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停稳，后门打开，有人路过林萌和薄许妄下车，察觉两人间的奇怪氛围，多瞄了眼。
发生这事，林萌不好意思再黏他身边，垂头往前走，坐在靠窗处。
薄许妄抬眸看她背影。
此刻，她耷着肩头，垂着脑袋，好像受了委屈缩成一团的小奶猫，整个人安静得黯淡。
跟平时截然不同。
薄许妄轻拧眉。
很快，公交发动，他缓慢收回目光，看向窗外，唇角抿得平直。
她好像很不开心。
林萌不敢回头看薄许妄，情绪愈发忐忑，手指拽紧裙摆，低头看手机，界面停在微信，眼睛瞬间酸涩。
咬住下唇，吸了下鼻子，忍住满眼热意。
越忍，堵得越难受，关掉手机，偏头看窗外。
窗上有灰，不清晰倒影更模糊。
巴掌大的小脸被耳发掩得更小，唇角轻抿，眼尾耷拉，看着灰败无光。
想到刚刚跟他的对话，回应虽然简短，但明显不厌恶。
她搞砸了。
*
下车后，林萌看了眼薄许妄，很快收回视线往前走，一句话没说。
其实她很想跟薄许妄说拜拜，再道歉，想到他刚刚的脸色和后退，勇气顿时退却。
她不想，他更不高兴。
回家路上，林萌绞尽脑汁反思。
担心做得不够，或太够。
怕太冷淡，他察觉不到；怕太热情，他察觉到，而后残忍拒绝。
除了薄许妄，她没喜欢过任何人，没任何经验，更没把控能力。
她仅有一腔纯粹滚烫的热情。
如一粒看似不起眼却灼人的火星。
高冷得寂寥的薄许妄如荒草无边的荒原。
火星遇到荒原，注定漫天野火。
这是亘古不变的铁律。
林萌完全没法控制。
想他，靠近他，喜欢他。
她也不想控制。
理不清头绪，林萌更低落：他因她很不开心，怎么办？
直到进家门，也没想出办法。
也许事发之际就该挽救……
当时情况太混乱，感觉做什么都错。
她太怕他更不高兴，看都不敢看他。
林萌书包一丢，扑在床面，神情恍惚。
她突然想到昨天薄许妄以为她忘带伞，好心分她一半，结果湿了自己肩头，肩头那块深色……
一会甜蜜无比，一会懊恼不已。
他很好，是她见过的最好的男孩。
就算他不喜欢她，也不觉他如何。
但如果是自己搞砸，错失机会。
她会很难受。
很难受。
林萌缓慢翻身，平躺在床面，望着天花板，小声呢喃。
“完全不够看。”
“要是跟他一样优秀。”
“就好了……”
*
洗漱完，林萌坐到书桌前，摸出手机，班群正闹腾，都在讨论明天穷游。
她随便看了几眼，拿起数学试卷，郁郁寡欢在稿纸上验算。
刚算出答案，手机不停振动。
她偏头看了眼，何欣的消息。
-萌神！
-我给你缩！
-你家薄美人会去穷游！
-开不开森！
林萌看着算半天还算错的数学题，一个头两个大，看见她提薄许妄，顿时更大。
她抿着唇，笔尖戳稿纸，眼神低落难受。
良久。
她叹了声，捞起手机回：我早就知道了。
-？！
-嗯。
-那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开心？
林萌又叹一声，把今下午的事简单说了下。
-我第一回 见他变脸，肯定很生气。
-摸摸，应该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我现在不敢见他呜呜……
-稳住，不一定是生气，可能只是被吓到。
薄许妄顿变的脸色和下意识的后退再次在脑中回放，林萌实在猜不准，很烦躁，换了个话题。
-你觉得，他会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
-像他那种高冷男，活泼开朗型的吧。
林萌也这样觉得，他那么静，需要小太阳互补，不然绝对冷场。
但又觉得……
-会不会嫌太吵？
-额，好像可能？
林萌顿时恹了，她不是话痨，但一遇见薄许妄，控制不住说这说那，甚至停不下。
她想控制，却完全控制不住，或说不敢。
好像只有不停说话，才能证明自己存在。
在他寂静世界擦过一点痕迹。
林萌揉了下眼，慢吞吞敲字。
-欣欣，我怕。
-？
-怕他讨厌我。
*
一觉起来，林萌没想出妙计。
但她干劲十足，像打了鸡血。
鲁迅先生说，没方法才是最好的方法。
翻译过来就是，不管怎样，追了再说。
林萌站在镜前，握拳打气：“萌萌最棒，萌萌加油。”
然后，背上大书包，出门。
古镇远离城中心，是远近闻名的景点，很多学生假期组团旅行。
为更好体验穷游，老王和两班班长已事先商定，每人经费每日四十元，两天八十元，包含车费、食宿等所有开销。
八十元对城市长大的小孩而言，也许只是平时外出一顿小吃，尤其像林萌这种从小被父母捧在掌心长大的小公举，听到这点钱，小声嘀咕：“八十块够开一晚酒店吗？”
林萌忧愁叹了声，杏眸滴溜转，唇角缓慢露出狡黠笑意。
薄美人一看就乖小孩，肯定不会藏钱，到时没钱花哼哼……
脑中浮现那画面，林萌忍不住笑出声，美滋滋刷票上车。
仙女救美的时候到啦！
林萌出门早，到总站才六点半，林母没做早餐，她也没吃，准备去喝粥。
她走到最近的早餐店，一眼看见低头喝粥的薄许妄。
店里很多空位，林萌想也没想坐他对面。
薄许妄眼皮都没颤一下，似完全不在意旁边坐谁。
似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林萌瞥他一眼。
只有一碗白粥，泡菜都没。
她微讶，心道，这么少？还没上完吧？
很快，服务员过来问她吃什么。
林萌收回目光，低头看菜单，本想点最爱的皮蛋瘦肉粥，想到穷游，即便藏了钱，也不能太放肆，点了碗白粥，半笼蒸饺，一个茶叶蛋。
喝白粥喝得像上刑场的薄许妄：“……”
把菜单还给服务员，林萌犹豫，好多好吃的，要不要再来点……
正想着，对面飘来一道视线。
有些纳闷，透着丝不可置信。
林萌眨眼，有点不好意思，飞快垂眸，忐忑心道，难道吃太多？
但还好吧？
前几天才被妈妈说吃太少。
没一会，薄许妄收回目光。
林萌顿感压力消失，松了口气。
想了想，去窗口拿了两碟泡菜。
回来时，放了碟在薄许妄眼前。
薄许妄顿了下，很轻：“谢谢。”
林萌摆手：“互帮互组，不用。”
薄许妄没再说。
林萌抬眸看他一眼，心道，跟以前差不多，应该没生气？
或说……缓过来了？
早饭很快上桌，她没再多想，开吃热腾腾的蒸饺。
哇，味道不错。
吃完一个，她抬头看薄许妄，慢吞吞喝粥，没别的东西上桌。
林萌微讶，看着他欲言又止。
迟疑了会，忍住，收回视线。
等她吃完蒸饺，喝了半碗粥，薄许妄还在喝，开始怀疑人生。
到底是她太快？还是他太慢？
林萌忍不住多看两眼。
不仅喝一口要缓几秒，还细嚼慢咽，白粥需要这样？！
急得她恨不得抢过来帮他喝。
林萌开始放慢速度，过了会，见他碗底的粥快见底，终于松了口气。
总算完了。
她配合薄许妄速度，几乎同时放筷。
薄许妄没等她，背起书包，去前台付钱。
林萌忙咽下粥，抓起手机书包，忙不迭地跟上去。
薄许妄用的零钱，她扫码付款。
两人一块走出店，一块去总站。
林萌大步跟在他旁边，想了想，忍不住小声提醒：“你吃得好少，而且好慢。”
作者有话要说：
4-9章的修改不用康哦，酒看见有框框，觉得有些影响阅读，所以放进敏感词和谐了下：-D-
晚安安呀～
第11章 第十一口
咬星星/余温酒
chapter11
——
提到这，薄许妄面露了些窘，顿了会才开口，语气沉闷：“正常饭量，正常速度。”
林萌微惊：“你认真的？”
“……”不是很认真。
“一米八好几的男生，一碗白粥，慢得不情不愿，正常？”
“跟谁比不正常？”薄许妄硬着头皮问。
“跟谁比都不正常。”林萌毫不迟疑道。
“……”
“别说男生，我都比你吃得多。”
“……”
来外公家后，老被说吃得少慢，女孩都比你……
原以为不在家能远离，没想到出现女版外公。
薄许妄莫名有些恼羞：“明明是你吃太多，一女孩比一男生还多。”
情绪比昨天激烈，话也多得离谱。
林萌愣了会，下意识为自己辩解：“我是正常饭量，是你吃太少。”
明知自己不正常，但放下不面子的薄许妄像小孩：“是你吃太多。”
没哪个女孩愿被自己喜欢的男生说饭量大，林萌黯然道：“哪怎么办？”
薄许妄瞬间清醒，意识到自己刚刚很离谱，尴尬得闭嘴。
林萌抿唇，语气苦恼：“我吃这么多才能饱。”
老爸老妈饭量都挺大，在家从没被说吃得多。
在学校倒有人说，都一句带过，转而羡慕她身材。
她突然有些得意：“虽然我吃得多，但不长肉啊，好多人羡慕呢。”
薄许妄正想道歉，见她又不像生气，顿时不知如何开口。
安静几秒。
林萌也反应过来，她不该说他饭量，至少不该这么直白。
但……
摆摊的越来越多，耳边全是吆喝声，晨光越来越亮，飞快蔓延世界。
几缕金芒洒在少年身上，黑发似被染色，瘦削背影镀上一层淡金色。
莫名圣洁，也莫名脆弱。
林萌心脏猛颤了下。
两人很快走进车站。
薄许妄看她一眼，唇颤了下，却没声音，眸底闪过一丝烦闷，转身往公交走。
林萌忙喊：“薄许妄。”
他回头看她。
少女站在公交前，金色晨光斜打在她身上，衬得白净小脸近乎透明，身形愈娇小。
薄许妄眨了下眼，神情浅淡，安静等她开口。
晨光扩散很快，眨眼便散开，少女被笼罩住。
林萌忍了几秒，实在忍不住，放软声音：“你真吃太少，而且太慢，也许……”
顿了顿，语气晦涩：“可以去医院看看。”
*
“啊？所以你叫薄许妄去哪？”
“医院……”小小声。
何欣不可思议：“搞错没？！”
林萌后觉不安，但又觉没错，小声反驳：“他的饭量和速度真很不正常。”
“但你不能直说，这不是在他雷区蹦迪吗，不拉黑你拉黑谁？”
“……”
理智告诉她不该说，但强烈感觉让她说了。
想了想，她很认真：“就算普通朋友，看见不正常的，也该善意提醒，要是为了讨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反而害他。”
何欣叹：“说不对，不说也不对，太难了。”
“其实我犹豫很久，知道直接说，他肯定不高兴。”林萌戳开酸奶，喝了口，“但我觉得没人提醒，会越来越严重，胃肯定坏。”
“他家人应该会提醒吧……”
对哦，他还有家人。
他总是孤身一人，过于安静。
常让林萌觉得，他的世界只有他。
公交发动，林萌不再纠结，拉开拉链，指着满书包零食：“看，朕的新后宫。”
何欣偏头看，面露震惊：“这么多？吃得完吗？”
“别小瞧我，”林萌拿出巧克饼干，拆开包装，吃了块，满足眯眼，“我的胃连通宇宙，而且不长胖哦。”
何欣羡慕的泪水从嘴角流出：“得意死你算了。”
林萌递到何欣眼前，笑嘻嘻：“来点不？草莓味，超好吃。”
何欣看着粉嫩夹心的巧克饼，有些心动，咽咽口水，而后残忍推开：“最近减肥。”
林萌没强求。
何欣喝了口水，见她咔嚓咔嚓啃饼干：“你没吃早饭？”
“吃了，”林萌道，“一碗白粥，半笼蒸饺，一个茶叶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