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之前胡全对于义父胡义忠的话还不完全理解的话。
那么，当他在亲眼见到灵妃的那一刻，他就突然明白了。或许，他的人生真的就自此一飞冲天了！
灵妃，就像是误入凡间的仙女，绝美的盛世容颜下，一双灵动的眸子，泛滥着善良又神圣的光辉，唇边挂着的浅浅的笑，更是如春风，如秋雨，无声润万物。
就连圣上，那样的一位铁血冷酷的帝王，看向她时，眸中都是带着笑的。
在皇宫里呆了整整十余年的胡全，一眼就认定，这个贵人，绝非池中物。
于是，自那以后，他将自身之所长，样样都发挥到了极致，大到打理好咸福宫里的一切事务，小到灵妃娘娘入口的一粒米，一滴水，他都仔细把关，用心照顾。
每每灵妃娘娘有什么忧虑之时，他都能第一时间察觉，想出各种点子替灵妃娘娘排忧解难，逗她开心。
于是，日子一久，胡全的地位也水涨船高，扶摇直上。就连皇上都对他另眼相看起来。
原以为，苦难的日子终于过去了，他的前途也一片光明灿烂了，却不料，就在这时，一道流言再次在宫中泛滥：
“中宫皇后娘娘寝殿里的弥勒佛画像不见了，那可是西岐国国主特意向佛陀大师求来进献给陛下的，世间仅此一副。”
“这幅画一定是胡全偷的，他可是惯犯！”
“对，一定是他！”
一时间，宫里闹的是沸沸扬扬，而别人指着鼻子骂的胡全更是在第一时间就被控制了起来，带到了皇后宫中！
在被中宫的人强制带走的那一刻，胡全便料定，这次自己怕是死定了。
自灵妃娘娘入住咸福宫后，陛下便一心只扑在咸福宫上，因此也就冷落了后宫众人，其他妃子虽然嫉恨，但却碍着皇上的宠爱，也没人敢造次，但皇后娘娘却也如同其他嫔妃一般，早已对灵妃娘娘以及她的咸福宫恨之入骨了！
而胡全又是咸福宫里的掌事太监，对于皇后娘娘来说，拔掉了他这个掌事太监，就等于是狠狠的打了咸福宫的耳光，出了一口恶气，而见惯了宫里是非冷暖的胡全更是深知，对于高高在上的娘娘们来说，又有谁会真正的在乎一个奴才的生死？是以，这次落在了皇后娘娘手中，他又岂能轻易脱身？
只是他却没料到，就在皇后娘娘严刑逼供，屈打成招之时，就在他以为自己这次必死无疑的时候，那个宛若天仙的女子，却落落大方的款款而至：
“没有证据，便不能证明宝物是胡全偷的，皇后娘娘这样屈打成招，恐怕不能服众！”
轻柔的声音，虚无缥缈，却又掷地有声。
“人言，即是证据，这合宫上下，众口一词，大家都说是他偷的，那便是他偷的！莫非灵妃不知道众口铄金的道理？”
“众口能烁金，却并不代表众口一致即为正确。更何况，这合宫上下，也并非众口一词吧？”
“哦？本宫倒是好奇，还有谁会认为这宝物不是那贱奴偷的？”
“本宫认定，他本性纯良，绝非是鸡鸣狗盗之辈！既然现在这合宫上下还有不同的声音，皇后娘娘是否可以放人了？”
柔美的声音，仿若天籁。这一刻，胡全只觉眼前的女子，全身带光。
这是第一次，他被人评价为「本性纯良」！生平第一次，他感受到了自己并未低人一等！
皇后娘娘脸色也因为这突然的话语，脸色难看至极：“灵妃！你不要仗着陛下宠爱你，就如此肆无忌惮！本宫要拿人，你又能如何？！”
皇后脸色青红交替，显然是怒到了极致，眼看暴风雨即将来临，却不料圣上正好驾临，而他的目光只扫了地上的胡全一眼，便自始至终都停留在灵妃的身上。
“胡全，朕只问你，画，是不是你偷的？”
淡淡的语言，自带龙威，压的一干众人喘不过气起来。
“回陛下，奴才没拿。”胡全虽然匍匐在地，但语气却铿锵有力，有崇敬却并无畏缩。
“好，皇后，这奴才，灵妃信，朕也信，皇后放人吧！”
淡淡的声音，不怒自威，不容置疑。
“是。”皇后卑微的称是，虽然心中极度憎恨，却已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直到一行人等离开中宫，皇上自始至终都没看皇后娘娘一眼。
原以为，一切都已妥当，但胡全却万万没想到，他的人生也在这一天彻底转折。
回到咸福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灵妃娘娘，第一次恳求皇上将他调入御前。
理由就是：像胡全这种心思敏捷，又忠心不二的奴才，可遇而不可求，跟在陛下身边，堪当大用，也必成大器，放在咸福宫，则是屈才。
于是，胡全自此一飞冲天，正是成为了御前年纪最小的当红奴才！
而咸福宫，也因宫中人手不够，而特意将竹叶从浣衣局，调进了咸福宫，作为一个小宫女跟在灵妃的身边。
“灵妃为何要把竹叶调进咸福宫？该不会是胡全被抓，是竹叶第一时间向灵妃娘娘求救的吧？”
柳灵姝眸色精彩，根据她之前所见到的胡全和竹叶的性情，做出了如此猜想。
却没想到竟得到了李玉的肯定。
“是。”
“哇……没想到，当年的灵太妃竟这般豪勇啊！还有这竹叶和胡全，在那样的境遇下，还能相互扶持，也难怪他们到死脑子里想的都是对方！”
“灵太妃可以说对他们俩人都有救命之恩，成全之义。按理说，他们不是都应该对灵太妃忠心耿耿吗？
可是就我看到的，听到的，似乎他们俩人的秘密并不相同，甚至胡全当初之所以会到竹叶的身边，也是受到了某个人的指派，暗中监视着竹叶，或者说是想从竹叶身上得到什么东西，可那人肯定不是灵太妃……”
第130章 是私欲？？还是没有人性
“至于他们的秘密，还要从十五年前，灵太妃的突然自缢说起……”
那一年，在陛下的日夜期盼下，皇宫中除了皇后，地位最为尊贵的灵妃娘娘终于有了身孕。
一时间，陛下圣心大悦，普天同庆，甚至一道旨意下来，灵妃娘娘直接晋封为最尊贵的皇贵妃，位同副后。
而在同一年，当年的瑞亲王，如今的瑞王，更是一举拿下南辰、北陌两国的议和书，就连西岐也主动送来公主和亲，以结秦晋之好，表达自己的诚意。
一时间，天下太平，歌舞升平。
于是，在灵妃娘娘晋封皇贵妃之后没多久，在瑞亲王的生辰之日，陛下再下旨意，晋瑞亲王为瑞王，赐「战神」称号，掌管云灵军事大权！
一时间，瑞王、皇贵妃的风头，无人能敌！
所有人都不免猜测，这皇贵妃腹中孩儿的性别，若这婴孩儿是个皇子，只怕这云灵帝国的风向就真的要变了！就连中宫的皇后，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婴儿，而日夜难安。
却不料，就在瑞王的生辰没过几日，变故就突然发生了。
“是啊，这么好的日子，无论是母凭子贵，还是子凭母贵，这云灵帝国未来的天下都必将是属于皇贵妃的，而且当年的圣上又对皇贵妃那么宠爱，她怎会突然自杀呢？而且还怀着孩子呢……”
听到这里，柳灵姝忍不住的插话，因为在她的内心深处，只要有了孩子，很少有母亲会如此狠心，不管不顾孩子的死活，直接自尽的，至少她的母亲，在做任何事情之前，考虑的都是，是否会她产生不好的影响。
而对于她的问题，李玉则缓缓摇头：“那是因为，一天晚上，有个人突然来到咸福宫，告诉了皇贵妃一个惊天大秘！”
“什么惊天大秘？！”
“当年的陛下，之所以对灵妃娘娘那么好，费尽心思也要让灵妃娘娘怀个孩子，甚至在得知灵妃娘娘怀孕之后，会那么的高兴，不是因为他对这个女人的感情有多深，更不是因为他想将整座江山都交托到那个孩子的手中，而是因为，他费尽心思，终于制造出了一个可以让他长生不老的药引子了！”
「轰隆」一声，柳灵姝只觉自己仿佛遭到了五雷轰顶，满脑满眼的一片金光！
“你说什么？！”
柳灵姝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身子都在不受控制的颤抖，药引子？！那个孩子吗？！
而李玉却没管她的震惊，依然继续讲述着这些陈年过往：“而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胡全！那个视灵妃娘娘为母亲，又深得陛下信任的小太监。”
李玉的声音，阴森幽怨，仿若有洞穿时空的魔力。在他的叙述中，柳灵姝仿佛自己亲身走近了那处与众不同的咸福宫，来到了那个不为人知的暗黑夜晚。
她甚至隐隐听见了那声撕心裂肺的怒吼：“你我的亲生骨肉，一条鲜活的小生命，在你的眼里，难道就只是一味药吗？！”
柳灵姝甚至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当时的她有多么绝望！
蓦然间，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一股脑儿的全部在她的脑海中浮现：
当年，明明灵妃娘娘，是一把匕首贯穿心脏，一刀毙命的，可在后来，当祁宸去墓中祭奠，打开棺木看到的，却是被人开膛破肚，惨不忍睹的尸身！
原来，这一切，竟是这样的原因吗？
柳灵姝只觉得泪水不受控制的溢出，满腔的愤怒无处发泄，更无处诉说！
那个孩子，可是他的亲生骨肉啊！！
身上流淌着的有他一半的血脉啊！！难道一条人命，在他的眼里就这般轻贱吗？？
柳灵姝的愤怒，无从抑制，而这些对于祁宸来说，同样无法隐忍！
柳府的书房里，祁宸就这样与柳橙之对面而坐，见柳橙之还不打算如实相告，他便只能主动出击。
“要说这一趟云岭，去的是非常的值，不仅找到了失踪多年的竹叶，还意外找到了与竹叶联系的人的亲笔书信，那字迹，别人或许认不出，但本王却绝对不会认错，难道丞相大人就没什么想要跟本王说的吗？”
祁宸的声音，缓缓响遍屋内，但柳橙之除了继续沉默外，再无其他表示，就连脸色都没怎么变过。
“墨乾，他的体内留有她的一丝精血，一旦遇到她的血脉，那一丝精血就会不受控制的与她产生共鸣。而这一次，墨乾在见到灵儿的时候，就产生了这种强烈的共鸣。”
祁宸眼神灼灼的看着柳橙之，见他眉宇有所松动，正要出言辩驳，他又再次开口，“本王知道，丞相大人肯定会找一些说辞想要搪塞本王，但你与本王都明白，人的嘴巴，语言，都会说谎，但她的精血却绝对不会说谎，更不会出错！所以，现在，丞相大人还打算继续隐瞒下去吗？”
说完，祁宸再不说话，只是好整以暇的盯着柳橙之看，他确定，这次柳橙之绝不会再隐瞒。
只是，他却没想到，柳橙之竟依然不准备接他的话茬……
“既然王爷都已经确定了，还有什么需要老臣告知的？”
幽幽的叹息，格外荒凉，内心的期待，如热血，空前的高涨。
“她还活着吗？”
盘旋在心口多年的疑问，这一刻终于问出了口，可是内心却并没有丝毫的放松，反而更加的急切与紧张，他怕，自己的期待再一次落空。
“她，早就不在了。”
「轰隆」一声巨响，祁宸的脑袋里除了「她早就不在了」这句话以外，再无其他。
空灵的声音，满是沧桑，甚至，祁宸能从柳橙之的眼眸中看到血红的泪花。
这样的结果，虽然他已经在心里预想过无数遍，可当亲耳听到时，内心的悲痛还是无法抑制的汹涌澎湃！
“怎么会？”祁宸手握成拳，声音几乎是从心肺中直接发出的，这么多年，虽然他早已设想过她们不再人世的假设，但当墨乾确定了灵儿的身份时，他却又忍不住的再次抱起了幻想，幻想着她也隐藏在这世间的某个角落，等着他去找到她，毕竟灵儿都出生了。
第131章 泯灭天良
突然，他想起了二夫人苏盈，那个因难产而死的女人：“难道真是难产？”
他定定的看着柳橙之，满眼不信，她那样一位本领通天的人，怎会因为屈屈难产就送了性命？
毕竟，当年柳家大夫人言软玉也曾因为难产而险些一尸两命，还是她亲自出手，保住了她们母女二人的性命，这才有了柳念芙的顺利出生，不是吗？
所以，如果是别的理由，他或许会信，但这个理由，他不信！
柳橙之看着祁宸，自然明白他此刻的神情为何意，但他却只是无奈的苦笑：“她确实是因为生产而亡，但却不是难产，而是自尽。”
“你说什么？！她怎么会自尽？！”如果说难产不可能，那么自尽就更不可能了！
毕竟，她一心保护的孩子都顺利出生了，她有什么理由一定要结束自己的性命？
而柳橙之的声音，也在此刻缓缓而出：“十五年前，灵儿出生的那晚，大雨磅礴，电闪雷鸣，但是在天边却隐隐的还有霞光渐渐溢出，天生异象，她说这是狐族最尊贵的血脉才会有的异象，万年难遇。
她说若就这样诞下婴孩儿，只怕那人即刻就会寻来，这样我们大家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白费，婴儿的性命也势必不保，所以这异象绝不能显现，可若想化解这异象，只有在婴儿脱离母体的那一刻，即刻终结掉母亲的性命，这一个办法可行。”
“所以……在灵儿脱离母体的那一刻，还来不及发出哭啼之声，她就用早已准备好的匕首，刺穿了自己的心脏，在异象即将显现之际，阻止了一切。
临走之前，她说，她承认是她输了，是她太过高看这人世间的感情，才会这么一败涂地。
所以，她情愿她的女儿，这一辈子都不要懂得这些情情爱爱，也不愿她像自己这样，被人利用后，连自己的孩子都无法保全。所以，她亲自抽走了灵儿的爽灵，取名「灵姝」就走了……”
这就是柳橙之隐瞒了多年的真相。而他这样做的唯一目的，就是受故人之托，将她的女儿平平安安的抚养长大！
而这一刻，祁宸似乎也明白了，柳念芙曾经所说的「灵儿只能嫁给他」的根本原因了。
祁宸的手攥在衣袖里，剧烈的颤抖着，很久之后，才渐渐稍微平息了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