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米米的话让他们想起来老太太平时是怎么对待自己二儿子一家的，大家心里的同情也少了几分。
老太太擦了擦额头有些不自在，她握着李兰的手坐下来，“老二媳妇，后事儿你想好怎么办了吗？咱都是一家人，要是有用得上的就和你大哥说。实在不行，就让你大哥操办了。”
李兰刚想开口说顾成文没死，还没等张口就感觉自己的衣服被拽了拽。
侧目一看，顾米米正牵着她的衣角还摇了摇头。
这是小石头让她干的，小石头说她要看好妈妈，配合爸爸。爸爸不想让奶奶知道自己活着，爸爸要戳穿奶奶的真面目。
顾米米听得一愣一愣，但是她知道小石头不会害自己，所以就照做了。
被顾米米这么一打岔，李兰的话也没说出来。
顾老太太继续说道，“你还年轻，咱家也不是不讲理的家庭。咱们不能拖累你啊，日后，要是有个好人家，你想去就去，当婆婆的也绝不拦着。”
这话说的是挺深明大义的，但是听到别人耳朵里满是不可思议。儿子刚死，当婆婆的就想好儿媳妇日后改嫁的事儿了？这也太大度了吧，不是说不行，只是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
顾老太太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她一脸的“我都是为了你好”的样子，“妈也知道，米米就是你的命。以后你要是想走了，带着米米也行，逢年过节的妈能看一眼米米，就算是了了妈的心愿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一声嗤笑，这小算盘打得太明显了吧。
别说是顾成文死了，就是顾成文活着的时候，大家都知道老太太眼里都没顾米米这个孙女。这不是宽容大度，这是想甩掉麻烦。
顾老太太的戏演的实在是不好，但是既然已经开头了就要演下去。她在家都和老大商量好了，老二家当兵家里肯定还有不少的钱。
这钱可不能便宜了外人，最好是早点儿赶走顾米米和她妈。
顾成文的房子存款当然是顾家的，他们作为顾成文的家人得收回来。
但是老大也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毕竟村里闲言碎语的，他们不仅要钱，还要面上好看。
老太太说着自己的小九九，“妈知道留不住你，以后你再嫁个好人家，妈也放心了。就是咱们老二，妈心疼他连个种都没留下。”
李兰的脸一黑，脑子嗡的一下子，“妈，你这说的什么话？”
爱凑热闹的张婶子翻了个白眼，“他大娘，你老糊涂了吧。老二家还有米米呢，你说老二没留下个种，这话也太毒了吧。你是说米米不是你家的，不是你孙女？”
“你这话让人家李兰可怎么活呦。”
顾老太太尬笑着，作势就要抽自己的嘴，“好儿媳妇，妈可不是这个意思。妈是说，老二也没个男娃。这死了也没个摔盆送送他的。”
这话米米听懂了，奶奶说她不如男孩子。
顾米米生气了，她气鼓鼓的看着奶奶，“奶奶你别担心，就算米米是女孩。等你死了，米米也会摔盆送走你的，米米会好好学的。”
顾米米根本不知道摔盆是什么意思，但是她想男孩能干的，米米也行。
老太太的脸一下子黑了，大家都知道小孩没坏心，三岁小孩懂什么，就是话赶话赶上了而已。
躲在里屋里的顾成文憋着笑，米米好样的，不愧是他的女儿。
第九章
顾老太太年纪大了，最忌讳这些，被米米这么一说整个人都不好了。
但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她还不能发火，只是尬笑着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大儿子已经等的不耐烦了，他有些着急，怎么还不说正事儿啊。
老太太拢了拢头发，“老二家的，男人是家里的主心骨。老二走的突然，你这家里没男人撑不起来。我想着，把老大家的牛牛过继给你，也算是老二有个男娃传宗接代了。他在天之灵也能安息。”
顾成文在里屋恨得直咬牙，牛牛？大哥家的牛牛今年四岁，比米米大一岁，可到如今话都说不利索。
他算个屁的男人。
这是想着法的，要把自己家变成他们家。
先是说不阻止李兰改嫁，显得自己大度，现在又说过继的事儿。这算盘已经明摆着了，他顾成文死了，李兰母女俩爱去哪儿去哪儿，以后家里都是牛牛的，都是他们老顾家的。
这事儿保不齐就是大哥大嫂和老太太商量了一天的结果。
顾成文冷笑了一声，真是为难他们这么算计了。
李兰就是再笨现在也听明白这意思了，她心里一阵后怕，这就算计着撵她们母女俩出门抢财产了？幸亏顾成文没事儿，他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自己真能对付的了大哥和婆婆吗？
就算李兰是个包子成精她也忍不了了，“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成文有自己的亲生孩子，干吗过继人家的？”
顾老太太不愿意了，“什么人家的？咱们不都是一家人，牛牛以后就是你的儿子。”
大哥跟着点头，“是啊，是啊。大哥可都是为了你，把牛牛过继给你是为了你好，你大嫂现在还在家里哭的说不出话呢。”
“是啊，谁能舍得把自己的亲孩子给别人？妈为了你们，可没少做你大嫂的工作。”
李兰冷淡淡的，“难为妈了。”
顾米米眨了眨眼，“奶奶是在家里劝了大娘一天，所以才这么晚来吗？”
顾老太太一口气憋在胸口窝，这死丫头，快点儿去死算了。
大家哪儿还有不明白的，顾老太太吃自己亲儿子的绝户。二儿子一死，她就在家里和大儿子算计着过继孩子抢家产的事儿了。白天他们商量了一天，晚上来欺负人家孤儿寡母了。
李兰害怕婆婆会拿着女儿出气，于是护住了米米，她的眼神往里屋里瞟。
或许是过于明显了，大哥也跟着看过去。李兰赶紧装作没事人似的收回目光，只是太明显了，倒显得有些刻意。
李兰偷偷看着大哥，希望他别注意那边。大哥也将李兰的动作看了个清楚，他笃定那屋里有让李兰心虚的东西。
大哥开始兴奋了，会是什么？该不会是老二一直在部队里了，弟媳妇耐不住寂寞偷人吧。这样的话，都不用等到她改嫁就能赶走她们了。
他这么想着，脚步悄悄往那边挪。
李兰忽然出声叫住了他，“大哥。”
“啊，啥？”顾成武一心想揭穿里屋的秘密，被李兰这么一叫还没回过神。
李兰看着他，“你家牛牛过继给我，你舍得吗？”
顾成武挠了挠头，一脸憨厚的，“有啥舍不得，都是一家人。”
李兰了然，“那我也和你们说道说道，早些年咱们就分家了。分家的时候说好，每个月给娘十块，一年就是一百二十元。”
“顾成文每个月寄回来三十，按理说我们是能攒下钱。可自从分家以后我和米米就没吃饱过，每个月都得靠娘家救济。为什么？分家第一个月，娘来家里，说大嫂又有了得补充营养。三十块拿走二十五。第二个月，说是保准又是男胎，得大补。第三个月，你家牛牛生病，妈说就算借我们的，三十块都拿走了。”
“这还是前三个月，后面的需要我慢慢算吗？自从分家，顾成文寄回来的钱，到我手里能剩下五块都算是多的了。”
“哪怕分了家，我们还得省口粮养活你们。你想过继牛牛那你就过继吧，提前说好，孩子我不养。房子是我们的，钱也没有。”
顾老太太当即就急了，也顾不得脸面开始骂，“杀千刀的，要命了。儿子孝顺老娘的钱都要被儿媳妇斤斤计较啊，外人终究是外人，算不得一家人没有一条心啊。”
她坐在地上哭嚎着拍着大腿，顾成武眼睛一瞪，“你还是人吗？你是想逼死咱娘？”
李兰也硬气了一次，“是你们逼我的！说好分家，可分了家，你们还是吸我们的血，想榨干我们。”
顾成武的脸皮子挂不住了，他娘的确是每个月都能拿回不少的钱，但是李兰一直是逆来顺受的。他们就想着不拿白不拿，现在就算是算账，他们也不会还回去。
顾成武理直气壮的，“我们姓顾，拿钱天经地义。顾成文是我弟弟，是我们顾家人。你一个人外姓人，还想插手？”
事到如今，这俩人的嘴脸已经暴露无遗。
反正都暴露了，他们也就破罐子破摔了。顾成武丝毫不掩饰了，“我听说了，成文是排长，工资可高了。一个月六十呢。”
看热闹的窃窃私语，“六十？”
“老天啊，我媳妇家的弟弟在工厂当官一个月才二十多。”
“还是当兵好。”
顾成武洋洋得意，“你们家有钱，你们就是藏着，不把我们当一家人看。”
“这些年你们偷偷攒了不少吧，拿出来！”
顾老太太叫嚣着，“拿出钱来！那是我们顾家的，你没资格拿！”
李兰眼眶发红，浑身气得发抖，她又看了一眼里屋。
顾成武抓到了把柄一般狞笑着，“拿不出来？别是拿着我弟弟的钱去干不要脸的事儿了吧。”
顾老太太一脸的恍然大悟，“怪不得，怪不得呢。”
李兰被气得不行，“你胡说！”
“我胡说？”顾成武似乎很有把握，“当着大家伙的面，我今天就要让大家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罢，他朝着里屋走去。
顾米米也同时迈着小短腿跑过去，嘴里还喊着爸爸。
顾成武痛心疾首的指着顾米米，“李兰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啊，管奸夫叫爹，连自己亲爹都不知道是谁了。”
这反转一出一出的，大家都猜着难道李兰真的有人了。要是真有人的话，也不怪人家顾家人要拿走顾成文的钱。
里屋的门猛地被拉开，顾米米抱住了“奸夫”的大腿。
顾成武看着死而复生的弟弟愣在原地，顾成文忍了许久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发泄地。
他一手抱起顾米米，抬腿就是一个飞踹。
顾成武擦地滚出去老远，这一脚正中胸口窝，顾成武爬都爬不起来。
顾成文被大哥的满嘴喷粪给气笑了，他看着顾成武冷冷道，“她爸是我，不满意？”
第十章
顾成武跟见了鬼似的，老太太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撅过去。
大家也是吓了一跳，顾成武深吸一口气，“你没死？”
顾成文早就知道大哥的嘴脸，但是没想到他们能做到这么绝。
“我要是死了，这个家不就成了你们的了？”
老太太的脑袋活泛，立即反驳道，“咱们都是一家人，你说这话不是伤了你大哥的心吗？”
她假模假样的擦着并不存在的眼泪，顾米米晃着爸爸的脖子，“他们坏。”
顾成文鼓励她继续说下去，李兰是记吃不记打，刚被他们气了一通，现在又想息事宁人。
家丑不可外扬的观念根深蒂固。
可是顾米米才不管这些，小石头说了，要让大家都知道奶奶是坏人。
顾米米气鼓鼓的指着奶奶，“奶奶嫌弃米米，奶奶只喜欢牛牛和蛋蛋。”
她说的是顾成武家的两个儿子，顾老太太抹着汗，“瞎说。”
是不是瞎说大家平日里也早就看出来了，顾米米继续控诉道，“爸爸的钱都被奶奶要走了，米米都吃不饱。”
顾成文为人父听得挺不是滋味，是他没用，连老婆孩子如此困境都不知道。
顾成文看着老太太，“之前我同意分家，就是因为你偏心，老是刁难我们。我害怕我在部队她们娘俩日子不好过。”
“没想到分了家你也不放过我们。”
顾老太太摆着手，心里十分后悔，老二死了的消息不是传遍了全村吗？怎么刚好他就躲在屋里全听见了。
她下意识的觉得这一切都是李兰搞得鬼，是她故意要挑拨他们母子。
顾老太太指着李兰，“你好狠的心啊，我儿子没事你居然瞒着我不告诉我。你让我这个当娘的心寒啊，今天这出，今天这出是你故意的吧。”
大家看的津津有味的，李兰的嘴笨根本说不过老太太，只能站在原地委屈的摇头。
顾成文这下子也没惯着自己亲妈，他将米米交给老婆，自己扛着老太太就出去了。顾成武爬起来艰难的跟在后面，老太太连声高呼，“你干什么！”
到底是自己亲妈，顾成文没顾成武那么不是东西，他将人扛到外面放了狠话，“你以后再敢来我家试试！”
顾老太太满脸诧异，“你知不知道你和谁说话呢！”
顾成文只觉得窝囊，“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忍住了没打人。”
顾老太太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当即倒地撒泼打滚，“大家看看这个没良心的啊，娶了媳妇儿忘了娘。现在被媳妇撺掇着这么对待他的亲娘啊，我不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一套大家都免疫，他们就跟看热闹似的，时不时还要点评两句，“他婶子，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关人家李兰啥事儿啊，要我说，李兰是咱村里脾气最好的媳妇儿了，这些年她受了你多少气啊。”
“可不是，要是我家那个儿媳妇，早就闹得家里炸锅了。李兰还真能忍。”
“这样的儿媳妇可不多了。”
“脾气可真好，要是我儿媳妇就好了。”
顾成文额头的青筋蹦了蹦，好个屁，媳妇儿这逆来顺受的性子早晚有一天自己要给她掰过来。
见过能吃的，就没见过能吃亏的。
顾成武和顾老太太算盘没打成，被赶出家门还做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顾成文不对着母亲动手，但是对着顾成武他可不客气。顾成武虽说是个种地的，但是本性还是懒，干点儿活儿就嚷嚷。顾成文一只手就轻轻松松的拽住他的衣领把他揪了起来，“这些年，你们拿的我家的钱，还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