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霖华耐着性子，道：“不知道王姑娘有何看法？”
王锦姝道：“先遣三艘船，找三个死士去试探，点亮船上灯火。”
“噗……”还是刚刚那领军，笑喷了，“王姑娘，恐怕您不清楚情况吧？江对面是北州地界啊，是我们大齐土地，你是不是多日行路太辛苦，脑袋不好使了？”
王锦姝转身，看向刚刚说话的那人，冷声道：“敢问这位领军姓名？”
那领军嘴角一抽，有些后悔刚刚说话，这王姑娘可是皇上特意安排过来的，不过！那又怎么样，他仗义执言，皇上还能为了一美色杀他一个忠心耿耿的领军不成？
“我叫鲁能。”那人无畏道。
王锦姝点头，脸上露出笑意：“鲁能，好啊，若是我能回到陛下跟前，必然会给你请功。”
鲁能不卑不亢道：“那倒是不用麻烦姑娘，待我们这次任务成功，自然会有三军犒赏，就不必姑娘帮忙了。”
王锦姝道：“我只怕你活不到三军犒赏啊，死人怎么能亲自请功呢？”
“你！”鲁能做了个向前扑的动作，被后边其他人拉住了，他面色涨红，狠狠盯着王锦姝。
鲁能又回头看同伴，生气道：“拉我做什么？！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就任由这小姑娘胡闹？哼！没骨气！”
鲁能说着就要往外走。
“鲁领军！”王锦姝喊住了他。
鲁能不理会。
王锦姝又道：“还请鲁领军先去探路！”
鲁能顿住脚，有些无奈的看着临王，问道：“殿下，真要多此一举吗？”
穆宸轩看临王萧霖华犹豫不决，也觉得王锦姝小题大做了，他觉得她是不是怕黑不敢现在坐船啊……
穆宸轩劝道：“殿下，对面就是北州地界，我们还耽搁什么？误了行军……”
“你闭嘴！”王锦姝瞪着穆宸轩，这傻孩子怎么这么鲁莽急躁，殊不知行军最重要的是知己知彼吗？对面什么情况都不知道还敢妄言！
“王姑娘说的对。”萧霖华忽然道。
一语既出，满屋鸦雀无声，王锦姝没想到萧霖华会认同她的说法。其他人虽然心有不甘，却也不吭声了。殿下都说话了，他们还能违背殿下不成……
萧霖华声调低沉：“还是谨慎一些的好。安排吧。”
萧霖华下令，命三名死士驾船，点亮船上灯火，先行探路。
王锦姝站在江边看着滚滚江水，昏昏的光线下，江水好像吐出黑色舌头，不住的伸出水面，想要吞噬什么似的，十分骇人。
王锦姝心思沉了沉，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三条远去的船只。
萧霖华坐在中军营帐里，听着穆宸轩及其他领军不断传来消息，他面上无甚表情，只道一句知道了，便不再说话。
穆宸轩手里抱着披风，看着三只船消失在无尽的黑暗里，他大步走到王锦姝跟前，将手里的披风递给她，说话的语气倒是有些发僵：“江边寒气重，披上吧。”
第131章 渡江
王锦姝转头看着小轩，他清秀的脸上蒙了一层晦暗神色，王锦姝接过披风，道了声谢。
小轩没有应声，而是与她一同站在江边，他没有看她，话却是对她在说：“王姑娘，其实我一直想找机会谢谢你，我在牢里时，你来探望我。”
王锦姝一笑，道：“没什么，不用谢，你是若菡郡主的弟弟，同雅若、依雯她们要好，而她们也是我的好友，我自然会关心你，拿你当亲弟弟一样看待。”
她最后一句故意提高了音量，她可不想让小轩误会什么，毕竟相仿的年纪，莫名其妙的关心总会引人遐思。
穆宸轩好像轻轻吐了口气，她又说把他当弟弟哦，看来他不用担心了。他可不想同皇上喜欢的女子有什么奇奇怪怪的牵扯。
穆宸轩心里像是挪走了一块大石一般，无比轻松，语调也轻快了不少，同王锦姝打趣道：“那我就认下你这个姐姐啦。”
王锦姝听着小轩语气变化，不禁笑了，说了声好。
穆宸轩又问：“那姐姐现在是在担心吗？”说着看向远处的船只。
王锦姝嗯了一声，目光没有离开那三只船，船已越来越远，几乎只剩了三个光点。
穆宸轩又道：“姐姐别担心了，江对面是北州，不会有事的。”
唔，没想到“姐姐”还叫的听顺口。
王锦姝又嗯了一声，都快靠岸了，船没有任何异常，难道……真的是她想多了？
穆宸轩又说：“姐姐，如果你真的害怕坐船，到时候你就跟着我，我来保护你！”
王锦姝忍住笑，点点头，说了声好。
“嘶！”
是信号烟花上的鸣笛，与此同时，那驶到对岸的三艘船上绽开了烟花。
穆宸轩高兴道：“姐姐你看，那边没事，我去告诉殿下！”
穆宸轩飞也是的跑开了。
真的没事吗？王锦姝看着烟花消匿于黑暗，眉头紧锁。
中军营帐。
萧霖华听到消息以后，眉目并没有得到舒展，只淡淡的吩咐了一句：“渡江吧。”
鲁能在一旁冷哼一声，轻蔑道：“都怪那个丫头，耽误时间，多此一举。”
萧霖华冷声斥道：“鲁领军，‘那个丫头’不是你叫的，他是皇上派来的军师。”
鲁能不甘，叫道：“殿下，您真是太好脾气了，任由她这么胡闹，耽误了军情，那……那谁来承担责任？不还是您吗？”
军师可以提出建议，但真正决策者还是临王殿下啊，若是出事，皇上还是会问罪临王的。
萧霖华挥了挥手，道：“行了，别说了下去准备吧。”
鲁能应声是，一边往外走一边还对王锦姝骂骂咧咧。
穆宸轩虽然刚认了姐姐，可他对王锦姝还没到那亲姐弟的情分上，至少现在他不会为了她去说鲁领军什么。
王锦姝看着军队大船顺次出发，仍感觉十分不妥。江对岸是北州荒芜之地，有天险优势，对方借助天险，别说以一敌十，都可以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了。
王锦姝脚步匆匆，又来到中军营帐。
萧霖华刚拎起宝剑，准备往外走。
“殿下！”王锦姝行礼道，“让咱们的船熄灭灯火吧！”
刚刚走的那几艘灯火通明，好像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他大齐军要渡江了似的，这万一对面有埋伏。
萧霖华脸上神色无甚变化，说了声好。
随后，萧霖华让鲁能进来，去传令熄灭所有灯火。
鲁能气急叫道：“殿下！咱们是渡江，不是偷鸡摸狗，为何要如此鬼鬼祟祟？！”
“去照做就是！”萧霖华嗓子里滚出沉重的低吼。
鲁能只能听令，一甩手，出了营帐。
萧霖华拎着剑，穆宸轩跟在他身后，萧霖华经过王锦姝时，说了声走吧。
王锦姝应声，事实上，她以为萧霖华会推阻，毕竟去了的那三艘船已经传回安全信号了，没想到他竟然应的这么痛快。
穆宸轩眼看着萧霖华走出了营帐，王锦姝还在原地发呆，他以为是殿下对鲁能生气吓坏了她，连忙退回去，低声道：“走吧，姐姐。”
王锦姝跟着他们出了营帐，穆宸轩还在一旁说：“姐姐，你一会儿就跟着我吧，我会保护好你的，你别害怕。”
王锦姝笑了笑，没说话。她目光落在萧霖华身上，他除了脸上没什么表情以外，真的就再也没什么反常，可是没反常……才是反常吧。
王锦姝跟在穆宸轩后边，上船时，穆宸轩还要伸手拉她，被她拒绝了。
萧霖华似乎注意到了穆宸轩对王锦姝的特别，但也没说什么。
江上风刮的猛烈，虽是盛夏，可江风依旧让人感到刺骨的寒冷。
王锦姝坐在船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对岸，对岸三艘先行靠岸的大船灯火通明，越来越近……
萧霖华坐在船舱里，看着船头上坐着的少女，她脊背挺直，一刻不敢松懈，风扬起她的裙摆和秀发，翩翩缠绕。
良久，他见她没有进船舱的意思，起身走了出来。
萧霖华走到她旁边，双手扶着栏杆，看向远处。
“王姑娘，外边冷，去船舱里吧。”
王锦姝亦是起身，眼睛仍然盯着前方说：“我还是不放心，总觉得江对面不是很安全。”
萧霖华道：“放心吧王姑娘，我受陛下之托，会保护好你的。”
王锦姝抬眼望向萧霖华，萧霖华没有看她，而是遥遥的看着对岸。
王锦姝想，他说保护好她？若是有危险，他能不能保证大齐军全身而退？他以为是她在害怕？
王锦姝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出口，算了，事已至此，再说，浪费口舌而已。
萧霖华转身，又对王锦姝道：“进去吧，外边风大。”
王锦姝若是再不进船舱好像有些不通情意了，遂嗯了一声，跟着他进去了。
穆宸轩帮忙为他们倒了茶，也要坐下，萧霖华忽然道：“小轩，你去船头那边盯着，注意任何异动。”
“是！”穆宸轩应声，出了船舱，“呼……”冷风呼啸，太冷了，穆宸轩犹自喃喃，哎，这个王锦姝是不是又跟殿下说什么了，不就是过江吗？搞得紧张兮兮的……
第132章 遇难
穆宸轩抱着双臂，站在船头瑟瑟发抖，哎，又不想再去船舱里拿披风，只能忍着冷了！
萧霖华刚要说什么，只见王锦姝起身，拎起穆宸轩的披风，说了句我去给小轩送衣服。
萧霖华半张着嘴：“啊……哦，去吧……”
再看女子快步离去的背影，十分愕然，小轩？叫的这么亲切，还这么关心，难不成之前的传闻是真的？王锦姝对小轩有想法？
王锦姝去也匆匆回来也匆匆。
萧霖华收起了好奇之色，脸上恢复了清冷，刚刚想说什么好像也忘记了。
船舱里应王锦姝要求，漆黑一片。两个人一路沉默，仿若无人，王锦姝托着下巴看向船外，目光盯着对岸仍然没敢松懈。
她总是这样紧张，倒显得萧霖华无所事事了。
萧霖华亦是挺直了脊背，向外望去。
逆水行船自然有些吃力，但一路顺利，周围也没有发现异常。
萧霖华所在的主船不是第一个靠岸的，虽然之前已经三艘船先过来打探，但以防万一，主船前还是要有一船先锋军的。而鲁能，就是先锋军的领军之一。
鲁能率众将士上岸以后，直接吩咐人点亮了火把。
王锦姝看着岸上星星点点随后成片起来的光忙，登时站起身，紧张道：“殿下，没有你下令他们怎么敢点起火把？！”
萧霖华没有回答，说实话，他并没有吩咐他们上岸不能燃起火把，事实上，关于这点，他并没有吩咐。
“快让他们熄灭火把！”王锦姝急了，已经跳出了船舱。
萧霖华见她身形踉跄，一把拉住了她，说了声小心。
穆宸轩发现异样，急忙跑来问道：“姐姐怎么了？”
萧霖华听到这声姐姐后怔了一怔，什么姐姐？
穆宸轩是故意这样叫的，他想了，为了避免大家对他和王锦姝的关系作胡思乱想，还是公诸于众的好。
王锦姝道：“敌暗我明，怎能如此大意。”
主船靠岸了，王锦姝挣开萧霖华，跳下船，快步往鲁能方向跑去。
“姐姐！”穆宸轩紧随其后。
萧霖华看着女孩子翩跹的裙摆和飞扬的长发，犹豫一瞬，也跟了上去。
“鲁能！熄灭火把！”
王锦姝话音未落，只听“嗖！嗖！嗖！”箭羽从丛林中飞出，密如春雨，岸边顿时惨叫连连！
鲁能左肩中箭，好像如梦初醒般大叫道：“保护殿下！”
萧霖华已经飞奔到王锦姝跟前，拉着她就往江边退去，江水滚滚，呼啸的风似乎要卷起惊涛骇浪，为岸上这场厮杀而哀鸣。
鲁能在前边奋力搏杀，对萧霖华的方向大喊：“殿下快走！”
“走！”萧霖华拉住王锦姝的手，脚步飞快。
穆宸轩已经奔到前方，同鲁能并肩对敌了。
王锦姝看着小轩的方向，又被萧霖华拽的身形踉跄，她想挣开萧霖华，却被他攥的更紧。
“你放开我！小轩有危险！”王锦姝怒声道。
萧霖华惊讶于王锦姝对小轩的情意，却没有犹豫，沉声道：“陛下让我保护好你，这是我的职责，快走！去船上！”
“可是小轩……”
“你先去船上！我去救小轩！”萧霖华沉声低吼。
两个人跌跌撞撞的跑到船边，看到后边的船只依旧不明情况纷纷向岸上涌来。
萧霖华道：“你放心，大部队来了，小轩不会有事，快去上船。”
王锦姝一脚踏上船，忽然见船上刷的涌出一批黑衣人。
萧霖华一把拽回王锦姝，喊道：“小心！”
“噗通！”
萧霖华的声音和滚滚水声融为一体。
江对岸，看着远去的船只，传口谕的人到底还是来迟了一步。
“快回去给陛下报信！”
马蹄声好似比凛凛寒风还要迅疾，马上的报信人一头扎进了无尽的黑夜之中。
……
天光大亮，太阳终于变得热烈，炙烤着大地上的人，将岸边卵石上躺着的人晒得全身发热，那人好像死了又活过来一般，慢慢睁开眼睛。
“你醒了。”
沙哑的女声入耳，萧霖华艰难的转过头，逆着光，他看着她，有些看不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