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双方吵的激烈,林太守实在难以下决断,所以特意来问问殿下,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才好。”
王东一口气将事情说完,这样的事情他还是第一次见,女子依附男子生活,生儿育女,向来都是如此。
再加上人们都想要个男孩传宗接代,女子要是生不出男孩,在家里受委屈是常有的事情,多读读三从四德,忍忍就好了。
可现在有人一张状纸将夫家状告上了衙门,说生不出男孩不怪自己,怪丈夫,还说她这些年受的委屈,挨的打都是冤枉的,得要个说法,这顿时就难为住了衙门里的所有人。
林顷为了查证,询问妇人在哪得来的结论,说生男生女不怪女子怪男子的?
妇人告诉他,是他们隔壁村有声望的女医者说的,王东他们又找到了这位女医者,问她为什么要乱造谣言。
女医者回答,说她没有造谣,她在学府图书馆里的医书上看到的,上面真真切切的写着,生男生女是男人的遗传的那部分决定的。
林顷:……这还怎么审,查了一圈发现妇人说的都是真的,如果生男生女是由男人决定的,那么因为生不出男孩,受委屈的妇人们确实挺冤枉的。
要是说女医者是胡诹吧,那就是说学府图书馆里的医书在胡诹,那个被奉为最神圣的知识阁楼的地方,谁敢说里面的知识是胡诹,那不是在骂殿下不靠谱吗?
这个案子不好审啊!这对夫妻只是站出来的代表,还有很多同样情况的人关注着这个案子呢。
若是偏向男方,势必会引起烟杨郡女方们的不满,若是偏向女方,那些男子们又觉得不服气。
秉着有事找殿下的信念,林顷果断派人来找苏棠了。
第369章 拍案而起
苏棠听完以后,觉得这个事情已经不是单单一个案子,而是新旧想法的碰撞,若是处理不好,很容易出乱子的。
男子站的就是重男轻女,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老旧观念,而女子站的是男女平等,人身自由的新观念。
重点是生不出男孩这件事她们确实是冤枉的,都被冤枉几千年了,代代如此,如今终于知道真相,如何不气。
当初苏棠成立学府图书馆的时候,就猜到会有个女医者看到这个观点之后,拍案而起,为女子叫冤,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了。
为什么不是男医者呢,若是男医者看到这个观点,肯定会将这本医书偷偷合上,放进角落里不让人看到,哪里会大肆宣扬啊!
“回去告诉林顷,这个案子我会过去亲自审理,并且还是公开审理,让他提前做下准备!”苏棠回道。
这对夫妻之间的矛盾,涉及到的方面确实是不太好处理,更何况林顷他们也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古代人,脑子里侵蚀的都是这里的老旧观念,在审理的时候难免会偏向男方。
这也不能说林顷为了男性的利益,故意偏向,而是他从小信奉的理念就男子为天,女子要顺从,要贤淑,要传宗接代,所以在审理的过程中自然而然的,就会认为男方并没有什么问题。
这就像精神病人杀人不犯法一样,苏棠曾经一直觉得精神病人也是人,杀人凭什么不用接受处罚,这个想法直到苏棠看到一个故事以后才明白。
故事里讲,一个男人娶了一个有精神疾病的媳妇,并且还生有一个儿子,丈夫为了养家糊口外出工作。
有一天丈夫接到媳妇打来的电话,媳妇哭着说安不上了,怎么也安不上了,丈夫就问她,什么安不上了?
媳妇说,头安不上了!
这一刻,丈夫猛地觉得事情不对劲,连忙往家里赶,等到他回家之后,就看到他儿子的脑袋和身体分了家,而杀害他儿子的凶手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媳妇,她儿子的母亲。
经过一番审理调查以后才知道,是这位患有精神疾病的母亲想给儿子洗头发,可是儿子太过调皮,总是乱动不配合,母亲就想着先把儿子的头割下来,等洗干净之后再安上。
可是等她去安的时候,就怎么也接不上了,这才哭着给丈夫打电话。
她并不是故意杀人,而是她的认知能力从根本上就出了问题,她只是想着将儿子的头洗好之后再接上,可她并不知道是接不上的。
她失去了辨别能力,没办法通过刑罚让她悔罪,刑法也就失去了其教育功能,你就算关她一百年,打她几百遍,她依旧会认为儿子的头砍掉是可以接上的,自己的做法并没有问题。
就像封建思想已经根深蒂固的生长在每个人的心里,他们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问题,你若是指责他们,他们甚至还会感觉到委屈。
可这件事总得给女性一个说法吧,在这个时代,最能站在中间立场上,平等看待问题的,恐怕也就只有苏棠了。
第370章 审理
“是!”王东领命,便急匆匆的回去了,得赶紧回去通知林太守做好准备。
苏棠望着依旧打的火热的一人一熊,将小岛上的果子震落一地,摇摇脑袋表示无奈。
也不管他们,自顾自的让映月去找马车,准备一会去烟杨城。
“唉,等等我啊!”萧澈见此,给惊团一巴掌,脱身后连忙追上来扯住苏棠的小手,“我都听到了,我陪你一起去。”
惊团紧跟其后,跑到苏棠的另一半和萧澈大眼瞪小眼。
“去可以,但是你们两个不准再打架了。”苏棠没好气的开口。
“是是是!”萧澈跟在苏棠的身边,连忙点头答应,还没来得及开心,就被人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外祖父!”
“丞相!”
苏棠和萧澈见到来人,两个人行礼,不管他们现在的身份如何,丞相都是萧澈的长辈,苏棠和萧澈在一起也就是她的长辈,见了自然要行晚辈礼的。
丞相扫了一眼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一阵头大,只得礼貌的开口,“殿下这是有事要出去吗?”
“烟杨城那边有些事情需要我过去处理。”苏棠如实的回答。
“既然如此,臣可能要借用一下您旁边的这位,陛下召见他!”丞相指了指萧澈。
“嗯,那就去吧,烟杨城那边的不是什么大事!”苏棠笑道。
谁知道萧澈拉着苏棠的手不放,“我可以等到陪你从烟杨城回来再去见陛下也不迟。”
如今他也是一国之主,面对陛下的召见,推个三两天的问题也不大。
“去吧,你以后可是有大事要求我父王的,可别怠慢了,好好表现。”苏棠笑眯眯的将自己的手抽回来,让他赶紧去。
苏棠发现自从和萧澈在一起以后,这个人变的格外粘人,和以前潇洒不羁的样子一点都不沾边。
萧澈听完苏棠的话,眼前一亮,连忙跟着丞相走了,他确实还有件大事得求陛下,不能过于无理了。
望着萧澈离开的惊团万般得意,它的主子又是她一只熊的主子了。
等到苏棠来到衙门的时候,这里已经被百姓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起来。
百姓们听说这个案子殿下要亲自公开审理,自然是挤破头也要过来看看热闹,有的是为了来亲眼目睹摄政公主的风采。
还有人是在意这个案子的走向,判定的结果如何,将会直接影响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切身利益。
男人是否可以继续高高在上,女人是否可以翻身拥有人权,都将会在今天的这个案子里揭晓。
“殿下,我们要挤进去吗?”映月为难的看着拥挤的衙门,平坦的马路上挤满了人,周围的高楼将人群衬托的有些渺小。
“走侧门吧!”苏棠开口道,她也没想到这件事的关注程度会这么大。
等她们到了地方,连忙有人将苏棠她们迎接进去,林顷这个时候才姗姗来迟,“都已经安排妥当,殿下随时可以开堂审理。”
审理案子的地方是个一个极大的大厅,里面有一排排的椅子已经坐满了人,有点像现代法院庭审的感觉。
第371章 共富贵难
大厅的正上方是一个桌案,两侧摆着的小桌子上有人提笔记录审理过程,两侧站在两排衙役,再后面就是一排排来听审的百姓,甚至连门外都伸着脑袋挤满了人。
当他们见到苏棠带领一群人从侧面走进来落座以后,大厅内外的人哗啦啦的全部都跪了一地行礼。
“起身!”苏棠缓缓开口,见他们悉悉索索的全部起身后,“提审原告被告!”
林顷见苏棠省去众多规矩,直入正题,连忙给下人使眼色让他们赶紧去办。
苏棠认真的翻阅起摆在桌案上的状纸,以及之前林顷审理时得来的供词,忍不住的为这位妇人感到揪心。
即便是在女子地位不算低下的冷安国,没有本事的女子,依旧在承受着这个封建社会带来的压迫。
特别是看到走到中间跪下的原告被告,苏棠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名为刘春的妇人只有三十出头,却因为上半辈子的操劳命,看起来要显老一些。
此时的她唯唯诺诺的跪在中间,将头埋在地面,颤颤巍巍的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但是从她裸露的手腕上可以看到一块块淤青若隐若现。
“抬起头来!”
苏棠发话后,两个人才唯唯诺诺的将头微微抬高些,最先引起苏棠注意的就是刘春右半边脸青紫一片,眼睛肿的只能迷成一条缝。
从她左眼流露出的情绪来看,里面夹杂着浓重的委屈愤怒和不甘。
跪在她旁边的是她丈夫李财,瘦的有些脱相,眼睛转来转去的飘忽不定,时不时的还狠狠的瞪上一眼刘春。
“你的伤是怎么来的?”苏棠望着这位妇人,有些心疼。
刘春偷偷瞄了一眼李财,下意识的往另一边挪了挪,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样,咬咬牙开口,“回殿下,是李财打的!”
“何时打的?为何打的?”苏棠刚刚从案宗上看到,这对夫妻是南方大旱的时候,一路拖家带口随着灾民迁移过来的。
一路上经过旱灾,缺衣少食,疫病,到烟杨郡以后领房子领良田,才在烟杨郡的扶持下将日子过的好一些,就闹上了官府。
这让苏棠不禁想起一句话,这世上同患难容易,共富贵难!
“昨天晚上,他让民妇撤回状纸,民妇不依,他便动手打人!”刘春噙着哭腔,极力的在压制自己的委屈。
“她说的可属实?”苏棠冷冷的扫了一眼李财。
“她不听话,自然是要打的,打了才听话!”李财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说的理直气壮。
“你可知道烟杨郡最近一直在推崇的是什么吗?是人人平等,人权自由,随意殴打他人是需要受罚的,这一点你不知道吗?”苏棠道。
“可刘春又不是他人,她是我媳妇,我打自己的媳妇天经地义,这有什么错。”李财再次开口。
苏棠被他理直气壮的话气的默默运口气,“状纸上说,你殴打刘春的次数数不胜数,最严重的一次将人打的鼻子血流不止,手指也被折断一根,这些罪名你可认?”
第372章 不要脸
“草民认!”打媳妇这件事左邻右舍的都知道,官府一查就能查到,他没必要撒谎。
“刘春状告你因为她未能生出男孩,对她肆意殴打,多年来受尽委屈,这一点你有什么可辩解的吗?”苏棠道。
“最近都在流传生男生女是男人决定的,跟女人的肚皮争气不争气没什么关系,这一点是学府里的才子们传出来的,我们这些无知的草民不敢质疑。
可是草民以前也不知道这个事情,自古以来都说生不出男孩子怪女人不争气,这才打了刘春,这也不能怪草民啊!”
李财说的有些着急,学府是殿下亲自创办的,里面的图书馆更是见所未见,充满神圣,他不敢质疑里面的知识,更不敢质疑苏棠,但是他也不想轻易认罪,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在你知道生男生女与女子无关以后,为何昨日还是殴打了刘春?”苏棠锁着眉看着他狡辩。
“那是因为她不听话,天底下哪有媳妇将相公告上官府的道理,自然是要打听话的。”
“所以,你殴打刘春并不全是她生不出男孩,而是只要她做了让你不如意的事情,你就会殴打她对吗?”
李财听到这里哪敢认,连忙摆手,话头被旁边的刘春抢了先,“是,殿下,旱灾时搬迁的路上,由于家中老人年纪太大,禁不住折腾,没能走到这里,他就怪我吃的太多,还说若是将民妇的这份省出来家里的老人就不会饿死了,对我更是拳打脚踢,难道民妇就活该饿死吗?”
说完,刘春一个劲的抹眼泪,有时候生活败给的不是天灾人祸,败给的是这一次次的心寒。
“你状告李财,所求为何?”苏棠对她说话语气都轻缓了些。
“民妇要和离,以前为了孩子还可以忍忍,想着日子都是这么过的,可是现在日子好了,他竟然去花街柳巷看上一个娼妓,还说要休妻将她娶回家,民妇要与他和离!”
“和离是不可能的,你这种将丈夫告上官府的妇人,只配拿到休书。”李财恶狠狠的瞪过去,要不是在场的人多,说不定他的手早就打过去了。
“肃静!”苏棠将桌案上的惊堂木敲的梆梆响,这种只会对自家媳妇厉害的男人,她还真是第一次见,有本事去外面卖命赚钱啊,窝里横算什么本事。
“刘春所说的一切可属实,你可有什么要辩解的?”苏棠询问李财。
李财被惊堂木吓的缩缩脑袋,随即梗着脖子嘴硬,“她不孝公婆,无子,不顺从丈夫,应该休掉。”
苏棠差点被她气乐了,外面听着的妇女们更是气的骂骂咧咧,这种不要脸的人还真的不多见。
“你所说的不孝公婆,可是在逃荒的路上没有将自己的吃食,都给公婆留着饿死自己吗?你这么孝顺,为什么自己还活的好好的,没有将自己的口粮都给父母饿死自己呢?
你说的无子可是她给你生了四个女儿,生男生女的基因是男人来决定的,但是谁也不能控制,所以这一点不能责怪任何人,最不该责怪的就是冒着生命危险给你生下孩子的人。
不顺从丈夫?要是顺从于你这种丈夫,等着被打死化成鬼以后再喊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