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医生他怎么这样——顾汐润
时间:2021-12-27 14:40:41

  穆深沉默地靠过来。
  距离越来越近,江念尔感受到两人的鼻息交汇,猛地睁开眼,提防地看着他:“你干吗,我还没睡着呢。”
  穆深嘴角轻轻勾起,笑声里有些讥诮。
  他一把扯下她耳旁的安全带,按进插孔里,淡淡地说:“副驾驶不系安全带,罚款二十块。”
  江念尔:“……”
  可以,她居然因为二十块钱自作多情了一把。
  江念尔默默扭头,再也不想跟穆深对视。
  穆深下班时常顺路送她回家,因此知道她家的地址,直接开了过去。这一路开得不快,车内很平稳,江念尔在阵痛的间隙打起了瞌睡。
  路上,穆深接到周泽文的电话,那头向他汇报讲座后续的进展。
  穆深听完只是说:“辛苦你了,麻烦你先帮我把资料都收起来,回头我来拿。”
  周泽文愣了一下,问:“穆老师,您已经离开学校了?”
  “对。”
  “您要去哪儿?是家里有什么事吗?”
  周泽文问这个话一点也不逾越,他本科时有一次母亲生病,要做个小手术,全家人怕影响他心情,都瞒着没告诉他,后来还是他自个儿突然回家察觉不对劲才发现的。
  穆深虽然只比他大几岁,却是他的长辈,只要穆深一有事,他都会担心是不是家里又有什么状况了。
  穆深用余光向旁边睡着的江念尔瞥了一眼,才对他说:“别担心,是我的私事。”
  周泽文便不再追问,挂了电话。
  穆深已经将车开进了江念尔家的小区,却不知道门牌号,只能把她摇醒:“你家在哪一栋?”
  江念尔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报了个门牌号。
  穆深把车停在楼下。江念尔自己解开安全带,走进楼里,按了电梯。
  就在电梯门要关上的一刹那,穆深忽然挤了进来。
  江念尔瞪了瞪眼:“你怎么跟来了?”
  “怕你晕倒在电梯里。”
  江念尔哂笑:“原来是担心我。”
  穆深眉头微皱,双手插在裤兜里,眼睛里没什么情绪:“怕你赖成工伤。”
  “……”
  她就知道,这个人能关心诊所里的动物,关心路边的野猫野狗野蚂蚁,也不可能关心她。
  江念尔懒得理他,出了电梯就去开门,没想到穆深一言不发直接跟她进了家。
  “领导,我好像没有邀请你来我家做客。”江念尔眯眼瞧他。
  “嗯。”穆深一点儿愧色都没有,从容地问,“备用拖鞋在哪儿?我自己拿就行。”
  要在以往,江念尔早就把他轰出去了,但今天她身体不舒服,浑身无力,实在没心情管他,就随他去了。
  江念尔往沙发上一横,把抱枕捂在肚子上,蜷缩着腿,把今天的种种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明明一大早还没有这么疼,都是在萧卉卉那通电话后,她火急火燎地跑出门,在校园和教学楼里一阵奔波,肚子才疼得越发凶狠。
  说起来萧卉卉也只是听令行事吧?要用资料的人是穆深,最后说不用了的也是穆深,所以,都怪穆深!
  得出这么一个结论,江念尔立刻对那个正在自家厨房里瞎晃悠的身影感到不耐烦。
  自从来她家以后,穆深都没问候她一声,直接奔去厨房,现在好像还在砧板上切着什么,这是要把她家厨房拆了吗?
  江念尔胡思乱想一通,越发觉得穆深可恶。
  没过一会儿,穆深从厨房里出来了:“我给你……”
  “行了,我知道了。”江念尔截下话头。
  穆深顿了顿,没继续说话。
  “我知道,我抱着你诊所的猫咪拍照,你不高兴了,但是我发誓,我绝对没有伤害它们。”江念尔换了个姿势继续蜷缩,皱眉忍着阵痛过去,止不住碎碎念,“我是很感谢你,之前大雨天替我解围,还送我回家,可我的工作摆在那里,有些时候也是迫不得已,就一个爱猫的人设而已,真的碍到你了吗?”
  穆深蹙起眉头,提醒她:“江念尔,你现在的工作跟以前不一样,你别搞错了。”
  江念尔“哈”了一声,喃喃道:“原来你还记恨着这个。”
  “你说什么?”
  “没必要这样整我,真的。敬爱的穆老师,亲爱的领导,你不觉得自己有点过分吗?”
  穆深眉头皱得更深了:“我整你什么了?”
  江念尔差点给他鼓掌。穆深表情越是困惑,她心里那些不满和怨恨就越被勾了出来:“穆深,你也太会装了,你怎么可以教动物医学呢?你应该是表演系硕导。”
  “江念尔,”穆深有些不快,脸色沉下去,“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不能!”
  “那就别说话了。”
  江念尔疼得身上冒冷汗,咬咬牙,闭上眼睛,真的说不出话了。
  穆深看她这样,稍微缓了口气,问:“你家有没有热水袋、暖宝宝之类的?”
  江念尔摇头,今天是个例外,她平时很少这么难受,家里不备那些。
  穆深找不到毯子,也不方便进其他房间,干脆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盖在她身上。
  “你还不走啊?”江念尔还在置气,没睁眼,下了逐客令,“你平时不是挺忙的吗?别管我了,我躺一会儿就好了。”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穆深眯起眼看了她一会儿,“原来你是个这么忘恩负义的人。”
  江念尔气笑了:“你错了,我不仅是个忘恩负义的人,还身负一招绝学。”
  “什么?”
  “断子绝孙爪。”
  穆深:“……”
  彻底不想跟这个女人说话了,穆深干脆又去了一趟厨房,锅里的姜汤已经开了,他盛出一碗放在茶几上。
  “我给你熬了姜汤,爱喝不喝。”
  扔下这句话,穆深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等到他关门的回音都消失了,江念尔才疲惫地睁开眼,望着茶几上那个冒着热气的碗,发了半天的呆。
  江念尔的肚子没疼多久,第二天就生龙活虎地去上班了。
  她前脚刚到,穆深后脚就进了诊所,他下午还有个学术讨论会要参加,所以今天穿着衬衫西装来的,身姿笔挺,与其说是个兽医,倒更像小说里那种年纪轻轻就继承了盛大家业的年轻总裁。
  总而言之,江念尔背过身,小声嘀咕了一句:“衣冠禽兽。”
  穆深眼神轻飘飘地扫了过来,问:“不难受了?”
  江念尔说:“托您的福,我现在可以生吞一百根冰激凌。”
  穆深皱了下眉,但没有回话,直接进办公室了。
  李佳霖感觉自己偷听到了绝密大八卦,指了指办公室,又指了指江念尔,睁圆了眼睛问:“你们昨天在一起?”
  萧卉卉的目光立刻看了过来。
  江念尔迟疑几秒,撒了个谎:“怎么可能,他胡扯。”
  李佳霖“哦”了一声,不再追问。
  今天他们三位医生很忙,要对前不久捡回来的那只狗进行新一轮的救治。
  那只狗对人类非常警惕,抗拒治疗。昨天只剩下李佳霖一个人值守时,它带着未愈合的疮口偷偷跑了出去,等李佳霖好不容易把它找回来时,它的疮口撕裂,变成了新的伤,还有加剧感染的征兆。
  一整个早上,他们三人都在后面的诊疗室里和这只狗搏斗,前厅只剩下江念尔。
  偏巧今天也没人来做咨询,江念尔悄悄摸鱼,上网看起了时装秀。
  她戴着耳机,看得入迷,完全没注意到穆深出现在了背后。
  “江念尔。”
  在第三遍叫到她名字时,江念尔才匆忙摘下耳机,关掉视频,有些尴尬地看着他。
  穆深穿着白大褂,把衬衫遮在了里面,手上戴着一副手套,上面沾满了血。
  他看着有些疲惫,眉头一直紧锁着,但没有斥责江念尔上班摸鱼的事,只是说:“你过来一下。”
  江念尔跟他一起去了诊疗室。
  那只狗躺在那里,亮着两颗尖锐的獠牙,目露凶光。
  江念尔有一点儿害怕,就听到穆深说:“过来,帮我们按住它。”
  “我?按住它?”江念尔真是迷茫了,看这只“老哥”的样子,不一蹄子把她踹飞就很给面子了。
  “别磨蹭了,快过来。”穆深催她。
  江念尔悻悻地走过去,戴上手套,按在霸道狗总的身上。
  她能清楚感觉到狗狗释放出那种欲要挣脱束缚的力量,它呼吸粗重,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江念尔有点慌,可穆深、萧卉卉他们正在高度专注地处理它的伤口,她只能硬着头皮,轻轻抚摸这只狗的后背。
  “不怕不怕,我们是为了你的健康着想,等你好了就可以开开心心地出去玩耍了,听话一点儿,好不好?”
  霸道狗总扑腾了一下,眼珠转向她开始进行死亡凝视。
  江念尔更加犯怵,手下的动作下意识地变得更温柔:“你别瞪着我呀,我也没办法。我要是生病了,也得去打针做手术什么的,你看你现在多幸运,我们领导不收你医药费和住院费,省下一大笔钱了。换成我就肯定不行……”
  什么乱七八糟的。
  穆深无奈地瞥她一眼。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霸道狗总在听完她这番话以后,似乎觉得很有道理,逐渐放弃了挣扎,也不再使劲,任由他们处置。
  活像一个丧失了斗志的战士。
  它一消停,穆深、萧卉卉他们那边的工作就进行得很顺利,给它伤口消炎、缝合,再打了止痛针,终于赶在中午前全部结束。
  萧卉卉摘掉手套,长舒一口气,冲穆深笑着说:“辛苦了。”
  穆深点了下头:“大家都辛苦了。”
  萧卉卉立刻转向江念尔,道:“念念今天出了大力。来诊所至今还从没这么辛苦过吧?”
  江念尔正要出去的脚步停了下来,怎么觉得她这话说得别有深意呢?
  江念尔笑了笑,心平气和地答:“我的职位与你们不同,工资也不同,所以工作内容上是有点不一样。”
  萧卉卉细细地冲着手,提议道:“既然这只狗这么听念念的话,不如以后就由念念来负责照看它吧?”
  别,不要。
  江念尔刚要拒绝,穆深就应了:“好啊。”
  江念尔立刻瞪向他,眼里发射出“你闭嘴你别说话”的光波。
  穆深完全将她的眼神屏蔽在外,慢条斯理地说:“我觉得这个提议可行,就这么定了。”
  报复,这绝对是报复。
  江念尔深吸一口气,走到霸道狗总身边,摸了摸它的头:“狗哥,我先给你取个名字吧,以后咱们就互相关照了。”
  狗狗转了转眼珠,看着她。
  江念尔笑眯眯道:“从今天开始,你就叫‘深深’了。”
  李佳霖顿时大惊,赶忙去看穆深。
  但是,穆老师不仅没有黑脸,反而轻笑了一下,问:“江念尔,你骂我?”
  “没有啊。”江念尔搓了搓狗头,“你看它威武霸气,气场两米八,叫这个名字不是挺可爱的吗?”
  诊疗室里的温度好像低了两度,李佳霖直哆嗦。
  穆深慢慢脱下白大褂,挂在墙上,对另外两位女医生说:“你们先去忙吧,我有点事要问一下江念尔。”
  萧卉卉的视线在他和江念尔两人间来回转动,迟迟未动。李佳霖是一点儿也不想卷入这个战场,推着她赶紧离开了。
  两人一走,诊疗室里立刻安静下来,“深深”也不再发出动静,睁着一双大眼仿佛在看戏。
  穆深松了松袖扣,一步步逼近,语气很随意,但又好像藏着暗流:“就这么讨厌我?”
  江念尔莫名有点紧张。
  其实昨天她肚子不疼以后,反思过自己是不是话说得太重了些。有时候她难受得厉害了,心里就有一股怨气想发泄出来,昨天赶巧穆深在,就变成了她攻击的对象。
  江念尔自以为他们之前的关系还算不错,她对这个人的印象分也很高,但自从她的“人设”被拆穿后,两人的关系就急转直下。
  她甚至已经不害怕被解雇了,反正她有手有脚,总能找到工作。
  江念尔思考时,一直没说话,穆深就以为她默认了。
  他脸上一瞬间浮出冷笑,低低道:“江念尔,昨天是谁送你回家、又是谁给你煮的姜汤,你全忘了吗?”
  “所以,你是想让我跟你道谢吧?”江念尔觉得自己懂了,立刻道,“真是谢谢老板您了,百忙之中抽空照顾我,但是您也别忘了一件事。”
  江念尔抬起下巴,一字一顿地说:“昨天如果不是你,我也不至于难受成那样。”
  穆深大半张脸逆隐在阴影里,似乎在垂眸看她,若有所思,不再说话。
  江念尔调休这天,准备回趟老家临湖市。
  临湖市是个小城,就在近海市旁边,离得很近,她爸妈住在那里。
  出发赶车的时候,江念尔看到萧卉卉在工作群里发了个动物援助募捐的链接,并附言:这是我们诊所穆深博士联合海大动物医学系、动物保护协会、近海市动物救助站一同发起的捐助活动,募集来的钱款将用于后续的公益救助行动,公正透明。请大家奉献一点爱心,量力而行。
  江念尔刚想点开链接仔细阅读一下,后面的人流就簇拥着她上车,她只好先把手机收起来,等一会儿有空的时候再看。
  到了临湖车站,只有魏海燕一个人来接她。
  江念尔有些奇怪,问:“我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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