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琼玉正想着,王鸾起身从一块石头后面端出来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
那东西像一把倒扣的伞,底下一堆临时搭建的材料,严琼玉觉得那倒扣的伞有点像是飞艇内部的某个部件。
“我做了个收集水的工具,但是这里白天太阳很大空气干燥,晚上才能开始收集,大概三个小时了只收集到这么多水。”王鸾叹气。
她瞧着那水,双眼无神:“这么点水只够喝的,不够洗头。”
上一刻还在担心饮用水的严琼玉看着那容器里小半盆水,脸色微妙,不知是惊喜还是惊讶:“……王鸾小姐你确定这水能喝吗?”
王鸾:“能喝,我做了检测仪检测过的。”
王鸾又从一边拿出了个带着显示屏的小玩意展示给他:“你看,检测的数据。”
这个显示屏严琼玉认出来是飞艇上的小监视屏,不知道怎么被她拆下来改装成了检测仪的显示屏。
严琼玉:“你怎么会做这些?”
王鸾反问:“你不是看着我在工作室做东西的吗?”
她来到这个世界后,觉得这里的很多东西都比原来世界的要更加方便快捷,再加上原身王鸾喜欢机甲机械,她可能也受到了一些影响。
被关在王家没事做,只能玩这些,做手工做出了趣味,她又还算有天赋,就学会了很多东西。
只是她没想到有用得上的一天。
严琼玉被她问得一顿。
确实她经常待在工作室里埋头拆东西,但是他每次看到的都是些零碎的部件,他不清楚那是些什么,也很少仔细去看她到底在做什么,所以并不清楚她还有这样的技能。
当然,他要感激这位不声不响给他制造了意外之喜的王鸾小姐,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要如何在这种地方寻找水源。
至于食物……
“食物我只有这几条营养液。”王鸾又从压缩胶囊里拿出来几条营养液。
这是训练中途太饿了用来补充营养的,她随手放进了随身的压缩胶囊里,也只有这么几条。
分给了严琼玉一条,示意他吃。
严琼玉接过一条并没有吃,而是问:“你还做了什么?”
“没什么其他的了。”王鸾回答,心里还在思考怎么找更多水。
可惜能收集水的吸水材料不够,不然做十几个储水工具就能洗澡了。
“已经很好了,至少解决了饮水的问题,等明天我们再去周围看看。”严琼玉口中说着,不动声色往后靠了靠。
他醒来没多久,其实身体还很虚弱。
Omega的身体素质天生比不过强悍的Alpha,他现在看上去一如往常,其实从醒来后脑子里的震荡感就没消失过,他和王鸾说话时那种晕眩感越演越烈,眼前发黑甚至想吐,连营养液也喝不下。
但是他并不想表现得虚弱。现在他们的处境不妙,在这种境况下如果他表现得虚弱,对王鸾来说是个累赘,她说不定会做出一些他不愿意看到的选择,抛弃或者伤害。
他还需要她,因此必须稳住她。
“王鸾小姐累了很久了吧,不如还是早点休息?”严琼玉微笑着建议。
王鸾转头仔细看着他,拨拨地上的碎石。
她不知道严琼玉自己有没有注意,他越是需要她配合的时候,对她的态度就越温柔,特别是每次带着笑容喊她王鸾小姐,必然有事。
她估计这位心底算计心事很多的年轻人又在想些复杂的东西了。
借着从飞艇上拆下来不太明亮的小灯,她能看到严琼玉不太能聚焦的眼睛,毫无血色的唇,还有他微微往后靠着的腰背。
他可能不太舒服。
“哦,那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她把外面脏兮兮的衣服脱掉,又用干布擦了擦脸,看上去总算是干净了点。
身上只剩下一身单薄的贴身衣服,在这荒原上被风一吹,冷的直打哆嗦。
借着剩余的一点热气,她躺进那张气囊床,裹上被子。被子是从飞艇上拆下来的帘子,盖着其实不太保暖,但是没办法,什么都没有只能凑合。
严琼玉也缓缓起身坐了过来。在这种情况下,他当然不可能说什么分开睡,因为这里只有这么一个地方可以睡人,而且这荒星夜间急剧下降的温度,两人待在一起可以更好地抵御寒冷。
两人都有各自的顾虑,默默躺上了这一张小小的气囊床。
这床大约不到一米二宽,自然比不上王家大宅那张几近三米宽,躺两个人翻身都碰不到对方一根手指的大床。
严琼玉一躺上去,就碰到了王鸾,两人胳膊腿都挨在一起。
大约过了三秒钟,王鸾忽然往后缩,和他隔开了一条细缝,严琼玉感觉到她好像在搓手臂,估计是老毛病又犯了。
他还感觉到凉风从两人身体之间的缝隙里灌,带走了身上的温度。
他权衡了片刻现在的情况,伸手按住王鸾的手臂,将她拖进了自己怀里,并且说:“请靠近一点,我很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夜间的风太冷了,王鸾感觉严琼玉声音都显得凉飕飕的。
一旦看不见严琼玉脸上的笑容,只听声音就觉得很冷淡。
两人并不算太紧的贴在一起,王鸾感觉身上的鸡皮疙瘩不断涌出来,难受的她想把严琼玉踹开,但是她又确实能感觉到严琼玉身上的凉意。
她身上还有点温度,严琼玉整个就像是一个死人,凉飕飕的一点温度都没有。
算了,算了。王鸾苦着脸,开始漫无边际想些其他的问题,想要借此来转移注意力,不要去注意两人贴在一起的身体。
严琼玉的手放在她的腹部,除了最开始那一下,抱着她一动不动,十分规矩。
两人自从认识以来,还是第一次这么亲密,王鸾不自在,她觉得严琼玉也不会多自在。他这人看着温柔,也只是看着而已,其实距离感比谁都重。
王鸾半天没睡着,听着耳边严琼玉的呼吸平缓,猜他可能睡着了,悄悄仰头看了眼,对上一双虚虚垂着的眼睛。
大半夜这么白着一张没表情的脸看人,怪吓人的。长的丑一点像是恶鬼,长得好看的就是艳鬼,总之都像鬼。
“怎么了,睡不着?”严琼玉的表情从十二月走向五月,低声问。
这样抱在一起凑到耳边说话有点太亲密了,王鸾背后寒毛都竖起来,她觉得严琼玉可能是故意的,他自己难受就想让她跟着一起难受。
她缩着脑袋远离严琼玉的嘴,不想让他再在耳边说话。
严琼玉看她整个人往下缩,脑袋都贴他胸膛上了,手将她勒住,脚抵住她的脚,把她用力往上拔:“别往下蹭。”
王鸾发觉姿势的尴尬,只能又挪回来。
外面的风声更大了,时不时还有碎小的石子被风吹起来砸在围着气囊床的飞艇外壳上。
王鸾良久没有睡意,不仅因为严琼玉靠的太近,还因为实在太冷了。严琼玉扣在她腹部的手这么久还是像一块冷铁,丝毫不见热起来的迹象。
这样睡一晚上,估计明天起来严琼玉就要生病了。真病了怎么办,她不太想在荒星上给人挖坟墓啊。
拆了半天飞艇的王鸾后知后觉地感到忧虑起来。
“嘭……哐当……”
偏偏这个时候,屋漏偏逢连夜雨,王鸾垒在气囊床边用来挡风的飞艇外壳被骤然加剧的狂风给吹倒,寒风将他们的被子吹得鼓胀起来。
看着天上漂亮的星空还有身边漂亮的年轻人,王鸾语气悲怆:“这个时候,真的好想念一首《茅屋为秋风所破歌》。”
说完认命地爬起来,准备去找点材料加固一下,至少把这风挡住。
第39章 听着她舒缓的心跳,用手指点了点……
破损的飞艇外壳被王鸾这一块那一块叠在一起, 并不严丝合缝,中间还有许多的缝隙。
她白天将这些外壳垒起来主要是为了遮阳,谁知道这地方白天热得不像话, 到了晚上竟然会这么冷,风还这么大。
王鸾深觉不该偷懒图速度快, 这样寒冷的大晚上还得爬起来修屋子就是报应。
她不得不打开那盏小灯别在身上,找来工具将那一块块外壳重新组合。
没有粘合剂, 只好用坚硬的小型支架穿透两块外壳将它们固定在一起。
幸好在她现在这身体是Alpha, 最近力气又有增长, 否则这遭受过撞击的坚硬的外壳她恐怕也穿不透。
严琼玉也想起身帮忙, 被王鸾拦住。
“你先着休息吧。”她没多说什么,但严琼玉猜测她可能看出自己的虚弱了。
他确实想掩盖自己的虚弱,但是既然被看出来了也没办法, 身体的冰冷和脑子里的眩晕都让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坐在气囊床上揉按着刺痛的太阳穴。
王鸾忙忙碌碌将气囊床整个包围起来,做了个半圆形的临时遮罩,像个倒扣在地上的大碗。
门口的位置她用拆下来的飞艇展翼堵上,这样一来这个“小屋子”比之前要狭窄很多,但也温暖很多,也就只剩下很小的小缝隙会漏一点点风。
钻进狭窄的避风港,内里五分之四的面子都被气囊床占据, 剩下的空地也就够一个人站着。
重新回到气囊床里,王鸾觉得也不用嫌弃严琼玉了, 她自己现在也像个冰块。
严琼玉仍是侧身抱着她, 王鸾不习惯,可是累了一天,又忍着手臂的疼做了这许多事, 忍不住就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自己被人抱的越来越紧,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抱着她的人在颤抖,那是不自然的震颤,王鸾被冷得醒过来,外面仍是半夜,睡在她旁边的严琼玉唯有贴着她的胸口有些许热气。
用灯照去,他双眼紧闭,苍白的如同落在地上的白花,因为极度的寒冷在不自觉颤抖着。
王鸾一惊,抬手摸摸他的脸,还有他的手:“醒醒。”
向来警惕的人没有动静,他已经昏迷了。
这样下去不行,这个荒星的夜晚太长了,比帝都星的夜晚时长要长很多,这样下去,等到明天早上,别说严琼玉,就算是她自己恐怕也扛不住。
王鸾皱着眉想了片刻,将被子全裹在昏迷的严琼玉身上,自己拿着灯和工具离开了这个小小的屋子,在寒风中跑向飞艇砸出来的天坑。
被拆了一半的飞艇四处漏风,王鸾在乱七八糟的废墟里仔细寻找,又把自己弄的脏兮兮的,只不过她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些,一心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能源或者燃料。
飞艇的能源是支撑飞艇进行空间跳跃的必需品,空间节点爆炸,他们的飞艇被甩进好几个空间,进行了好几次跳跃,能源被消耗光了才落到这里,但是支持飞行的燃料可能还会有剩下。
王鸾将燃料仓砸开,失望地发现里面一丁点燃料都没有了,她站起身回望了一下黑夜里安静的小屋子,紧抿着唇不死心地继续寻找。
她想起来看过的某个飞艇图册,有的飞艇会有应急燃料仓,在黑暗中摸索寻找了半天,终于被她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燃料仓。
将这个燃料仓用力劈开,露出里面浅浅一层燃料,很少,但是已经让王鸾惊喜不已。
至少今晚,至少能用几个小时。
她又收拾了一些刚拆下来的东西,提着这一点点燃料回到小屋子,她将拆下来的备用小发动机改装了下,倒入燃料,发动机发出嗡嗡的声音,一股热气很快充盈了屋内。
蹲在那散发热气的出口,王鸾长舒一口气。
看严琼玉仍是没动静,又出门弄了点水回来,放在发动机上方,想要利用它散发的热度将几乎要结冰的水化开加热。
给他喂点热水,应该会好的吧?
………………
冬天,严琼玉总是忘不了那个冬天。
从小照顾他,辱骂他,告诉他他的母亲是个贱人的老师死了,死于一场疾病。她死的太快了,他还没来得及报复,所以他并不高兴。
大人们以为他在为那个老师的死而伤心,可他们什么都不清楚。
学院里来了一个新的负责照顾他的老师。那个老师总是用冰冷的眼神审视他。
他对他说:“我来自‘理想国’,那是所有Omega的理想国,我们至高无上的领袖严慕是你的母亲,不过,你的存在对她来说是个耻辱,你存在本身就代表着这个肮脏帝国对她的迫害与侮辱,我来是为了净化你这个邪恶之子。”
严琼玉从他嫌恶的眼神里看出来,他想杀他。但是他动手时又总是犹豫,因为严琼玉长的很像严慕,而这个自称从理想国而来的男人明显爱慕着严慕。
那时候严琼玉还很小,但是他已经知道如何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东西保护自己,他好像天生就能洞察人心。
所以一次又一次,他从这个男人手中逃脱,并用各种办法将自己送进医院,只有在医院里,他才能暂时躲过那些危险。
因为各种主动或被动的原因,他小时候总在生病,身体上的痛苦并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透过被分割成小块的窗户看外面的大雪,思考着下一次要如何自救。
那真是个漫长的冬天,他清楚地知道没人能保护他。
………………
严琼玉从昏迷中醒来,他有一瞬间以为自己还在那个寒冷的冬日,但是很快,从四肢百骸里涌上来的温暖让他清醒。
过去的早已过去,而眼下,狭窄昏暗的小空间内,他借着微弱的光看清了眼下的情况。
昏睡前被他抱在怀里的王鸾半靠在床上,睡得正熟,而他靠在她胸前,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
她的身上还有些污渍,传来一股不太好闻的燃料味。
严琼玉看到床边被改装过的发动机,感受着屋内还没散去的热气,眼神微微闪烁,他大概能猜到王鸾做了什么。
脑袋里的刺痛还没有缓解,他微微动了动,想要坐起。
这动作惊动了王鸾,她闭着眼睛摸索了一会儿,摸到了严琼玉微凉的手,眉头皱了皱,习惯性把他扒拉了一下,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严琼玉听着她舒缓的心跳,用手指点了点她的手臂。
大约过了十几秒,严琼玉清楚地感觉到王鸾的身体变得僵硬,她僵硬地抬起胳膊松开他,翻个身背对着他,又卷起被子面对着墙面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