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傍晚时分,众将领齐聚主将大帐中时,副将们皆对她赞叹有加、刮目相看。
秦亦瑶淡定的一一回应。
然而正在众人聊的火热时,雷啸却带着雷胜从帐外匆匆而来。
他二人皆正容亢色,雷啸眉头更是紧皱。
他扫一眼帐中诸将,嗓音十分低沉。
“方才探子来报,边境突生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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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日东升,金色的阳光洒满大地,一支黑甲骑兵大军踏着满地的金光疾驰而来,直到接近阳川城的城门才缓缓停下。
为首的银甲将军身披黑色斗篷,行至城门下高举一块金色令牌,面容冷峻,嗓音沉稳。
“安平王兼神武将军萧云承,奉命来援。”
城楼上的士兵闻言赶紧找来一名面貌周正、蓄着短髭的黑甲将军,那人低头仔细望了望城楼下的人,脸色顿时一惊。
“快开城门!”
略显陈旧但还算宽敞的阳川将军府中,萧云承坐在上首,言简意赅的将事情经过告知守将卢有终,说明了来意。
一旁的卢有终闻言,神色有些不敢置信。
他看向萧云承有些犹豫的开口:“王爷您的意思是,荣天钧近日即将带兵攻打阳川?”
“对。”萧云承神情正色的看着他,点了点头。
卢有终见他如此肯定,脸色有些为难起来,“可我军探子尚未发现敌军,若按王爷的意思办,是否……”
萧云承闻言,眉头微微一皱,随即沉声开口。
“卢将军尽管按本王的吩咐去办,若敌军来了,你便是大功一件,若敌军没来……”
他指了指自己腰上纹饰繁复的金色令牌,上书“安平王”几个大字,复又抬眼看向卢有终。
“便可如实上奏,是本王下的令。”
卢有终一听这话,赶忙起身作揖,“王爷言重了,末将这就去办。”
“且慢,我同你一起。”萧云承忽然起身,嗓音沉沉。
“……是。”卢有终看着他有些惊讶,但还是应了声,领着萧云承径直出了将军府。
阳川城地处边境,又因过去常年征战,城中大多是兵士及其家眷,真正的百姓只有两万多人。
但若加上家眷,便足足有五万多人。
萧云承及卢有终两人站在城楼上往下望去,城中大街小巷满是士兵在挨家挨户通知百姓收拾行李,尽快出城。
原本井然有序的街道不过片刻便慌乱起来,百姓听闻被迫出城的消息皆哀叹连连。
城楼上的卢有终看在眼里,脸上也有些踌躇起来。
“……王爷,是否一定要将百姓迁走?他们的家都在此啊!”
萧云承闻言将远望的眼神收回,转头看他一眼。
“若我们守住阳川,他们还可再回来。若守不住,”他神情正色起来,看向卢有终的眼神十分深沉,“留在这也是送死罢了。”
他这番话如醍醐灌顶,让卢有终脑中瞬间清明。
“王爷此言振聋发聩,是末将糊涂了。”
他冲萧云承深深作揖,神情坚定了些,方才又开口询问,“若百姓迁走后军心不稳,该如何是好?”
萧云承望向城中来回奔走的兵士,忽然长叹了口气,随即神情肃然负手而立。
“百姓可以退,我们不能退。将士的家眷皆在他身后,谁能退?”
卢有终闻言,神情正色的点了点头。
时间紧迫,趁百姓收拾行囊,萧云承趁此时间让卢有终带他将城防巡视一圈,午时过后,两人才于城门处目送百姓离开阳川。
由于出城人数众多,卢有终便点兵两千,由他们护送百姓及将士家眷往东,到最近的大兴城暂避。
浩浩荡荡的人群中,卢有终的家眷也在其中,他儿子才七岁,如今就要分别,自然分外不舍。
萧云承看着他与妻儿告别,轻叹口气,然后冲身旁的一队亲兵吩咐了几句。
十人的银甲士兵冲萧云承作揖,随即跟着百姓一起出了城。
几万名百姓满脸哀伤与不舍,一步三回头的渐渐远离了阳川城,直至傍晚时分,才总算看不到远去的人影。
与此同时城中的将士也没闲着,在萧云承及卢有终的吩咐下,众人迅速且有序的将城防加固、武器备足,人人脸上都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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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沉,棕黑色的大军隐在夜色中,遥遥远望着灯火明亮的阳川城。
“皇上,前面便是阳川了。”
身着棕金铠甲的魁梧将领勒马,冲身后穿金色铠甲的人恭敬作揖。
端坐于马上的荣天钧闻言,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阳川城,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冷冷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搞事情搞事情~~小可爱们能猜到荣天钧要搞什么事情嘛~~
第44章
天色微亮,太阳从天边露出一角,缓缓升起。
昨夜一如往日的相安无事,让城墙上值夜的士兵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转头冲来换岗的人抱怨。
“唉,昨日神经兮兮的紧张了一整天,就连城里的百姓都给撵走了,结果什么事都没发生,这不糟蹋人嘛!”
“就是啊!连守卫都加强了,要不然我今天还能在家休息一日呢!”
“自开国到现在,我们阳川都被攻打多少次了,哪次不都只是有惊无险吗?唉,外来的将军就是大惊小怪!”
“对啊对啊!苦的只是我们这些小兵罢了。”
两名黑甲士兵趁换岗的空隙拉扯闲谈了一会,正聊的起劲呢,两支羽箭却带着劲风瞬时从远处射来,直直射入两人身前的城墙上。
若非阳川城墙高耸,此刻他二人便会当场毙命。
两人当即就被吓傻了,颤颤巍巍的互看一眼,这才赶紧跑去报信。
不过片刻,萧云承与卢有终便快步登上了城楼。
两人从高耸挺立的城楼上往下望去,不远处密密麻麻的棕黑色铠甲中,有一人身着金色铠甲,正抬头远远望向城楼。
神情冷峻的萧云承眉头微皱,示意身旁的卢有终。
“此人正是荣天钧。”
一旁的卢有终闻言神色一惊,急忙冲身后的士兵喊道:“击鼓示警!快!”
然而几乎同时,其余三门也皆传来军报,称城门外发现大量郑军。
面色本就焦急的卢有终,眉头顿时皱起。
“传我令,命众将领务必死守城门!”
“是!”
眼看着传令兵应声跑走,他才又转头望向城楼下密不透风的棕黑色大军,叹了口气。
如萧云承所言,郑国的皇帝——荣天钧果然带大军赶到阳川,兵临城下。
战鼓声声,一遍又一遍的回荡在阳川城中,原本闲适懒散的气氛陡然变的紧张不已。
“荣将军,别来无恙。”
萧云承一手扶在城墙上,望着远处的荣天钧,冷声开口。
远处的荣天钧闻言,冲身前的将士摆摆手,然后独自一人骑马行至大军前。
他扶了扶头盔,抬头望向城楼上的银甲将军,嘴角扯出一丝笑意。
“又见面了,萧将军。”
两人于城楼上下眼神交锋,火药味十足。他二人身后的士兵们更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城下的荣天钧盯着萧云承看了一会,然后才转头扫视几眼,然而城楼上站的除了黑甲便是银甲的士兵,他左看右看,却并未见到绯袍黑金甲的秦亦瑶。
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复又看向十分淡定萧云承,心中一动。
“你竟然敢将她独自留在军营中?”
他有些失落的笑笑,看着萧云承高声问道。
“秦将军武功了得,我为何不敢将她独自留下?”城楼上的萧云承望着明显失算的荣天钧,冷冷的回他。
随即他神情又冷了些,语气也低沉了几分,“倒是荣将军你,似乎很想让我带她来这?”
“既然萧将军你独自来此,必是已经有所察觉。”
荣天钧闻言,也回了他一个冷笑,脸色也同样冷得很,“你我之间就不必拐弯抹角了罢。”
萧云承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然而神色却冷如冰霜。
“荣将军确实好计谋。不过恐怕你想在此见到的并非是我罢。”他沉沉望向面无表情的荣天钧,嗓音带了一丝笑意,“不过即便我带她一同来此,她也不是你能困住的。”
他这句话让荣天钧的脸色变了几变,最后总算他一贯的邪笑来。
“既然如此,那你我二人之间就免不了一战了。”他抬头说着,眼神却透着一股狠厉之色。
手中缰绳一动,身下的马匹顺着调转了方向,坐在马上的荣天钧转身的瞬间,手臂轻抬,下一瞬几百只羽箭齐发,密密麻麻冲城楼方向而去。
“盾牌!保护王爷!”
一旁的卢有终眼疾手快的接过盾牌举起,高呼一声。
与此同时,城楼下的成千上万郑国士兵也大气势汹汹的喊着冲向阳川城。
一时间,厮杀声、刀剑相撞声、巨石落地声以及沉重的撞门声交织在一起,彻底将春日的清晨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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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长夜漫漫、月明星稀时,荣天钧站在大帐中远望向混战中的阳川城,面色阴沉不定。
“报!”
棕黑铠甲的士兵飞奔而来,半跪在荣天钧面前,焦急开口:“启禀皇上,彭将军久攻不下,士兵死伤惨重,方才已下令撤退。”
荣天钧闻言,脸上勃然变色,随手将手上的奏折扔在地上,怒而开口:“一群废物!”
士兵吓得一愣,赶紧匍匐在地。
然而不过片刻,荣天钧便将脸上的怒容收敛了,然而嗓音仍是十分冰冷。
“让士兵尽快修整,顺便把彭万昌给朕叫回来!”他扫一眼瑟瑟发抖的士兵,面无表情的下令。
那士兵闻言,立马应了声连滚带爬的跑去传话。
远处传来炎军士兵守住城池的兴奋呐喊,一声接一声,十分刺耳。
大帐中的荣天钧默默听着,忽然怒不可遏的抽出佩剑砍向一旁的座椅,直将那椅子砍得七零八落才罢休。
如此他心中的怒气才消散了些,也总算能安稳的坐到案几后重新思索战局。
今夜的突袭已是一日之内的第三次进攻,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三次竟然一次败的比一次惨,就连他最为看好的彭万昌也仓皇撤退,着实让他火冒三丈。
“皇上,末将彭万昌前来领罪。”
帐外忽然响起彭万昌的声音,荣天钧皱了下眉头,将脸上的怒色敛了些,方才开口让他进来。
身着棕金铠甲的魁梧将领从帐外走进来,扫了一眼破碎的不成样子的木椅,才半跪在案几前。
“末将……”
案几后的荣天钧眉头一皱,开口打断他,“废话少说。今夜守城的是谁?”
他面色有些不耐烦,开口便是不庸质疑的质问语气,跪在地上的彭万昌闻言,只能抬头看向他,恭敬回话。
“是守将卢有终。”
“萧云承呢?”
“未曾得见。”
彭万昌神色平稳,如实作答。
然而荣天钧听了他的回答,面色却徒然深沉了许多。
一旁的彭万昌见他眉头紧皱陷入沉思,想了想才再次开口:“皇上教的那些法子,末将也用了,但确如其他将领所言,阳川今日可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提前做足了准备。”
荣天钧闻言,抬头看他一眼,点了点头,脸色却仍是深沉。
“那卢有终自是不能连续抵挡我军的三次进攻。”他眉头皱了又皱,嗓音沉沉,“阳川今日久攻不下,多半是因为有萧云承在。”
每每想起屡占上风的萧云承,荣天钧心中便如芒刺在背一般,焦躁不安。
而如今他盘踞阳川不出,而他又久攻阳川不下,更是加剧了他心中的焦躁。
他心中十分清楚,若再继续在此耗费时间,必然将对郑国十分不利,因此他须得尽快……
“皇上,不如尽早让那人……”
跪在大帐中央的彭万昌忽然神色平淡的开口,看向荣天钧的眼神带了一丝询问之色。
原本心神烦躁的荣天钧闻言,面色逐渐沉了下来。
他扫了一眼半跪的彭万昌,冲他摆摆手,“你先出去罢,那人我自有安排。”
“……末将告退。”彭万昌神情微动,沉稳应声,起身退出了大帐。
案几后的荣天钧默默看着他退走,深沉的脸上忽然勾起了嘴角。
第二日一早,荣天钧便下令分兵五万,改道阳川与点苍山之间,意图长驱直入攻打炎国都城建安。
他这命令下的十分突然,除了彭万昌之外的其他副将听了皆是一脸震惊。
边城尚未攻下,一国之君却要深入敌境,危险可想而知。
惊慌不已的副将们纷纷出言劝阻,然而转瞬又在荣天钧的冷酷眼神下噤若寒蝉。
郑国新立之初,百官就摄于荣天钧的杀人不眨眼,尤其是那些反对他的人,下场之凄惨堪称惨不忍睹。
因此诸将见他心意已决,便也不敢再开口劝阻。
然而荣天钧临走之前,却又带着兵马行至阳川城下,让守城的士兵将萧云承请了出来。
城楼上的萧云承身着纹饰繁复的银甲,仍是一脸冷色,看向荣天钧的眼神也是一如既往的平淡无波。
坐在马上的荣天钧扫了他一眼,随即轻蔑一笑,高声开口:“萧云承,如今你被困在此处,我却是自由自在、无所拘束的。你可知接下来我要去哪?”
他知道萧云承能猜到他的来意,却仍故意这样问他,目的无他,只是想气他一番罢了。
然而萧云承闻言,皱眉看他一眼,却并不接他的话,反而嗓音沉沉的开了口。
“无规矩不成方圆。过于无拘无束,对荣将军你来说,恐怕并非益事。”
他这话带了些规劝之意,自然令荣天钧十分不快。
他脸色沉了又沉,眼看要怒发冲冠之际,却又忽然冷笑一声。
“即便你能猜到我欲将她困在阳川的心思,即便你能守住阳川,却阻止不了我亲自去将她抓来。”
荣天钧抬头看向冷脸的萧云承,面上带了些得意,高声问他,“我说的可对?”
城楼上的萧云承闻言,原本冷峻的神情更添凌厉之色,但却始终未曾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