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瞬间，他觉得，他是真正抓住光了。
“姜时旸！”
他仿佛出现了幻觉，幻觉里，苏小楠在叫他。
“姜时旸！”
那声音在海风的吹拂下越来越真，他还是忍不住转过身。
许是还是不舍吧，再看一眼吧。
只是转过身来，那原本该是幻觉的人真实了起来。
她真的来了。
苏小楠看着姜时旸站在远处，那地方，太危险了！
“苏小姐，你醒了啊，有做一个好梦吗？”
站在阳光之下，姜时旸的笑越发真实，仿佛这才是他该有的样子，翩翩少年，天真无邪，连笑都应该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苏小楠从陆璟年怀里下来。
她醒的很快，第一眼见到的是陆璟年时，她恨不得无视所有，狠狠吻着他，可她始终忘不了昏迷前最后那一眼。
那个似乎要消散在光晕里的青年。
于是她第一次朝陆璟年任性，求他找到姜时旸。
“姜时旸，一切结束了，没人再能够束缚你了。”苏小楠想过很多，终于想明白了姜时旸为什么总是这样，被锁在原地的，是他身上的枷锁，出生时是这样，长大后是这样，现在依旧是这样，满身的荆棘，扎的他千疮百孔，却又逃脱不得。
但现在，一切都该结束了。
他该放过自己了。
“是啊，再也没什么能困住了我了。”
姜时旸停顿很久，目光落在苏小楠身上，却被他身后的人用着阴冷的眼光警告。
他无声的轻笑。
“苏小姐，有空的话，记得看看大橘吧，再见了。”说着，他似乎是累了，闭上眼，在苏小楠还没反应过来时，直直往后倒去。
海上湿咸的风在耳边呼啸，海水拍打的声音就在身后。
冰冷的海水包裹住全身，任由他被淹没，深海处很黑，他却觉得亲切异常，也许，自己这辈子该是呆在那样的地方。
他想……
我归于自由了。
苏小楠……
我爱你……
第101章 结束
他有个私心。
他不想被忘记。
所以，苏小楠记住我吧。
……
在姜时旸落下去一瞬间，苏小楠似乎浑身失去了力气，怔愣的看着那个原本站着青年的地方，最后愣愣的要往那里去。
“小楠，小楠！”陆璟年连忙抱住她，将她抱在怀里，任由她的眼泪打湿了自己的衣领。
姜时旸的私心他又怎会看不出？不过是想就此留下痕迹罢了。
不过，他不会给他留下这个机会。
“小楠，这是他的选择，小楠，我在，小楠，别为他难过。”陆璟年紧紧抱着她，可神色阴沉。
姜时旸……
我会让她忘掉你。
……
一切结束了，苏小楠这些天浑浑噩噩的过着。
姜时旸那天的样子始终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
她想，若是她再早点醒来，会不会，结果不一样？
陆璟年想要陪着她，却被她赶走，她知道陆涛一死，关于他的那些部下要一次处理掉，以免多生事端。
陆璟年知道她心里不好受，即使再厌恶那个暂时占据了苏小楠的注意力的人，一时也不敢逼迫苏小楠什么。
“我想陪着你。”陆璟年站在还躺在摇椅上的她的身边，手指抚摸上她的脸颊，留恋好久也不肯离开。
“没关系，我没那么脆弱，你去忙吧，我没事的，只是脑子很乱，让我自己整理整理吧。”苏小楠蹭了蹭他的手，小猫儿似的，实在是乖巧的不行。
陆璟年忍不住弯下身，亲了亲她的额头。
“你知道，我不喜欢有人夺走你的注意力，小楠，我会吃醋的，你多疼惜疼惜我吧。
我给你时间整理，但是不能太久，不然我会受不的。”陆璟年一路吻下来，吻着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尖，最后落到了她的唇上，始终没有落下去。
一片花瓣落了下来，掉在他的头发上，又顺着他的头发滑落，落在了她的脖颈上。
苏小楠对他来说，永远是致命的诱惑，他看着她黑色的眼睛，忍不住滚动了下喉结，只是轻轻触碰一下，又放开，往她那脖颈间的花瓣落去，将掉落在她脖颈间的花瓣噙住，又抬眼看她。
苏小楠看迷了眼，陆璟年与她来说又何尝不是致命的？
伸出手接住那片花瓣，捧住他的脸吻了上去。
“好了吗？还醋不醋？”苏小楠眉眼都是笑着的，她喜欢陆璟年这件事，是任何事都不能驱散的，她愿意给陆璟年安全感，这是彼此之间该互相给的，陆璟年给她安全感，她也该让他安心。
“啊，苏姐姐，好敷衍啊！”陆璟年突然撒起娇来，要在她脖颈间蹭蹭，蹭的苏小楠痒痒的直想笑。
“好痒！陆璟年，不许撒娇！”苏小楠扒拉着她的头，陆璟年的头发蹭着她的脖颈间的痒痒肉上，让她躲避不及。
陆璟年似乎很听话，突然不动了，只是轻轻噬咬着她脖颈间的肉，慢慢磨起来，在她耳边说道：“一个吻，换一天，可以吗？不然我会受不了，到时候把你关起来，让你跑也跑不了！”
“好啊，送我一个岛我把自己绑好了送给你都行。”苏小楠开玩笑道，陆璟年的占有欲很强，但喜欢上了他，就连这点她也是喜欢的。
埋在她颈间的陆璟年听到这句目光幽深，齿上忍不住加重了力道，惹得苏小楠「嘶」了一声他才肯放口。
“那我走了，你若是要出门，让他们跟着你。”即使没了陆涛这个危险，陆璟年依旧不安心。
“好。”苏小楠自然懂他的顾虑，反正，她也不一定出门，乖巧的点头答应，看着他依依不舍的离开。
待他离开，苏小楠闭上了眼，安静时，姜时旸那天的坠落时情景便在脑子里回放，让她捏紧了手掌，若是……
若是……
那只花猫依旧躺在她身边，发出呼噜声，毛绒绒的尾巴打在她紧捏着的手上，仿佛在安慰她，只是突然电话的震动惊扰了它，吓得它一个哆嗦爬了起来。
苏小楠被惊扰，拿起手机看着电话上的显示，是余管家。
“喂？”
“苏小姐，今天是姜先生的葬礼，可以请求苏小姐来吗？”余管家的声音似乎有些沙哑，听起来异常的疲劳。
也对，姜时旸是他看着长大的，余管家对他，既有对他的恭谨，更多的，恐怕对自己的孩子的疼惜。
苏小楠沉默片刻，答了句“好。”
她有些不敢去。
她觉得自己始终是亏欠他的。
姜时旸对自己的好，她回应不了，更是还不起。
苏小楠来到墓园，今天天气尤为的好，可姜时旸的墓前只有余管家一个，他本就不爱亲近旁的人。
姜时旸一生太过孤寂，母亲不爱他，父亲是假的，亲生父亲只把他当宠物，仿佛这个世间所有的恶意都集中在他身上。
苏小楠看这本书时，只觉得姜时旸这个人太过于病娇，也太过于复杂，就算她来到这个世界，与他有了接触，对他的印象也不过是停留在书本上，她从未看懂过姜时旸。
“苏小姐，来看看姜先生最后一面吧。”余管家走过来，将她从远处领到姜时旸的墓前，墓上的照片，他依旧是温柔的笑着，仿佛如昨日，他还是站在屋子里，手上拿着画笔画着那颗树与树下等橘猫。
“谢谢。”苏小楠说了句，这话是对姜时旸说的。
陆璟年的资料她偷偷看过一些，陆璟年是不让的，只是陆璟年从不对他设防，她趁着陆璟年忙，偷偷翻阅了些，才知道姜时旸原来不过是迫不得已，将自己锁住，也只是为了护住自己而已。
“苏小姐，不必愧疚，姜先生早就算好了死期，姜先生想做的事，没人可以阻止他，即便是死去也是。”
苏小楠愣了愣，有些不明白，余管家只是疼惜的看着照片上的人，又道：“姜先生不喜欢与人亲近，可唯独放任苏小姐在他身边，姜先生是真的很喜欢苏小姐。
所以，在苏小姐不顾一切要离开时，他只是去找了你，想再问问你要不要跟他走。”
第102章 房间
“我不知道姜先生是否问了你，但回来时，他仿佛轻松了很多，但我知道，这是一切的开始，那些束缚着他的东西，早就勒在他的骨子里了，若是没了那些，姜先生就要放任自己了，所以他选择离去，这是他最好的结局。”
苏小楠哑然，怔愣的看着墓碑上的人。
“苏小姐，希望你不要怨姜先生将你锁住，他只是太想拥有那根浮草了，即便那不是属于他的，可是沉溺在泥沼里太久，看见能够抓住的东西，他也心动了。
我尤记得，那天姜先生很高兴的模样，像个孩子得到了糖，脸上的开心的笑，是我在他身边照顾后第一次见。”余管家看着湛蓝的天，思绪万千……
“苏小姐，我没有猜错，你是姜先生愿意将自己打开的人，他把关于自己一切只愿意告诉你。”
“他也只是说了一些。”
“不，只是苏小姐没发现而已。姜先生将那些藏起来，等着你来发现，最后他还是放弃了，只是不想给苏小姐带来干扰罢了，可是我有私心，我想，姜先生既是愿意告诉你的，那老头子我便帮他吧，他若生气，也只能等等老头子去天上找他。”
余管家拿出一把钥匙，苏小楠总觉得眼熟。
“苏小姐，很抱歉趁你不在偷偷配了你家的钥匙。但是，即使知道苏小姐可能不住了，却还是希望苏小姐去看看吧，看看那间你没有打开的房间，那里有姜先生想要对你诉说的一切。”
苏小楠结果钥匙握在手里。
“好。”
随后转身离开。
后面的事，她一个外人也不好处理。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吹起了苏小楠的裙子，吹散了她的头发，拂过她的脸庞，像是贪恋那抹身影。
“姜先生，下辈子，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里吧。”
远处传来余管家的叹息，苏小楠又紧了紧手上的钥匙，红了眼。
站在那个熟悉的小区门口，依旧是那么破烂，楼下有个眼熟的大爷，正躺在躺椅上晒太阳，身边的猫儿看见她，似乎认出她来，朝她「喵」了一声。
“是苏小姐啊。”大爷摇了摇扇子，笑着看着她。
“嗯，爷爷好。”苏小楠答了声招呼。
“回来啦，我前段时间看你拿了个箱子还以为你不租了，后来一问，才知道你竟然直接买下来啦，小姑娘既然买了，就多回来住住嘛，不然多浪费。”
苏小楠怔住。
是谁？
姜时旸吗？
“大爷，我有些急事要去办，待会儿跟你聊！”
苏小楠忍不住急急的要回那房子，想知道姜时旸到底在房里留了什么东西。
几步跑上去，着急的打开门，站在那个曾经是陆璟年住的那间房间面前，苏小楠轻轻扭开把手。
房间里有些暗，夕阳从窗子里洒进来，照亮了半边的墙。
那墙上，挂满了画。
从门口，到最里面，从上，到下。
挂满了姜时旸的一生。
苏小楠抚摸着画着橘猫的花，可以看出画这副画的人多少还很稚嫩，画技并不成熟，就连明暗色感也没有画好，可却依旧能感受到这个人是非常爱画画的，也喜欢画里的那只猫。
第二幅，仿佛是噩梦开始，一团漆黑的东西狞笑着掐着橘猫，趾高气昂的看着笼子里的缩成一团白色人影。
紧接着，画作越来越疯狂，可姜时旸却似乎笃定了苏小楠能看懂，然而，她确实能读懂。
姜才宁那天所说的，半真半假。
猫也确实是姜时旸杀的，不过是姜才宁虐猫，什么都没有的姜时旸保护不了他，杀了它是解脱它的最好办法吧。
最上面那副画里，被放在罐子里的东西，也确实是那只猫吧。
姜时旸喜爱它，想留住它，只好用了这个残忍的办法，讲它永存。
苏小楠突然明白了姜时旸为何要选择跳下去。
他或许觉得自己是那只猫吧，只有死亡，才是真正的解脱。
画作很多，一面墙却很小，却集满了他的小半一生，仿佛他来这世上一场，不过只活在恶梦里。
苏小楠转身，瞳孔微缩，另一面墙上，挂满了她。
第一次见面她躺在沙发上的，她画画时的模样，她抱着猫的，她蹲在他身边把猫抱给他的，八分山上的，全是她！
苏小楠看着这些画，往后退了退，直到自己靠着墙。
她看不懂姜时旸，一如她看不出他内心的蛛丝马迹，姜时旸将自己装在铜墙铁壁里，不允许窥探自己的一分一毫，送拿着那副随意慵懒的模样对着自己，她只觉得他是个有病的，却没曾想过，他早早对自己有了这样的心思。
在房里呆了许久，直到那夕阳快燃烬，她才锁上门。
这个秘密，还是永远锁在这里吧。
这是她跟姜时旸的最后一个秘密。
便将他的一切停留在这里吧。
……
苏小楠去看了粉黛子，白色的guara与它交错，绿色的猫薄荷在一旁点缀，苏小楠手里抱着大橘，大橘闻见猫薄荷的味道早就心神荡漾了起来，苏小楠为它摘下一片，它才心满意足。
“苏小姐，这房子已经移到你的名下了，这是先生早就准备好的，请你收下，每天会有定期的人来打扫，只是希望，苏小姐记得回来看看便可以了。”
“那你呢？”苏小楠问道，她没想到姜时旸会把房子给她。
“我啊，老了，原本姜先生雇佣我的时间也要到了，我啊，就像回到乡下，好好过完这剩下的时日。”
余管家恢复的很快，只是曾经那个精神抖擞穿着定制管家服的他显得更加苍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