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真的可以为所欲为——亦宴
时间:2021-12-27 15:33:23

  两人顾左右而言他,始终在最想谈的话题边缘徘徊,像是不敢触碰火焰的飞蛾,可越长溪不喜欢这样,宁愿死,她也要真真切切拥抱一次火焰。
  卫良:“你被封妃了。”
  “嗯。”不过是假的。
  “听说他很喜欢你。”
  “嗯。”也是假的。
  “你喜欢他么?”
  越长溪不耐烦地冷笑,“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
  她的笑容太尖锐,卫良像是被刺痛,不知是不是月光的缘故,他的眼角有些泛红,“可是你病了。”
  越长溪:“然后呢?”
  “你生病,他却没来看你,但是我来了。”卫良很认真地望着她的双眼,“所以,你不要选他,选我好不好。”
  督主的眼睛清澈明亮,眼底深处透着数不尽的期许与渴望,像是不知道她已经嫁给别人,像是未曾在门口苦苦等待一夜,越长溪已经下定的决心忽然就开始动摇。
  指尖停留在他泛青的胡茬上,越长溪不再满身带刺,而是很温柔地解释道,“卫良,和一个人在一起,不是选择题,而是判断题,当对方在你身边时,你就已经知道答案。”
  如果她不能给他爱情,至少要教会他什么是喜欢,那么遇见下一个女孩时,他就不会像这次一样茫然无措。
  卫良:“你对我的判断是什么?”
  似乎从遇见对方起,卫良就一直是淡淡的样子,万物都不能入他眼。这还是第一次,卫良如此执着于一个答案,可是,他注定要失望。
  越长溪后退两步,负在身后的左手捏紧琴弦,“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为什么不能,因为你不喜欢我?”
  越长溪笑着反问,“那卫良,你爱我么?”
  晚风拂面,男人终于被她问住,眼中执着散尽,迷茫之色逐渐涌上来,越长溪脸上笑着,心却是冷的。
  这是她最不想提及的问题。
  卫良永远都无法回答,因为他根本不懂什么是爱。就像盲人不知何为色彩,聋哑人不知何为音乐,她这样问对方,不过是残忍地揭开对方的伤疤,并嘲讽他的缺陷。
  她不该这样做。
  她只能这样做。
  越长溪垂下眼眸,死死咬住自己的唇,人果然是世间最残忍的生物,否则为何他们生来就有伤害深爱自己之人的能力。
  长久的无言后,越长溪不愿再折磨自己,也不愿再折磨对方,她扯了扯嘴角,试图露出一个微笑,最终却失败了,“卫良,你走吧,永远也不要回来,永远也不要再来九盛城。你不爱我,我也不爱你,无论你认为我们之间存在过什么,都是错觉。”
  “去睡一觉,梦醒了,你又可以重新启程。”
  她的话又狠又绝,再无半分回旋余地,越长溪闭上眼,等着对方离开。这一次,怕是真正的诀别。
  等了许久,她也没等到对方离开的声音,反而落入一个柔软的怀抱中。
  卫良的唇贴在她耳畔,清泉般的声音流淌出来,
  “你刚刚问我为什么来,其实我也不清楚。”
  “当时我正在茶楼等人,偶然听到见有人说皇帝娶妻,公主叫越长溪,我自认为心里没什么感觉,可是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在前往九盛城的路上。”
  “来的路上人来人往,摊贩在为生计奔波,书生来进京赶考,每个人都有赶路的理由。可我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不知道为什么放弃等待半个月的雪莲消息,也不知道来到这要做什么。在赶路的三天三夜中,我每时每刻都在思索,却一直没有答案。”
  “可是现在,我站在你身边的这一刻,终于有了答案。我来到这里,不过是想问你一句,溪流儿,你高兴么?”
  “我知道你在梦阁一直不太快乐,也知道你一直想离开,如今终于如愿以偿,你定是高兴的吧。”
  “至于爱不爱你,或者什么是爱,我仍然没有答案。但是唯有一点我能确定,如果我有爱的人,一定是你。”
  “溪流儿,你是玫瑰,我很愿意途径你的绽放。”
  琴弦断裂,两颗珍珠哒哒地落在地上,越长溪的手腕被割伤,可她却感不到丝毫疼痛。卫良仍然自顾自说着,“中毒也不必担心,阁主早就答应过我,一定会为你解毒的。”
  “这是没有感情之人,能送给你的全部爱意。”
  多年以后,越长溪仍然记得这个夜晚,那晚万籁俱静,月亮都收紧光亮,笨拙的男人倾尽所有,他没有治愈她的伤口,而是将自己心底的裂痕全部撕开,每一个鲜血淋漓的空洞,都在呼喊着她的名字。
  它们说,越长溪,我将永远爱你。
  ——既然摆脱不掉,那就一起沉沦。
  月光下,女人眼中闪过复杂的光,她轻抬手指捧着对方的脸颊,看着粘腻的血液从他的侧脸一直没入衣领,“我要纠正一下。”
  “第一,你确实爱我。”
  “第二,我也爱你。”
  “第三,阁主给我下的毒是雪蒿,根本无药可解。”
  你是刽子手,但我却无法控制自己对你的爱意,所以我仍旧会杀死你,不过,我也会跟你一同离去。
  卫良,这是尚有良知之人,能送给你的最大爱意。
  所以……
  “所以……”
  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黑暗之中,女孩的声音仿若鬼魅,如同所有被精怪蛊惑的人一样,卫良点点头,“永远都要。”
  正如之前所说,无论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天亮之前,卫良推开窗子离开,越长溪没问他去哪,也没问他何时回来。她只是关严了窗户,坐到桌上给自己倒了杯茶。
  稀稀疏疏的声音传来,申帝和江植从床底爬出来,周宛晴推开了房门,三人无一例外,都无声地望着桌前的女孩。
  手腕上的伤口已经凝固,可是大片的血迹却留在衣袖上,暗红的痕迹像是凋零的花朵,越长溪最先开口道,“放心,有解药。”
  众人刚要松口气,却听她又说,“但我不会吃的。”
  申帝最先沉不住气,呵斥道,“你在说什么傻话!那样的人,怎么能为了他死。”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小,在座的各位也不傻,他们都听出了越长溪的言外之意,想要和卫良一起死。
  比之申帝的训斥,周宛晴来的更温柔些,她拿着帕子擦掉对方手上的血痕,“溪流儿,你这又是何必?”
  不像两人以为的心绪混乱,越长溪目光清醒,甚至比之从前,还带着些轻松的笑意,“晴儿,你记不记得我刚才为什么哭?”
  周宛晴点点头,“你说太疼了。”
  “对,我觉得太疼了。从我十二岁那年起,梦阁就每半个月除掉一人,我以为我疼,是因为痛恨这些生命被轻视、被践踏。”
  “所以一直以来,我都想着推翻梦阁,杀掉沈昭元,可是对于其他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几位先生不过是听命行事,山中侍卫更是什么都没做,如果杀掉他们,是不是不公平?”
  “但最终,我还是认为他们都该死。他们的确什么都没做,可是袖手旁观,正是他们的原罪。”
  “令我没想到的是,做下这个决定后,我依旧不快乐。她们的身影还会不停在眼前出现,我还是会在噩梦中惊醒,我一直不明白这是什么原因,直到今天才懂。”
  越长溪偏头望向女孩,“晴儿,袖手旁观的,还有我自己啊。”
  理智上,越长溪知道自己的行为没有任何错误,可是感情上,她却过不去这关。她忘不掉剑刺进乔南胸膛的感觉,所以她做噩梦,梦见乔南对她说,“是你害我。”
  “我想做个好人,然而生活帮我做了别的选择。以前我只能承受,如今终于能反抗。”
  将解药塞进对方手里,越长溪死死握住周宛晴的手,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几人脸上,申帝仍然目露不解,甚至还想劝对方两句。可是经历过这一切的周宛晴已经泪流满面,她握紧那颗解药,重重点了下头,“好。”
  越长溪露出解脱般的笑容,她望向太阳,忽然觉得轻松极了。
  她真的不后悔。
  “阿良,”她双手抱住对方的脖子,亲昵地唤他,唇温软滚烫,却吐出世间最冰冷无情的话,“你设宴,让本宫见见他们,好不好啊~”
 
 
第44章 .  43刺杀   贪欲起,妄念生。
  纵然平日多有不堪,但齐宣之毕竟是皇帝,经年累月积攒的底气还在。他推开挡在身前的太监,龙纹黄袍微微摆动,“老九,朕不记得有召你回京。”
  申国的皇子公主一旦成年,就不允许住在宫中,必须搬到自己的府邸生活,但是平日有出入宫闱的权利。然而只要立下储君,剩余皇子凡是年满十五,就要被派到封地,除非皇帝允许,否则终身不得离开。
  齐宣之登基那年,齐景曜正好十五岁,因为是先皇比较疼爱的儿子,还被分派到富饶的江南。
  老九挑眉,“怕是以后都不用麻烦七哥了。”
  南边的普通刺客已经被丞相和众多太监解决,气喘吁吁的林丞相来到皇帝身边,他将带血的刀立在身前,“九王爷,你这要以下犯上。”
  齐景曜漫不经心地点头,“确实。”
  为官多年,林宗生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然而此时敌众我寡,他只好放低姿态劝道,“九王爷请听微臣一言,造反之事是大罪,即便您现在一时成功,不日亦要被京中三万驻军围攻,不如我们各退一步,就当今日之事没发生过。”
  齐景曜很快戳穿他的意图,“你我二人都知此事绝不可能轻易姑息,丞相不过是想拖延时间等宫中护卫,但是恐怕你们没这个机会了。”
  他以眼神示意下属,不多时,就有更多的黑衣人从四面出现,他们肩上抗的尸体,赫然是刚才跑出去求助的太监宫女。
  丞相脸色一变,这才知道自己中计。第一批刺客不过是幌子,目的就是将他们全都困于内廷,不让外廷侍卫听到一点风声。
  越来越多的黑衣人出现,齐景曜才点头笑道,“丞相在等人,本王又何尝不是呢?”
  对面百名黑衣人蓄势待发,眼见大势已去,丞相看了一眼后方的妻子和君主,提刀上前,“九王爷想弑君,今天就要踏过老夫的尸体。”
  林宗生毕竟年过半百,年轻时身体素质再好,如今也大不如前。更何况之前还经过一番打斗,此时手臂都有些颤抖,唯独他的眼神,是一如既往地坚定。
  “丞相赤胆忠心,本王佩服,事后一定给您留个全尸,”齐景曜面露惋惜之色,随即嗤笑道,“七哥,这么多年你还是心盲眼瞎。一心想除去忠君之士,又错信奸佞之徒。”
  林宗生不明所以,申帝却懂了。况且事到如今也不容他不信,但他仍抱有最后一丝侥幸,“是你强迫凝儿。”
  让刺客暗杀丞相的计划是皇后提出的,人是她带进宫中的,此计划唯独她和暗卫知晓,也只有她能从中作梗。
  “也罢,就让七哥死得心服口服。说起造反之事,还是皇后先找到的本王。”
  提起那个宛若清莲般的女子,齐景曜也觉得惊奇。他半年前偷偷进京,虽有造反之意却始终不得章法,最后还是皇后找到的他,也不知道一个宫妃怎么得到的消息,反正她答应帮他夺得皇位,但也要他承诺一个条件。
  “不可能,”昏暗的宫殿下,雨滴顺着申帝的发丝留下来,他满脸不可置信,“凝儿绝对不会背叛朕。”
  眼看时辰差不多,东园的火也快被浇息,必须要抓紧时间动手,齐景曜不耐烦道,“随皇兄怎么想,毕竟黄泉路上还有很多时间供你思考,”他顿了顿,肃声道,“动手!”
  话音刚落,身后的黑衣人全都冲上前,他们不想惊动外廷侍卫,因此一律不用刀剑,只徒手进攻。哪怕如此,他们也要比胡乱挥舞着长刀的太监要强很多,眨眼功夫就快冲到申帝身边。
  申帝高喊着,“暗卫!暗卫!”
  远处欣赏着这一切的齐景曜还好心地给他解答,“你说那几个不成用的暗卫?本王一味药就解决了。”
  暗卫忠心耿耿又身手不凡,势必是他造反途中的巨大阻碍,齐景曜为此发愁很久,却被皇后轻而易举地化解,“暗卫平日吃喝均有严格管控,唯独一点上很容易做文章,就是他们每日服用的白漆木。”
  暗卫每三天发一次解毒丸,为了不让他们背叛,解药均由皇帝亲自掌管,申帝有时不耐烦这些事,就让皇后替他做。赵凝霜今早发了八份带砒霜的解药,而不善内功的暗九,则在议事后被齐景曜的人亲自干掉。
  因为暗卫的存在是绝密,他们的住处也不为人知,所以一直到现在也没人发现。
  手里所有的底牌全部失效,申帝也不由得开始慌张,他被丞相和几个太监簇拥着向御书房内逃,这次他不再拖拖拉拉,而是恨不得当即钻进房门。
  太监宫女不断减少,就在众人都以为要命丧于此的时候,转机蓦地出现。举着火把的郑元白突然从南侧冲出来,他身后也跟着大批兵马,弓箭手动作不停,飞箭不断向齐景曜射去,忙于追杀皇帝的黑衣人立马转身保护主人。
  林丞相抓住机会,猛地冲出包围圈将申帝和妻子送进御书房,他快速关上大门,艰难地抵挡想要破门而入的敌人。
  因为无人掌灯,御书房里昏暗无比,唯独偶尔从门缝传来的火光,映出申帝阴沉的脸。丞相夫人拍着门高喊,“老爷,老爷!”
  门外兵戈交接的碰撞声、众人交战的呼喊声连成一片,门里门外仿佛两个世界,丞相夫人的哭喊在房间内不断回荡,即便如此,另一个声音的出现依旧清晰可见。
  吱呀——
  御书房的后门被打开了。
  御书房的后门连通后宫,需要绕很大一圈才能过来,因此门外刺客不可能这么快就找过来,申帝惊疑道,“来者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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