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严琼玉,他还好好的,没有被黑洞吞噬。
王鸾一阵安心,心跳渐渐恢复平静,躺在那望着外面那个背影。
忽然严琼玉回头看她,注意到她醒了。他解下戴在眼睛上的微观眼镜,脱下手套,推开中间那扇透明隔断门走进来。
王鸾看着他行动如常的腿,露出怀疑的神色。她难道是睡了很久吗?久到他的腿都已经好了?
严琼玉看到她的表情解释道:“让人给我植入了新型的骨钉,可以正常行走。”只是有点痛。
“啊。”王鸾张口吐出一个沙哑的单音。她的耳朵还听不太清声音,严琼玉的声音在她听来就像隔了层什么模模糊糊的。
“声音过段时间就能恢复,最近可能还会头痛。”严琼玉一手托起她的脑袋,在她额头亲了一下。这个动作,他做的很自然习惯。
他们已经回到CON基地差不多一周,王鸾本来早就该醒来,是他用药让她昏睡,把精神力损伤最痛苦的那段时间睡了过去。而他利用这段时间处理自己的伤,处理CON基地的一些杂事,研究抗病毒药物。
王鸾看着他的面容有些恍惚,在她感觉里,上一刻还在惊险逃生,下一刻就到了这里,怎么都有点回不过神。
“这是哪里啊,是你工作的地方?”外面看上去像是什么实验室。
严琼玉没回答,看了她一会儿,整个人压下来,脑袋埋在她的颈边呼吸,好像把她当一块垫子睡。
“您要的Da抗体我给您送来了……”一个稚嫩的男孩子端着冷冻箱走进外面的实验室,表情震惊地看着一扇玻璃门之隔的内间,那位让人崇拜又敬畏的领导者压在女Alpha身上。
虽然有小道消息说那个一直昏睡的女Alpha是老大的伴侣,可是亲眼看到他们亲热还是让人觉得很颠覆自己的印象!
严琼玉从王鸾身上撑起身,平静地看了他一眼,男孩哆嗦,吓得结结巴巴:“我、我送东西。”
僵硬地放下东西飞快逃走了。
因为CON实验基地在他回来后又清洗了一遍,新挑了很多年轻的助手,导致他的工作效率都因为这些新助手的无效配合有所下降。
王鸾笑起来,她现在才有种恢复了日常的安心感。
严琼玉理了理自己身上皱起的衣服:“变异信息素病毒抗体研究有很大进展了,很快就会好起来。”
为了早日摆脱病痛,他现在得继续去工作。
但王鸾拉住他的袖子,朝他眨了眨眼睛。
严琼玉:“…………”
好吧,他坐回床边,像被子一样又重新盖回她身上。
王鸾伸手抱着他的后背:“你要做的事情什么时候才能做完啊?”
严琼玉听不清晰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想做的事,还没有全部做完……但是,王鸾小姐,我好像,自由了。”
“啊……那太好了,以后按时下班回家吧。”
第90章 完结。
颈脖处细长的红色抓痕没入领口, 严琼玉拉开王鸾的衣领,用沾了药水的擦拭棒替她处理这些抓痕。
“王鸾小姐,稍微控制一下自己, 不要抓,好吗?”
王鸾没吭声。如果是痛她还能忍一忍, 但是痒这种感觉根本就忍不住,晚上睡觉的时候迷迷糊糊就伸爪子去抓挠了。
同样带着这种病毒, 她都不知道严琼玉是怎么能忍住不挠的, 他身上干干净净没有半点红色抓痕。
严琼玉听到她的疑问, 笑而不语。其实很简单, 精神力损伤带来的痛和受伤的腿愈合时的痛,都能压过身上那些痒意。
他们用了药,病毒不再能威胁他们的生命, 只是恢复起来到底没有那么快, 这段时间身上还是会痒。
也是因为还没有好,王鸾从醒来后就被迫住在这个CON基地,暂时不能回去。
每天严琼玉都会给她注射不同的药液,给她检查身体,亲自为她处理身上那些根本算不上伤的抓痕,带着她去吃饭,陪着她入睡。
这种温柔和细致王鸾早已经习惯, 只是这个基地里的其他人好像不太习惯,她短短几天已经看到了无数张震惊的脸。
实验楼下有基地食堂, 王鸾第一天醒来能走动后就表示要自己去食堂吃饭, 严琼玉放下手里的工作陪着她一起。
虽然他表现得很从容,但这不能掩盖他寻找点菜窗口的生疏,在他自己工作了这么久的地盘, 竟然连吃饭流程都不清楚,这只能表示他从前根本就没有好好吃饭。
看到王鸾含着谴责的眼神,严琼玉微笑:“从前都是助手单独送过去,我从来没有在这里吃过。”
所以现在四面八方吃饭的人才会这样盯着她们是吗?王鸾抬头往四周扫了一圈,看到一张张傻子般神智不清的脸……所以她和严琼玉只是普通的面对面吃饭,又不是当众亲热,他们到底有什么好震惊的?
王鸾不明所以地接过严琼玉给她切好的肉排,喝了一口严琼玉推过来的汤,又吃了严琼玉给她剥壳的虾肉。
“这种鱼味道也不错,要吃吗?”Ding ding
“吃。”王鸾大口吃饭,含糊回答。
严琼玉就不紧不慢地给鱼肉挑刺。倒不是他有多想当着一群人的面表现恩爱,只是因为他胃口不太好,不太想吃东西,但如果他只吃两口就放下,王鸾肯定会担心皱眉,所以他吃两口就给王鸾切肉排盛汤,拖延时间,不动声色营造出自己一顿饭吃了很久也吃了不少的假象。
王鸾是真的饿了,她不像严琼玉习惯用营养液和速食块度日,埋头吃一阵,抬头看见严琼玉在吃东西,下次抬头他还在吃,她就觉得他好像吃了挺多,心里没有那么担心。
严琼玉大部分时间要工作,王鸾无所事事,要求出去走走。
她在严琼玉的实验楼附近转圈,看到窗边一棵树,就想这是不是严琼玉以前在信息里和她说过的那棵开花的树,很吸引鸟,从前那只黑猫经常爬上来抓鸟,吵得让他睡不着。
走到侧面的小花园,她觉得这里景致不错,就猜想严琼玉会不会在工作闲暇之余也会来这里休息散心。
看到小湖边有一片大鸢尾,她又想起某次严琼玉回去给她带的花就是这种大鸢尾,所以他那次该不会是在这里摘的吧?难道是时间太赶了,没有去特地买花,所以在这里摘了凑数?
王鸾猜测着严琼玉在这里生活的日子,自得其乐。
严琼玉待在实验室里,透过窗看到外面王鸾的身影,她似乎对这里很好奇,到处走到处看,对着一朵花看半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笑起来。
助手来汇报消息,走进来见向来工作认真的老大在望着窗外微笑。哪怕这几天看了很多他还是不太习惯,探头看见外面的王鸾,心底了然。
严琼玉收回目光,晃了晃手里的玻璃试管:“什么事?”
“上次发疯想要攻击您的那个Omega今天清醒过来,说了些……疯话,防卫队那边觉得您有必要听一听。”助手看着自己的鞋尖小心说。
虽然见识到了这位真正温和的一面,但面对他的时候仍然没有人敢放松,毕竟他对那位王鸾女士有多温和,对其他人就有多冷酷。
“什么样的疯话,值得我浪费时间去听?”
“防卫队长录了一段在这里。”助手送上设备。
严琼玉连接智脑,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激动说:“教母怎么可能现在就死了?!不可能!她应该死在三年后才对,是严琼玉杀了她,就在这里杀了她!严琼玉就是个魔鬼!他会在教母死后对帝国发动各种恐怖袭击,到处散播病毒……帝国因为他分崩离析,我们的理想国也被他毁了,大家都死了……”
这个Omega是曾经严慕的研究助手之一,因为他还算有用,严琼玉一直留着他。只是没想到这胆子不大的人,会在他带着王鸾回到基地的时候突然发疯般地想要攻击他。他没把这人放在心上,这时听到他的呓语才觉得有点意思。
他离开实验室,去另一栋楼的地下室见了这人。
没人知道他在那个地下室里听到了什么,跟着他一起去的助手等在外面,看到他出来时和进去时没什么不一样,只有手上沾了一点血渍,擦擦手后就回到实验室继续工作。
王鸾在外面晃了一阵回去,她不清楚严琼玉中途出去过,见他仍然坐在原地,毛茸茸的毛衣领子抵在下巴上,低头观察培养瓶的时候看上去和柔软的毛衣一样软。
这个时候去打扰他工作好像不太好?王鸾想着,还是悄悄靠近,坐在他身后,一脑袋钻在他背上。
见他没反应,没一会儿王鸾就得寸进尺,将脑袋搁在他腿上,严琼玉抽空摸了她的耳朵。
看着自己腿上的黑脑袋,他想起地下室那人说的话。
那个人说他应该是七皇女的婚约者,他利用七皇女谋杀了陛下,然后挑拨六皇子七皇女和五皇子自相残杀,最后挟持禄新亲王逃逸。
在那个人颠倒的描述中,王家的大小姐王鸾十九岁不到就意外去世了,根本没有出现在他的故事里。
不管那个人是胡言乱语,还是他真的因为什么意外看到了这个世界原本的发展脉络,严琼玉听完“自己”的一生也觉得非常无趣。
比起那个故事里“严琼玉”制造的混乱,他现在更喜欢另一种意义上的混乱,比如让所有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失效,让Beta和Omega的体质达到和Alpha一样的水平。
“王鸾小姐。”严琼玉摸着王鸾的耳朵。
王鸾趴在他腿上昏昏欲睡:“……嗯。”
“王鸾小姐觉得我是个可怕的人吗?”
“你在别人眼里再怎么可怕,对我来说,也只是会躺在我身边睡觉的爱人而已。”
……
身体问题彻底解决后,王鸾回到了小乌区。严琼玉帮她把她的种花号小飞船找了回来,她去灰鸟那接回了自己的肥猫。
“这是我送你的那只猫?”严琼玉观察多肉敦实的肚子,捏捏它圆润发福的腮帮。
他现在才发现原来王鸾小姐之前说的“家里的猫都快比你重”的话并不是在开玩笑。
他就像个多年没回家,回家后发现孩子长开后不像自己的男人一样,对着猫儿子露出了怀疑和不愿相信的表情。
王鸾利索地把猫儿子用遛猫绳扣上,将它交给严琼玉,接着将他们推出门:“你带它去逛街。”她一定要让他见识一下这肥猫有多难搞!
结果,这肥猫在严琼玉面前好像换了一只猫一样乖巧。它不咬自己身上的牵引绳,也不走着走着就装死要人抱它,看到街边的食物也不耍赖不走,对着严琼玉谄媚那样子,看得王鸾怀疑这猫其实是严琼玉亲生的,而她不过是个可怜的讨不着好的后妈。
严琼玉慢悠悠地牵着它回家,多肉屁颠颠地叼着自己的绳子放好,还给严琼玉推好了拖鞋。
严琼玉:“虽然长得不算好看,好歹性子还算贴心。”
王鸾:“……”气死我了!
但是有时候,王鸾也会庆幸多肉这小胖子不闹腾严琼玉。他在沙发上睡着了,多肉就团在他手边,像个热水袋暖着他,还发出咕噜噜助眠的声音。
精神力损伤后,严琼玉想好好休息都很难,这样放松的休憩时间很难得。王鸾从来不说,但心里的担心一点不少。
就像他自己说的,如今他比从前自由很多,经常待在家里一待好几天不去上班,问起就说实验室那边还没出结果,先交给助手,有结果了他再去看。
王鸾也乐意他多休息,平时和多肉一起在家陪他。
严琼玉从前在家也要穿很妥帖的衣裳,无时无刻不像个精致王子,但最近他看王鸾总是穿那种松垮垮的旧衣服,也感觉出了宽松旧衣的舒适,在家里穿着变得随意起来。
王鸾一共也就那么几件旧衣服,每次洗澡找不到换的衣服,出去一看,总能在严琼玉身上找到,他理所当然地霸占着她的衣服。
王鸾:“你能不能穿自己的衣服啊!”
严琼玉端着水杯路过:“我不介意你穿我的。”
王鸾只好穿新衣服,等到她把新衣服穿上一阵,洗得舒服了,就能在严琼玉身上看到。
王鸾对此一直觉得有点怨念,直到某天看到严琼玉又穿着她的休闲T恤,很自然地拉起衣领嗅闻,好像在闻她身上的味道。
王鸾:“…………”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脸红。
类似这样的事并不是第一次发生,有时她在洗漱间清洗牙齿,严琼玉也会很自然地走进来脱衣服洗澡。王鸾加快速度,将洗漱间留给他,但还没走出去,严琼玉就会搂着她的腰把她拉回去。
她还保持着对这种亲密接触的羞涩,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只要严琼玉想,她总能被迷的晕头转向。
他的头发、手指、皮肤和身体,总能让她联想起一些很美好的意象,像树枝上的霜,像山岭覆盖的雪,像水仙花的蕊,像白鸟展开的翅。
霜下的枝生着荆棘,雪覆盖的山岭是火山,花蕊带着毒,白鸟羽翅下有腐烂的血肉……她都知道,但依然觉得他很美好。
“我发现了一个会下雪的荒星。”
“那明天去看吧。”
他们开着飞船去了无编号星区的某颗荒星。这一类荒星都是探测不到资源,天气极端不适合长期停留,没有丰富的物种生存的星球。
这一颗星球就有着极端严寒的天气,比他们曾经去过的雪原星更加寒冷。飞船里保持着适宜的温度,在白色星球表面滑行。这颗星球上有一个巨大的凹陷,如同眼珠。
王鸾驾驶着飞船进入“眼珠”,严琼玉这才看见凹陷底部是一片浅色湖水。飞船停泊在湖水上方,能看到头顶落下的细碎雪花,寂静美丽。
王鸾看着严琼玉:“等我们走到生命的尽头,就开着飞船停泊在这里,将这里当做我们的坟墓,好吗?”
“好啊。”严琼玉牵着她的手,“不过在到达生命的尽头之前还有很长的时间,或许能找到更喜欢的地方,不用急。”
于是,后来的每一年,王鸾都会找到好看的荒星,带着自己的猫猫去看。
有一天,他们会一起沉睡在最喜欢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