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尔打断她:“他俩吵架了?”
“对呀,你不知道吗?”李佳霖赶紧给她八卦,“就刚才,我路过萧卉卉的办公室的时候听见他俩吵得很凶,不对,是萧卉卉单方面吵得很凶。我依稀听到一点儿,好像是穆深用了她的邮箱,看到了一些东西,她不乐意了,说那是她的隐私。”
江念尔有些意外:“穆深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是啊,然后我就听到穆老师说,那不是隐私,是证据。”
证据?
江念尔皱了皱鼻子,隐隐觉得这件事跟自己有关。
果然,没过一会儿,穆深叫江念尔单独去谈话。
他开诚布公地告诉江念尔,在萧卉卉的邮箱里发现了一封向外发送监控录像的邮件,视频里囊括了网上流传的那部分,但是萧卉卉矢口否认这件事是她操纵的。
穆深冷静地向江念尔叙述完事情经过,然后问她:“你想怎么处理?”
江念尔垂下眸,她曾经想过,或许萧卉卉看不惯她,顶多跟着网友一起落井下石几句,但没想到视频真的是从萧卉卉手里流出去的。
沉默良久,江念尔才说:“我相信她说的那句话,这件事应该不是她操纵的,她没那么大的能耐,能请得动那么多圈内博主帮她扩散转发。”
穆深不置可否,一言不发。
“她所做的应该就只是传送监控录像,至于后期剪辑和煽动,应该另有其人,大概率就是那封邮件的收件人吧。”
穆深的沉默,表示他也是这样想的,并且很有可能,他已经在着手调查收件人的信息。
江念尔知道他和萧卉卉相识多年,交情还算不错,能为这件事同萧卉卉撕破脸已经是极限了。她坦然地说:“怎么处理都可以,我没有意见,全听你的。但我有一个小问题。”
“你问。”
江念尔抬起眼,问:“你怎么想起来去查萧医生的邮箱的?”
穆深往后一坐,靠在椅背上,手指漫不经心地点着桌面,说:“既然是监控视频,那源头肯定出自诊所内部,随便想了想就查了。”
那还真是,又随便又迅速。
江念尔笑了笑道:“我现在信了,我们诊所老板对员工的关怀是真的很不错。”
穆深忽然看向她,眸光很认真。
“江念尔。”他似乎想说什么,但一时没说,只一下一下地点着桌面,好像在应和江念尔的心跳声。
顿了许久,穆深才慢条斯理地道:“就算你不是我的员工,我也会这么做。”
江念尔假装没听明白,匆匆离开他的办公室。
穆深确实已经锁定了收件人。
他直接将邮件截图发给了周泽文,问:“这个收件人你认识吗?”
周泽文再怎么迟钝,也一下子看明白了,这封含有监控录像的邮件,是从萧医生的邮箱发送到祁菲的邮箱的。
他不知道祁菲什么时候跟萧卉卉私下联系上了,但大约是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她俩结成了让江念尔难堪的统一战线。
周泽文肺都要气炸了,他知道自己误会了江念尔,而此时此刻,他更想甩开祁菲这样恶毒心肠的合作对象。
周泽文做了个大胆的决定,他态度坚决地向公司提出解绑CP的要求,如果公司不同意,他就退出这一行,专心做学术研究。
反正他在专业上很强,根本不担心副业被封杀。
公司妥协了。
这件事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当然网友看到的结局是这对情侣博主分手了,他们并不知道背后这些商业交涉。
祁菲自然是暴跳如雷,但不管她怎么闹、怎么用眼泪攻势,周泽文都不肯原谅她。祁菲闹得太狠了,他烦不胜烦,就直接拿出邮件截图,让她闭嘴。
祁菲知道事情败露,再不敢多说什么。
这些经过,江念尔是后来听陈可说的,她并不在意周泽文和祁菲这对合作CP怎么样,她上微博只是为了去看穆深发的声明。
穆深连发了好几条,详细地向公众解释监控录像是被员工流传出去,然后又被有心人加以编辑和利用的,与江念尔本身其实并无瓜葛。
到最后,穆深还是没有披露萧卉卉的信息,但江念尔对这个结果已经很知足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穆深的决策并没有结束。
一天晨会,只有四个人到了,萧卉卉没来上班,穆深云淡风轻地通知他们,萧卉卉被他停薪留职,自我反省去了。
江念尔有些惊讶,萧卉卉是那种会好好自我反省的人吗?
当然不是。
果然,穆深后续又告诉他们,由于不满意这个决策,萧卉卉现在在闹辞职。
江念尔问:“那你怎么说的?”
穆深看她一眼,平静地道:“我说,那你抽空来诊所做一下工作交接。”
江念尔:“……”
千万不要得罪穆深的念头再一次在她心中浮现。
散会之后,周泽文迟迟未走,他犹豫着叫住江念尔。
“我想跟你道歉。”周泽文对她说,“对不起,我不应该怀疑你。”
江念尔没什么情绪起伏地摆摆手:“没事。”
她无所谓的反应一下子刺激到周泽文,他说:“就这两个字?你就没什么其他话要跟我说的吗?”
江念尔奇怪道:“我应该说什么?”
“你可以生气,可以打我,骂我——”但你不应该无所谓。
周泽文抿着唇,没有说出后半句。
江念尔越是无所谓,就代表她越不在意他,这比冲他发脾气还要让他难受。
江念尔耸了耸肩:“我上次就已经说过了,周泽文,你要怎么想都可以,那是你的自由,你真的不用心怀愧疚,因为我压根儿没放在心上。”
“为什么?”周泽文拉着她不让走,眼里都是血丝,脸色却比平时还要苍白,“你为什么不在意?我们认识这么久,如果连我都怀疑过你,你怎么能不在意?江念尔,你应该活得再计较一点!”
“周泽文,你有病吗?”江念尔快被他气笑了,“我怎么活,怎么处理自己的私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来指点我,你自己就过得很通透很圣人了吗?”
他当然不。
至少此时此刻,在喜欢的女孩面前,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以前周泽文不知道,以为捆绑的CP只要好好合作就可以了,直到公司要求他对外宣布“分手”,他发现一旦离开工作,江念尔跟他再无半点交集。
周泽文闭上眼睛,脑海里的画面一帧帧过去,全是以前拍照时,江念尔冲他笑的样子。
可是现在,她很少再这样对他笑了。
“我是过得不好,”他声音嘶哑,慢慢开口,“但至少你不应该这样。”
察觉到他们两人一直没从会议室里出来,穆深去而复返,只看了一眼就感受到了屋里僵硬的氛围。
穆深没看周泽文,直接对江念尔道:“现在有空吗,去帮我整理一下办公室吧。”
江念尔气鼓鼓地去了他办公室。
打扫的时候,她故意很大力,动静大得很,很明显在发泄自己的不爽。
穆深抱着胳膊看她:“周泽文惹你了?”
“对。”
“那你为什么对我摆着一张臭脸?”
“他不是你外甥吗?”江念尔斜他一眼,“既是舅舅又是老师,他性格那么偏执,你功不可没啊。”
“好的,我会跟我表姐反馈一下。”对上江念尔莫名其妙的视线,穆深解释道,“我表姐,就是周泽文的亲妈。”
江念尔撇了撇嘴,嘟囔道:“一个两个都是神经病。”
穆深笑了,说:“虽然外甥是这样,可不代表舅舅也是。江念尔,我有两个问题想问你。”
“问。”
“第一,”穆深顿了顿,笑意渐渐敛起,认真地看着她,“你喜欢周泽文吗?”
“不喜欢!这还用问吗?”
“那好,第二个问题……”
穆深刚要发问,江念尔的手机忽然响了,她烦躁地挥了挥手,说:“等等啊,我先接个电话,有空再跟你说。”
穆深怔了一下,眼中跳跃的火光短暂熄灭。
第八章 喜欢我吗
萧卉卉真的赌气闹辞职,穆深为了证明自己的决定不是儿戏,火速招了个新人进来顶替她的位置。
新同事小樊,是个男人,长相朴实,性格内敛,胆子虽然小但做事踏实,他来以后,不仅肩负了医生的职责,还大大地分担了江念尔的工作量,很快就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穆深持续在微博上发表动物医学方面的科普博文,几乎每一次都会用有江念尔出镜的照片作为插图,引发粉丝的猜测。
他没有对此进行任何回复,却始终坚持这个做法。
除此以外,他还坚持每天下班以后约江念尔出去吃饭,或是遛狗。虽然每次都打着学习的名义,却几乎从来不聊到专业上的事。
就在江念尔都察觉到他们之间有些暧昧不清时,穆深消失了一个晚上。
这天下班前,穆深单独找她,说今天晚上有点事,不能送她回家,也不能跟她一起吃晚饭了。
江念尔倒是乐得清闲,赶紧摆了摆手说:“那真是太好了。”
穆深嘴角弯了弯,忽然俯身贴在她耳边,小声问:“你就不想知道我要去干什么吗?”
江念尔毫不犹豫地说:“不想。”
穆深倒也不失望,笑了笑说:“晚点告诉你。”
因为他这句话,江念尔宅在家里拍了一晚上搭配,每换下一套衣服都要看一眼信息列表。
一直到晚上十点多,都没有等来穆深的消息,却接到了新同事小樊的电话。
小樊语气有点着急:“小江,你现在方便出来吗?穆老师喝多了,我着急回家有点事,实在不能照顾他……”
江念尔有些意外:“他喝多了?”
“是啊,他好像不擅长喝酒,今天硬灌自己,现在看上去很不舒服。”
江念尔看了眼时间:“你们现在在哪儿?”
小樊报了个饭店的名字,问她:“你可以过来吗?不用太麻烦,就打一辆车把穆老师送到家就行。”
其实时间不太早了,江念尔不是很喜欢在晚上出门,但想起之前自己醉酒,穆深无微不至地照顾她,于是她咬了咬牙,下决心道:“好,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到。”
她匆匆披了件薄外套,打车去了那家饭店。
穆深就坐在门口,脸颊泛红,风把他的短发吹得微微有些乱,和平常很是不同。
江念尔心脏微微颤了一下,她还从没见过穆深这么无精打采的样子。
“这是什么情况?”她问小樊。
“晚上我陪穆老师跟一伙商家吃饭,穆老师不小心就喝多了……”
“商家?”江念尔皱眉。
小樊刚要解释,穆深就抬起头来,迷离的眼神渐渐聚焦在她身上。他问:“你怎么来了?”
“我来换他,照顾你。”
虽然喝了酒,但穆深的语气仍旧不容置疑。他眸光锐利地看向小樊,对小樊的举动表示不满:“是你把她叫来的?”
小樊抖了抖,欲哭无泪:“我错了……”
穆深又看向江念尔:“太晚了,你赶紧回家吧。”
“我都打车过来了,总不能白跑一趟。小樊还有其他事,让他先回去,我送你回家。”
江念尔一边说话,一边架起穆深的胳膊。
穆深虽然看着瘦,但精瘦又结实,重量一压下来,江念尔差点站不稳。
“我可以自己走。”穆深声音沙哑,传到她耳边。
江念尔怕他摔倒,仍旧不肯放开他的胳膊,最后看起来像是挽着他。
穆深微不可察地笑了笑。
刚走到路边,忽然一辆车从身旁疾驰而过,江念尔没注意到,反倒是穆深猛然拉了她一把,迅速将她护住。
江念尔惊魂未定地抬起头,发现自己正伏在穆深怀里,他垂着眸,沉静地看着自己。
距离很近,穆深呼出的气息近在咫尺,在她脸颊上氤氲成小小一团,江念尔“噌”地红了脸蛋,心跳快到不能自已。
穆深弯着眼,漫不经心地问:“到底是你照顾我,还是我照顾你?”
江念尔如梦初醒,飞快地从他怀里钻出来,心虚地望向四周。
好在这时候有空车来了,她赶紧伸手拦下,权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低头上了车。
一路无言。
穆深因为喝醉了不舒服,一上车就闭目养神,江念尔则安静地偏头看窗外,手指不安地绞着衣摆。
她发现了一件糟糕的事情——无论进行多少次深呼吸,都不能让心跳平静。
穆深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气味,此刻混着一点儿酒气,充斥在车子里,在江念尔鼻尖萦绕不散,让她觉得又安心又紧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习惯了穆深霸占她的生活,无论上班时间,还是私下里。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一种感觉,像是吃了一口还未熟透的樱桃那样酸甜。
江念尔悄悄侧过头,看了穆深一眼。
穆深仍旧闭着眼,长长的睫毛遮盖下来,静谧得好像一幅画。
似乎感应到她的视线,他忽然睁开眼,眸光清明地与她对视。
江念尔立刻回过头来,假装在看前面。
“江念尔,”穆深主动叫住她说,“我头有点疼,可以借你的肩膀一用吗?”
江念尔怔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靠过去:“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