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宫中有祭祀典礼,沈楠枝身为宫中唯一的妃子,这件事情自然也需要让她来操办。
因此回到宫中的沈楠枝比在宫外还要忙碌。
工部的匠人一一来禀告如今手中的成果,沈楠枝将下一个目标放在了钢铁上。
她之前见过宫中侍卫的佩刀,都是不错的水平,但出宫才发现,宫中侍卫的佩刀,是大宴最高水准,至于边境将士的配到,远远到不了这种程度。
将领们手中的武器需要极度重视,尤其是慕行徵告知她,已经派人前往阳工山后,沈楠枝的行事更有了底气。
她随着匠人去看过工部原有的炼钢炉,温度不够,封闭度也不够,因此造出来的刀剑品质不好,很容易报废。
沈楠枝按照自己印象同匠人们商议炼钢炉的调试,顺便询问长悟的实验进度。
长悟此时已经能够精准配比了,不过因为太过危险,长悟即便心中有新的想法,也不敢放开实验。
沈楠枝索性在京都附近找了座荒山,又派了一队人马帮助长悟,算是组成了长悟专用的试验基地。
至于炼钢炉,沈楠枝虽然想建在京都,但京都铁矿并不丰富,而且之后定然有扩张的打算,思索了几日之后,沈楠枝最终将地点定在了京都以北的凤城,铁矿较为丰富,距离京都快马也不过三日的路程。
等沈楠枝将这些事情安排妥当,彻底抽身回宫着手准备年前祭祀的时候,前朝传来了一个新消息。
慕行徵准备封后。
与此同时慕行徵公布了另一个人让朝臣都为之震惊的决定。
“年后朕欲让淑贵妃一同上朝参议,众位爱卿意下如何?”
第34章 ·
慕行徵的话音落下, 朝堂之上陷入一派寂静,就连同慕行徵一向最为配合的丞相都没能反应过来。
让女子临朝一事,帝王从未同他透过底。
如今上朝的多是文官, 文官以丞相为首,不少人都悄悄去打量丞相的神色, 却发现丞相同他们一样一脸震惊。
朝臣们呆若木鸡, 只知道呆愣愣站着,但脸上的神色却变来变去。
其中以沈尚书最为显眼。
沈尚书是个老学究,最为讲规矩, 女子上朝这种事情对于沈尚书而言是万万不可能接受的。
但偏偏淑贵妃是自己的亲女儿,若是亲女儿能够掌权,能够在朝堂上拥有话语权,对于沈家是万利无害的。
因此沈尚书的表情变来变去, 想要劝阻, 却又忍不住欣喜。
若是淑贵妃能够临朝参政,那么他沈家将会是大宴开朝后第一人。
不是以太后之尊协年幼天子治理, 而是真正的入朝参政。
众人看到沈尚书的表情后,心中更是复杂。
最后还是有御史大夫打破了朝堂中的寂静。
“女子参政于理不合,陛下难道要违背祖宗礼法吗?”御史大夫语调激昂,脸色也变得愤恨,仿佛慕行徵这位天子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慕行徵坐在上首,静默看着自己面前的朝臣,从丞相到六部尚书,再到后面的各个官员。
最后又落在了第一个站出来的御史大夫身上。
“祖宗礼法不可废啊!陛下!若女子临朝大宴必将大祸临头!”御史大夫注意到慕行徵的视线,反而更加无所畏惧, 又一次向前跨出一步,展现自己抵抗皇权的决心。
慕行徵心中嗤笑, 神色却转移到站在御史大夫身后的那些人。
“陛下,女子临朝一事事关江山社稷,并非儿戏。”此时站在首位的丞相,终于出声。
似乎是丞相的出声,给了身后诸多文官勇气,一个个从列队中站出来,指责成瑞帝想要女子临朝一事荒唐至极。
“在各个地方开设学院,在京都太学之外设置专业学府,这些都是于民有利的事情,陛下想要教化百姓,臣等自当支持,只女子参政一事,着实不可。”
“臣自有熟读诗书,一腔热血报以帝王,但若陛下您非要臣与女子为同僚,那臣这官不当也罢。”
又一人站了出来,支持御史大夫的人越来越多。
此时的御史大夫像极了昂首挺胸的大公鸡,势必要让陛下将女子临朝一事收回成命。
慕行徵一直保持着沉默,事不关己地看着朝堂上的闹剧。
一直到现在他才看清楚,他自认为一向平净的朝堂,是因为自己从来没有涉及到这些人的利益,因为每条指令发下去都是符合他们意愿的。
丞相在朝臣中影响力是他这个帝王的数倍。
这朝上无数臣子仿佛只知丞相,而不知他慕行徵。
慕行徵知晓丞相这么多年从未有过反心,但如今朝堂局势依旧让他心凉。
这是丞相没有反心,一旦丞相有了反心,想必大宴会以更快的速度成为丞相的囊中之物。
或许是慕行徵的长久沉默,给了大臣们进谏的资本和底气。
御史大夫的态度愈发坚决。
“若陛下执意如此,臣今日也只能撞柱明志,以告慰太祖太宗了。”
说完御史大夫便撞柱而去,旁人阻挡不急。
御史大夫并未气绝身亡,只是昏了过去,额头上鲜血直流。
慕行徵坐在龙椅上,手指摸索龙头的形状,突然觉得有些无趣。
对御史大夫的行为,他依然不发一言,只让周围伺候的宫人,将御史大夫拖了下去。
但众大臣原本奋身进谏的气势仿佛无形之中被打散了,再联不成一个整体,朝臣一时间有些喏喏,又一次有人去看丞相。
但此番的丞相也像成瑞帝一样,静默无声,朝臣像是失去了领头人一样,朝堂之上再次陷入不可明说的寂静。
“退朝。”慕行徵没有想过一次就将此事办成。
今日上朝提起此事不过是为了试探众人的态度,试探自己这个帝王在朝臣中的地位到底如何。
真正的事情是举办封后大典。
不过试探的结果确实在他的意料之中。
文官一向擅长粉饰太平,君臣和乐不过是这几年的演戏而已。
朝堂上只留下礼部诸人商议封后一事,其余诸位臣子都依言退下,不过脸上的神色都各不相同。
有好事之人甚至特意围绕在沈尚书身边,说了一堆似是而非的恭喜之言,让沈尚书苦不堪言。
原本沈尚书想要等丞相出来同行商讨,但如今只能匆匆离开。
陛下想要女子临朝参政一事,也逐渐传出宫外,在百姓中议论纷纷。
不过并未成为焦点,大众的目光反而落在了陛下准备封后一事上。
沈楠枝在祥和宫中听到慕行徵让礼部人准备帝后婚礼,只是略微将手头的事情停下。
随后便放下了,真正让她关心的是慕行徵准备让她临朝参政。
上朝一事沈楠枝尚未想过。
毕竟她如今手下是工部的匠人已经足够她忙碌安排,但消息传过来之后,沈楠枝还是有些心动。
虽说上朝的时间过早,让她有些不适应。
但在朝堂之中自己便能得到更多的消息,比慕行徵的转述要快捷许多。
只是不知慕行徵此番准备让她以何种身份临朝?
即便是封后之后临朝,但以皇后的身份上朝,沈楠枝依旧觉得有些不适应。
皇后是后宫的称呼,既然准备让她参政,那她必然要有正式的官职。
不过沈楠枝也清楚,即便在年前提出了临朝,只这一件事想必要拉扯不少时间。
因此沈楠枝决定趁着现在这段时间,多做些事情,至于临朝一事是慕行徵应该去烦恼的。
她如今管着工部的匠人,自然不能只想着军用,还要考虑民用,扩充国库。
因此在将炼钢一事安排下去之后,沈楠枝盯上了化妆品一类。
女人的钱一向是最好赚的,沈楠枝如今对大宴的化妆品已经很了解了。
现如今上妆多用铅粉,但铅粉有毒,女子长时间带妆对脸上的皮肤并不好。
而且口红的颜色也十分稀少,可挑选的品种不多。
因此沈楠枝准备从这两方面入手。
只是工部的匠人已经全都有了安排。
沈楠枝只能让晓春出宫用商人的名义在京都重新笼络了一批工匠,正式开始了她的护肤品和化妆品研发之路。
“陛下想要我从沈家出嫁?”沈楠枝一直在忙碌研发一事,并未关注慕行徵让礼部准备封后事宜,连年前的祭祀一事都交给宫人主管,自己只是监察。
好在祭祀一事有旧例可循,并未花费沈楠枝多少心神。
“你不愿?”慕行徵感觉自己听出了拒绝的意味。
沈楠枝摇头,她如今一心都是自己的研发事业,对旁的事情自然减少了关注,“如此这般是否太过张扬,浪费时间。”
沈楠枝想要着重表达最后四个字,她在祥和宫中住的好好的,现如今突然要搬回沈家,而后从沈家再次成轿辇绕皇宫一大圈入宫,随后还要同慕行徵一起进行祭天仪式。
这么一天下来,沈楠枝觉得自己可能都要废了。
但慕行徵抓错了重点,仿佛根本没有听到浪费时间四个字,“你是朕的皇后,朕的后宫中以后也不会再有旁人,不过是从娘家出嫁完婚,民间女子都是这般,为何到了皇后身上便被说是张扬?”
慕行徵神色认真,同沈楠枝四目相对,让沈楠枝避无可避。
沈楠枝想要重申自己的重点在于浪费时间,但慕行徵的神色太过认真,让她的心跳也忍不住快了几分,下意识按住自己的心口。
最开始辩驳的时机已经错过。
想想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沈楠枝索性不再纠结。
如果她回家出嫁,沈夫人看到她定然会十分欣喜。
沈楠枝虽然同沈家只短短相处了几个月,但同沈夫人之间还是建立深厚的母女情谊。
“日子定在什么时候?”沈楠枝垂下眼眸,不再看慕行徵,怕自己会进一步沦陷。
慕行徵将礼部送上来的日子递到沈楠枝面前。
封后的良辰吉日,是一早慕行徵就吩咐礼部人准备的。
最初的慕行徵是没有迎娶皇后的打算的。
包括上两辈子,慕行徵全然没有想过自己要立后这件事。
在慕行徵的理解中,名义上的妃子已经让这些年轻女子承受了不应承受的痛苦,更遑论是封后这般重要的事情。
若是皇后,那便是真的与他的命运交缠在一起,如此一来,成为皇后则会更快剥夺女子的性命。
所以他此番选秀,即便只让沈楠枝一人入宫,也只是简单封妃。
发现沈楠枝对于自己而言是不同的以后,慕行徵动过这个心思,但他觉得大宴飘亡,一切都要等边境战争结束后才能再次下定论。
不过即便如此他依旧传唤了礼部和钦天监的人,让他们将近三年内的良辰吉日特别标注出来。
原本慕行徵是没有准备在年前提起封后一事,但在凡平观经历过楚天行一事之后,慕行徵的许多想法同以前便大不相同。
所以他将封后一事提前,着手让沈楠枝临朝事宜。
边陲小镇能够有女主簿的出现,那京都中也可以有女子参政临朝。
一味遵循礼制的结果就是那些文臣能够依靠一张嘴皮子,在自己的头上作威作福。
沈楠枝还在研究慕行徵递过来的时间。
时间最近的是四月,在科举考试之后,另一个在七月,随后便是十二月。
最终大婚的日子定在了四月二十。
沈楠枝要在四月十五回到沈家小住,而后从沈家出嫁。
看到沈楠枝选了四月,慕行徵显得更高兴了一些。
不过沈楠枝显然没能注意到。
她的卸妆水研究已经到了最后一步,因为都是草本植物,沈楠枝觉得最终的卸妆力度不够,正在一点点调试。
与此同时沈楠枝还着手让人开始研究卸妆棉,力争将所有的东西都配套齐全。
看到如此忙碌的沈楠枝,慕行徵索性没有离开,而是让人将奏折运来了祥和宫,同沈楠枝一起埋头苦干。
沈楠枝原本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忙碌了,但看到慕行徵面前的折子之后,才发现自己同慕行徵相比简直可以说是清闲。
不过慕行徵却没有个看折子的样子,翻开一本写个阅字,便很快打开下一本,那写字的速度同太监翻开折子的速度都要一样了。
“可要看看?”慕行徵注意到沈楠枝的目光,索性直接将折子放到了沈楠枝的面前。
抵不过好奇心,沈楠枝便打开看了。
密密麻麻的的蝇头小字,沈楠枝一点点去读,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终于将通篇奏折看完。
“所以这位驻防在环城的将领只是为了年末请安?”沈楠枝将折子放到一旁这样的折子简直是浪费时间。
“这些全都是?”沈楠枝看向剩下的奏折,有心劝说慕行徵这样的折子连个阅字都不必写。
“并非。”慕行徵摇头,“可要再看?”
沈楠枝顺势接过另一本,有了方才的经验,沈楠枝的速度稍微快了一点。
只不过脸色并不算好。
这位是告状的,简直要指着鼻子骂沈楠枝妖言惑众,迷惑君主,这样的人连封后都不配,更遑论上朝参政,若陛下执意如此,祖宗礼法皆背,日后大宴必有大祸。
沈楠枝将折子放回远处,不过眼神却没有离开,“这些都是骂我的?”
慕行徵摇头。“还有骂朕的。”
沈楠枝只觉得无语至极,“我看他们这些人一个个都是闲得!”
有时间骂人不如好好办点实事。
“说的不错,就是在官位上做得太久了,一个个脑子都不清楚了。”慕行徵冷笑附和。
沈楠枝按住慕行徵的手,“临近过年,若是有大动作,怕是不妥。”
“朕有分寸。”慕行徵却没有说自己的分寸到底在哪里。
这些文官天天指着鼻子骂他,看样子不想让他过个好年,他又何须替这些官员考虑。
此时已经腊月二十,百姓们的关注点全都在新年上。
今年冬天比往年过得舒服,心情畅快,集市上自然也要热闹几分。
沈楠枝特意培育的大棚蔬菜卖得更快了,毕竟要过年了,以前舍不得的东西,也要买点尝尝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