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与裴知衍说说话,却见他好似钻在了那书里,不管她说什么也只是淡淡的嗯声。
她伸长手臂想去够他手里的书,裴知衍先一步道:“莫闹。”
季央气得牙根子痒,小臂撑在面前的小几上,身子向前倾,“那我口渴了。”
裴知衍头也不抬,两指抵着盏沿,将自己的茶盏推给她。
余光瞥见季央真就端着茶盏饮了一口,甚至还轻咂了唇瓣,裴知衍望着手里的书一阵出神,若有所思。
季央还嫌不够,手托着下巴吐气若兰,“夫君,我腰还酸。”
裴知衍终于抬起头来,他看着眼前的人,眼眸里荡着盈盈秋水,红唇微嘟,屈膝跪坐在罗汉床上,身子倾过了小几,纤腰勾着圆臀,身姿柔软的好似能随意摆弄。
裴知衍合拢书册,不等季央笑起来,他轻动薄唇吐字道:“坐没坐相。”
季央脸都垮了下来,裴知衍想了一下,拿了手边的迎枕放到她腰后,“知道腰酸就坐好。”
岂止是冷心冷情,简直是薄情!
季央抿紧着唇,拢着裙摆从罗汉床上下来。
裴知衍轻轻收拢指尖,终于要忍受不了要走了么?
怎料下一瞬,腿上忽的一沉,竟是气呼呼的小姑娘坐到了他身上。
裴知衍呼吸发窒,为什么她总能在他失望动摇的时候又让他重新恢复渴望,甚至比之前更强烈。
大片绛紫色裙摆自二人身上垂落,铺在罗汉床侧。
裴知衍记得季央从前不爱穿这些秾丽的颜色,衣橱里的衣衫也多素雅,那般也是美的,可比不得现在这般让人挪不开眼,她都不知道,他忍着不看她有多难。
他怕多看一眼都要坠身炼狱。
裴知衍想起自己曾经为她准备过一身嫣红轻薄的纱衣,他承认确实存了一饱眼福的坏心思,结果小姑娘通红着眼圈,将他连人带衣服给推出了屋子。
后来他是再也没敢那样了。
他不受控制的想,若是放到现在,她又会如何呢。
季央不依不饶地逼视着他,“夫君说我是为何腰酸。”
裴知衍沉默几许,才道:“是我放纵了,下次我会注意……嘶!”
唇瓣被一口咬住,裴知衍疼得倒抽了口气。
季央泄愤似得用上下牙磨着他的嘴唇,含糊不清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再痛也不痛了。
裴知衍看着她因为气愤而泛红的眼睛,她表现的是如此喜欢他。
一点也不像装的。
裴知衍任由她咬着,手掌扶着她的腰,替她轻揉按摩。
季央却舍不得再咬了,松了力道靠在他肩上,闭眼享受着他的按揉,嗓子里细软的哼声,表示不满,可听起来却像是因为舒适的。
裴知衍慢慢用舌尖刮过被咬出牙印的唇肉,眸中透出莫测的意味,微笑道:“岳父大人还与我说,央央自幼胆小性子弱……这都胆大到敢咬我了,竟与岳父说得半点不一样。”
季央心里一慌,反应极快的用手臂抱紧了裴知衍,“我便只在你面前这样,你许还是不许。”
软糯娇嗔的语调,勾着他的理智。
裴知衍忽然不想再试探,他想让这一刻停留的久一点,大手纵容着拍了拍她的背脊,“看样子是不许也没用了。”
哪怕是自欺欺人,多一日也是好的。
*
又陪了季央一日,裴知衍便以公务繁忙为由而提前回了大理寺衙门上值。
许清远清早去到衙门见到裴知衍,愣了好半晌才道:“大人怎得今日就来了?”
想起今早离府时,季央抓着他的官府不舍得松开,却又赌气转过脸不理他时的可怜模样,裴知衍就一阵心烦意乱。
他想避开些,让自己可以冷静下来思考,而不是一再的被情绪所控制,可好像适得其反。
裴知衍将正翻阅着的呈文往前一推,轻掀眼皮,曲指敲在桌案上,“莱州刺守李显禹买卖官职骗取白银后杀死买官者一案,你的呈文就是这么写的?”
许清远还想着道声喜,没成想上来就被挑了错处,他凛色道:“李显禹对罪行供认不讳,下官以为可以定断。”
裴知衍缓缓点头脸色却不好看,“那你可知道李显禹曾是谁的门生,没有人在后面给他授意,他敢如此胆大包天连犯三起命案,这些你都查过了?你以为这个案子为什么会丢到大理寺。”
许清远神色犹豫,已经慌张了起来,“大人说得是八府巡抚,厉大人。”他面色一凛,“下官这就去审问李显禹。”
裴知衍道:“拷打的招数都用过一遍了吧,还问出什么了么?”
许清远额头直冒冷汗,他还是没有裴大人的缜密心思,只看了表面现象。
裴知衍将手里的册子扔到桌角,沉默几许后道:“所有于他巡查的各县衙、府衙都需暗查,这则呈文本官亲自写。”
待裴知衍再起身已经是晌午时候,他下意识看向靠窗的位置,看到的只有一大片书架,才恍然记起自己不是在府上书房,也没有娇滴滴的妻子在旁等着他。
裴知衍摇头自嘲一笑,才半日而已,他就在想她了,这还怎么戒。
他这么想着,人已经起身往衙门外走去,淡声吩咐高义,“回府。”
裴知衍特意赶早回到府上,却被告知季央出府去了。
秦氏道:“季府派人来说,季宴回来了,我想着你反正也是忙着,就让她去了。”
裴知衍笑笑道:“无妨,央央与她兄长本就感情好。”
秦氏见儿子嘴上说无妨,那手却无意识的抚着座椅的扶手,一副口是心非的样子,轻飘飘嘲笑他,“陛下允你十日休息,你非要去上值,现下傻眼了吧。”
裴知衍皱眉,“我是您亲儿子。”
秦氏不以为然,“也就你是我亲儿子,我若是你岳母如今就该骂你了。”秦氏又搬出那句常说得话,“朝廷是没人了,要你这时候紧赶着去上值?”
“儿子先回屋了。”裴知衍起身说。
秦氏跟柳葶抱怨,“你看看你看看,说两句就不爱听。”
*
季央以为季宴这次起码要到年关才能休息,没想竟这么快就回来了。
想到来年二月季宴就要参加会试,季央不由得为他操心,“只剩两个月就是春闱了,中间还隔着岁节,哥哥怎么还有时间回来?”
季宴见她皱着眉头认真说教的样子,不免觉得好笑,想像往常一样摸摸她的头,可又觉不合适,就放下了手说:“我心里有数,你回门的那日我不在,总归放心不下要来看看你。”
季央软着声道:“哥哥放心,我一切都好。”
季宴上下打量着她,见她确实都好,才颔首道:“那就好,我这次回来还有一事要与你说。”
季央歪头问:“什么事?”
季宴道:“是陆谦,他说陆念这些日子心绪不佳,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里,他实在没了法子,知道你与她交好,想让你去开解开解她。”
季央听后颦起眉头,忧心道:“陆念怎么了?”
季宴表示也不清楚,只猜测道:“估摸也是因为她母亲。”提起陆念的母亲,季宴就是一阵摇头,连多提一句都不想。
季央闻言亦沉下了心,应承道:“我知道了。”
季央没有在季府用晚膳就离开了,可这样回到定北侯府也已经是掌灯时分。
从马车上下来,季央问门房:“世子可回来了?”
门房答说:“世子不到未时就回来了。”
季央略微诧异,怎么这么早,她看了看天色快步往萧篁阁走去。
刚跨进院子,碧荷就迎了上来,“世子妃可算回来了,世子等您半日了。”
季央见正屋亮着灯,推门进去,裴知衍正合衣睡在罗汉床上,身上还是早上出门时穿的官服,手背覆在眼上,身旁还放了本书。
竟是睡着了。
她放轻动作,然而才朝前走了两步,就听温淳的声音响起,“回来了。”
季央一愣,他都没睁眼,怎么就知道是她?
她走上前在裴知衍身旁坐下,“夫君怎知是我?”
裴知衍想,她身上的香气,她的呼吸,她的一切他都再熟悉不过,怎么会不知道。
他将手从眼前挪开,睁开眼睛看她,季央脸上挂着笑,早晨不是还委屈兮兮的,这便好了?
不待他开口,季央已经弯下身子靠在了他怀里,“我想你了。”
想还回来的那么迟,不过今日却是他的不好,裴知衍摸着她的长发,想说明日他可以陪她。
季央却无比贴心道:“我知道夫君忙,不该与你使性子。”
裴知衍笑道:“这般乖?”
季央乖巧的点头,靠在他胸口与他说着今日回季府的事,末了又道:“明日我想去看看陆念。”
裴知衍笑容微敛,原是有旁人陪了,用不着他了。
第37章 自欺
季央还在说:“夫君也不用急赶着回来, 以免路上辛苦。”
裴知衍慢条斯理地抚着她的肩头,唇边勾出讽笑,瞧这话说得多好听, 怕他幸苦……恐怕是巴不得他再迟些回来罢。
眼里的笑意淡的彻底看不出,这才是她该有表现, 才合乎他的猜测。
掌心绕上她的发,他想扯着她的发迫她仰头, 都不用动用审问犯人的法子, 他也确保能让她实话实话。
可他还抱了一丝希望, 万一不是呢。
万一不是, 他岂不是又冤枉她了,那次因为阿凝的事,她哭得那般伤心。
裴知衍反复犹豫的时间, 季央已经先仰起了头, 他快速收敛起眼底的森寒之意。
季央用唇去蹭他的下巴,又轻又软,“我早些去,赶在午时前便能回来。”
她抬眸去窥裴知衍的神色,然而她这个角度什么也看不见,便又将身子往上挪,拿唇去贴他的嘴角, 软声缠磨道:“我能去衙门陪你用膳吗?”
裴知衍怔住,唇边的软意让他不能思考, 原来她是这么想的, 不是想避开他。
“你想去?”
趁着裴知衍启唇说话的间隙,季央将舌尖探了进去,试探的勾了勾他的舌, “我知道不合规矩,就一次成么。”
唇舌勾缠出湿濡黏腻的声音,裴知衍许久都没有回话。
季央不气不馁的磨他,“我保证不吵不闹,你拿个屏风将我挡起来。”
细糯糯的声音,娇的不像话。
“为什么想去?”
裴知衍将手掌覆在季央脑后,慢慢回吻着她,他动作极轻,一直是浅触即止,却莫名带着勾人的撩拨之意。
季央被他勾的脑袋晕晕乎,不住的贴上去追他的唇,这般实在有些消耗体力,她连声音都虚软下来,“我想与夫君在一起,想时时见着你。”
裴知衍觉得自己所有的坚持和理智,放在她面前就是个笑话。
他偏还要故作镇定的说,“下不为例”,虚伪的他自己都想笑。
他该做的是顺着她的心意,拿根绳把她拴自己身边,就如她说的那样时时在一起。
季央听得他答应下来,喜笑颜开,用染着薄红的面颊去贴他的脸,“夫君真好。”
她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不知羞了,可裴知衍已经是那么冷淡的性子,若自己再矜持着,两人可不就只能对坐无言了。
如此想着,季央又凑过去亲他,裴知衍微偏过头,“用过晚膳没有?”
亲了个空,季央不由自主的盯着他的唇,摇摇头回答的心不在焉,“还未。”
裴知衍坐起身,连带着将靠在他怀里半分不肯动的季央也抱了起来,“那还不起来,吃嘴儿就能饱了?”
他讲得越是平静,季央的脸就越是烧红,她想反驳自己只是想跟他亲近,可又觉得自己这个解释太无力,捂着脸从他身上下来,支支吾吾道:“我去传膳。”
“还是我去吧。”裴知衍让她坐好,走到屋外吩咐下人传膳。
夜里。
季央躺在床上也不安分,静不了半刻就能听见她翻身,裴知衍睁眼叹道:“还不睡?”
季央眨眨眼,“有些冷。”
谁让他一直不来抱她,她怎么睡得着。
裴知衍静静躺了一会儿后,无可耐的侧身抱住她,束着她眼看就要往他身上缠的手臂,小腿夹住她乱伸的玉足,低声命令,“睡觉。”
季央动弹不得,在黑暗中瞪了他许久才不甘心的闭上眼睡觉。
*
翌日清早,向秦氏请过安季央便出府去了。
她与陆念约在榆树胡同的书斋里,见陆念还未到,季央便要了壶茶坐在雅席里看书。
翻了两页,季央觉得这字迹无比眼熟,她翻到封页去看名字《四时幽记》,又在角落找到一方红章,只印有一个裴字。
季央错愕不已,几番翻看后终于确定这是裴知衍所著的书,而且并非拓印是手书。
书页已经泛黄,看起来年头已经久远,还有用墨圈去的错字,可见书写时的漫不经心,措辞也远不像现在这般一丝不苟,不乏一些俗常的市井之词,反到让人能浸入其中。
季央看得出神,连竹帘挑起的声响都没听见,还是陆念叫她才回过神来。
季央将书合起放在腿上,笑说:“你可来了。”见她身上带着寒气,斟了杯热茶给她,“喝杯茶暖暖身子。”
陆念笑笑喝了口茶,又将手放在一旁的燎炉上暖了暖,才左右打量了季央一圈,笑道:“果真成了亲,瞧着都不一样了。”
季央摸摸自己的脸,不解的问:“哪里不一样了?”
陆念用手掩着嘴,凑到她耳边轻声说话。
季央听到一半脸颊就腾的烫红了起来,她推开陆念嗔骂道:“你可还记得你是个闺阁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