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竞年倒是觉得没什么,毕竟在内蒙古八年,用他自己的话说,早就磨炼了钢铁意志。
说话间,顾舜华倒是想起一件事:“孩子马上要放暑假了,现在单位轻松,电视大学的课程也没什么要紧的,正好利用这个时间多陪陪他们,我有时间打算带他们各处走走,博物馆什么多转转,也能长点见识。”
任竞年点头:“那是应该的,到时候我也尽量抽出时间,不然就怕没时间陪着,孩子转眼就大了。”
顾舜华一想也是,叹道:“时间过得可真快。”
最初她带孩子来北京,那时候孩子还那么小,任竞年还没考上大学,现在马上大学要毕业了。
这么一想间,想起过去的朋友,这几年大家变化都不小。
雷永泉现在要毕业了,参加了托福考试,成绩不错,在准备公费出国的事,应该并不难,能争取到。
常慧晚一年毕业,不过她申请了提前毕业,也打算跟着过去,目前来看,还算顺利。
王新瑞电视大学毕业后就转干了,现在竟然升职了,已经是副科长了,好好干肯定有前途。
顾跃华没考上公费留学,他打算毕业后就工作了,不过发愁的是对象不一定能落到北京,对象还想着回老家,这样能照顾一下家里,顾跃华就有些无奈,两个人只能正僵持着,他没办法抛弃家里人离开北京,如果这样,那就面临着分手了。
至于顾舜华自己的电视大学,最近一年她拼命地修科目,已经通过了绝大多数科目,看来今年底就能拿到电视大学的文凭毕业了。
反正日子就这么按部就班的,大家伙都在进步,就连孩子,今年明显读书比去年口味高了,去年还非要看小人书,今年就得要“字多的”,说是光看那些带图的“没意思”。
这天,顾舜华去新华书店,给孩子挑了好几套书,之后便过去玉花台上班,这上班其实也挺没意思的,新来的王经理年纪不小了,没什么大追求,甚至连姚经理当初的新官上任三把火都懒得烧,就那么混着,上班就是抱着大茶缸子喝茶水,看看报纸,唱唱小曲儿就是一天。
大家伙都干得没劲,冯保国叹息:“当初姚经理来,事儿多,烦死了,现在姚经理走了,换了王经理,事儿少,也觉得没意思,这人哪!”
大家一听哈哈笑,说看来你就是想牛经理了。
提起牛经理,大家伙都想起一件稀罕事来。
牛经理这癌症得了好几年了,谁知道人家出去旅游,竟然气色一天比一天好,身子吃什么什么香,他也不治,说听天由命。
最近他闺女实在受不了,带他去医院复查,谁知道根本没癌症!
医院也大吃一惊,赶紧继续查,深入地查,翻来覆去地查,可没癌症就是没癌症。
这下子大家伙都惊到了,谁也不明白,到底是最初误诊了,还是后来人家游山玩水把癌症打败了,这已经说不清了。
不过牛得水高兴啊,叉着腰高兴:“这是阎王爷怕了吧,黑白无常都不敢来勾我的命!”
牛得水闺女高兴得哭了,大家伙也都替他高兴,为了这个,牛得水摆了桌请大家伙一起吃。
顾舜华当然也替牛得水高兴,听说那癌症就是要人命的病,谁能想到的,突然就没了,这算是死里逃生吧。
那天牛得水请客,大家都去吃,谈天说地的,说什么的都有,有的就说起现在干得没意思,还说其实外面私营干干也挺好的。
当然了,大多数还是怕,毕竟霍师傅的前车之鉴在那里躺着。
出去万一遇上什么事,人就直接给赔进去了。
顾舜华从旁听着,没怎么吭声,她其实心里已经有想法了。
她费尽心思写了计划书,交给了姚经理,姚经理却再也没理会,至今那计划书还在她书柜里躺着,已经落下了一层灰尘。后来王经理上任,她也没多说什么,王经理就不像能听懂话的人,或者是懂也装不懂,人家最大的爱好就是喝茶看报纸,下班后最大的乐趣就是遛鸟。
她想出去干,自己单独开一个饭馆,她有手艺,之前清酱肉也打下了基础,现在再把清酱肉那一茬拿出来做,把日本以前学习的管理经验拿出来,开一个饭馆,她觉得是易如反掌的事。
她和钱向黎聊过,钱向黎也想出来干,顾舜华就琢磨着,等如果饭馆走上正轨,上了规模,就把钱向黎也请来,让她专门做甜点。
当然了,这只是设想,上半年任竞年太忙了,申请专利的事又那么紧急,她得腾出时间帮他,下半年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而任竞年显然对未来是有想法的,为了把他的输入法事业做大,估计也是要本钱,攒的那些钱可以注入他的事业中。而她自己,可以从小饭馆开始,慢慢地做,现在哪怕是一个门帘,东西好,就不会少了客人。
这么多年的计划供应,可是把大家伙给憋坏了。
从牛得水家出来的时候,冯保国和顺子他们陪着顾舜华一起走的,大家难免说多了,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提起来单独干的事。
他们其实也有自己的心思:“跟着王经理干,就没什么意思,一天到晚有什么意思,乱糟糟的,也没什么长进。”
顺子也说:“本来李师傅今年按理应该升特一了,只要经理给他争取,也就能升了,谁知道王经理根本不理这茬,李师傅马上要退休了,经理不帮忙,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就升不成了,为了这个,李师傅气得够呛,现在活也不好好干了,反正干多干少都那样。”
这么说话间,自然是催着顾舜华:“师妹,你要是出去干,我们干脆都和你一起走得了。”
顾舜华:“我就算有这个想法,但一时半会开不大,还是得从小做起,就怕庙小,给不了什么保障,也请不起大神。”
几个师兄却道:“干什么也都是一步步地干起来啊,不走歪门邪路,实打实地干,也不可能上来就好几百的工资。”
顾舜华略想了想:“要不这样吧,我筹划着开个饭馆,到时候你们要是来,可以给一个基本工资,但不会特别高,到时候另外给提成工资,咱挣得多了,再多给,这样大家也有积极性,也有盼头。”
这敢情好,大家都觉得不错,一时催着顾舜华赶紧搞:“现在改革开放好时候,私营餐馆越来越多,咱得赶紧的,我就不信凭咱们的手艺,这饭馆还能不红火!”
冯保国也说:“是啊,现在咱们在国营,确实旱涝保收,但这么干下去也没劲儿,说白了饭馆不是自家的,干多干少一个样,服务态度又那么差,服务员一个个把自己当大爷,人家谁乐意来。”
这么说着,大家便详细商量开了,具体要开什么饭馆,做什么菜,竟然是越说越带劲。
第115章 洛杉矶奥运会
大家伙说得热闹,顾舜华自己也就琢磨开了。
她想着这事,便说过去找自己爸爸商量下,让他老人家拿个主意。
谁知道过去后,就听大杂院里老街坊说乔秀雅的事,原来乔秀雅前几天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从外面回来后,整个人就神叨叨的,走路僵硬,眼睛看人是直的,嘴里念念有词,不会到说的什么,之后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的,怎么劝都不行。
大家都觉得不对劲,有的甚至说找个跳大神的帮着看看,是不是撞到了什么邪乎东西。
谁知道乔秀雅说没事,她就是难受,就是心口疼。
病了几天了,这才稍微好点,但依然精神头不好,整个人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呆呆的,时不时叹长气。
顾舜华听着,难免多想了,该不会和苏映红有关系吧?难道苏映红提了这事?
一时便想着回头去看看苏映红,现在罗明浩被抓了,很快就吃枪子了,可以说是大快人心,只盼着她能放下过去,好好地过日子。
当下回到家,和顾全福提起自己打算出来单干的事,顾全福帮着分析了一番,倒是赞同:“你们几个师兄弟,好好干,把咱御膳的名头打出来,怎么着都能挣钱,肯定比在玉花台继续干强,你们王经理,我知道,他以前就是搞行政的,这么混上去,现在年纪大了,就想找个地方混日子等着退休,才去了你们单位,就他这样的,能有什么搞头?我和饮食公司提过这一茬,可根本没人听。”
顾全福这么一说,顾舜华自然更坚定了自己的念头,出来单独干,趁着年轻,轰轰烈烈地干一把,等以后年纪大了,经验丰富了,想回来还能回来!
从大杂院出来,她绕道过去看了苏映红,苏映红倒是没什么了,在她心里,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她无所谓了,至于家里人怎么想:“我也管不着了,随他们去吧,这些年,许多事我都看开了,现在罗明浩被抓了,我是真放下去了,现在把日子过好就行了。”
乔秀雅知道这事后,显然是大受打击,懊恼难受,但是又怎么样呢。
许多事,已经回不到过去,他们现在后悔也白搭了,她受到的伤害已经愈合了,愈合了,你再来嘘寒问暖,真的已经晚了。
顾舜华看苏映红情绪还算平静,也不是太当回事了,也就没说什么。
至于父母和子女之间的事,作为外人,也没什么好劝的,就这么过着,如果可以,时间到了,估计也就慢慢能好起来了。
这晚回到家里,天已经不早了,卢姐照顾着两个孩子吃饭准备上床睡觉了,她从旁边五斗柜里拿出来自己之前写的计划书,把上面的些许灰尘擦拭了,在电灯下仔细又看了一遍。
她其实是有信心的,如果自己开一个饭馆,一定想办法把这件事办好,生意兴隆。
只不过有时候人就是缺那么一步,狠心卖出去往前走的一步,现在好了,无论各方面都条件成熟,她可以做起来了。
这时候,外面大门响,之后院子里响起来脚步声,是任竞年到家了。
“吃了吗?锅里热着小米汤呢,还有点别的可以热一热。”
“我在外面随便吃了点。不太饿了,有小米汤我再喝点吧。”
顾舜华:“嗯,夏天了,天热,容易上火,喝点米汤败火。”
这边任竞年去洗漱,顾舜华便给他端上来了。
这小米粥熬得稀烂喷香,就着水疙瘩吃,水疙瘩切成细丝,淋上了一点香油,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不过却很适合这个时候吃。
这么吃了饭,躺在床上,夫妻两个人便说起现在的事,顾舜华和任竞年提了自己打算开饭馆的事。
任竞年自然没得说,赞成:“你们单位的情况,现在继续干下去确实没意思。我估摸着你继续熬,熬出技师来肯定行,也可以和上面反映换个地方,但是各大饭馆都差不多,换了也没什么意思,依你性子,就不是那中躺着熬年头的人,还不如自己干,这样至少干得起劲。”
顾舜华也是这么想的,不过难免担心任竞年那里:“你想开发汉卡的事怎么样了”
提起这个,任竞年道:“开发汉卡,其实我个人还是势单力薄,毕竟根子浅,所以想着还是和学校合作,学校的几位教授对芯片也有过研究,如果能组成一个研发小组,那最好不过了。可学校现在的意思是趁着输入法得了专利 ,正是大红的时候,赶紧推销这个,也能挣钱,而且能趁机打响知名度。”
虽然专利属于个人,但是这件事中国理工大学也是跟着捞好处沾光,毕竟谁提起任竞年,都得说中国理工大学学生任竞年。
任竞年道:“不过我想着,还是应该尽快开发汉卡,那样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不然总归要受制于硬件,将来也不好施展拳脚。”
顾舜华:“那怎么办,和学校好好谈谈?”
任竞年:“学校里的事,也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研究这个,能不能成功,也不好说,这些都是学校大方向上的决策,我也没办法说动谁。”
顾舜华想了想:“其实这就是体制内组织的弊端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这些立场决定了自己的决策,最后得出的结论和方向,未必就是对整体最优的。”
任竞年点头:“所以我也想着,干脆自己开一个公司好了,现在注册公司还是不方便的话,我就先自己设立一个中文电脑研究所,然后把公司挂在研究所底下,我自己想办法开发出来汉卡,将智慧字型的字库编码检索程序全都打包灌进去,这样也能借着智慧字型输入法的名头一起卖。”
顾舜华:“那汉卡也不好做啊!”
任竞年默了一会,才道:“是不容易,但是也必须试试,要不然,没有自己的汉卡,终究受制于人。”
顾舜华听到这个,侧过身。
这个时候,春夜的月光洒在古老的轩窗上,一抹梧桐在细微的风中轻轻摇曳,梧桐的疏影透过窗子,落在床上,在那浅淡光影中,她看到他的侧影被拓成一幅起伏的山峦,挺起的鼻子格外惹眼。
她轻叹了声:“那就自己试试呗,你现在已经取得了百分之八十的胜利,只剩下最后的百分之二十,不试试怎么甘心。”
任竞年也侧身,和她面对面,溶溶月光中,和她面对面:“嗯,我也这么想的,不过如果走这条路,肯定没有按照学校的意思挣专利钱来得舒坦了,毕竟对于开发汉卡需要多久,我心里也没底。”
虽然专利在前期挣了一些钱,但钱大部分给学校了,自己没挣到多少。
顾舜华轻笑出声:“这有什么,我们就当为国家的技术发展做贡献啊!”
其实顾舜华知道,这个时候,他有了这么一个专利,只要躺在这个专利上睡大觉,都能挣大钱,可他非要扑腾,要得陇望蜀,要继续开发汉卡,这就是给自己过不去。
但是——
挣专利钱都是一时的,开发一个属于中国人的汉卡,那是长远之计。
所以她道:“想想我们从内蒙古回来后,国家出钱补贴你上学,发着工资上学,我进了玉花台也得到了很多机会,拥有了上学的机会,我以前对玉花台感激涕零,曾经想着要踏实在那里干,报道玉花台。但其实现在想想,这都是国家在给我们机会,现在我们总算有些成就了,不论是我挣钱,还是你的专利,都是花着国家的钱才培养出来的。”
任竞年:“你说得对,那我接下来就开始规划,开始做起来。”
顾舜华:“开公司的话,大概需要多少钱投入啊?”
任竞年:“大概得五千块吧。”
顾舜华一听,干脆掀被子起来,摸到了灯绳,咔嚓一声拉亮了,之后从五斗柜里翻出来存折:“我们算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