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是他的祖宗留给他的机遇。
而她却以为他要死了,自作多情地救他,跌入这鬼秘境。
青诀咬着后牙槽,“早知道就不救你了。”
听到此话,齐陵却是顿了一下。
他过了一会儿,幽幽道:“你不救我,我确实会死。因为那道封印不打开,会一直将我身上的血脉吸干为止。”
他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洞中,竟有些失落。
他微低着头,忽然问她:“你是不是后悔救我了?”
“只要你别恩将仇报,我也没么好后悔的。”
可他,就是恩将仇报了。
他伸手抚摸着冰凉的石壁,梦中的情绪又开始纠缠着他。
如果她活过来,知道这一切。
该有多恨他?
应该会恨不得杀了他吧……
齐陵的眼眶逐渐发酸,他垂手灭掉火把,害怕被她看到自己的情绪。
人在黑暗中,其他的感官会异常敏锐。
青诀听到他细微的喘息声,迟疑道:“你……要不要涂点药?我摘了几株灵草。”
回到火堆旁,齐陵解开衣服。露出身上、背后的伤口,他根本就没有认真处理过,有些地方已经开始溃烂。
青诀捣完药回头愣了一下,他平日里防他跟防贼一样,今天怎么一点都不避讳了?
她手抓药草,往他背上血淋淋的伤口糊去,疼得他后背都绷紧了,也没吭一声。
糊到胸口,他一把抓住她的手。
“我来吧。”
他忍得额头上都出了细汗,仍旧死撑。
青诀看他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赶紧把药扔给他,顺带着嘲讽两句:“人都到了要死的地步,还这么死要面子,再说了,你这一身的血窟窿我还能对你感兴趣不成?”
齐陵没回话。
他拢上衣衫,一言不发地涂抹腹部的伤。
这里也是他最严重的一道伤口,再深一点,都可以直接将他贯穿。
没有灵力的帮助,伤口会恢复得很慢。
青诀粗略估计了一下,怎么着也得十天半个月的才能修习剑法。
她给他采了一堆的灵药扔在山洞里,外敷的内服的,通通用上。每天都要查看他的伤口算日子,而齐陵总是不动声色地拢上衣衫,生怕被她占便宜的样子。
气得青诀翻白眼。
她有听话的小奴隶,有可爱的小徒弟,等从这里出去了,想看么样的看不到?
就他思想龌龊,才总把人想得这么坏。
在洞中过了几日。
齐陵拉开衣衫,伤口已经结痂。
他看得出青诀是真的很想回去,每天都在不遗余力地帮他采药。
和他呆在一起,已经变成一种煎熬了吗?
他沉默地拨弄着烛火,逐渐走神。
青诀闲得无事,在那玩泥巴。衣袖撸到膀子上,大伸着腿,把泥巴垒成壁炉得形状,再用火烧成型。
齐陵盯着她看了半晌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觉得她一双手细白,白得晃眼。她用一根草就扎起了头发,凌乱的碎发之下一双眼扑闪扑,底下是小巧的鼻子,还有一双明艳的唇……
她唇上的伤口已经脱痂了,可刻在齐陵心里的钉子却深入,无法再拔/出来。
曾经触手可及的人,竟然只有跌落秘境之中才能好好看她一眼。
心口又开始发疼……
青诀做好炉壁,提了两条清理干净的鱼进来烤。
齐陵起先以为她给自己也备了一份,结果看着她吃了一条,然后又一条,意犹未尽,又啃了两个果子。
“……”
他转身睡觉,不再看她。
两人之间的对话少得可怜,而后一段时间,依旧相顾无言。
白天,青诀就坐在洞口,看着海风习习。
齐陵闭关,练习剑法。
晚上青诀就生一堆火,烤几条鱼,顺便看看外面的小怪物,有想爬进来,一脚跺死。
“齐陵,你有没有发现一件怪事?”
他闭着眼,并未理会。
青诀趴在洞口往外看,一脸若有所思,“你家祖宗造秘境,是为了祈福后人。按理说秘境里不会有特别危险的东西,那他为何多此一举,在晚上弄出这么多怪物来?”
齐陵睁开眼,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在梦里,他只是遵循规矩修炼剑法,斩杀蛟龙,取蛟珠,离开秘境,并未发现其他异常。
今日听她这么一说,好像真的不太对劲。
她回头,眼睛在烛火下明亮耀眼,“齐陵,我们要不要去探探究竟?”
齐陵看着她的眼睛有一瞬间的静默,而后又收回视线,“那些怪物我对付过,嗜血、怕火,一遇火便缩回海里,根本杀不尽。”
“我记得上阳血脉可焚烧万物,你有没有试过用血将它们吸引出来,再一举焚烧?”
齐陵并未试过。
他轻轻覆上结茧的腹部,幽幽道:“那些怪物数之不尽,得用多少血才能杀光。”
她就没想过,他失血过多会如何吗?
“其实也不是杀不尽,只是看起来多。我这几日天天都在观察,数量比想象的少。如果我们每天杀一点,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发现隐藏的秘密……”她回头看他,“你不想知道真相吗?”
齐陵陷入深思。
危险伴随着机遇,祖宗留下的很有可能是另一份秘宝,只不过梦里的他太过心急,所以错过了。
“那就按你说的做吧。”
他转过身,睡觉。
因为累了。
和她呆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让他清晰地意识到:这个女人不在乎他。
想得越久,便越累。
越累,心口便越疼。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停在他身后。
齐陵睁开眼睛,等了许久才等来一句:“你要不要尝尝烤鱼?多补充下/体力,才有力气练剑。”
她伸手递给他一只,细白的手上拿着香喷喷的烤鱼。
那双眼睛,是他很久没见过的清明。
不再喜欢齐陵的青诀,就好像浴火重生的凤凰,迎来了崭新的生命。
让他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也是如此熠熠生辉。
他闭上眼睛,微微蜷缩,“我不饿。”
他很冷。
从骨子里发出来的冷。
哪怕睡在火堆边上,仍旧止不住地发抖。
他宛若行走在漫长的黑夜中,那个一直陪着他、支持他、爱护他的人,忽然停下脚步,消失在身后,并且告诉他:“剩下的路,我不会再陪你走了。”
至今仍旧能想起那一天,他蜷缩在角落里等待自己的命运。是她来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
不知道从么时候开始发生了变化。
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天才少年,变成了阴暗、狠毒、又自卑的可怜虫。
每天用同样的戏码折磨着自己和周围人。
最后演变成梦里那样。
万劫不复。
从那天以后,齐陵就整日呆在深处闭关练剑。他已达金丹期修为,可以辟谷不食,但仍旧会每天放出一杯血递给她。
青诀用血灼烧怪物,逐渐看到成效。
她美滋滋地给自己烤两条鱼,啃完再吃两个果子,坐等齐陵修炼好剑法带她出去。
后来担心齐陵失血过多,便为他熬了一些补血草,放在洞口。
齐陵看着那碗已经冷掉的补血汤,嘲讽地用剑劈开。
血红的汤汁洒落一地,就像他的内心已经千疮百孔。
现在才想起他会失血过多?
莫须有的关心,比草贱。
他抿着苍白的唇继续修炼,身体已经到达极限,支撑着他一直走下去的是胸口那郁郁不结的怨气。
青诀连送了两天都被他打翻,不喝就算了,干脆连醒酒汤也省了。
她晚上拿着火把爬上石岩,看着海中稀稀落落的小怪物,基本已经除得差不多。
夜里海水中打开一条通道,小怪物从里面爬出来。蛟龙顺着通道进入,随后消失无声。
青诀壮着胆子,潜入水中。
她看到蛟龙的尾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石壁上的蛟尾浮雕。
她顺着通道微弱的光亮游入其中,看到巨大的蛟龙石像赫然其上,幻化成石。
它是白天的守护者,只有才天亮的时候才会化形。
青诀游到一半,忽然想起这是他祖宗留下的东西,她贸然进去可能会遇到危险,于是立马返回去找齐陵。
“齐陵,我跟你说,那底下真有……”
青诀的话卡在嗓子,忽然压住。
她看到齐陵晕厥在地上,浑身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手上仍旧紧紧抓着凌霜剑,练到最后一口气都不肯放开。
青诀心中警铃大作。
他疯了吗?他死了这秘境还怎么破?
她将他拽起来,背到外边放下,连着给他灌了两碗补血汤,他身上才恢复了一丝热气。
齐陵醒来,一掌推开面前的碗,“拿走!”
他真的是疯了。
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皮肤白得像死人。
青诀松开手,眼中难掩震惊。
“你不会真的想死吧?”
青诀顿时急了,“你死了这秘境怎么办?我怎么办?”
他闭着眼睛,身躯摇晃,不发一言。
青诀着急之下甚至将他按在石壁上,强行灌。她根本就没把他当人,她只是把他当成出去的工具。
齐陵心口剧痛,用力将她推开,补血汤撒了她一身。
“齐陵!”青诀彻底发了怒,将碗摔在地上,“你想死出去再死,你把我困在这里做么?”
他抬手捂住眼睛,疯了一样笑起来。
“你困了我十五年,我才困了你几天?”
青诀抓住他的衣襟,“我是困了你,可我也护了你!我自认问心无愧,那你呢?你恩将仇报,你比我狠毒一千倍!你比我恶心一万倍!!!”
齐陵忽然安静了下来,“这才是你的真心话吧?忍很久了吧?”
他的力气忽然大得吓人。
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按在石壁上。
他几乎要捏断她的骨头,不眠不休让他的眼眶红得滴血。
“青诀,你就是急着想出去见他。就算把我逼死,你也不会心疼!”
青诀没挣扎脱,反问他:“我心疼你做么?等你恩将仇报,杀了我吗?”
他忽然笑了,嘲讽地笑。
沁血的眼眶中透出一丝偏执,他伸出指腹用力擦她的嘴唇。
一遍又一遍,非要擦出血才肯甘心。
青诀躲开,“你是疯了吗?”
齐陵捏住她的下颚,笑起来眼中似有血泪,“是啊,青诀,我疯了,你成功把我逼疯了……”
他俯身一口咬在她唇上,咬出一条口子。
青诀疼得“嘶”了一声,跟看鬼一样看着他。
他刚刚、在做么?
齐陵低垂着头,他的唇上还沾着她的血。
彼此的呼吸交融在一起,狭小的空间灼热难耐。
他在沉默中逐渐丧失自我,停在她唇边,“我身上的血窟窿都好了,不丑,你要不要做一做?”
第36章 放我走吧 ·
做一做什么?
青诀脑子里有一瞬间空白, 他已经覆上身子,衔住了她的唇。
齐陵的唇就和他这个人一样冷,手指也冷得像死人一样, 拼命从她口中汲取热气。
青诀不可抑制地战栗。
她突然理清了齐陵说的意思,一把将他推开, 还未起身又被他按住了。
他看着虚弱, 手上的力气却大得吓人。
散落的青衫被他一脚踩住,她退无可退,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他欺身而上。
冰冷的手指托起她的下颚,她侧着头不让他得逞,他低头一口咬在她脖子上,咬到见了血才松开口。
她疼得抽气,没有灵力护体, 所有痛感都无比清晰,“你咬疼我了!”
齐陵在她脖子上留下两个牙印,终于松口。
他停在她脖间轻轻喘息,似是难以忍耐。
冰冷的手指抚摸着她纤细的脖颈,像是要掐死她, 又像是爱抚。
“做了就让你出去。”
青诀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侧头看他认真的脸庞,才知道他是认真的。
她震惊道:“你是疯了吗?”
他侧身亲吻她的嘴唇, 被青诀躲开了。
眼底掩下暗沉的光, 不知是在嘲笑她,还是在嘲笑自己, “你不是想出去吗?做完就放你走。”
他低头又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这一口咬得最狠, 见了血。
他是真的疯了,青诀吃痛,狠声道:“我不想跟你做,你让我倒胃口!”
齐陵笑了起来,眼底掩着疯魔,“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用力按在自己胸口,他的身体也冷得吓人,“身上的伤全都好了,不信你摸摸?反正你也不干净,咱们谁也别嫌弃谁,可好?”
到底是谁不干净?
青诀狠狠踹了他一脚,他硬是抗住。
挣扎间,他抓住她双手,用力举过头顶。
俯身再次衔住她的唇,高大的身体压上来,用那种要将她吃入腹中的力度。
“齐陵!你是疯子吗!”青诀大喊着躲避,“我嫌你恶心!你滚开啊!”
齐陵又笑了起来,低低的声音融入洞中,悠远深长。
“嫌我恶心,那你嫌那奴隶恶心吗?你和他一起睡的时候,不会嫌他脏吗?”
青诀已经没有挣扎的力气,她轻喘了两口气,心中愤懑已经达到顶点,骂道:“我觉得他比你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