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门小户——晨晓茉莉
时间:2021-12-28 16:16:31

  “希望是虚惊一场吧,我可不想再管三房的事了。”
  柳二丫安慰她娘,“娘,你应该是想多了。如果黄家要害他,就不会照顾他这么久了,应该只是意外。”
  金氏点点头,“但愿是这样吧。”
  无独有偶,晚上陶砚回来也跟柳二丫说了一件事,“你那个三叔死了,他在流放之地建城墙,然后不小心被摔下来的石头砸死了。就是今年夏天的事,因为不是很重要,所以县衙直到现在才收到信。”
  “尸首他们那边埋了,没送回来。”
  柳二丫的三叔,就是柳树桩了,之前那件案子他和柳三婶张氏都被知县大人判了流放之罪,还被当堂打了板子。张氏当天夜里就伤重不治死了,然后柳树桩被差役压着送走,后来一直没有消息。
  “那我告诉我爹娘一声。”
  她叹了口气,“我娘跟我说,柳春生昨天也死了,我回来的时候路过黄家村,不是遇到有人跳河嘛,今天我娘说他是跳河死的。”
  “这么巧?”
  陶砚有些惊讶,他伸手搂过柳二丫,仔细想了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好像疯了有一阵子了,之前是住在岳家。”
  柳二丫:“对,他就是从黄家跑出来,结果摔到河里淹死的。”她把头侧靠在陶砚肩膀上,“我娘说让我不要去,她会替我多烧些纸钱的。”
  陶砚没有意见,“不去就不去吧,我明天让二牛去找岳父说一声。既然他们要办柳春生的丧事,那干脆把他爹的也一起办了,免得以后还要再办一次。尸首回不来,那就立个衣冠冢也可以。”
  于是第二天,当柳大树等人忙着给柳春生办丧事的时候,陶砚的小厮二牛就带着他的话找到了柳树根。柳树根等人得知柳树桩几个月前就死了,长叹一声,找了几件柳树桩以前穿过的衣裳,将他们一家三口葬在了一处。
  而得知三儿子、大孙子都死了的李氏受不住这个刺激,也病了一场。好在发现得早、医治得也及时,吃了一个多月苦药之后就转危为安了。
  为此,柳树根和金氏都住在了柳家村。
  但他们两个可以住,柳石头却不能,他现在正是上学堂读书的时候,若是一个多月都住在村里,回头就要跟不上了。
  于是金氏只好收拾了他的东西,送到了陶家来。
  柳石头这个弟弟基本上是柳二丫亲自带大的,他要借住在家里方便读书,柳二丫自然不会有意见。而丁氏和陶砚也不会为此多说什么,多一个人也就是多添一个碗的事,但住着住着,有一天陶砚突然和柳二丫道。
  “你有没有想过让石头习武?”
  柳二丫当时正在算账,听到他这话险些拔错了算盘,她把账册和算盘挪到一边,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习武?你说让石头习武?”
  “是啊。”
  相比起柳二丫的震惊,陶砚倒是淡定,“我看他的书读得不如何,也没想过以后去考科举,既然如此,不如去学一些武艺。”
  “免得把精力都浪费在看话本上。”
  “你说石头在看话本?”
  柳二丫震惊之下,就想出去教训他,“他哪儿来的话本?”
  话本柳二丫是看过的,她刚开始学认字的时候就从陶砚的书房拿过,但都是一些什么才子佳人,书生和大家闺秀私奔,所以她看了两本之后就扔到一边了。但她看是一回事,石头看又是一回事。
  他今年才几岁?
  陶砚连忙拦住了她,“我已经教训过他了,话本是他从同窗那儿借的。但堵不如疏,长此以往总不是个办法。”
  “所以你觉得把他送去习武如何?”
  “别的不说,习武之后强身健体是能够的。将来他若是愿意,还可以参加县衙组织的武考,或做差役,或做捕快,总是一条出路。哪怕这些都不想去,若是哪一天遇上了歹人,也能抵抗一二。”
  柳二丫被他说服了。
  于是她找了个时间跟她爹娘说,柳树根和金氏一听习武之后将来可以像陶砚一样到县衙做捕快或者是差役,连连点头。而柳石头一听习武可以骑大马,也是兴趣浓郁,都不用催促就自觉地去找武师傅。
  当然,学堂上午还是照去,只有下午才跟着武师傅学武艺。
  一段时间过去,柳石头整个人都壮实了许多。
  再然后,就是柳二丫听到她娘说黄家村、柳家村以及周围的几个村子还有镇上都传着黄氏的贤名,说她自嫁人之后就侍奉公婆、晨昏定省。后来即便是柳春生疯了之后也是痴心不改,几度在灵堂上哭晕了过去。
  黄氏贤名远扬,出孝后有人去提亲了。
  提亲者被黄氏断然拒绝,她说要替柳春生守一辈子,还说要留在家里服侍爹娘。但黄夫子夫妇想着女儿年轻,于是几番劝说,终是让她答应了下来。
  出孝之后就改嫁了。
  黄氏既是要改嫁,那之前分给柳春生的田地就被黄家好好地送了回来,两家从此就没有关系了。黄家送回来的这些田地,柳大树和柳树根兄弟两个互相推迟,最终被柳二丫她爹柳树根出钱以一半的价格买下。
  冬去春来,一年过去了。
  在这一年里,因为柳盼儿等人养出了许多白色毛皮的兔子,所以这一年秋天的时候柳二丫就做出了许多兔皮衣裳,很是赚了一笔银子。
  另外他们家从胡知县那儿买来的地也没有让他们失望,一车车的粮食送了过来,专门腾出来的两间屋子都不够放了。
  但也不是没有糟心事
  “啪”地一声,一张红色的帖子放在了桌上,然后陶砚重重地坐了下来,满脸不悦之色,就是陶蓁冲着他喊爹,也没有让他高兴起来。
  柳二丫拿起来一看,“三月初八,纳小星。张知县又要纳妾啊,他不是在去年秋天的时候就纳了一个十五岁的妾吗。”
  “这是第几个了?”
  “第三个。”
  陶砚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他来了一年,什么事都没做,但是给自己纳了三个妾室。给他七十岁的老母亲做了两回寿,然后给他自己、夫人、小孙子、小儿子都分别办了寿辰、周岁和满月。”
  “每次都给全县衙的人下帖子。”
  “你是没看见今天下衙的时候,一半人的脸都是绿的。”
  柳二丫把帖子扔在了桌上,也不是很高兴,其实任谁这样频繁地接到上官家里办喜事的帖子,都不会很高兴的,因为意味着要送礼啊。
  想当初张知县刚来的第一个月,就张罗着给他的老母亲过寿,当时大家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一个人,所以都郑重以待。柳二丫当时和陶砚仔细商量,特地花了五十两银子买了一座雕像,是老寿星的模样。
  谁知道张知县却对送了金寿桃的人大夸特夸,还特地摆出来让所有人观看,以便让人人都明白他的喜好。
  于是后来大家都明白了。
  这是个爱钱的。
  但谁家的银子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一两次还好,但耐不住他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送帖子。所以今年张知县的老母亲再过寿的时候,送金寿桃的人寥寥无几,县衙大部分人送的都是银寿桃。
  还是小小一个,空心的。
  因为陶砚是典史,到底和捕快、差役们不一样,所以柳二丫还是花了二十两银子,让银楼的人打了一个银寿桃。
  但送完之后,她好几天都不高兴。
  “这个张知县啊,哼。”
  “哼!”陶蓁看着娘亲,不自觉地学了起来,学完了还有些得意。旁边坐着的丁氏笑着抱起了她,“乖蓁蓁,这可不能学啊。”
  柳二丫先是一愣,然后懊恼地捂着脸,“我都气糊涂了。”这样的话,可不能当着女儿的面说。
  陶砚哈哈大笑,心中的郁气也散了些。
 
 
第103章 新县令(二)
  “那这回还要送礼吗?”
  等大妞把陶蓁抱出去, 让她在院子里玩的时候,家里的三个人便商量了起来。
  丁氏道:“不送怕是不行,这个张知县啊, 和之前的胡知县不一样,胡知县年轻所以一门心思想升官, 他在任的时候寿宴都没办过一回。但这个张知县今年都五十多了吧,再过几年就要致仕, 所以心思都放在捞银子上。”
  “这样大张旗鼓地下帖子,不送怕是会记恨。”
  “娘说得对。”
  陶砚点头,“张知县今年五十五了, 四品以下官员六十之前就得致仕, 所以没有意外的话他在石县待两任, 六年后就会致仕了”
  柳二丫用手撑着头, “那送什么?”
  她回想起自家库房里面的东西, 突然灵机一动,“有了,今年过年的时候, 蒲家不是送了几匹细布过来吗?干脆就添一匹进去。”
  蒲家就是蒲知府家了, 这些年两家没有断了来往,年节都会相互送礼。今年过年的时候柳二丫还把特地留下来的雪白兔毛以及灰色兔毛各送了两箱过去,而蒲家送来的年礼里面就有几匹漂亮缎子, 有两匹还是京城来的。
  柳二丫想要送的这一匹,当然不是贵重的缎子, 而是从蒲家送过来的其他布里面挑一匹出来,反正她想送的也不是布。
  “这个好。”
  丁氏赞道:“你再从我们家库房里挑一匹差不多的,凑够了两匹也不失礼了。往后他们家再有喜事,就送些寻常的就好。”
  柳二丫就是这样打算的。
  若是每次张知县家办喜事都要精心准备, 那他们家就不用过日子了,整日就只到处搜罗珍贵物件送上去就行了。但陶砚一年也就一百多两的俸禄,送一次就要几十两,多少家底都不够这么败的。
  把蒲知府家送过来的东西转送出去,一来两匹布也不值什么钱,二来就是告诉张知县自家也不是毫无根基的。
  他若是想大大肆搜刮,就得掂量掂量。
  “你觉得怎么样?”
  柳二丫看向陶砚,家里面只有他和张知县接触得最多,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礼到底要不要这么送,还得他拿主意。
  陶砚思量着,“蒲大人再过一年就要致仕了,但张大人却是要五年后才会走,现在不好闹得太僵。这样吧,我听说张知县家曾长孙已经开蒙读书了,之前蒲家送我的书里面正好有一套供幼儿开蒙用的蒙书,我便抽时间抄一份送去吧。”
  “就说是我从蒲家抄来的。”
  不说自家有,是担心对方拉下脸来讨,毕竟进士用过的科举书并不常见,尤其还是这样一套从开蒙到考进士都齐全的。
  张知县可不是进士出身,而是考中举人之后就直接做官了的,从小官做起,和魏行之魏大人差不多。
  既然他觉得这样好,那柳二丫就开始准备了。
  她特地挑了一匹一看就知道是郡城那边采买的料子,然后再搭配了一匹从本县绣庄能买到的,两匹加在一起,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区别来。
  跟婆婆丁氏学了这么久,她现在已经知道了大户人家的管事们眼睛都利得很,断不会看错的。而她送礼的时候,也会吩咐许婶子特地提上一句。
  和陶家有同样想法的人很多,事实上陶砚官做得不久,他们家反应还是比较慢、比较谨慎的。快的比如魏家、温家这些或是有门路,或是在本县根深蒂固的。早在去年张知县说要给他小孙子办周岁的时候,就已经暗暗开始敷衍了。
  毕竟谁家的银子,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而其他人今年再收到张知县给他老母亲过寿、纳妾的帖子,也大感吃不消,毕竟整个县衙除了少数的几家之外,其他都只是寻常人家。
  给上官送厚礼一两次还好,三五次也勉强能行,但七八次,甚至以后都不知道要多少次的话,大家就都在心里面打鼓了。
  于是这次张知县纳妾虽然家里张灯结彩,上门送礼吃席的人一个又一个,但实际上收到的金银却不多,而且大半都不是县衙的人送的。
  这让新得了美娇娘的张知县很不高兴,胖乎乎的他坐在宽大的椅子上,眼神微眯,“没想到这一个两个,都不识抬举!”
  “大人,小的们都打听清楚了。”
  他惯用的师爷们凑上前来,低声禀告:“这石县就是个穷乡僻壤,小的们这一年下来已经摸清楚了。”
  “码头那一处油水最多。”
  “名义上是官府在管着,但是实际上”
  张知县纳妾之后,县衙过了一阵风平浪静的日子,不但风平浪静,他还开始出现在县衙里面,处理事务了。
  这让好多人松了一口气,以为事情过去了。
  柳二丫也是如此。
  春天到来之后,不管是城里还是乡下,许多人家都选择了好日子娶媳妇嫁女儿。单单三月这一整月,柳二丫就出门去吃了五回酒。一次是外祖家嫁表妹,一次是姑婆家嫁孙女,还有两次是陶砚的同僚们娶媳妇、嫁女儿。
  至于剩下的这一次,是唐员外家嫁女儿。
  唐员外家是本县出了名的富裕人家,前几年他家娶儿媳妇的时候,柳二丫她爹柳树根还帮忙抬过嫁妆呢。
  抬一次便是两百文。
  这次唐家也出了大手笔,唐家孙女出嫁,不但嫁妆一抬接着一抬,还给全县城但凡有些身份的人家都下了帖子,请他们过来喝喜酒。
  陶家也在邀请之列,柳二丫收到许婶子拿进来的帖子之后,和陶砚商量了一下,准备带着女儿一起去。以前陶蓁年纪还小,所以他们不太敢带她出门,即使要出门,也只是往亲近的人家去,不去别处。
  但她现在已经能跑会跳了,不用人时时抱着,去见识一下也好。她和陶砚要去,女儿陶蓁也带去,那家里就只剩下婆婆丁氏了。
  “你说,唐家嫁女儿,要不要问娘去不去?”
  柳二丫犹豫,不知道要不要问。
  因为丁氏以前在陶家做过丫鬟,虽说她已经赎身出来了,嫁人生子时间也过去了二十多年,人都变了一个样,但仔细看还是有年轻时候的影子。
  若是被认出来怎么办?
  柳二丫倒是不介意,她自己就是乡下来的,刚开始和城里人打交道,特别是陶砚升官之后对着那些大小官太太的时候,好多人都在背地里笑话她呢。柳二丫不但没有理会,反而把自己的日子过得有声有色,大大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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