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寂了几日的二房, 终于又热闹起来了,二房正院传来了欢声笑语,路过正院的丫鬟婆子纷纷侧目, 皆低语议论。
此时阮绾和沈听禾坐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乘凉,一边喝茶一边说话, 青棠将点心端上来, 看着自家姑娘真切的笑意,这几日的担忧终于消了几分。
“嫂嫂,您那日去艺坊, 可谓是将我吓了一跳,所以我……我让小厮去顾府请哥哥去了,嫂嫂不会怪我擅作主张吧?”沈听禾并不知那日发生了什么,只听说自家哥哥和嫂嫂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她有些不好意思说道。
“不会, 你别放在心上,这又不是什么大事。”阮绾笑眯眯应道,心里思忖,她原以为那日沈二爷是去了艺坊,没想到竟然是去了顾府么?
所以他早就看到自己的一举一动了?
思于此, 她有些心虚, 而且还有些害羞,虽然她醉了, 但那日发生了什么, 她依旧记得,自打从艺坊回来, 她就不知道如何面对沈二爷。
“那就好,对了, 嫂嫂说去艺坊办事,是那件事办成了么?”沈听禾如释重负叹了一口气,继而好奇问道。
阮绾闻言一顿,突然想起来自己那日去了茶楼啥正事也没有做,还丢了初吻,她一拍脑袋,懊悔道:“哎呀,我都忘了这事了,瞧瞧我这记性?”
言罢,她和沈听禾相视一笑,此时青棠将点心放在桌上,又给两人倒了果茶,继而笑道:“姑娘,听禾小姐,这是奴婢亲手准备的蜜桃乳酪,你们试试,看味道如何?”
“听嫂嫂说你的手艺很好,这蜜桃乳酪一看就好吃呢!如今建了这个小厨房,以后想吃什么就能做什么,压根不用担心半夜饿肚子没东西吃了。”沈听禾无比开心,她还从未吃过这么新奇的东西呢。
这道点心她的确是第一次见,完全就是粉色桃子的模样,旁边堆着几块桃肉,香气浓郁无比,令人垂涎欲滴。
青棠闻言,不好意思笑了笑,“您过奖了,这些都是姑娘教奴婢的,奴婢不过是拾姑娘牙慧罢了。”
阮绾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道:“我只不过是从书上看来的,刚好青棠在厨艺方面极有天分,所以就教她认字而已。”
沈听禾打断她的思绪,笑道:“原来如此,那嫂嫂的手艺定然也是好的!”
“我还从未做过饭呢,倒是吃了不少饭。”阮绾笑着摇了摇头,看着桌上的蜜桃乳酪,不由不由想起前世之事。
前世她十指不沾阳春水,怎么会去学做饭呢?就算前世为了讨好段秉言,她也不曾亲自做饭。
唯一一次做饭,还是她待在沈府时,因为沈二爷受伤,躺在榻上奄奄一息,无人理会,当时沈听禾已经去世了,青棠亦是。
她也不知为何,也许是心存愧疚,就下厨亲自煮了粥,最后煮出来的粥自然糊了,她将那碗粥放在书房门口就离开了,最后沈二爷吃没吃,她并不知道。
“没事,能吃是福,左右有青棠姐姐在,嫂嫂就算不会做饭也行呀。”沈听禾笑眯眯说道,她察觉到阮绾的情绪有些低沉,以为她介意此事,便开口安慰道。
“好啦,你赶紧吃吧,这蜜桃酥酪便是要趁刚做好的时候吃,口感才好。”阮绾笑着拍了拍沈听禾的手,将蜜桃酥酪推到她面前。
沈听禾笑着点了点头,便低头开始吃东西,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便听道:“不知堂嫂可在,我是千凝。”
阮绾闻言一顿,看向沈听禾,便见小姑娘脸色微微一白,她知道沈听禾害怕沈千凝,她笑道:“你进去吃吧,这里由我来应付便是,吃完就去睡一会儿,今日你早早就过来陪我了,想必也累了。”
沈听禾看着自家嫂嫂眼底露出的关爱之意,不由红了小脸,她在阮绾这里又吃又睡,还真是有些过分了。
思于此,她正色道:“嫂嫂,对不起,我老是麻烦你。”
“傻孩子,你不必对我说这些,既然是一家人,那就无须客气,你只需要记住,我不会害你就是了。”阮绾叹了口气,真正要说对不起的人是她,她欠沈听禾太多了。
沈听禾闻言,小脸显出笑意,点了点头,便捧着酥酪乖乖进了屋内。
阮绾收回目光,朝着青棠道:“让她进来。”
沈千凝可不是那种有心同她交好的人,她来二房皆是有目的的,前世不是看中她首饰,就是来给她灌输“青梅竹马”的情意,亦或是说沈听禾坏话等,总之没安好心。
此时身后传来脚步声,阮绾敛了思绪,一边吃着点心,一边躺在逍遥椅上休息,并不打算主动理会沈千凝。
沈千凝自打进了这正院,便开始打量正院,眼底露出惊诧之意,她以前来了一次,这里寒酸无比,如今这里不仅种了应季的花,还安了秋千,瞧着井井有条。
然而相比于大房的院子,这里压根上不了台面,若不是为了大局着想,她才懒得屈尊纡贵来二房寒酸地儿呢。
此时阮绾背对着她,懒懒地躺在逍遥椅上闭目养神,压根没将她放在眼里,沈千凝脸色一僵,看到桌上有两杯茶,知道是有人来过。
她敛下心里怒意,扯了笑道:“堂嫂好兴致,这大热天躺在外头小憩呢?”
沈千凝话音落了一会儿,空气中一片寂静,就在她面子快挂不住时,闭目养神的阮绾终于抬了抬眼皮子,懒懒道:“三小姐好兴致,这大热天不呆在大房,来我二房做什么?”
“瞧堂嫂说的话,既然是来看看你了,听说这几日堂哥惹您生气了,我母亲担心你,所以便让我来看看你。”沈千凝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她心里压根看不上阮绾的做派,可又有母亲嘱咐,只得佯装关心道。
“哦,那就多谢大夫人关心了,我没事,不过是和二爷闹了小别扭,夫妻之间的私事罢了,你看也看了,没事就回去吧。”阮绾言罢,心里冷笑一声,她还当是什么事儿呢。
不过要感谢沈千凝专门来这一趟,也算是给她提了一个醒,前世她和沈二爷不和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大房那处为了离间她和沈二爷的关系,专门从扬州那处买来了一个女子。
那女子名为阿芝,身段婀娜多姿,面容娇媚无比,还会弹琵琶,更甚是深谙男女之道,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前世大房将阿芝收为奴婢,以关心二爷的名义时常送夜宵到书房,然而沈二爷压根不理人家,所以送了约摸半个月,大房令阿芝在夜宵中下了情动之药。
既然软的不行,他们便只能来硬的,那次同阿芝一起去书房的还有大夫人的儿子沈鸿光,美其名曰约沈二爷喝酒,沈鸿光使尽法子让二爷吃了宵夜。
最后沈二爷自然是中招了,她得到消息时,赶到书房,便看到内室有一对男女滚做一团,而地上落的衣衫,正是沈二爷的。
她那个时候气得浑身发抖,终于下了和离的决心,回到院子之后,便赌气喝了酒,谁知……谁知就做了同沈二爷云雨的梦。
阮绾叹了一声,最后她过了很久才知道,那日同阿芝睡在一起的人,并非是沈二爷,而是沈鸿光那厮。
他垂涎阿芝已久,两人眉来眼去,阿芝又惯会勾引人,沈鸿光又是一个色痞子,既然是被迷的七荤八素,所以就将计就计,和阿芝行了云雨之事。
不过至今一个让她极为疑惑的地方在于,那日的沈二爷去了何处?她又为何会做那种真实的梦呢?明明她前世压根不喜欢他的。
阮绾呆呆想着事情,把一旁的沈千凝气得够呛,沈千凝自打进了院子就一直干站着,阮绾这是压根不将她放在心上,如今竟然还视她为无物?
她想着来此处的目的,深吸一口气,笑道:“堂嫂,我好不容易来了一趟,自然是要陪着堂嫂说说话的,您不必客气。”
阮绾闻声微顿,眼底露出迷茫之意看着沈千凝胶,“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沈千凝本就不耐热,又被阮绾气得心里发堵,当即就有些不耐烦道:“阮绾,就算你不喜欢我,看在一家人的面上,你也不必如此为难我吧?”
“我为何为难你?我有请你来我此处喝茶吗?是你自己来的吧,你来这里为了什么,我其实知道,你来此处,不就是想看看我和二爷有没有吵架吗。”阮绾慢悠悠喝了一口茶,饶有深意看着沈千凝。
沈千凝被阮绾这么一看,心里突然发虚,阮绾说的却是实话,她移开目光,轻咳一声道:“不过是我母亲担心你在二房受委屈罢了,你是千金小姐,而且和段将军府的公子是青梅竹马,若是在二房受委屈,我们沈府在京都名声也不好。”
“原来大夫人是担心名声问题啊,那我是误会你们了,我和二爷的确吵架了,不过又和好了,男人嘛,不就是那点毛病么。”阮绾顺着话头应道,她自然不信沈千凝说的话,不过她懒得同沈千凝扯皮。
“那就好,我看着你这幅模样,也不像是受欺负了,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辞了。”沈千凝知道一时是问不出什么东西了,如今得了准话,也不想继续逗留。
阮绾冷笑一声,并不理会沈千凝,又躺了回去,拿过一旁的话本看了起来,她嘴里哼着小曲儿,压根不像宰相府里头养出来的千金小姐。
沈千凝有些嫌恶地看了阮绾一眼,带着丫鬟离开了,就在此时,躲在厢房角落里飞快闪过一个人影,阮绾眉眼微抬,樱唇勾出一抹浅笑。
就在阮绾美滋滋看着话本时,此时突然覆盖一片阴影,她觉得疑惑,将话本移开,便对上沈二爷似笑非笑的目光。
沈二爷负手站在阮绾身旁,目光沉沉,嗓音喑哑道:“何为男人的那点毛病?”
阮绾闻言愣了愣,这下意识到沈二爷将方才的话都听去了,她拿着话本挡住脸,干笑一声道:“我有说过么?我没有说,二爷是不是说错了?听说年纪大的人容易记不住东西。”
少女这番话可谓是利刃,将沈二爷的心重重扎了一下,他的眉心隐隐又痛了,气笑道:“嗯,不是你说的,是一个厚颜无/耻的小无赖说的,既然如此,那这东西就不给她了。”
言罢,沈二爷转身便要离开,阮绾听得“东西”二字,想起那日书房中的木盒子,她一直疑惑那是什么东西,为何会让沈二爷发脾气。
她连忙伸手拉住男人的衣袖,笑眼弯弯道:“二爷别走呀,你要给我什么东西?”
“这下承认了?”沈二爷居高临下看着少女狡黠的模样,冷哼一声道。
男人的目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和,而且透着几分真切之意,有些让她意外,看来是那日艺坊之事,让他发生改变了吧?
阮绾耳尖微红,松开手,笑眯眯道:“嘿嘿,二爷别多想,我不过是敷衍沈千凝的说辞而已,她就是为了打探我们的关系来的嘛。”
沈二爷坐在一旁的凳子上,自顾自倒了一杯茶,沉声道:“你信她是为了沈府名声?”
“自然不信,我隐约猜到她们要做什么,假如我没猜错,过不了几日,二爷就会收到一份大礼呢。”阮绾这般说着,心里不由自主冒出一股酸水。
沈二爷察觉到少女语气不对,薄唇微勾,嗓音低沉道:“是何样大礼?”
阮绾被男人幽深的目光盯得不太自在,又将话本挡住脸,闷声道:“二爷平日里最喜欢去艺坊,除了听曲儿,肯定还爱看美人呢,你我关系不和,大房的人自然要想着给你挑几个红袖给你添香了。”
沈二爷定定看着少女,此时才发现她手中话本的文名为《搞定夫君一百招》。
他唇边勾起一抹弧度,他慢条斯理道:“红袖也会读《搞定夫君一百招》的话本么?”
阮绾闻言,心里一紧,连忙起身将话本合起来,藏在身后,不自在道:“我……我怎么知道,我就是无聊看着玩,我平常不爱看这种话本的。”
沈二爷喝了一口茶,慢悠悠道: “说谎话,鼻子会变长。”
他若是没见过阮绾那两个木箱子里堆着的话本,也许就信了,不过她平常只能待在家中,也不怎么出门,除了看话本,也无甚可做。
思于此,他想起静南王说的话,温和道:“六月十八,要同我去静南王府么?”
“嗯?静南王府?为何要去那里?”阮绾有些疑惑看着沈二爷,难不成是为了教书一事么?那她去了也无用啊。
少女白腻的颈间压出了一道泛着红的痕迹,同桌上的蜜桃乳酪有些许相似,沈二爷将蜜桃乳酪划开,里头的果肉夹着果酱顿时冒了出来。
他喉咙一紧,连忙敛神,淡淡道:“静南王邀我带着家眷去参加私宴,你若不去,也可……”
“我去,我当然要去了!我还想见一见那个静南王府的世子呢,不知道他的伤如何了?”阮绾自然是想去的,若能同王妃结交,乃是好事啊。
沈二爷闻言,眉头微皱,他冷声道:“你是女眷,见男眷不合适,也没有见的必要。”
他言语之中弥漫着一股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酸意,阮绾见状,脸上染了一抹笑意,故意道:“二爷不会是醋了吧?”
“你想多了。”沈二爷闻言一愣,想起自己方才言语,连忙起身,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放在桌上。继而转身离开。
阮绾看着男人快步远去的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忍不住轻声笑道:“二爷,你去哪里,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阮绾,适可而止!”门口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明明是警告,反而惹得阮绾笑得更加开心了。
此时沈听禾揉着眼睛走出来,看着自家嫂嫂一个人傻乎乎笑着,疑惑道:“嫂嫂,你在和谁说话呢?”
“二爷方才来过,不过又走了。”阮绾言罢,取过二爷放在桌上的精致的紫檀木盒子,细细端详。
沈听禾走到阮绾身侧,看着她手上的木盒子,身子一顿,像是不可置信一般,连忙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眼,出声道:“这盒子是哪儿来的?”
“是二爷拿来的,你知道这是何物?”阮绾看着沈听禾惊诧的神情,心里更加疑惑,不由出声道。
“这是祖母留下来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绾绾:二爷这是在讨好我么?
沈二爷老脸一红:并非如此。
沈听禾无情戳穿:这是祖母留给哥哥的,她说哥哥什么时候有喜欢的人,就送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