起来，更容易一念之间成恶鬼。
贺余抓住了博辰有些颤抖的手腕，“博辰，如果你要变恶鬼，我也不介意在你和乐瑶的坟前把你打得魂飞魄散。那么，乐瑶为了救你而死，就真的一点都不值得。”
博辰整个身子都在颤抖，那张本来就冷峻的脸显得有几分狰狞。
他的眼神忽明忽暗，时而如凶狠的野兽，时而又有几分痛苦的挣扎。
他抓住了贺余的手，猛然一摔，贺余赶紧松开姻缘册，整个身子翻到了另一处。
“博辰，你最好想清楚！”贺余落地之后大喊道。
“我想得非常清楚。什么轮回新生，我不稀罕，我的命运我要自己主宰。”博辰的身上泛起了绿光，这是要变成恶鬼的前兆。
贺余叹了口气，伸出手的同时，那长鞭便已在手。
“那你就试试！”贺余的眼神也变得狠戾，轻轻一扬，那长鞭便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仿佛连整个墓园都在震动。
博辰扑将上来，如同飞蛾扑火，没有一丝犹豫，绝决如此。
贺余觉得似乎有点不对劲，原本抽出去的鞭子微微收了下力道，那鞭子虽然还是打在了博辰身上，但伤害却轻了许多。
博辰一声惨叫，却无任何退却之意，又一次扑了上来。贺余再度甩出鞭子，把浑身发着绿光的博辰套住，用力一摔，博辰被摔得有些懵，倒在地上没怎么动弹，加之那长鞭又套着他，有那么片刻，似乎才缓过劲来。
贺余再一拉，便把博辰拉到了墓碑前，指着乐瑶的墓碑道：“她看着你呢，你当真想魂飞魄散。”
博辰看着照片上的乐瑶，眼泪滚落下来。
昨天，博辰把他与乐瑶的资料看完，脑子里就翻滚了很多该有的和不该有的念头。
没有记忆，但痛苦犹在。在痛苦的支配之下，心生恶念，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他，这便是变成恶鬼的前提。
此时，陵阳的某个咖啡馆里，乐瑶才刚刚帮青羊神君手撕了桃花。
青阳神君倒是觉得神清气爽，但乐瑶却跟在后面默默地摇头。
“神君，你上一世到底欠了多少风流债？”
“这老话怎么说的，人不风流枉少年。我当年……”青羊神君说了一半，摆摆手，“你不懂，你不懂。”
“神君说说看嘛。”乐瑶心想，不就是沾花惹草渣男一个嘛，什么不懂。原来，神君也没几个好东西。
“乐瑶，我觉得你在骂我。”原本走在前面的青阳神君突然回过头来。
“没，没有。”乐瑶赶紧摆摆手。
“我说你不懂，肯定是有原由的。人生漫长，总得给自己多一点人设。不然，千篇一律的故事，那多没意思。”
青阳神君刚说完，发现乐瑶哭了。
“你这丫头，我不过是说你不懂，哭什么呀？你说，我这替你擦眼泪吧，又与我这一世的人设不符，不擦吧，大家看着，还以为我欺负你了，不要让我这么为难，好不好。”
青羊神君在乐瑶面前走来走去，好像真的很难为的样子。
乐瑶擦了一把眼泪，她真的哭了，为什么？
眼泪止不住，就像断线的珍珠，不停地掉落。越哭越觉得伤心，还觉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扎着了，一直难受，最后干脆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青羊神君瞧着这画风有些不对，也跟着蹲下身来，“觉得心里难受，但没有理由，只想哭，对吗？”
乐瑶点点头。
“那我给你测个字。”
“神君，你看我现在有心情测字算命吗？再说了，我都没命了，还算什么命。”乐瑶连哭带说，那可怜劲儿，也就别提了。
第299章 你都不怕魂飞魄散，还怕什么？
“小姑娘，此言差矣。”青阳神君下意识地想摸一摸胡子，结果摸了个空，这才发现自己没戴假胡子。
“神君，你应该比我年纪小，还叫我小姑娘。”乐瑶止不住泪水，那泪水滑落到嘴里，尽是咸味。
“来，测一个。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虽然这一世比你小，但我知道得比你多，叫你一声小姑娘，不算欺负你。”
青阳神君拉着乐瑶又回了咖啡店，然后还让店员给拿了纸笔过来，非要给乐瑶测字。
“我跟你说，小姑娘，我青阳可不轻易给谁测字，今天帮你测这字，就当感谢你替我解了之前的围。来，写吧。”
青阳神君把纸笔都推到乐瑶跟前，乐瑶一边哭着，一边在纸上写了下一个「安」字。
“安？问什么？”青阳神君抬头看着乐瑶。
“问感情。”
“感情？不是吧？你们喜神殿的鬼差都好这一口吗？这是传说中的职业习惯？”
乐瑶扯了张纸巾吸了吸鼻子，可是眼泪又滚落了下来，她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居然这么多眼泪，好像一次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一样。
“行，感情就感情吧。安，上边是个屋子，下边是个女人。女人坐到室内，即为安。你问感情……”
青阳神君抬起头来，“我说小姑娘，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我可得声明啊，喜欢我可没什么好结果，不管你是鬼差还是人，我的姻缘早就注定了的。”
“神君，我喜欢个子高的。”乐瑶吸了吸鼻子。
青阳神君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毕竟，他这170 的个头，就算是在女人堆里都不算很高。
“你们喜神殿的怎么都那么气人。不测了。”青羊神君把那张纸揉成团，然后扔在垃圾桶里。
乐瑶总算是止住了眼泪。
她不知道为什么哭，更不知道为什么就不哭了，好像不由她自己控制一样。
青羊神君见她不哭了，敲了敲桌子道：“知道你刚刚为什么哭吗？”
乐瑶摇摇头。
“你喜欢的人给你上坟了。”青羊神君一脸意味深长，似乎在等着乐瑶接下来的追问。
但是，乐瑶没有。她只是愣得有点久，然后「哦」了一声。
“就这反应？”青羊神君不解，毕竟谁都有好奇心。
“我其实挺开心。虽然死了，做了鬼差，什么都不记得，但还有人来给我上坟，没把我忘了，我就该知足了。”乐瑶的脸上带着真心的微笑，居然那么好看。
“真是个奇怪的小姑娘。那，奇怪的小姑娘走吧，天也这么热，早点回去，我好睡个午觉。”
乐瑶哭了这么一场，得到了一个答案，原来是有人来看她。
虽然不知道那人是谁，但她心生安慰。被人记得，总归是幸福的事。
此时，在墓地里打了一架的贺余，看着眼前奄奄一息的博辰，“你都不怕魂飞魄散，还怕什么？”
“娘娘……”博辰喘着粗气，艰难地道：“我应该不是失足摔死，是有意寻死，对吗？”
“为何这么想？”
“愧疚。虽然我现在什么都记不得，但我觉得我那时候是愧疚，愧疚得想死，想跟她一起去。我买了双穴墓，那就意味着我想去陪她。”博辰的眼泪又滑落下来。
贺余叹了口气，“地府认定你是失足而亡，不然你也做不了鬼差。在地府的律条里，自杀是罪。有罪之人，是无法做鬼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