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集市倒和电视剧里看过的差不多,长长的一条街,比村庄繁华热闹不止一点半点。但她兜比脸干净,连这个世界的货币都没见过,也只能围着集市走一圈过过眼瘾。
乔宿从集头走到集尾,脸色越发凝重:这么大个集市,居然没有卖首饰的摊子?!
就算寻常人家用不起金银珠宝,木制骨制也该有的吧?
她陷入沉思,昨天看到乔甘头上的木簪,更像是一根被打磨过的树枝,毫无形状可言。乔宿在集市上观察半天,这里的人束发用发带、头巾纶巾等布制品居多,少有的用簪子盘起来,偶尔有女人在头上簪一朵鲜花做装饰,大部分人头上都是空荡荡的没什么装饰。
这个国家的首饰行业好像不太发达,简直是天赐良机。
她虽然穿越换了个壳子,但手艺还在,记忆也在。
乔宿觉得自己能活下去的希望有大了几分,但想过得安稳,就必须得把郑雄解决掉。
围着集市转了一圈,乔宿在桥边找到一位看着好说话的阿婆,像她打听蓝山县林家。
“林家?蓝山县就那一家哟!”阿婆扯着沙哑的嗓子,“你这姑娘,怎么连县令都不认识?”
原来和乔姑姑一起长大的那位,居然是县令夫人难怪乔甘不想让她知道她现在的生活。
乔宿问到了县衙的位置,却没有直接过去,而是在附近找了个隐秘的巷子,既能看到县衙大门,也不易被发现。
从她进入集市后就失踪了的小肥鸟再次出现落在她的肩头,让乔宿确定这家伙一直在跟着自己,还特意避开了人群。
它是妖怪?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聪明鸟?会像故事里一样化成人形吗?
乔宿摸着小肥鸟的羽毛出神,那小肥鸟也听话的很,任由她捏扁揉圆。就这样一直从正午等到傍晚,乔宿终于等到了郑雄的到来。
他气势汹汹地站在县衙门口,摆出无赖骂街地架势,哭喊道:“快把我侄女交出来!好好的官府也干起强抢民女的勾当了!”
乔甘站在他身旁,脸上满是窘色:“雄哥,咱们回去吧?这可是县衙啊。”
“死婆娘滚一边去!你私自放走小杂种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我今天要是要不回来人,看我不打死你!”
乔宿就猜到乔甘拦不住郑雄,所以特没有直接去找人。郑雄在乡野无赖惯了,却忘了这里是官府,他喊了没几句,县衙里冲出两个捕快,把人拽了进去。
召国是有奴隶市场的,却不允许私下买卖人口,在小山村天高皇帝远没人特意去管就罢了,郑雄还上赶着来县衙送人头。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乔宿吃完乔甘给自己的准备的最后一份干粮,离开小巷朝着林家府邸走去,手里握着一张发黄的宣纸,是她在集市头的告示牌上撕下来的。
她是要去找县令夫人的,但没打算以乔甘侄女的名义。
县令夫人安媞,悬赏五十两银子,诚聘手工匠人,为其制一支花鸟玉簪。
这张告示是送上门来的机会,她想一举摆脱郑雄,就要牢牢抓住。
林府内院中,一穿着朴素的妇人捏着一方丝绸手帕,细细擦拭着手中的发簪,簪身骨制,簪首却是色泽鲜艳的独山玉,雕刻成芙蓉花的形状,花瓣上落着一只小巧的翡翠雕成的鸟儿,雕工并不算十分精细,但是在手工匠人稀缺的召国,已经是不可多得的上品。
安媞眼中满是喜爱,发簪在她手中变得越发透亮,她眸中却带上了几分哀伤。
“莆儿,那告示贴了都半个月了,还没有招到匠人吗?”
被唤作莆儿的丫鬟低头答道:“奴婢今早去看过一次,并未。”
安媞长叹一声:“若实在没办法,就把这支送过去吧。”
“这花鸟簪是老夫人留下的,也是夫人的心爱之物,如果真的把它送给知州夫人”
“有什么东西能比夫君的前途更重要呢。”安媞恋恋不舍地将簪子放进铺着软布的木盒中,“知州夫人喜欢,送给她便是。”
莆儿双手接过木盒,小心翼翼地将它放置到架上:“夫人,奴婢再派人去集市看看。”
话音刚落,一个和莆儿一样丫鬟打扮的姑娘跑进来,满脸喜色:“夫人,有人带着告示来了!”
安媞眼中一喜,起身道:“人在哪儿,快把人请进来!”
那丫鬟声音忽的低下去:“不过,来人是个女子。”
乔宿刚踏进林府便注意到来往家仆看向她的怪异目光,她下意识地摸着眉间的伤疤,古代女子脸上有伤疤者易被视为不详,原主也正因此被许好的人家退了婚。
这道疤不深,但也显眼。
乔宿把手垂下来,昂首挺胸地跟在引路的丫鬟身后,打量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太久,她便以同样的目光投过去,逼得那人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等见了安媞,对方的目光扫过她的眉间,眼底也划过一丝诧异,但仍然保持着当家主母的大方稳重:“是你撕了告示?”
乔宿顿首,她又问:“你一个女子,懂得怎么制簪?”
“略通一二。”
安媞的笑中似有几分不屑:“你应当知道现在召国有多缺匠人,你如果真的有这个本事,又怎么会委身在这小小县城。”
这个她真的不知道。她现在要是有本事去更大的地方,她也不想待在这里。
见她不答话,安媞以为乔宿是个想骗赏金的骗子,正要打发人送她出去,莆儿匆匆走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安媞看她的眼神瞬时变了:“你是乔甘的侄女?”
“是。”
“你为何一开始不告诉我?”
乔宿道:“夫人,民女在山村长大,自小便寄人篱下,即便是学得几分手艺,也没有机会施展。民女此番不仅仅是为了摆脱姑父的逼婚,更是想把所学用到合适的地方,所以才以工匠的身份来见夫人。”
安媞的眼神像是陷入了回忆中,“我和你姑姑是旧友。”
“我知道。”
“召国历史上从没出过女匠人。”
“以后会有的。”
安媞打量着她,命人把簪子取下来:“你看看。”
乔宿扫了一眼:“簪身是骨制,簪首芙蓉花却是独山玉,整支簪子最贵重的该是那只翡翠制成的鸟儿。”
安媞眼底终于没有了轻视:“看在你姑姑的份上,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是能在五日之内将这支花鸟簪仿制出来,五十两银子归你。”
乔宿又扫一眼那支发簪,心里有什么东西悄悄破裂:这粗糙的做工,这毫无美感的设计,这种东西究竟有什么值得仿制的?
安媞饮一口茶:“事成之后,不仅银子,还有你的姑父”
乔宿道:“郑雄犯的是买卖人口的重罪,还请县令大人秉公执法。”
“原来你不是来为你姑父求情的。”安媞脸上带着戏谑的笑,“虽然召国买卖人口是重罪,但嫁娶之事是家事,想要怎么判,还得看你能不能做出让我满意的东西。”
她的意思很明显,乔宿神色凝重,点头应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下章出场
么么
第3章 .奴隶
林夫人给了乔宿钱财用以采购材料和日常生活,把她和乔甘安置在一处客栈,还派了贴身丫鬟来照料两人。
说是照料,其实是监视,钱财都由莆儿贴身带着,人也被寸步不离的跟着,乔宿想买什么材料,还得看莆儿的眼色,费劲口舌解释许久,她才慢吞吞地取出钱财来。
“你这买的怎么和夫人的不一样哇?”
乔宿自然是不想再用粗糙的骨制簪身:“眼下时间紧材料稀缺,没办法样样还原,只能尽可能选些合适的材料。”
莆儿瞥一眼她手里的东西:“姑娘买的这些玉石可比骨头贵多了。”
乔宿把布袋握紧,径直往前走:“既然是要送给贵人的,材质好些又如何?”
身后的莆儿冷哼了一声,乔宿满心想着怎么改进一下样式让那只鸟儿和芙蓉花看起来和谐一些,没有理睬她。
两人在集市上逛了一圈,乔宿这次兜里有了钱,也有了底气,不再像上次一样路过摊边只能匆匆看上一眼,她不慌不忙地置办生活用品,把跟着她的莆儿急出了一头汗。
“乔姑娘,夫人给你五日时间,眼看这一天就要过去了,你今天除了买材料什么都没做!”
“我不是把材料买好了吗?”
莆儿瞪大眼睛:“就那一块玉?这玉的品相也不怎么样啊。”
“未经琢磨,自然看不出来。”乔宿也懒得和她掰扯这些,她已经想好了怎么改进了样式,今晚就可以动手。
只是总觉得还缺一样东西。
傍晚,林夫人亲自到客栈来看乔宿,人都来了,乔甘躲不过,两个久未见面的姐妹拉着手寒暄,眼中带着不知真假的泪水。
乔宿在一旁的小桌上拿毛笔在宣纸上画设计图。
她父亲是主打传统首饰设计,乔宿自小也跟着熏陶,学过一段时间毛笔字,但是拿毛笔设计还是头一遭,用的不顺手,她只是粗略地画出个大概。
林夫人拉着乔甘过来观看,称赞道:“没想到宿宿还会画画,这芙蓉花画的相当不错。”
“我竟不知道宿宿有这门手艺。”乔甘诧异,“如果不是林夫人,我也不知道宿宿竟然会制簪子是我不够关心她。”
乔甘成亲之后鲜少关心乔宿,对郑雄的所作所为也装聋作哑,她内心愧疚,即便心里起疑也不会说什么,也免了乔宿向她解释自己这一身技艺的来源:“这是设计图,我缺少材料,不能完全仿制林夫人的簪子,只能尽量做的像些。”
林夫人心中一跳,再看一眼那纸上的画,心底产生几分酸意:光是看这图,可比她的花鸟簪要好看些。
不过画的好看没有用,还得能做出来才行。
“哎,这花叶间的小黑点是什么啊?”乔甘指着画问道。
“花鸟簪,当然要有鸟儿。”
夜色已深,月转朱阁,低低地挂在乔宿的窗前,她面前摆着一块两个手掌大小的独山石,脑中已经想好了该怎么雕刻出芙蓉花的模样。
乔宿轻声叹气,芙蓉花好做,只是花叶间的那只鸟儿乃是花鸟簪的灵魂,要灵动俏皮藏于花叶中,让人眼前一亮。
鸟儿好雕,只是如何做出灵动可爱的感觉却是难题。
“啾啾~”
窗外有东西在轻啄着窗棂,乔宿打开半扇窗户,消失了一整天的小肥鸟又出现在她面前,眨着黑亮的眼睛盯着她。
“你居然能找到这里。”乔宿打量着肥而不腻,可爱圆润的小鸟,心里忽然有了主意,“你是不是想一直跟着我?”
桌上的小东西点点头。
“那你来做我的模特吧。”乔宿笑道。
“啾?”
工具、材料、思路都有了,乔宿第二日在客栈待了一整天,傍晚饿了才走出房门。
见她神情恍惚跌跌撞撞地下楼,莆儿忙迎上去:“乔姑娘,你怎么了?”
“饿”乔宿两眼昏花,满脑子都是自己没吃上的那顿烤肉。
莆儿愣了一下,竟然笑起来:“快快,让厨房做些吃的!姑娘闷在房里一整天,肯定是饿了。”
乔宿坐在桌前细嚼慢咽,乔甘和莆儿坐在她对面,一个面色凝重,一个眼含期待。
莆儿:“姑娘,簪子做得怎么样了?”
乔甘:“宿宿,我有事要跟你说。”
她不慌不忙地喝下一勺粥:“簪子已经开始雕叶子了。姑姑您有事直说。”
乔甘眼底闪过一丝慌乱:“牛家的人听说你出逃,已经带人找过来了,雄哥也被他们想办法捞了出来。听林家的人说他们一直在找我们”
没等乔宿说话,莆儿道:“夫人怕什么,不还有我们大人和夫人呢!”
乔甘垂着头,一言不发,从乔宿的角度可以看到她颤抖的嘴唇。她跟着郑雄也有好些年,自然知道郑雄是个多么无赖的人,现在有了牛家撑腰更是无法无天,一旦她们被抓到以后的日子绝不会好过。
明知道自己嫁的是个烂人,为了所谓的名声强忍这些年。乔宿暗叹一声,现在毕竟是古代,她也不能以现代人的眼光去责怪乔甘。
“姑姑,如果我有办法让咱们脱离郑雄的魔爪,你愿意跟他和离吗?”乔宿问道。
乔甘猛地抬起头,眼神像是受惊的小兽,恐惧和震惊并存:“你、你在说什么!和离这种事情,先不说郑雄会不会同意,如果我和郑雄和离,别人会怎么看我,我以后怎么住在村子里。”
“你是害怕旁人的眼光,还是更害怕郑雄?姑姑,我可以养活咱们的。”
乔甘缩着肩膀,碎碎念着:“不行、不行的。”乔宿随口一提,没想到她会吓成这样,软声安慰片刻,没再继续提起。
莆儿看乔宿的目光却变了样,不再像以前一样满是轻蔑不屑:“姑娘,您吃好了吗?我能不能看看簪子做到哪一步了好回去跟夫人交代情况?”
“你随我来吧。”乔宿放下筷子,带着莆儿上楼去看进度。
昨日还是一整块粗糙满是杂质的玉石,现在却已经有了芙蓉花的雏形,莆儿不由得赞叹连连,直道乔宿好手艺,深藏不露。
乔宿却是重重叹了口气,莆儿忙问怎么了。
“我预备在这里雕一只鸟儿。”乔宿愁了一整天无人可说,也不管莆儿懂不懂,便说起了自己的思路,“只是我总觉得,单纯是玉石雕成的鸟儿,缺了几分灵气。”
莆儿确实不懂:“那、那姑娘想怎么做呢?”
乔宿看了她一眼,低头叹了口气:“我想要的东西,这里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别看蓝山县只是个小县城,却是整个隐州最繁华的区县,姑娘要想什么肯定能买到!”
她想要的东西,这个时代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