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灵儿莞尔:“大表哥客气了。”
低头看一看卫昭,她又说,“枣儿其实也和我一起照顾渺渺。”
舒瑾复对卫昭道:“多谢枣儿。”
卫昭笑一笑:“大表哥师傅,不客气,别的我也没有落下,等你检查。”
舒瑾点点头:“好。”
从夏橘和夏栀口中得知卫灵儿亲自下厨备下饭菜,他回房稍事梳洗过便回到正厅。
“大表哥,想着你这些日子吃得清淡,怕你乍一下受不住太荤腥的东西,便也做的都是清淡一些的菜式。”卫灵儿对舒瑾说着,帮他盛了一碗鱼头豆腐汤。
舒瑾道过谢,卫灵儿又去帮卫昭盛上一碗汤。
正当这时,收到舒瑾回府消息的徐庭耀已然赶来了扶风院。
夏栀才禀报过消息,徐庭耀到得廊下,行至正厅外,见他们在用饭,一怔对舒瑾道:“我去书房等你。”
卫灵儿起身走到正厅外,与徐庭耀见过礼,询问:“徐公子可曾用膳?”
这会儿差不多要到用午膳的时辰。
徐庭耀未回答,坐在案几旁的舒瑾道:“既来了,便一起用膳罢。”
卫灵儿扭头看一眼舒瑾,方才转过脸对徐庭耀说:“徐公子,厨艺不佳,请勿见怪。”
徐庭耀明白过来。
他一笑:“是我叨扰了。”
第33章 在意 舒瑾不动声色多打量她几眼。……
徐庭耀留下一起在扶风院用膳。
夏橘夏栀添了副碗筷, 然而只添一副碗筷很快便不够了。
舒瑾迟迟未回府,舒静怡担心自己的大哥哥,又晓得他今日回来, 央舒静柔陪她到扶风院看望。
于是,在扶风院用午膳的人再多出两个。
不过这一桌饭菜本是为迎接舒瑾, 做得比平常更丰盛。
舒静怡和舒静柔留下用膳也没有什么问题,何况舒瑾仍吩咐夏橘夏栀去小厨房添上两道菜。
舒静怡过来的时候没想那么多。
来了之后, 见卫灵儿、卫昭、徐庭耀都在且都一块用午膳, 更无负担, 唯有满心欢喜。
她感觉自己和其他人是在为大哥哥接风洗尘。
是在欢迎大哥哥回家。
往日里唯有新年佳节一大家子人聚在膳厅用膳时, 才能和舒瑾这位大哥坐在一处用饭,今日却是在扶风院,没有长辈, 只他们五六个同辈, 舒静怡如何不高兴?
为舒瑾盛汤布菜的事儿全都被舒静怡一手包揽了。
哪怕舒瑾开口让她不必折腾也没有用,舒静怡只两句话送给他。
“大哥哥,你瘦了,得多吃些补一补才行!”
“全都是表姐亲自下厨做的,不能浪费表姐的一番心意。”
话说罢,拿一双眼睛眼巴巴看他。
到底是自己妹妹,舒瑾也没办法在这样的事情上对舒静怡态度强硬。
因而众人用午膳期间, 摆在舒瑾面前的碗碟便不曾空闲过。
如此一顿饭终究算是和乐融融。
夏橘和夏栀添上两道菜后退到廊下听候吩咐。
正厅里欢声笑语不断传来,夏栀低声感慨:“上一次扶风院这般热闹, 都有些记不起来是什么时候了。”
夏橘点点头, 也不得不承认是这样。
她往正厅的方向看过去一眼,为世子爷高兴的同时又隐隐担忧。
表小姐对世子爷很好,世子爷也对表小姐很不错。
可是, 她听说夫人一直在帮表小姐留心合适的夫婿人选……
夏橘微抿了下唇。
若世子爷想把表小姐留在身边,应是有法子的罢?但若表小姐没那个心思呢?她不确定的想着。
正厅里众人用过午膳,夏橘和夏栀已在偏厅备下热茶点心。
一行人又移步偏厅去喝茶。
渺渺跟去偏厅,熟门熟路捡了个清凉的位置躺下,专心致志地舔毛。
偏厅的窗户洞开着,微风阵阵。
从窗户望出去恰能瞧见庭院里的那一池荷花。
冬天初至扶风院时见过的一池枯荷,随季节变迁,已是庭院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风景。
卫灵儿偏过头,单手托腮看外面的荷花。
她想起上一次去沛国公府,冯家的后花园里有一处更大的荷塘。
其实舒家的花园也有。
虽然不能亲眼验证,但卫灵儿怀疑,各大府宅没有哪门哪户是不种荷花的。
毕竟这个时节,满池荷花确实赏心悦目。
“表姐在看什么?”
舒静怡见卫灵儿望着庭院似发起呆,好奇也凑过来看一看。
卫灵儿转过脸来,微笑:“在看荷花。”
舒静怡笑:“大表哥院子里的这池荷花有什么不一样吗?”
卫灵儿诚实的摇摇头。
“没有不一样,可不妨碍它好看。”
舒静怡道:“倒曾听闻杭州西湖的荷花格外美,多少文人墨客为它提笔赋诗。当真是诗里写的那样,‘接天莲叶无穷碧’吗?表姐可去游玩过?”
卫灵儿微微一笑:“幼时爹娘带我去过苏杭,确有幸见过那样的美景。西湖极大,夏日湖面上铺满莲叶,连水天相接之处都是一片碧绿,难免给人一种壮阔之感。想是这样,世人才有如此感慨。”
舒静怡一脸神往:“若哪天我也可以亲眼见一见便好了。”
卫灵儿说:“得闲去苏杭走一走,江南风景和邺京风景也很不同。”
舒静怡点头,转而望向徐庭耀:“我记得庭耀哥哥去过许多的地方,是不是也去过江南?”
卫灵儿和舒静怡一样,一双眸子看着徐庭耀。
徐庭耀说:“虽去过不少地方,但是江南尚未涉足。”又笑道,“记得小时候,我父亲曾去江南办过一桩案子,却什么江南特产都没有带回来,彻底错过了。”
徐庭耀的小时候不知是多少年前。
卫灵儿收回视线,又看一看庭院里的荷塘,收回视线时,面容平静。
从旁安静听过半晌他们聊天的舒瑾,这时却忽而开口:“师傅不是去年便又去过江南办案吗?”
卫灵儿目光落在舒瑾身上。
舒瑾一笑又说:“去年的事就不记得了,你几时记性变得这么差?”
徐庭耀似恍惚记起有那么一桩事,语气无奈:“去年我爹去江南办案的时候,我也因别的差事去了湖广啊。”
舒瑾颔首说:“这倒是。”
徐庭耀斜眼看他:“你以为我不想如你这样清闲自在?”
卫灵儿视线从舒瑾脸上移开,垂下眼,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冰镇酸梅汤。
酸甜微凉的滋味入喉,心神稍定。
舒静怡却怕徐庭耀的话勾起舒瑾的伤心事,忙着转移话题,好奇般问起徐庭耀湖广的人文风光。徐庭耀看她感兴趣,回答得认真,将自己所见所闻,一一说给舒静怡听。舒静柔虽一直没说话,但在徐庭耀说这些时,也听得认真。
这样一面喝茶一面闲聊,不知不觉,大半个下午便过去了。
舒静怡和舒静柔起身告辞。
卫灵儿也准备带卫昭回雪梅院。
舒瑾却道:“灵儿,你再多留一会儿,我有事找你。”
卫灵儿不知舒瑾有什么事,可他既然开口,她暂且留在偏厅没有走。
舒瑾和徐庭耀去书房。
卫灵儿见卫昭和渺渺玩闹起来,起身走到窗边,倚窗又安静看着那一池塘的荷花出神。
直到夏栀进来偏厅说:“表小姐,爷请你过去书房。”
卫灵儿回身问:“单我一个吗?”
夏栀微笑:“爷没有说要请枣儿表小姐也过去。”
卫灵儿一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让卫昭在偏厅等一等她后,独自去往舒瑾的书房,徐庭耀已经离开了。而舒瑾站在书案后,手中正在展开一幅画卷,她慢慢走上前,发现画的是渺渺在雪中玩闹。
“大表哥。”
卫灵儿在书案前站定,低声问,“不知大表哥何事找我?”
舒瑾抬眸,看一看卫灵儿说:“那日见你抄写的佛经,字迹清秀工整,想起这幅画尚未题字。”
“不如由表妹帮我一回?”
卫灵儿认真看几眼舒瑾展开在书案上的画卷,画中的渺渺栩栩如生。
无须多想,这定是舒瑾自己的画作。
“大表哥的字也写得很好,为何要找我题字?”卫灵儿说,“我的那一笔字,勉强当得上大表哥口中的清秀工整,再好却是不能,只怕会将这幅画毁了。”
舒瑾望一眼卫灵儿:“不愿意?”
“不是……”即使当真不愿意,卫灵儿也不能承认,但不愿意亦并非不喜。
舒瑾道:“你愿意写,便不会毁了画。”
卫灵儿不得不点头答应他。
可要写什么同样是一个大问题,比字写得好不好更为严重。
画上乃冬日,草木萧瑟,有猫,有雪……
卫灵儿想得许久。
舒瑾在一旁挽袖帮她研墨,直到见她想定,顺势递过去蘸满墨汁的毛笔。
卫灵儿微愣,将毛笔接过来:“谢谢大表哥。”
之后,凝神专注提笔写字。
卫灵儿一双眸子望着书案上的画。
长而密的眼睫垂下来,像一把乌黑的小扇子。
舒瑾不动声色看她,继而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落在她执笔的手。
手如柔荑,细指纤纤。
“之前抄了那么多佛经,可是都抄出茧子来了?”
舒瑾忽然的话令卫灵儿动作一顿,随即连忙将毛笔从画卷上移开了。
她去看舒瑾,眸光澄澈:“大表哥,这算不得什么。”
“何况,很快就好了呀。”
卫灵儿搁下毛笔,把双手摊开展示给舒瑾看。
舒瑾便认真看得半晌卫灵儿的手。
见他不再说,卫灵儿笑一笑,收手继续执笔写字。
把那句话剩下的几个字也认认真真写完。
待到收笔,卫灵儿嘴角微翘对舒瑾解释:“从前读诗,曾读到过一首,其中两句,‘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可画中的渺渺却抛下大表哥去外面玩雪,故而我借着先人诗句,改了改,只望大表哥莫要嫌弃我无用。”
卫灵儿写的是一句“朔风飞雪乱庭院,狸奴弃我出门去”。
舒瑾看清楚卫灵儿写下的句子,抬眸再看她时,眸中浮现淡淡笑意。
“很有趣。”
舒瑾说,“多谢灵儿,待墨迹干了,我便让人将画挂在书房。”
卫灵儿微微一笑:“大表哥觉得有趣就好。”
她不确定舒瑾找她是否有别的事,沉默着等待舒瑾开口,舒瑾却再无话。
卫灵儿于是说:“大表哥倘若无其他事,我便带枣儿回去了?”
“大表哥也好休息。”
舒瑾深深看卫灵儿一眼,默一默方道:“去吧。”
卫灵儿含笑点头,离开舒瑾的书房。
舒瑾却没有喊人进来,而是自己把这幅画挑了一个合适的位置挂好。
想起在偏厅,他有意说起师傅去年去过江南时,卫灵儿眼中刹那难藏的紧张,他垂下眼去。
灵儿在意的不是明镜门,是徐家。
他很希望她有一日愿意主动向他求助,但以她的性子,他或许是永远等不到那一天的。
……
回府的舒瑾迟一些去与老夫人请安。
后来卫灵儿去福寿院,老夫人见了她很是高兴,叫孙嬷嬷取来一对羊脂白玉的镯子,塞给了她。
那之后没过两天。
卫灵儿送完卫昭去学堂,又往正院去,薛念兰一见她,招手让她到跟前。
“灵儿,姨母让人给你新做了套衣裳,你瞧瞧?”
薛念兰让徐嬷嬷把新衣服取来,拉着卫灵儿,让她看一看。
那是一套银红暗花蝶纹夏衫,看得出来用的料子极好。
只……
卫灵儿瞧一眼衣裳,便望向薛念兰:“姨母之前让人给我新做得许多套夏衫,我衣裳够穿的。这颜色倒是很称怡表妹,姨母还是拿给怡表妹吧。”
薛念兰含笑说:“灵儿,姨母也不瞒着你,这新衣裳是专门为你做的。”
“过两日,你随我出门赴宴,有夫人想要见一见你。”
“总归是要好好打扮一番。”薛念兰道,“这家夫人不成,给别家夫人留个好印象也不错。眼见半年又过去了,姨母是既怕挑得不仔细,又怕耽误你……不管怎么样,多上心一些是没错的。”
“灵儿,哪怕不着急,也不能便放在一旁不闻不问。”
“反正是看一看,不见得要定下来的。”
薛念兰费心为她筹谋,卫灵儿难说出拒绝的话,想了下,点头道:“嗯,我听从姨母的安排。”
她答应了,薛念兰又笑:“好,那你先去试一试新衣服。”
卫灵儿便随徐嬷嬷去侧间。
纵使她无心婚姻之事,可若对此表现得抗拒,难免叫姨母操心。
也不是她说上两句暂时不想嫁人便有用,当真那样说,许会变得更糟糕。
一个寄人篱下的表小姐说自己不想嫁人那是想怎么样?
难道想要赖在府里吗?
亦如姨母所说的,看一看,不见得要定下来。
卫灵儿想,倘若她说出自己嫁人起码得嫁个什么样的如意郎君,只怕要叫人说她不知好歹。
当然,那都是从前了。
从前她也和旁的小娘子一样认认真真考虑过终身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