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桔沉默了很久,看她的目光无波无澜,比手语的手重归稳定,“他确实很优秀。”
李桔想到他站在书房外面那晚,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始调查李良功的。
李桔:“他做了他该做的事情,只是那个人刚好是李良功。”
宗雅丹闻言,瞳孔猛地一缩,不可思议看她,气愤地拍桌:“李桔!你简直疯了!他把你毁了,他彻底把你毁了你明不明白,你再也回不了以前的生活了!你现在连工作都没有要是没有宗家你以后……”
“我能好好活,哪怕没有宗家。”李桔打断她,目光哀伤的看她:“你为什么总是不相信,我靠着自己也可以过得很好,不用背靠李家,更不用宗家,甚至也不用他,我自己就行自己也可以过得很好。”
“你说的很好就是住农家小院?还是租的?!”宗雅丹青筋凸起,打电话时的冰冷平静消失,怒不可遏的看着她。
李桔心里嘲讽,还以为宗雅丹因为李良功的事一蹶不振,现在看来,她尖锐的荆棘依旧在。
李桔:“无论如何,我不可能和他分开,你也别想对他用手段,省的惹祸上身。”
最后半句,李桔纯粹恐吓,她不知道解南证据掌握到哪一步,他不想让自己操心那些腌臜的事,从不在她面前提,她只知道他想对付广晋海,不知道这火竟然会烧到李良功身上,当然,如果如宗雅丹所说,解南如果有年家那位做靠山,宗雅丹的小手段就根本不够看了。
宗雅丹心口一刺,愤怒目光渐渐变为失落,两人对视,隔着冰冷的屏幕,两人又陷入沉默,在李桔想要挂电话时,宗雅丹轻声问,语气充斥了悲伤和怀念,“宝贝,你有多久没叫过我妈妈了。”
李桔顿了下,鼻子发酸。
“在医院我拽着你的衣角,一遍遍用手语告诉你:妈妈,他今天的飞机,他要走了,你让我见见他好不好,妈妈,我就见一见他,我想去机场见见他。”
李桔眼泪落下,喘了下,咽下哽咽,接着手语:“你划开我的手,让我好好养病。”
“宗雅丹,你把自己的爱看做比天大,却只能容忍我坐在医院沙发上,守着120*90cm的窗户看看天外的一小块天。”
“如果你非让我在你和他之间选择,妈妈,你从来就没有给过我选择。”
晚上解南回来,又是十点多,李桔洗完澡刚出来,坐在床边看书。
解南躺到她旁边,搂住她腰,舒服地喟叹一声。
李桔低头看他,默了下,把书放过去,低头双手拢住他的脸,额头与他相贴,“吃饭了吗?”
夜晚的风吹的他脸有些凉,李桔手指忍不住在他下颔蹭蹭。
解南手探入,勾住她的腰吻上她。
李桔窃笑,呼吸缱绻,温柔与他接吻。
手指摩挲过温热皮肤,有薄汗抹在指尖,唇齿纠缠,解南按住她的后脑勺加重力道,忽浅忽深,大力纠缠,缠过她灵活的舌尖绕过牙房细细吮吻,像猛虎咬住蔷薇细细吮过捉弄起来。
李桔逗痒,乐不可支发笑。
解南挑眉,抬起她双臂,紧跟着起身将她按在床板,居高临下吻住。
李桔忍不住挠他,解南就吻得更用力。
两人闹作一团,吻着、笑着,浑身的疲倦似乎都散了下去。
李桔在唇间温热中掩下眼底晦涩,抱住他脖颈闭眼认真回应他的吻。
解南痞笑,逗弄的动作转为温柔爱抚,像羽毛轻轻从小猫的白毛上飘过,小猫跳起,配合的去追。
温度渐升,烧灼更胜夏日烈阳,温度辗转在情|欲染身的男女间,将远处天边黑幕都烧的火热了。
半夜,接连不断的电话声把李桔吵醒。
她惺忪睁眼,意识还未复苏,浑身疼痛提醒着昨日疯狂,看到手机时间第一反应是她才睡了几个小时,下一秒这浮想联翩的欲|望都被慌张的语气粉碎。
“小、小姐!夫……夫人自杀了!”
李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赶往医院的,一路上她的意识就像游离在身体之外,不同于李良功出事那天她被带进警|局调查时的意识游离冷眼旁观,坐在车上的那一瞬间,她竟然什么也想不到,时间就好像倒退回八岁那年,宗雅丹拿着刀站在她房间里。有恐惧席身,她似乎从未长大,只能颤抖着看着宗雅丹,反复求她放过自己。
赶到医院,钱姨看到她跑过来就哭了,“夫、夫人吃了安眠药,她最近睡眠都不好,我想去看看她睡了没,没想到看见她、她……”
“现在怎么样了?”李桔手脚冰凉。
解南包住她的手,轻轻揉搓。
钱姨捂嘴哭:“医生说剂量不大,救、救过来了。”
“嗯。”李桔平淡点头,两人对比,好像钱姨才是亲人。
三人停在门边,李桔吁了口气。
解南捏了捏她手心,李桔偏头看他。
解南:“我在外面等你。”
“嗯。”
解南垂睫,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帮她擦掉额头冒气的虚汗,看着她,语气玩笑般:“脸色好差。”
四个字,溢出来的心疼。
李桔眼眶刺痛,立马就红了,抬头可怜地看着他:“我不想进去。”
解南抱住她,轻拍她脊背,“那就再坐会吧,落落汗,你浑身都在流汗。”
她流着热汗,身体却反复发冷。
李桔贴着他胸口,听着自己心口虚空的咚咚跳声一点点落下,在几乎要沉迷于这让她无法抽身的温暖里时起身站直,在他下颔吻了下,从他身边走开推门进去。
解南看着白色的门板,片刻垂下睫毛。
房间里,窗帘紧紧拉着,空气不流畅的房间只有空调吹着冷风,李桔感觉自己走进了一个冰冷的棺材,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白色病床上,宗雅丹面无血色的躺在床上。
李桔腿有点软地摸到床边沙发上坐下,看着闭眼安静躺着的宗雅丹,胸口似乎有医院走廊的穿堂风吹过,一片片的冷意上涌。
她忍不住错目将视线瞥向白墙,好像吊瓶的滴液声在耳边坠下。
她无言等着,天光破晓,有薄薄晨光照进病房,宗雅丹的眼皮抖了抖,李桔静静看着她,过了不知多久,她睁眼向这边看过来。
两人看着对方,谁也无话。
片刻,宗雅丹苦笑,苍白的脸仿佛一张随意可以戳破的纸,李桔见过她疯狂、见过她暴戾、见过她怨恨,第一次见她如此憔悴。
不知李良功还是她,让她变成这样。
原来把自己的人生完全系在另一个人身上,是这么残酷的一场游戏。
李桔手语:“我不明白。”
她顿了下,“妈妈,我一直都不明白。”
“你在惩罚谁?”
“我让你很失望吗?”李桔鼻子一痛,“你要为了昨天那通电话让我永远陷在负罪感里吗?”
“妈妈,我是个机器吗?”
“因为我想活下来,所以我那样求了你以后,命就完全栓在你的手里了吗?”
“我有在很听话,你看不到我的努力吗?”
宗雅丹移开目光,有些空洞的眸子看向冰冷的天花板,“你走吧,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昨天那通电话,李桔告诉她自己的选择。
毫不犹豫。
“啪!”李桔忽然起身,抬手打翻了柜子上的水杯。
宗雅丹转头,李桔愤怒地看着她,里面有暴虐的怒火亟待燃烧。
下一秒,她拿起玻璃杯茬戳向自己的手腕。
宗雅丹起身飞快打掉她手里的玻璃碴,“你想干什么?!”
李桔腥红着眼眶大力比手语:“你不是要划清关系吗,你用命逼我,那我还给你!宗雅丹,我们划清关系,以后你再这样无声息的躺在我面前,我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啪!”宗雅丹狠狠给她一巴掌,“就为了那个人!”
李桔心里的冷意如倒灌的海水往上涌。
“不,哪怕一个路人都可以。和李良功离婚,你就火力全开的把注意力调转向我。我撑了二十年,现在却一秒都坚持不下去了。”
李桔苦笑,“知道呼吸充裕是什么样的感觉后,哪怕一秒窒息我都无法忍受,你懂吗?”
宗雅丹:“我说了那个人害得……”
“你爱李良功吗?”
宗雅丹唰的闭嘴,只铁青着脸看她,撑着床的手颤抖,难掩虚弱。
“他帮了你,不是吗?你离婚了,你自由了,去找找你的人生吧。”李桔俯身又捡起一片玻璃碴,“我的话已经说得不能更清楚了,到此为止,宗雅丹,我求你,到此为止。”
她紧紧地捏着玻璃碴,有红色的血流在玻璃杯壁,鲜艳惨烈如雪地碾碎的凌乱红梅。
宗雅丹死死地看着她。
李桔抬手把玻璃碴扔到她床上。
“妈妈,看看我的血吧。”
玻璃碴子落在白色床单,瞬间染上一快雪渍,好像一束血色玫瑰,让人触目惊心。
看得见的看不见的。
她像在斗地主时扔下最后一张底牌,是输是赢,她转身没有再看。
房间重归安静,陷入死一片的寂静。
宗雅丹空洞的目光落到病床上的一团血,忽然狂笑出声,苍白的脸尽是狰狞的笑,眼泪从那张一夜之间衰老的脸上留下,像一棵空心长满木瘤的大树流下白色液体。
空荡荡病房,一时只有女人的痛哭。
李桔走出病房,走廊上,解南靠着对面的墙站着,低头不知在想什么,神情清冷。
李桔脚步顿了下,走过去。
听到动静的解南抬头,看到她红着的侧脸眼眸一沉,随后扫到她往地上滴血的手,大步走过来,“别攥着手,我去找护士。”
李桔心虚地拽住他,拿出手机想打字说话。
“我知道,先别说话。”解南声音紧绷,拉着她在长椅坐下,快步去找护士。
李桔的伤口划得不深,就是流的血看着瘆人,护士很快包扎好拿着东西离开。
李桔觉得医院空气实在不流畅,拉着解南从医院出来。
两人就近找了家饭店,点了两份早餐,解南沉着脸看她的手。
李桔心虚地把手收回,抱歉地哄他,打的字都快举到他脸上了:“好了,别气了,我就这一次,绝对没有以后了。”
解南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李桔,我是不是很混蛋。”
他分明最想不让受伤的人是她,但每次她都为他受伤。
李桔笑容一滞,打字的手慢下来:“什么啊……”
“你这么伤害自己是因为我。”
李桔勉强笑:“我是吓唬她,宗雅丹这样的人不死不休我要不……”
“你为什么不问我?”解南突兀问,突如其来,李桔毫无防备。
她心口一跳,看着他漆黑的眼睛,心渐渐沉下来。
喝掉面前的一杯水,李桔才直起腰问解南,“好,我问你,李良功是不是你举报的?”
解南:“是。”
李桔大脑空了空,她听见自己哦了声,然后低头去拿水壶倒水。
解南抓住了她的手,拿过水壶给她倒水,放到她面前,“冰水,少喝些。”
李桔沉默的看着面前的塑料杯子,感觉自己好像和它一样,随便就能捏变形,稍微烫的水都能烧得自己蜷缩一团。
“我知道,广晋海比你早回来半月。”她抬头看他,把手机上的字递给他看:“是李良功不让你回来吗?”
解南深沉的目光看着她。
在李桔以为他不想回答的时候,解南说:“是,但是我不可能不回来。”
李桔苦笑,“所以我才不问你啊,是我害你不能回来的,也是我害你离开的,如果你要跟我讨论这个,我不也很混蛋吗?”
解南瞳孔一缩,“李桔……”
李桔偏头看窗外,早晨行人匆匆,出摊的大妈已经开始忙活,美好晨曦,充满生活气息。
她转头,才有勇气看解南。
“你想给我讲讲你的事吗?”李桔看着手上的白色纱布,“我最难看的伤口已经摊开给你看了,而你,我以为我很了解,但总会在下一刻发现自己对你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解南,给我看你的伤口。”
第113章 “我、我们……结……结婚……
解南的伤口要如何说起, 因为面前坐的是李桔,他竟然惶恐更多。
这是一副很苦的中药,他熬了很久, 不知何时才会起药效。
李桔目光直直的落在他身上, 沉默包容,温润的眸子好像可以包容遮天蔽日的风暴,他首先想起来的, 竟然是广晋海。
似乎只有她在,他才更敢去面对曾经发生的一切。
当广晋海把他叫进办公室的那天, 解南原本就糟糕的生活彻底被推进了深渊。
他徘徊在黑暗边,稍有不慎就要倾覆。
饶妙春叫嚣着要他下去,要他玉石俱焚。
有人拽住他的手,把他从悬崖边拉了回来,很长一段时间,解南以为这是一种逃离, 原来人生行走的路不止一条,突然分叉的一条路开满了艳丽的花, 相较于另一条的遍地荆棘, 他毫不犹豫的调转了方向。
只是他走着走着, 发现原来这条路还会与之前的路交汇。
在栀子花飘香的季节,他走入郭平冰冷的房间,在繁复的数据和厚厚的实验报告以及打回的论文中看到一个薄薄的日记。
他不知道, 害羞的小师弟还喜欢写日记。
他翻开,发现只有十几页,大学一年,他写的并不多,有几张纸张干巴巴, 解南指腹摩挲过,感觉曾经落在这里的眼泪冰的他手刺疼。
“我好差劲,自己想做的事情还有意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