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缚——嗞咚
时间:2021-12-28 16:25:40

  狱卒将人绑在刑架上,一桶冷水当头浇下,叶青玄从昏死中醒来,闷哼呻|吟,脸上漫是痛苦之色。
  裴知衍坐在他对面的太师椅上,淡声道:“你们都退下。”
  叶青玄浑身湿透,奄奄一息,整张□□摘下之后,是更为恐怖的一张脸。
  那次坠崖让他彻底毁了容貌。
  叶青玄说话已经没有了力气,“那个宫女,是你的人……还是,朱婉娘是你的人?”
  简短一句话,他歇了好几次才说完,他接着道:“我查过朱婉娘的身份,不会有问题。”
  裴知衍笑了一声,“你就没有想过你查到的,只是我想让你知道的。”
  叶青玄愣了愣,缓慢点头,“懂了,懂了。”他整个人如同衰败了一样,“是我输了。”
  “你在跟我比什么?”裴知衍笑得一如往常。
  就连上辈子的布局之人也只是皇上。梁王,叶青玄不过他的棋子罢了。
  父亲太过衷心,所以才会在得知梁王意图逼宫的时候,不做犹豫就带了兵马入宫,等他得到消息已经迟了。
  狡兔死良狗烹,承景帝先除了定北侯府,接下来就是梁王,他们不会真的以为能拿到皇位?
  如果不是因为季央,因为他过不了自己的心魔这关。他甚至都不会让叶青玄被贬官远调,更不会派人去杀他。好让他试试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滋味。
  叶青玄唇角紧抿,他与裴知衍较劲了那么多年,他却问他比什么?
  叶青玄露出古怪的笑容,总有他在乎的,“我想再见一眼季央。”
  裴知衍俊逸的面容倏然阴鸷下来,语气狠戾,“好啊,我挖了你的眼带去见她。”
  叶青玄笑道:“我一个将死之人,不过是想与她说几句话罢了,你连让我见她一眼都不敢?”
  叶青玄眸色逐渐涣散,仿佛陷入了不能自拔的美好梦境里,“我要告诉她,若有下辈子我一定早早娶了她,不再让她失望,让你有机可趁。”
  “怎么?这离间之计,你还没玩累。”裴知衍一语道破了他。
  叶青玄笑地无力,“我这可不是离间。”他四处看了看,地牢里没有窗子,看不见天日,于是问道,“现在还是初七吗。”
  “表妹曾与我去织女庙挂过红绸,她从没与你去过吧。”叶青玄笑问。
  裴知衍眼中完全没有了笑意,昨夜是他们今生过的第一个七月七,自然不会有,可上辈子……亦没有。
  裴知衍低头一笑,扬声道:“来人。”
  狱卒闻声进来,“大人有何吩咐。”
  裴知衍淡淡道:“用沾了盐水的鞭子打,别让人昏过去。”他掸了掸衣袍起身离开。
  鞭子挥到叶青玄身上,剧痛让他浑身都在发抖,牙关紧咬,冷汗直流,几鞭子下去他已经开始翻白眼,狱卒见他撑不住就一桶冷水浇下,继续行刑。
  叶青玄从喉咙发出颤抖粗砺的喘息,嘴唇苍白的像一张纸,他还在扯着嘴角笑,起码他也不算全输。
 
 
第67章 离开
  裴知衍从地牢出来, 天已经再次暗了下来,他面无表情地吩咐高义备车。
  高义骑在马上,隔着车轩问道:“世子, 现在是回府吗?”
  裴知衍闭眸假寐,指腹交错轻捻了一下, “去织女庙。”
  高义神色错愕一瞬,世子爷这时候去织女庙是为何事?他未敢多问, 立即吩咐车夫启行。
  等一行人到织女庙, 天色已经彻底黑沉了下来, 庙内不见有人。但从还没来得及收走的花灯、摊位, 可以看出昨夜这里必然热闹。
  裴知衍一眼就看到了庙前那颗挂满红绸的古树,一丝月落透过云层落在上面,吹来一点风, 那一根根绸带就飘动纠缠在一起, 就像是来这里祈愿的一对对心意相通的男女。
  裴知衍淡声下令,“去找。”
  高义心慌的已经喉咙都干痛了,世子也不说要找什么,但他多半能猜到,一定又叶青玄那个小人,专挑世子的痛处下手。
  他带了三名护卫同时纵身跳上古树,无声翻找。
  一树的红绸全部翻找一遍恐怕天都能亮了, 而高义此刻宁愿翻到天亮,心里不断念叨, 可千万不要找出什么来。
  怕什么来什么。
  高义翻到一条已经褪色有风化迹象的红绸, 一看上面的名字,心里就咯噔一下,生平第一次犹豫着想要违抗命令。
  裴知衍始终站在树下看着, 见高义变了脸色,他心都冷了,扯动唇角道:“拿下来。”
  高义不敢再迟疑,抬手擦了把额头上冒出的冷汗,从树上一跃而下,双手将那根红绸递上。
  裴知衍垂眸静静看着,红绸的边沿已经被日晒雨淋剥蚀的毛糙不平,他将红绸拿在手里,用力捏一下都能有碎屑掉下来,上面的字迹则已经只剩下浅浅的印记。
  季央如今的字迹与他有八九分相似,而这上头的一笔一画还透着稚嫩生涩,是他不曾拥有的过去。
  怒么?好像也没有,但他知道他此刻很不好受。
  裴知衍将红绸握在掌心,“回府。”
  *
  秋山宴之后裴知衍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回府了,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季央以为第二天叶青玄就是梁应安的消息必然会传的满城风雨,然而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秦氏听她说了昨夜的事也吓得不轻,心有余悸道:“也不知那个梁应安到底是什么身份。”
  季央摇摇头,“等世子回来,我们就知道了。”
  秦氏道:“还好发现的及时,才没出乱子。”
  季央看了看天色道:“天色不早了,母亲还是早些不休息,我来等就行了。”
  “你也别等了。”秦氏见她眼下有青灰,想必也是没睡好的缘故,“那么大的案子,他且有的忙,我们就别操这份心了。”
  季央就算回到房中也是睡不着,可又不想违了秦氏的意思,她笑笑点头。
  这时,院中传来下人的声音,“世子爷您回来了。”
  丫鬟在前面掌着灯,裴知衍走在后面,身上穿的还是昨日那身衣袍,显然是一夜没有阖过眼。
  终于等着人回来,季央眉目间的忧色瞬间冲淡了下去,她起身走上去拉裴知衍的手,“夫君回来了。”
  裴知衍右手握紧成拳,她只能扶着他的手腕。
  裴知衍将阴郁的眸色藏起,他看着季央此刻眷恋依赖的容色,不断告诉自己不能太贪心,可掌中依旧滚烫的厉害。
  他微笑柔声道:“担心了?”
  季央认真点头,“你昨夜没回来,我自然担心的。”
  秦氏见两人和好如初的样子心里宽慰,出声道:“等你了许久,昨日到底怎么回事?”
  秦氏原本不关心这些,可听到说什么脸都掉下来了,实在是心里发慌,一定要问个清楚。
  裴知衍在凳子上坐了下来,解释道:“有逆贼杀害了梁大人,又假冒他的身份意图行刺皇上,好在昨夜皇上并未去秋山行宫,加上发现的及时,没有酿成大祸,圣上已经下令,三日后将逆贼处斩。”
  裴知衍这最后一句话是看着季央说得。
  三日后处斩……季央不由得怔晃,终于要尘埃落定了,一切都可以过去了。
  秦氏唏嘘不已,“竟还有这样的事,那梁应安才中了状元,这不是无妄之灾嘛。”
  裴知衍无意多谈,更做不出怜悯,淡道:“儿子先带央央回去了,母亲也早些休息。”
  一直到萧篁阁,季央才注意到裴知衍自回来起就一直握紧了右手,好像拿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在手中。
  她刚想开口问,裴知衍就催她去沐浴,季央心头蓦然一跳,他不睡书房了?
  一时间,季央竟然也忐忑了起来,她心口漾出涟漪,乖顺的去沐浴。
  出来时裴知衍还独坐在桌边,望着手心里的东西出神,烛火昏暗,只能半照到他身上,仿佛有一只手要把他拉到无尽的黑暗里。
  季央心口莫名窒痛,安静的屋子内,她的声音带着无措,“夫君。”
  裴知衍朝她看来,那一眼直叫季央心里的美好憧憬都熄了下来。
  这样的目光她太熟悉了。
  季央勉强挽起一个笑,走到他身边,裴知衍已经又将手掌握紧,季央没看到是什么,却也能猜到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夫君在看什么?”季央凑近了好奇地问。
  裴知衍看着她,唇角带着笑,眼中则一点都没有,“央央想知道?”
  季央想不出还能有什么是会让他们生出矛盾的,她点点头,“我要看。”
  裴知衍缓缓点头,拉住她的手,把东西放在她的掌心内。
  季央摊开手掌,笑容瞬间僵硬住,一根褪色的绸带,上面写着她和叶青玄的名字!
  更要命的是,这还是她的字迹。
  裴知衍低眉一笑,“在织女庙外那颗古树上找到的。”
  “央央不是说,从来也不喜欢他?”裴知衍声音很轻,犹带着浓浓的困惑,“只喜欢我。”
  季央连呼吸都快停住了,她仔细回想,才在记忆深处挖出了这事。
  “我可以解释的。”季央声音干涩。
  “恩。”裴知衍淡淡道:“我知道央央一定有理由,所以才拿回来让你看。”
  “字是我写的,他与哥哥来府上,那时在我们练字……”季央说出口已经觉得深深的绝望。
  她抿了抿唇继续道:“红绸上还有哥哥和阿瑶的名字,应该是被裁去了,而且也不是我去挂的。”
  她那时虽然也有几分知晓将来自己会与叶青玄结亲,但就凭她麻雀一样的胆子,怎么也不会做出去在织女庙挂红绸这样出格的事。
  可她不知道裴知衍会怎么想。
  裴知衍平静道:“原来是这样。”他丝毫不遮掩,黑眸凝着季央道:“可是我嫉妒,央央也写我们的名字好不好?”
  他嫉妒她与叶青玄也曾经是“我们”,她说不曾喜欢就真的不喜欢吗?
  裴知衍将她带去书房,握着她的手,一遍遍在宣纸上写满二人的名字,直到地上落满纸张也没有停顿,如同魔怔。
  季央感觉自己就像是街头皮影戏里的人偶,由他操纵,在裴知衍又写满一张纸时,终于道:“够了没有。”
  她转过头看着裴知衍的侧脸,声音轻浅无力。
  裴知衍手微顿。
  季央想笑笑不出来,“阿瑶那时候还太小,恐怕不记得,可是你可以去问哥哥,他一定记得。”
  裴知衍压下嘴角,“我没说不信你。”
  季央闭紧了嘴不再言语,裴知衍继续将这一页纸写完,才道:“我这几日未必抽得出身回来,不用等我。”
  他说完放开季央走了出去,季央看着他的背影不动,就这么站了良久,才弯腰将纸张,一张张捡起叠好。
  她苦涩一笑,就算把名字写得再近,可心靠不近又有什么用。
  回到房中,天色已经蒙蒙亮起,她闭上眼将被褥拉置头顶,让自己沉沉睡去。
  *
  地牢内,叶青玄一身血污躺在阴臭潮湿的地上,硕鼠从他身上爬过也毫无所觉,整个人没有一点生气。
  牢门被打开,狱卒道:“您抓紧时间。”
  来人身披斗篷,帽檐遮住了脸,小幅度的点点头,狱卒将牢房重新锁住才退到一旁。
  贴在脸上微凉发颤的触感,让陷在昏死中的叶青玄猛然惊醒。
  他用浑浊的眼睛盯着蹲在自己面前的人,牢房里光线太暗,他看不清楚斗篷下的面容,粗声问道:“你是谁?”
  听到往日清雅好听的声音变得如此嘶哑,楚锦仪死死捂着嘴,泣不成声。
  叶青玄听出她的声音,怒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楚锦仪一把扯下帽檐,苍白的脸庞形容憔悴,双眸又红有肿,哪里还有昔日骄纵任性。
  “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她再次颤抖着手摸上叶青玄那张骇人的脸。
  每个人看他这张脸都觉得像是恶心的恶鬼,她竟然还用手摸。
  叶青玄无力推开她,只能喘着粗气道:“快走。”
  他已经是将死之人,没必要再跟他牵扯上关系,走的越远越好。
  楚锦仪死死咬着唇摇头,任由泪水落下,“我去求皇上,我去想办法,你一定要坚持住。”
  叶青玄快被她气笑了,她能保住性命就已经不得了了,还在做什么梦,“楚锦仪,你怎么这么蠢,你看不出我一直在利用你?赶紧滚。”
  “我不走,你骗我!”楚锦仪固执的看着他,他说过喜欢她的,他会纵容着她,是她太任性了,楚锦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好不好,你死了我怎么办?”
  叶青玄想不到在这最后时刻,只有这个傻郡主舍不得他死,怎么这么蠢,这么傻。
  他看了她许久,忽然自嘲一笑,了无生气地闭上眼,“我都是骗你的,喜欢你是假,对你好也是假,所以别再来烦我了。”
  楚锦仪仰起脸,满面泪水,“我知道啊,可是我喜欢你,我就是那么蠢。”
  她流着泪道:“当年你中了探花,随着状元郎一起御街夸官,就一眼我就喜欢上你了。”
  叶青玄胸口起伏,身侧的手用力握紧,“哭够了就走吧。”
  他不再说话,楚锦仪也不说话,她不断擦掉落出来的眼泪,深深看着他,好像要把他刻到脑子。
  她怎么会不知道已经回天乏术了,可是她真的不舍得啊。
  *
  叶青玄行刑那日是裴知衍亲自监斩,季央没有去看,叶青玄背的是逆贼的身份,连一块碑都不会有,只能被扔进乱葬岗。
  梁王也在之后奉旨离京,由禁军护送着,悄无声息的出城。
  楚锦仪挑开车轩上的布帘,最后回头看了眼城门,她身穿素缟,鬓间簪了朵白花,眉宇见是让人动容的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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