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歌的长相在孤儿院无疑是最瞩目的,因为长得好看,起初大家都很照顾她,尤其是院长。
渔歌一度将院长视为了亲人,直到她十二那一天,院长叫她去他家里给她过生日。
十二岁的渔歌已经亭亭玉立,小小年纪便已长到了一米六,四肢纤细,玲珑的曲线也开始显现出来,大家都说看到她才知道,原来书里说的十一二岁就倾国倾城是真的。
院长带她回了家,他家里空无一人,他已年近五十,老伴早早离世,儿女都已成家。
他给渔歌买了蛋糕,还准备了礼物,是一条很漂亮的裙子。
他问渔歌喜不喜欢,渔歌点头,他便开始扒渔歌的衣服,说要帮她换上。
一边扒她衣服还一边极其猥琐的说着,“渔歌你好漂亮,穿上这条裙子肯定更漂亮。”
渔歌有些抵触,挣扎着不肯让他脱下衣服。
大概是觉得渔歌已经是唾手可得的羔羊,他没了耐心,暴露出狰狞本性。
好在渔歌的养父母从小见她漂亮,当时又发生了多起儿童被猥亵的案件,加上素媛的热映,养父母早早就对她开展了性教育,所以渔歌很清楚的知道院长的企图。
那一瞬间,院长在渔歌这里失掉了亲人滤镜,只剩下无比的反感,她抬腿一脚踹在院长裆部,院长当即捂裆倒地。
渔歌那一脚大概是把他踹出了毛病,他在医院住了很久的院,又大概是没治好,出院后他开始报复渔歌。
只给她吃剩饭馊饭,不让她去上学,诱导其他孩子开始孤立她欺负她,只要她反抗便会被关进伸手不见五指的小黑屋里。
这样的生活她过了三年,这让她原本因为痛失双亲而沉默寡言的性子变得更加的孤僻,在小黑屋里她总是想,如果她长得没那么好看,院长是不是就不会想猥亵她,她也就不会沦落到这般地步。
于是她留起了又长又厚重的刘海把脸遮住。
被接回沈家的时候,她以为她终于得到了上帝的垂怜,只是那时的她并不知道,她只是从这个地狱到了另一个地狱。
因为她,沈宛辛被同学嘲笑是假货,但沈宛辛有人撑腰,她们不敢明着得罪沈宛辛,沈宛辛却能煽动她们孤立她欺负她,她不敢反抗,不想再被关进小黑屋,她真的很怕黑。
学校里虽然没有小黑屋,但她们有把她关进阴森的实验室过,如果不是她大声呼救被保安放了出来,她很有可能会关在那里整整一晚上。
孤儿院的经历让渔歌完全丧失了反抗的能力,在她的认知里,反抗只会招致更加可怕的报复。
同学们欺负她,家人也不喜欢她,因为她除了一身蛮力,什么都不会,成绩也很差,沈立国和张兰英都觉得她丢人。
渔歌本以为,只要她也拿到一个奖杯,亲生父母就会喜欢她了,可当她捧回拳击锦标赛金奖给他们看时,得到的却是亲生父母更加厌恶的眼神。
沈立国脾气大,但这家里的人都金贵,她的到来好像正好合了他的意,可以做他的出气筒,动辄羞辱打骂。
后来,她就得了抑郁症,第一次自杀她被救了,醒来时房间空无一人,不知过了多久沈立国来了,开口却是,“我当初就不该接你回来,你是不是诚心想要败我的名声!”
看着亲生父亲如此憎恶的眼神,她心灰意冷,就在那一天,她再一次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随着血液不断流失,她能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慢慢变低,而她的意识却十分清晰,只是觉得身子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她感觉到自己飘到了半空,她这才知道,人真的有灵魂,死后会化作亡灵。
她的亡魂在世间游荡盘旋了七日,没有看到一个人因她的死亡而伤心,她的亲生父母忙于奔走政府,将她的死扭曲成意外生亡,然后绞掉她的左手,召来媒体,公开将她的遗体捐献给了医学院,又赚了一波热度。
渔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尸体被装进泡满福尔马林的玻璃柜里。
大概是沈家人觉得她连进他们家的坟都不配吧。
那一刻她才终于幡然醒悟。
长得好看被人猥亵不是她的错,被校园暴力不是她的错,被亲生父母厌恶也不是她的错。
错的是他们,错的是这个污浊的世界,是虚伪恶毒的沈家人。
那时她想,如果能够重来,她绝对不会再因为沈家人的人那样作践自己的生命。
上帝好像听到了她的诉求,真的给了她重生的机会。
她醒在了把奖杯捧回家的这一天。
第3章 这只是刚刚开始
回到房间,渔歌洗了个澡。
她用毛巾裹住头发从浴室出来,浴室外有一面全身镜,路过时,她脚下一顿,转过头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人因为没有了厚重刘海和框架眼镜的遮掩,露出了整张白皙的脸庞。
那是一张很漂亮的脸,五官精致,肌肤白玉般剔透,已经不仅仅是漂亮,是令人惊艳的美。
渔歌怔怔的看着,不自觉缓缓抬起手,指尖缓缓掠过眉眼。
兀的,她笑了一声。
也不知道上辈子她脑子怎么想的,怎么就想着留那么丑的刘海把这张脸遮住,还整了副黑框眼镜。
长得太美有时候确实不是一件好事,但在学校里,丑更是原罪。
她以前那副打扮,大概在同学眼里就是个阴森孤僻的怪物吧,或许就算没有沈宛辛的撺掇,她会也遭受那些欺辱。
想到这里,渔歌扯下头上的毛巾,拿过吹风机吹干头发,把刘海梳起来扎了一个高马尾。
梳妆桌上的那副框架眼镜也被她丢进了垃圾桶。
像是卸下了身上沉重的枷锁,渔歌忽然觉得轻松了很多,她深吸了口气,走到床尾,直直倒下去,摔进柔软的被子里。
相同的动作,让她想起了在望江大桥上摔下去时的场景,身子坠入江中的那一刻,她看到桥上冲到围栏边那个人,脸上满是惊愕与焦急。
他是这些年第一个对她露出担忧神色的人。
她笑了笑,也没有再多想。
在床上滚了一圈,她拿起手机,还没有亮起的屏幕映出了她带着笑的脸。
看着屏幕里映出的那张笑脸,渔歌有片刻的怔愣。
她今天好像笑了很多次,但在今天之前,她甚至已经想不起上一次笑是什么时候了。
想通之后她整个人瞬间变了好多,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头。
她不希望自己还沉浸在过去的阴影里,她要做回九年前那个开朗爱笑的渔歌。
“咚咚咚。”
门口传来敲门声。
“谁啊?”
“小姐,晚饭时间到了。”
渔歌从床上坐起来,“知道了。”
渔歌下楼的时候,餐桌上已经坐了五个人,看到她出现,除了沈沐白,其余几人皆是一脸震惊,尤其是张兰英。
渔歌已经来了沈家两年,但张兰英却从来不知道,她厚重刘海下的那张脸竟与自己是那样的相似。
她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样子,但这张脸,比年轻时的自己还要更美,美得近乎凌厉。
“渔歌,你……”
张兰英欲言又止。
渔歌知道他们在惊讶什么,她走过去拉开凳子坐下,“把头发扎上去了而已,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听到这句话,一旁的沈沐白才缓缓抬起双眸看向渔歌。
沈沐白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睫毛浓密纤长,瞳色比寻常人要浅许多,就像藏在泅蓝海底里的琥珀,这样一双眸子嵌入如希腊雕塑一般的深邃眉骨里,美得不像话。
在渔歌的记忆,她的这位哥哥极少这样看过自己。
沈沐白不仅仅是眼睛漂亮而已,他整个人都漂亮得不可思议。
他很白,肌肤在阳光下更是宛如透明,没有一点瑕疵,五官精致得像是上帝亲手描摹,仿佛只存在神话里的天使,哪怕他坐在晦暗无比的角落里,也能让人感觉有光倾泻在他身上。
他就像坠入世间的神明,而她是匍匐在泥潭里的无名少女。
神明的双眸能洞悉世界的一切污浊黑暗,但他们不会伸出洁白无瑕的双手,去拉起一个满身污泥的少女,甚至连一个怜悯的眼神都不会垂下,永远高高在上,圣洁,优雅。
“你怎么跟你妈说话的!”
沈立国的呵斥在耳边响起,渔歌移开与沈沐白对视的目光看向沈立国,他向来是这副假惺惺又故作威严的样子。
渔歌没搭理他,端起碗开始吃饭,但沈立国还是瞪着一双怒目把她盯着。
“老师给你妈打电话说你今天又没去上课。”
“说,你干嘛去了?”
沈立国像是气得不轻,但看他这个样子渔歌很开心,更不介意再气气他。
“打拳去了啊。”
渔歌冲他偏了下头,清晰的看到他眼底的怒火越烧越旺,然后“噼啪”一声炸开。
沈立国抬手砸了下桌面,咬牙一字一句开口,“你、说、什、么?!”
渔歌笑了一下,重复道,“我说我去打拳了。”
“嘭——!”
精致的白瓷茶杯被砸到地上摔得粉碎。
沈立国双目暴睁,布满褶子的一张脸面肌扭曲,勃然大怒的吼道,“你要是再敢碰那个东西,信不信我让你滚出沈家!”
一旁的沈宛辛被吓得缩了缩肩膀,渔歌却毫无惧色,直直迎上沈立国暴怒的目光。
她扯了扯嘴角,放下碗,后仰靠到椅子上,歪歪头笑道,“爸,就别说气话了,您可是有名的大慈善家诶,大慈善家怎么会忍心让亲生女儿流落街头呢,媒体们会怎么想?”
沈立国面色一怔,完全没有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
在他的印象里,他这个亲生女儿总是一副畏畏缩缩,上不得台面的样子,即便穿再贵的名牌也掩不住那满身的土气,从来不敢在他面前大声说话,更别说对他反唇相讥。
但眼前的这个女孩扎着一反往常的高马尾,下颌微微扬起,眼神没有一丝畏惧。
他几乎不敢相信,一个人怎么会在一夜之间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他还在愣神,渔歌却又开了口,“我说爸,我挺好奇的,你到底是为什么这么反对我打拳,难不成你以前被拳手打过?”
“噗嗤——”
一声轻笑响起,所有人愣住,包括马上要气炸的沈立国,因为笑的不是别人,而是沈沐白。
沈沐白在这个家里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呢?
他的天赋与美貌让人完全无法相信他是出生在这个家里的孩子,如果不知道他家庭背景的人估计会以为他是出生于北欧的贵族世家,他周身自带着一种贵族气质。
大概正是这份气质和他在乐坛极高的地位,也或者是他始终过于冷漠的双眸,让沈立国也对他十分客气。
他在家中从来没有笑过,至少渔歌没有看到过,不过看现在这些人的反应,估计他们也很久没见过沈沐白笑了。
他这一笑,沈立国像是连火都不知道怎么发了。
趁着大家愣神的这一会儿,渔歌在桌子上拿了一些甜点开溜,完全不在乎身后回过神来又开始大吼大叫的沈立国。
溜上楼后,渔歌这才想起今天她的注意力全在沈沐白跟沈立国身上,倒是忘了一个人。
她回过头看向那个人,很巧,她也在看她。
那人死死的盯着她,手里握着的刀叉几乎快要折断,像是恨不得要将她千刀万剐。
渔歌不太明白沈宛辛为什么会是这个表情,她现在仅仅只是不再刻意扮丑而已。
这才只是刚刚开始。
第4章 有人要倒霉了
清晨的阳光穿过云层与树枝,在地面洒下斑驳树影,飞落在枝丫上的白鸽扑棱了两下翅膀,嘴里叼着早起捉来的虫子。
一辆黑色的加长林肯开过来停在树下,沈宛辛和沈宛舒一前一后的上了车。
沈宛辛一坐下便说,“李叔,走吧。”
李叔问了声,“四小姐今天也不去学校吗?”
沈宛辛嗯了一声,沈晚舒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沈晚舒只比沈宛辛大一岁,两人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十几年,按理说应该关系很好,但两人即便是在同一辆车上也极少说话。
沈晚舒是有些看不起她这个妹妹的,她的一些做派令她作呕,在知道她是假的后就更瞧不上了,奈何真的那个不争气。
不过,沈晚舒想起昨晚上那个与从前截然不同的女孩。
她好像可以期待这个妹妹的表现了。
车辆缓缓启动,驶离别墅。
不远处的阳台上,渔歌看着车辆消失在拐角,气定神闲的喝了口牛奶。
她们没等她挺好,她可不想跟沈宛辛在同一辆车上呆半个小时,她坐公交去。
富人区的公交站就像个精致却不合时宜的装饰品,干净整洁的站台空无一人,处处散发着凄凉萧索的味道。
站在这里感觉随时都会吹过来一阵夹带落叶的风。
“咻~”
车站的显示器上写着下一班公交还有十五分钟才到,渔歌在站台上坐下来玩手机。
大概过了五分钟,她头顶响起一个男生的嗓音:“同学,你也是树德中学的?”
渔歌抬头,正巧一阵凉风吹过,带着湿润的冷意,拂过她发端。
有人站到了她跟前,落下一片阴影。
视线里最先出现的是一件纯白polo短袖,胸口的刺绣是树德的徽章。
渔歌继续抬头。
一个男生站在她面前,留着碎碎的刘海,头发蓬松,给人一种很干净清爽的感觉,清晨的阳光落在他身后,晕染出金色的轮廓,令少年平添了几分阳光气息。
“你怎么会做公交啊?你也跟你爸妈吵架了?”男生继续问。
渔歌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想了想说,“你跟你爸妈吵架了?”
“对啊,”男生在她身旁坐下来,“不然我也不会沦落到坐公交了。”
“哦。”
“我叫许遇洲。”
他突然凑过头来,一阵清清凉凉的薄荷味掠过鼻尖,少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你叫什么名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