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阙阙翻身上床,趴在他身边:“没生气。”
季砚别开脸:“我本来是想明早给你答复的,在你睁眼的瞬间。”
她眯弯了眼:“答复?”
他又把脸转回,抿起唇:“是也不是。”
“啊,不是啊。”她夸张地捂住脸,声调欲泣。
他回得急促:“有首歌我想清晨放给你听。”
她把手放下来,露出盈盈笑眼:“砚砚牌叫醒服务?”
季砚对她点头,眼神很沉静,也很专注。
让人安心。
她用手指戳他的脸:“可我现在就要听。”
他抓住她的手,塞进被子里:“有些晚了。”
她笑:“不放给我听,我才真的要睡不着。”
他没辙地从睡衣口袋里摸出手机:“那现在听。”
江阙阙伸出胳膊环住他劲瘦的腰,整个人趴在他身上,打了个懒散的哈欠,下巴戳在他颈窝处,静静等待惊喜。
人类好奇怪,在爱意这件事,总是憋不住——说不出来,就放给她听。
片刻,有音乐响起,男歌手的嗓音干净轻柔。
江阙阙安静地听,仔细辨认歌词。
她问他:“我有这么好?”
他吐出的音节简短有力:“有。”
她说:“今晚我要抱着你睡。”
不是“可不可以”、也不是“能不能”,她说“她要”,说得轻软但不容置喙。
话音刚落,季砚双臂环住身上的江阙阙,就着这个姿势侧过身,她被他圈进怀里,枕着他胳膊,
她小声叭叭:“你怎么浑身硬邦邦的。”
他则把她越抱越紧,像是她才是他赖以存活的空……气。
她忍俊不禁:“不困吗?”
他答:“好像忽然有点困。”
她知道他的意思:“所以刚刚是不困的?”
他很轻缓地“嗯”了声:“刚刚睡不着,最近都睡不好。”
她被他的诚实取悦:“为什么睡不好?”
他垂眸看她,有一下没一下地用下巴戳她发顶,就不说话。
她把手顺着他的衣角往里摸,挠他:“再不说我就痒痒你。”
他抬高眼睛,含糊地哼笑一声:“更不说了。”
实诚地招人喜欢。
江阙阙把身体往上挪动一下,与他直视:“诚实是中华民族优良品格。”
季砚的上下睫毛越靠越近,眨眼的频率不断降低,她说完这句没等到回应,就一直等着。
就在她觉得他已经睡着的时候,他嘴唇翕动,发出零星呓语,像是梦话。
江阙阙把耳朵贴上去,屏住呼吸。
季砚的声音很浅很淡,稍加不注意就会随风流去。
他说:“你还喜欢谁。”
他说:“是我不敢。”
远方城市教堂的钟声正式敲过两响,把江阙阙提起的心敲回胸膛。
月光从没关严的门缝倾泻而入,星星点点如萤火,熨开她纷杂的思绪。
原来不仅有车祸告白效应,还有她之前人设带来的负面影响。
关乎“厌恶他到肌肤碰触就要哭”,关乎“与萧流五秒三秒的对视。”
身边的呼吸声渐渐平稳,季砚的碎发遮住了精致眉眼,江阙阙缓缓伸出食指,一寸寸缩短与他的距离,最后点了点他优秀的鼻梁。
季砚手机里的歌曲还在单曲循环。
她一边听,一边将听到的歌词在脑海里转述成诗。
——“我要把你揉进我怀里,把你做进我梦里。”
她又往他怀里钻了钻,彻底融进他怀里,季砚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搂紧她的腰。两人身体交缠,像是物归原主般的难舍难离。
——“捱过习惯沉默的年纪,我一定会告诉你,你是最亲爱的你。”
时间变得柔软,世界化为虚无,她深陷于彼此相贴的肌肤热度,自知沉溺,沉溺其中。
既然他害怕失去,那她就给他安全感。
总能治好他患得患失的小毛病。
*
季砚做了一个梦。
他已经快要忘记自己久没做梦了。
十六岁前的他常常做着同一个梦,十六岁后的他鲜少再有梦。
但今晚,他又梦到那个场景——
冰凉的床,苍白的天花板,瓷器碎地的噪音,声嘶力竭的悲泣,衣衫不整的林情,面容狰狞的季临。
梦的高潮是他冲上去砸了季临两拳,梦的结尾是他被几名保镖揍得鼻青眼肿。
这些年,他其实是把这个梦当美梦来看的。
因为自那天起,林情终于不再无视他。
大抵是发现他长成了她的儿子,而非季临的。
林情与季临起于毫无感情的商业联姻。
林家当年看中季临的潜力,于是将林情与竹马生生拆散,招了季临做林家的赘婿。
所以他刚出生时,是姓林的,林砚。
但随着季临交友圈越来越广,他正式挤入A城上流,并在暗中组建自己产业。林砚八岁那年,林家遭遇有史以来最大商业事故,股市跳楼,资金链断裂,林家老爷子一病不起,季临没有施以任何援手,反而在短短半月内与陈家低价收购瓜分了林家产业。
林家从此消失于上流视野。
也是那年,他被改了姓。
伤害早就造成,伤害从没停止。他在毫无感情的商业联姻中,体会到的只有利用、痛苦和背叛,他发誓他不妥协于一切联姻,他将这个当作人生的信条固执坚守着,足足九年。
直到遇到江阙阙。
她像人间春光照亮他近乎沉郁的心。
他别扭固执苦于说情话,她热烈美好有说不尽的情话。
曾经有排斥痛恨商业联姻,他如今就有爱她。
他知道这个梦为什么时隔年,在今夜再次降临——
这是潜意识里,十六岁的他对他的警告:你啊,你怎么越活越不坚定了?
可他真的好爱她。
是战胜潜意识的。
本能爱恋。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下一章零点,我一定码到糖点(双手合十)。
*
歌词:《千禧》
*
第74章 .孤 独 少 妇 ·
季砚果真如他所言, 让她被歌声唤醒。
直到一曲终了,她才欣然睁开双眼,而后她就在季砚的瞳仁里看到不修边幅的自己。
凌乱的长发, 被压住印子的侧脸,她甚至在他的眼睛看到瞬间惊恐起来的自己。
她光速捂住嘴, 嘟嘟囔囔:“早呀, 粘人精。”
今天的季砚很不一样,他的眼睛像是被清泉冲刷过的玉石,帅到发光, 让她的心脏跳地乱七八糟。
也不知道季砚醒了多久,声音很清明,他的视线不离开她:“早。”
她伸了个懒腰,头下的触感并不柔软, 她下意识压了压, 这才发现她把他的胳膊当枕头枕了一晚上,连忙“啊”了一声, 把脑袋挪开。
但她怎么可能对季砚不好意思,脸红也不过一瞬,她就翻身趴到他身上,与他共享一方领土。
她一边蹭他一边叭叭:“腹肌硬邦邦,一点不舒服。”
他动了动,制住她作恶的小脑袋:“是,你的舒服。”
她仰头,脑袋直击他下巴:“算你识货。”
季砚侧了侧颈,避了一下, 问了刚才就想问的话:“怎么捂着嘴?”
江阙阙的笑容瞬间消失,把嘴捂得更紧了:“没刷牙。”
季砚被她的可爱模样招到, 手圈过去,在她咯吱窝挠了一下。
江阙阙的后背瞬间僵直,她一边笑着躲一边求饶:“干嘛,我怕痒——”
可能是她现在躲避的模样过于可爱,或许是她的眼睛太过明亮,季砚的手真的停了下来,他揽着她腰,把她半抱起来。他靠在床背,她半跪在他腿间,脸贴在他肩上。
季砚把手放在她浓密的长发上,目不转睛看着她。
江阙阙被他看的不自在起来:“你在看什么?”
季砚说:“看你。”
她觉得自己的躁动DNA动了,在手心下偷笑:“我好看叭?”
季砚:“嗯。”
她:“这句话也很识货。”
他拉她捂在嘴上的手:“没有它会更好看。”
江阙阙觉得今天的砚砚已经不是砚砚,他是砚砚2.0,也可能是砚砚3.0。
她舔了舔唇:“你等下。”
说完,江阙阙就从季砚身上爬起来,转而跑进卫生间,不过一分钟,她就带着满嘴薄荷香向他跑回来。
她冲他呵气:“来,撅嘴。”
季砚起身把她抱起来,江阙阙自觉把腿盘在她的所有物上。
季砚带着她往卫生间走。
她嘟嘴:“我以为要这样亲。”
他微低着头,闻言看了她一眼:“刷牙要过三分钟。”
江阙阙眨巴眨巴眼:“?”
季砚把她放在洗手池边,给她挤牙膏:“刷一分钟亲一分钟,刷三分钟亲三分钟。”
我的上帝,他是如何一夜通晓了治我的办法。
江阙阙攥住手指,舒展,梗着脖子:“你别以为我会听你的!”
季砚唇角上扬:“那就算了。”
她一把抢过牙刷:“妈妈告诉我刷牙要刷三分钟,我听妈妈的。”
他看她,点头点得恰有其事:“嗯,阿姨说得对。”
她一边刷牙一边瞅他,两人对着刷牙,白色的小气泡顺着水流冲入池子,鼻息顷刻交缠在一起,伴随着水流响声。
“去床边?”
江阙阙喉咙梗着,讲不出话,只能点两下头。
季砚抱起她,一边走路一边亲她的脸,直到坐在床沿上,他倾身扣住她后颈,重新吻上她。
亲吻这件事总是肺活量大的人占尽优势。江阙阙不过几分钟又开始浑身发软,她胡乱地融化,胡乱地纠缠,胡乱地扯住所有能拉扯住的。于是季砚将她捞高,让她跨坐在自己腿上。
男人的拇指在她颊边、耳后摩挲,带着隐隐的制约,是让她舒适的控制感。雪松的清香彻底包裹住她,如此汹涌,掀起巨涛洪浪,她在悸动中用小腿勾住他的小腿,脚趾都用力到蜷紧。
在窒息的最后一刻,他终于放过她。
早就过了三分钟,但显然,两人都没有停止的意思。
季砚向后倒下,脊背接触到床体的一瞬,他翻身把江阙阙的手抬高,将两只手腕攥在手心。他顺着她的额间鼻尖往下吻,吻过颈侧,流连于锁骨,最后融进她因动作热烈而裸露在外的纤细腰腹。
意乱情迷间,季砚喉咙里来回滚动着那三个字,他几欲说明白,但仅仅吐出一个音节,他就倏然被无以言明的惊慌感笼罩,一声刺耳的轰鸣在他的鼓膜处爆炸。
他的后背瞬间惊起无数冷汗。
季砚硬生生把所有话咽回,他恍惚间怔忪望着江阙阙的脸,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微喘,全世界都归于静默无声。
终于,他听到了她的声音,软声清甜,把他拉回有声之境。
她说:“我也爱你。”
*
两人到达排练室,嘉宾已经全部到齐,江阙阙一推门,所有人都看向他们。
她苦恼地抓了抓头发:“应该没迟到吧?”
林晗看了眼床上的挂钟,冲她招招手:“没有,还有两秒!”
关越忍俊不禁:“两秒哈哈哈,这都能赶一块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顾辰有些讶然地看向两人,萧流的目光瞬间一沉。
栾惊风轻咳,洛倩佯怒:“阙阙小砚就差一幕了,你们呢?赶紧看剧本!”
于潇潇一把把林晗的头摁下:“麻溜的。”
林晗“卧槽”一声:“潇潇,你关化了。”
关越在旁哈哈大笑,然后在顾辰的视线下讪笑着拿出剧本。
江阙阙跟季砚又走了一遍前三幕后,就去沙发上写谱子。
她昨晚写了又划,只把前奏写了个大概,今天任务比较艰巨。
萧流拿了瓶酸奶走过来,江阙阙余光看到的瞬间,把目光投向季砚。
季砚皱起眉,呵了口气:“你的酸奶又来了。”
萧流刚好听到这句话,也没解释,勾唇把酸奶递给江阙阙:“喏,解渴。”
江阙阙瞥了眼季砚的后脑勺,婉拒道:“谢谢啊,我带了好多酸奶,再不喝要过期了。”
她把脚边的背包拉链拉开给他看,里面十多瓶酸奶把背包装得满满当当。
萧流耸了下肩膀:“行吧。”他收回酸奶,拧开盖子自己喝了一口。
江阙阙问:“好喝吗?”
萧流扬眉,笑意加深:“齁甜,不太习惯。”
江阙阙点头:“这么看它不适合你,以后别买啦。”
季砚倏然偏头看向江阙阙。
萧流沉默片刻,扯了扯嘴角:“只喝一口怕是太武断。”
江阙阙摊了摊手:“口味这种东西很不容易变诶,你倒是可以试试其他的,黄桃不行就换芦荟啊蓝莓什么的。”
萧流直视着江阙阙:“这么绝情?”
她抬眸:“是啊,试试别的吧。”
萧流走的时候,江阙阙发誓,季砚的嘴角已经翘上外太空。
她捞出瓶酸奶塞进他手里:“谁让你买这么多的,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