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浴缸边,单手抬起王鸾的下巴,捏开她的嘴巴,给她清理牙齿,着重清洗了她的腺齿。
王鸾仰着头,睫毛不住颤动,终于缓缓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刚才她一直处于半梦半醒间,现在才稍稍清醒。涣散的眼神聚焦片刻,看清楚了一脸平静给她洗牙的严琼玉。
脑子里转了好几回,她都没能反应过来现下是什么情况。
“什……什么?”她的下巴还在人家手里,只能发出含糊疑惑的两个音节。
“你是问我在做什么?”严琼玉回答,“我在告诉外面的王家人,我们正在进行‘标记’,让他们不要来打扰。”
他将洗牙的用具从王鸾嘴里拿出来给她看了看。
他之前就告诉过她,她的一些生活用具会在使用中自动收集她当下的身体情况传达给王家那边,有专人监控。
所以他们现在应该得到消息,他们的王鸾小姐现在腺液分泌旺盛,十有八九在准备进行标记行为,再加上他这么发散信息素,这样一来,绝不会有人来打扰了。
“当然,这还是另一重准备。”严琼玉也不管王鸾这个状态听不听得懂,自顾自告诉她,“接下来我要加大剂量给你注射雄析酮,万一你无法控制自己,想要强行标记我,我恐怕也没办法拒绝,所以……至少先帮你将腺齿清洁了。”
只从表情上,完全无法看出严琼玉这话究竟是说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王鸾捕捉到关键词,不太清醒的脑子还是让她做出了反应,她本来软软靠在浴缸里,现在直挺挺坐起来:“不!不要牙齿!”
严琼玉大概觉得她脑子不清楚还牢记这事有些好笑,笑了一声将她按回去:“很好,王鸾小姐请一定要保持住这样的理智,我也不喜欢被人咬。”
因为身体上和精神上的折磨,这个状态下的王鸾已经忘记了自己对于和长OO的人接触会有的不适反应了,严琼玉将手从她肩上拿开,她又直挺挺坐起来,带起哗啦啦一阵水花。
对着严琼玉发出一连串铿锵又迷茫的询问:“什么?什么!什么什么?!”
严琼玉解读不出来她这一连串“什么”中包含的意味,只朝她笑,然后把从自己身体里提取出的雄析酮给她注射了下去。
从身体里大量提取雄析酮对严琼玉来说也是个很大的负担,他已经脸色苍白。
将注射器丢到一边,他也不再保持那种优雅风度了,微弯着腰在浴缸前坐下,盯着王鸾的反应,一手撑着额头,忍受精神力过量使用导致的头痛。
在这种头痛中,他还有些走神地开始思索一些无聊的问题,像是王鸾的信息素究竟是什么味道。
像这种大家贵族的信息素有遗传倾向,会有相似性。王家的信息素有记载的似乎大多都是各种酒的气味,王鸾的信息素也是酒?
是红酒?白酒?还是果酒?
王鸾等级太低,信息素的浓度也低,气味趋近于无,原身的王鸾又因为性格怯懦不敢散发自己的信息素,说来好笑,恐怕没有几个人闻到过她的信息素味道。
就在严琼玉思绪飘散的这片刻,他的智脑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他猛然抬头,看到监控仪器里好几项数据都在飙升。
浴缸中的王鸾只依靠身体的力量挣脱了身上的束缚带,断裂的束缚带落在水中,她水鬼一样满身湿淋淋地从浴缸里坐起来,头发脸颊睫毛……全都在往下滴水。
严琼玉和她漆黑的眼珠对上,他有些意外她突然爆发的力量,但没有动,只冷静地看着她反应。
王鸾伸出浸泡在冷水中仍然灼热的手,拉住了他的胳膊,张开口说:“起来……”
严琼玉想:起来?要起身吗?
王鸾:“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严琼玉:“……………………”
现在换成他很想问“什么什么”了。
王鸾摇摇晃晃地从浴缸里站起来,睡裙贴着她的锁骨与脊背,她一手拉着严琼玉,一脚踩在浴缸边缘,奋力呐喊:“我绝不向这个世界低头!”
严琼玉:“啊。”善于交谈的人此刻只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啊”。
王鸾神情坚毅,带着一种毅然决然的勇气,说道:“给我拿刀来!”
严琼玉猜到她要做什么了。
严琼玉:“虽然我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你,但是,王鸾小姐,就算你如愿了,之后被王家发现,他们可能会给你缝回去,缝个新的。”
肢体再生,对贵族来说,已经不是困难的问题了。
王鸾如遭雷击,放开严琼玉的手臂,脆弱地抱着自己的胳膊坐回了浴缸里,浸泡在水中落泪。她又从过度膨胀的状态切换到极度消沉。
她的眼睛红红的,无助地趴在浴缸边缘看着他,哀声说:“我不要睡你。”
严琼玉:“……我好像并没有对你提出这种要求?”
王鸾充耳不闻,继续请求说:“你不要怀孕。”
严琼玉面无表情:“我不会怀孕。”因为他根本不可能让一个Alpha睡自己。
王鸾轻声抽泣,好像想象出了可怕的场景,眼神紧盯他的肚子,疯狂摇头:“不要男妈妈,你不要生孩子……我害怕。”
严琼玉开始思考:她不会一直维持这样的状态吧?
第22章 王鸾信了,王鸾开始慌了。
严琼玉瞟一眼仪器上的数据, 王鸾现在处于极度不稳定的状态。
外部注射的雄析酮虽然和她的身体没有出现可怕的排斥反应,但是和她有缺陷的信息素结合后产生了不平稳的阈值波动。
只靠她身体消化,恐怕不太现实。
严琼玉不可能让她这个样子出去见王家人。想想她一改往日孤僻, 对着管家众人大呼自由万岁,一时又到处找人给她拿刀来的样子。
他必不可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来, 张嘴,我取一些你的腺液。”严琼玉迅速做出了反应。
他还可以尝试交换信息素, 用自己稳定的信息素覆盖王鸾身体里作乱的信息素。
王鸾还在脑子不太清楚的状态中, 看他拿着工具过来, 捂着嘴不愿意配合, 还能听到她含糊念叨些“不生、不生”之类的词句。
严琼玉一本正经问她:“你是不是牙齿痛,张开嘴我给你看看。”
王鸾愣住,牙齿痛?她牙齿痛吗?好像是有点酸胀。
她现在一段时间内大脑里只能思考一个问题, 脑子里想到牙齿痛, 又觉得面前严琼玉好像一个牙医,便慢吞吞张开了嘴。
“不要拔牙。”她强调了一句。
“不拔,我就看一看。”严琼玉哄骗,他保守估计,她在这种状态下心理年纪不超过六岁。
比平时还好骗一点。
因为她体内他的雄析酮在产生反应,她嘴里的腺齿一直没有消退,还在不停分泌腺液, 张着嘴久了就有些控制不住涎水往外流淌。
王鸾感到不太舒服,想要往后退, 但严琼玉还在取腺液, 牢牢按着她的脸不放。
晶莹的液体从她的嘴角流到他修长的手指,顺着骨节流到虎口、腕关节,打湿了他的袖口。
“不要动。”严琼玉的手纹丝不动。
王鸾挣扎将他的手推开, 指责他:“看了好久。”
严琼玉才取了一管腺液,他取了一个新的取液器,想要哄骗王鸾再张开嘴,她却怎么都不肯了,只消极地躺在浴缸里不肯转身。
严琼玉去拉她,反被她按进了水里。
在身体内信息素翻天覆地的同时,王鸾的身体力量也爆发增长。
严琼玉束手束脚反抗不得,不小心被她按进了水里一回,坐起来也是满头满脸的水,难得的狼狈,衬衫裤子全都湿透了。
两人都在水里泡着,王鸾看他一眼又转头,看他一眼又转头。严琼玉则是在脸上抹了一把,起身去找了个镜子对着王鸾。
“你看。”
王鸾看着镜子里湿哒哒,头发都黏在脸上的女人,和她迷茫对视。
“你看嘴里有什么?”严琼玉晃晃镜子。
“有什么?”
“你张嘴看看。”
脑子不清楚的人又被轻易骗到了,张嘴去看。趁此机会,严琼玉将镜子赛在她手里吸引她的注意力,在她嘴里取到了另一管腺液。
一般Alpha做完全标记时往Omega的腺体里注入的腺液差不多也就是这个量,严琼玉仗着两人的信息素契合度高,直接将这两管腺液一次性注射进了自己的脖子。
几乎是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失去了力气。坐倒在浴缸里,和王鸾一人占据浴缸一边。
这不是正常的完全标记情况,王鸾的信息素里没有产生她自己的雄析酮用以安抚他,她目前乱七八糟的信息素进入他的身体,所以他现在也很痛苦。
不愿意自己失去理智,严琼玉感到神智混沌时就在自己的颈部腺体上扎一下,让自己强行清醒。
他同时也在监控自己身体的状态。他身体自我修复的速度比王鸾快很多,那些外来的信息素已经在慢慢和他的信息素结合,原本清冷潮湿的信息素气味有了一点变化,多了温度,少了清冷。
严琼玉没管王鸾,她就抱着镜子在浴缸的另一端费劲思考嘴里究竟有什么东西,烧的像个红番茄。
不知过了多久,严琼玉又慢慢爬起来。
他不断剧烈起伏的胸口平静下来,看一眼自己的数据趋于稳定,便撑着光滑的浴缸起身,再度提取自己的信息素。
他凑近王鸾,将在他身体里过滤了一次,结合了两人信息素的信息素变体重新注射进她的身体里。
她们之间的这场“标记”前所未有。
在从前,AO之间的标记行为,都是Alpha往Omega的腺体里注射腺液信息素,让Omega身体接受他们的信息素,以此促进Omega的“成熟”。
但他们之间是极度奇怪的。
他的雄析酮结合了她的信息素,在她身体里产生了变异的信息素,他又将她变异的信息素注射进自己身体里,通过自己的腺体修复过滤后重新注射给她,让她身体里沸腾的信息素平静适应……
这一连串操作,已经搞不清楚到底是谁在标记谁,又究竟有没有标记成功。
若说没有标记成功,可是严琼玉分明察觉到自己的信息素气味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若说完全标记成功了,可他体内代表生殖的腔体没有打开。
将自己和王鸾都当做了实验体的严琼玉脑子里还在不断进行猜想假设,眼皮已经控制不住阖上。
他的精神力和作为Omega的身体都已经到达极限,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这时候的王鸾和他相反,严琼玉最后一次给她注射的信息素起了作用,她逐渐清醒过来,并且感觉到状态从未有过的好。
她感觉自己大脑清晰……清晰到她能回想起严琼玉站在床边和自己打招呼,中间她像个疯子一样又闹又哭,一直到现在,每一幕她都好像刻在脑海中无法忘怀。
这羞耻程度比她小学时候在几千人的礼堂表演跳舞,结果中途忘记动作,原地坐下哭完了一整首曲子甚至哭声掩盖了音乐声还要羞耻十倍。
和她上班时期被上司抓去开会,摸鱼看到同事分享的笑话,笑到嘴里含着的硬糖噗地飞出去砸到正在讲话的上司手上一样羞耻。
不仅大脑该死的清晰,她现在五感也他妈惊人的清晰。
她能感觉自己浸在浴缸里,不远处有另一个人的呼吸声,她的脚无意识的在水下和那人的脚纠缠在一起。
王鸾仰着脸虔诚发问:有什么方法可以让她立刻离开这个不快乐的星球?
她像在高考考场上想不出问题答案的考生那么彷徨,只能接受现实,默默缩回自己的脚,朝另一边看过去。
严琼玉蜷缩在浴缸的另一边,他的一只手搭在浴缸边缘,脸颊枕在那只手上。头发湿润而凌乱,眼睛紧闭眉头微蹙,脸色惨白。
她看他卧在水中,觉得头好痛:这人就是好大一个解不开的难题!
王鸾每次见到他,他都表现得优雅从容,哪怕坐在医院病床上也根本不会让人觉得脆弱。这是她第一次看他如此狼狈。
等了一会儿,王鸾觉得等他自然醒来恐怕是不太现实的,于是只好轻手轻脚地站起来,提着湿淋淋的裙子去翻找出大毛巾给自己擦拭身上的水。
机械擦着自己的头发,她回头看到那边因为没有她在另一边抵着,就快要滑进浴缸的人,到底还是怕他被淹死,但走过去,又对着严琼玉那颗脑袋无处下手。
最后王鸾一狠心,将大毛巾裹在那脑袋上,将他拖了出来。又手忙脚乱往严琼玉身上包裹了好几条大毛巾,将他裹成木乃伊模样运到床上。
而后,她便像个酒后失德的糟糕男人,坐在床边揉着自己的头发问自己: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严琼玉并没有昏迷多久,他很快就醒来了。就算是昏迷,他的警惕心也让他无法失去意识太久。
醒来后头疼欲裂的严琼玉感到浑身被绑缚住,这让他想到一些不好的记忆,心下一沉。但当他睁开眼睛,发现那些“绑缚”住他的东西,只是很多条柔软的大毛巾而已。
他从不好的记忆中挣脱出来,也从毛巾堆的包围中挣脱出来,随手将一条毛巾扔到一边,痛苦地按揉自己的眉心。
然后他察觉不对,扭头对上了床边王鸾慌张躲闪的眼神。
严琼玉神色一凝。他对陌生人的存在很警惕,刚才醒来时却没注意到身边这么近的距离还有一个人。
为什么?
鼻间嗅到熟悉的属于自己的信息素味道,严琼玉花了一会儿时间才发现那信息素味道并不是从自己身上发散出来的,而是从王鸾身上发散出的。
严琼玉:“……………………”
从来只听说过Alpha标记过Omega后,Omega可能会有一段时间内信息素味道改变,变得和Alpha有些相似,但没听说过标记过后的Alpha会完全散发出和自己Omega一样的气味。
他再感觉一下自己的信息素,离谱,自己现在散发的信息素竟然没有气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