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能让他们和大公子关系和缓,不说他们高兴,姨母也要感谢你。”
“旁的事,姨母是不想那么多的。”
卫灵儿微笑对薛念兰说:“姨母我明白了。”
趁无其他人在,她又主动问起自己好奇的一些事,“那只叫渺渺的猫是不喜欢亲近人吗?”
“表妹当时想去抱它,却被抓伤手背。”
“而且,这只猫看起来对大表哥有些特别?”
薛念兰默一默,才开口:“有些事,确实提前与你说一说的好。渺渺原本是娴姐儿的猫,娴姐儿就是大公子的亲姐姐,七年前去了,后来渺渺便被大公子一直养在扶风院。灵儿,你要记得,大公子不喜别人在他面前提大姑娘。”
“至于你问渺渺对大公子是不是有些特别,这么说也没有错。”
“渺渺确实不怎么亲近人,这些年几乎只亲近大公子,你和枣儿能得它喜欢,说明你们有缘。”
卫灵儿这才知晓舒瑾原本是有个姐姐的。
七年前,在那个时候,舒瑾大约是十三岁的年纪?舒家大姑娘想也很年轻。
“大姑娘怎么年纪轻轻便去了?是得了急病吗?”
“还是,如我爹娘那般,遭遇意外……”
薛念兰摇摇头,没有回答卫灵儿的问题,只耐心叮嘱她:“总之切记不要在府里议论大姑娘的事,不说大公子,若传到老爷耳朵里,老爷也是不高兴的。”
“是。”
卫灵儿应下。
想起那些丫鬟婆子,对舒家大姑娘绝口不提。
而自己姨母也是这般态度,一时难免觉得,那位已故的大姑娘,舒家上下竟讳莫如深至此。
第7章 见面 卫灵儿愈笑,露出小梨涡。……
离开正院时,外面天已经黑下来了。
卫灵儿回雪梅院休息。
因为和舒静怡约定明日去逛市集,她把没剪完的窗花一一收好,没有熬着夜鼓捣这些。
和卫昭一道用过晚膳,洗漱过,卫灵儿便让宋嬷嬷带卫昭去睡觉了。
翌日,卫灵儿仍起了个大早去给薛念兰和老夫人请安。
待回到雪梅院,卫昭乖巧的在窗下高声读书。
卫灵儿吩咐海棠准备早膳,等卫昭读完一整篇,才喊他歇一歇用膳。
两个人才用过早膳,舒静怡身边的丫鬟便过来请他们。
稍事梳妆,穿上斗篷,卫灵儿牵着卫昭去垂花门和舒静怡会合。
舒静柔也在。
舒静怡避开卫灵儿的视线说:“我喊柔姐儿和我们一道去,表姐和表妹不会介意罢?”
实则是她担心自己难以独自面对卫灵儿和卫昭,才喊上舒静柔,也好壮一壮胆,不会那么慌张。
卫灵儿微笑道:“不介意的。”
舒静怡悄悄松一口气,在丫鬟的搀扶下率先上得马车。
他们一行四人一道乘马车出门。
如同卫灵儿和卫昭初来邺京那一日,街上无比热闹,行人如过江之鲫,摩肩接踵,小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卫灵儿紧紧牵着卫昭的手,在舒静怡和舒静柔的陪伴下,一路走一路看。
舒静怡大约真心想赔罪,话不多,却不时买些小吃、小玩意儿往卫灵儿和卫昭手里塞,告诉他们这个好吃、那个好玩。
“锦绣阁既卖胭脂水粉、首饰簪子,也卖女孩儿的衣裳,基本上女孩儿需要的东西,这里都能买得到。”舒静怡对卫灵儿介绍,“这间铺子的东西质量不错,买起来也放心些。”
卫灵儿含笑点头应下了。
他们这才进去,锦绣阁的掌柜的立刻迎上来。
女掌柜认得舒静怡和舒静柔身份,福身行了个礼,笑问:“二小姐和三小姐今日想买些什么?”
舒静怡说:“有什么好东西都拿出来瞧瞧。”
女掌柜的也大方,立时介绍起一些新到的胭脂水粉、首饰簪子。
其中有一套胭脂和口脂,用白象牙雕花紫檀木盒装着,十分精致,雕的又是梅花,正应和目下的时节。
舒静怡反复看得片刻,很是喜欢。
但她前两日才买了不少胭脂水粉,花去不少银子,便没有再要这个。
卫灵儿看在眼中,却不动声色。
她挑了几样别的东西买下,和舒静怡他们从玲珑阁出来。
逛累了,舒静怡和舒静柔领着卫灵儿和卫昭去酒楼吃饭顺便歇一歇。雅间是舒静怡派丫鬟提前来定下的,虽然临近晌午,到酒楼吃饭的人很多,但也不用等着。
酒楼名叫珍味。
卫灵儿牵着卫昭进去,看清楚柜台后的掌柜的时,眸光闪了闪。
但她脚下没有停留,微笑跟在舒静怡身后,随领路的店小二去二楼雅间。
“这间酒楼是新近开的,既有江南风味的菜式,也有北方的菜式。”
“表姐想吃什么点什么便是。”
四个人分别入座。
舒静怡一面对卫灵儿说着一面示意小二报菜名来听听。
卫灵儿点了两道她和卫昭都爱吃的江南菜,又让舒静怡和舒静柔推荐几道北方的特色菜肴,之后再添上一道汤、两道点心,他们几个人尽够吃了。离上菜还需要点儿时间,卫灵儿趁这个空闲说要带卫昭去更衣,暂且从雅间出来。
海棠跟着卫灵儿和卫昭一起下楼。
走到楼下,卫灵儿便取银两给海棠,吩咐她回一趟锦绣阁。
酒楼离得锦绣阁不远,来回一趟同卫灵儿和卫昭两个人更衣的时间差不离。
海棠去了,卫灵儿这才走到柜台前,微笑说:“掌柜的,问一下,更衣该往何处走?”
“这位小姐,请随我来。”
站在柜台后的中年妇人笑着走出来,引着卫灵儿往后院去。
来酒楼吃饭的人都在前厅,后院这会儿无人。
中年妇人将卫灵儿和卫昭带至一处房间,直到进去了,关上门,她转过身,热泪盈眶,便要对卫灵儿和卫昭跪下磕头,口中泣声喊道:“小姐!”
卫灵儿伸手一把将人扶住,扶她站直了:“钱嬷嬷,别多礼。”
被喊作钱嬷嬷的中年妇人潸然泪下:“小姐哪一日到的?在舒家住得好不好?可曾受人刁难?”
卫灵儿笑:“前两日刚到,今日才出门来逛,没人欺负我们,我们很好。”
“看到钱嬷嬷也很好,我便安心了。”
卫灵儿口中这位钱嬷嬷是从前在她娘亲身边伺候的人。
爹娘突然遇难,被卫家那些亲戚反复刁难的日子,不是钱嬷嬷拼命相护,卫灵儿也不敢说她和弟弟现下会怎么样。
患难见真情。
后来,姨母派人来接她和弟弟北上邺京,她让钱嬷嬷提前出发。
钱嬷嬷懂管账、会做生意,还有一手好厨艺,卫灵儿和钱嬷嬷商量一番,决定在邺京开间酒楼。没人知道她和钱嬷嬷的关系,酒楼做起来了,进项好,往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至于被逼上绝路。
但她们对邺京到底人生地不熟,此前不敢说一定能成。
如今碰面,心里终于有数。
卫灵儿和钱嬷嬷抓紧时间聊了一会儿酒楼的事,又问起当初随钱嬷嬷北上邺京的小厮林松。卫灵儿的爹娘对林松有活命之恩,在她和弟弟最难的日子,林松感念那份恩情,亦没有少护着他们。
林松是个可靠的,卫灵儿便让他随钱嬷嬷来邺京帮忙做事。
左右她身边也没办法留个小厮带进舒家。
“他出门办事去了。”
钱嬷嬷说,“可惜不在这,不能来和小姐见礼。”
卫灵儿笑一笑:“不碍事。”
“往后都在邺京,虽我没办法时常过来,但总归会再见面的。”
钱嬷嬷忍着泪握住卫灵儿的手:“小姐在舒家千万要照顾好自己和枣儿。”
“会的。”卫灵儿反握住钱嬷嬷的手。
和钱嬷嬷见过面,估摸着时间差不多,钱嬷嬷先离开,之后卫灵儿和卫昭缓一缓从房间出来,离开后院回去前厅。海棠果然刚从锦绣阁买完东西回来酒楼。
卫灵儿稍微确认下,是舒静怡喜欢但没买的那套象牙雕花的胭脂和口脂。
人既回来,他们也就一道回雅间去。
才上得二楼,忽见雅间外跪着一个年轻的小娘子。
那小娘子扶着自己微隆的肚子,边哭边磕头:“求求舒二小姐开恩,让我留在孙少爷身边伺候罢。我实在没法子,才来求二小姐,哪怕让我为奴为婢,我也是甘愿的。”
她说话声量不低,别的雅间几乎都有丫鬟小厮出来看情况。
长廊尽头也聚起人在围观。
卫灵儿凝眸看得那人几息时间,雅间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出来的是舒静怡身边的大丫鬟兰馨。
兰馨冷冷道:“哪来的没脸没皮的小蹄子在这里撒泼,还不速速离开!”
跪在地上的小娘子哭得越发凄惨:“二小姐,看在我和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开个恩罢!”
“我往后绝不和您抢孙少爷!”
舒静怡是已经定下亲事了?
卫灵儿没有从姨母口中听过这件事,不甚确定,只瞧着像是那个样子的。
否则,这个小娘子哪里来的胆子这么讹上来。
孙少爷是什么人她不清楚,不过不管所谓的孙少爷是什么人,都必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现下也算表妹有难,做表姐的没道理坐视不管、不闻不问。
何况,以舒静怡那样的性子,只怕不知如何应对,光顾着自己生气去了。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
又不是舒静怡叫她有孕的,她偏找舒静怡做什么?
找那个所谓的孙少爷去啊。
卫灵儿心下计较一番,面上嘴角微翘,让海棠带着卫昭在远处,慢慢上前。
“这位小娘子真是让人佩服。”
伸手把人从地上扶起来,卫灵儿笑容诚挚,“不知小娘子该怎么称呼?”
大约也被突然冒出来的卫灵儿弄懵了,她下意识说:“我是芸娘。”
卫灵儿愈笑,露出小梨涡:“芸娘,真是个好名字。”
芸娘回过神来,要推开卫灵儿:“你是谁?”
卫灵儿稳稳扶住她,脸上笑意不减说:“我是个无名之辈,不值一提,但我方才听芸娘一番话,心中钦佩。”
“记得往前爹娘总反复教导我,说身为女子,切不可自轻自贱,与人厮混,没有正经小姐的样子。又说做出无媚苟合那等子事情的,定也不会是什么值得托付终身的好儿郎。倘若大婚之前便怀有身孕,更是令家族蒙羞。初至邺京,得见芸娘,才知也未必是那样。”
卫灵儿情真意切看着芸娘。
“想来这世上的人原就各种各样,也有人虽未及大婚便有身孕,但她家人不觉得她蒙羞呀,这才是真心疼爱女儿罢!”
“此事若发生在我身上,定不像芸娘这般好命,只怕立时便要被爹娘用个不知廉耻的名头打出家门去,活成个生不如死的模样。芸娘,你真是让人羡慕,有那样体谅你、疼爱你的家人。”
兰馨原本看卫灵儿去扶芸娘还觉得莫名其妙。
听罢她的话,又看芸娘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表情好不精彩,顿时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你笑什么呀?是我说得不对吗?”
卫灵儿无辜看向兰馨。
兰馨憋着笑摆摆手,卫灵儿又去看芸娘,笑容灿烂,“芸娘,我真幸运,竟初来邺京,便已见到如你这般,全然不被世间礼义廉耻拘束、令人钦佩的小娘子!”
第8章 打算 便宜大表哥跑来雪梅院做什么?
听来句句在夸,反而更作践人。
无媒无聘,与男子厮混,乃至有孕……
这样的事儿不管放在什么人家身上,都绝不可能引以为荣。
远远近近看热闹的人都和兰馨一样忍不住笑,偏那笑声又刻意忍耐着,便是“扑哧”、“扑哧”,一浪接着一浪。阵阵笑声落在芸娘耳中,饶她本是豁出去脸面特地来堵舒静怡,也倍觉羞耻。
芸娘顿时又哭:“这位小娘子,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样欺负我?”
“连我过世过年的爹娘都一并拉出来羞辱,忒恶毒了些。”
卫灵儿轻“呀”一声,似惊讶,又慌张:“芸娘,我绝无欺负你之意,方才所说,句句肺腑之言。我与你今日才见,如何晓得你无父无母,是无人教养,才……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万莫误会。”
芸娘哭得更厉害。
卫灵儿脸上满是无措劝得几声,见劝不动,便叹气:“本以为芸娘与旁的女子不同,原不是。”
“原来芸娘也觉得无媒苟合乃自轻自贱之举么?”
“眼下却不明不白有了身孕,求着为奴为婢,芸娘忒傻了些!”
卫灵儿上前一步:“芸娘,我这个人别的没什么,但最见不得小娘子受委屈。”她一把抓住芸娘手腕,“走,你带我去找那个负心汉,我定要帮你讨个公道!”
四下有围观者觉得卫灵儿傻乎乎的,不由出声:“小娘子热心肠是好,可别被骗了才是。”
卫灵儿循声抬头,温柔一笑:“多谢这位大哥提醒,然也不应当。”
“芸娘无父无母,也是个可怜人。”
“又那样低声下气、卑躬屈膝,想都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待我帮她讨回公道她便不必如此。”
又有旁人再开口劝的。
卫灵儿只客客气气笑一笑,并不听从他们的劝告。
她拉着芸娘要往楼下去。
芸娘眼底顿时闪过一丝慌乱,用另一只手扶住肚子,“哎哟”地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