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陪我出去逛一圈吧。”乔宿道。
莆儿没有了昨日的抗拒,满心欢喜陪她出了门。
“姑娘,咱们昨儿去的是西市和东市,其实在蓝山县还有一个北市。”路上,莆儿神秘兮兮地在她耳边说,“北市有许多市面上没有的东西,或许有姑娘想要的。”
乔宿:“你说的北市,是黑市?”
莆儿做了个捂嘴的动作,慌张地四处张望:“姑娘,有些话是不能摆在明面上说的。”
乔宿笑了,没有说她这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才更惹人怀疑:“那好,便去黑北市吧。”
***
今天是楚成舟到人界来的第十五天,也是他被挂在奴隶市场出售的第二天。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召国的,一起上岸的属下也和他走散,半个月没有下水,也没有灵气滋养,他现在虚弱非常,用人界的话来说便是即将“油尽灯枯”。
眼前一片模糊,奴隶市场里脂粉味、汗臭味、烟味交织在一起涌进他的口鼻,楚成舟干呕两下,险些晕了过去。
有人在他面前驻足片刻,他听到那人和奴隶贩子交谈的声音:“这人怎么卖?”
“公子您看,这人不仅模样俊俏,身量也是上品,公子您若实在喜欢,我忍痛五两银子卖给你。”奴隶贩子谄媚地声音让楚成舟犯恶心,眼前人身上的劣质香膏味也让他头晕脑胀,不自觉地留下两滴生理性泪水。
本来正打量他的男人忽然后撤两步:“他的眼泪怎么回事!怎么变成盐粒子了!”
说着那人便往后退,奴隶贩子忙用肮脏的衣袖擦去楚成舟脸上的泪:“公子您看错了!他脸上什么都没有!”
“少骗人了!难怪卖得这么便宜,原来是不祥之人!这种人你都敢卖,真是丧良心!”眼前的人忙不迭的离开了,奴隶贩子气得牙痒痒,甩开楚成舟的脸。
“呸!老子都是奴隶贩子了能有什么良心!倒是你,一有人过来你就掉眼泪,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不祥之人?难怪没人愿意买你!”
楚成舟紧抿着嘴唇,从没受过的屈辱在他心里灼烧着烈火般的愤怒:大胆人类,不仅把他当成商品买卖,还要各种侮辱他!等他回到鱼龙国,一定要上父皇淹了这群阴狠恶毒的人类!
只是他现在虚弱的连话都说不出来,还能不能活着找到族人都不一定。楚成舟眼底的愤怒被绝望取代,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已经让他狼狈不堪。
世有妖族,他们生活在灵力充沛的地方,鲜少踏入人界。因为人界灵气稀薄,对妖族来说极难生存。
楚成舟是鲛人,需要灵气,更需要水源,他离开水太久,身上的鳞片已经干涸,灵气耗尽,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他可能真的要死了。
楚成舟浑浑噩噩地想着,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听觉也渐渐消失了,几欲倒地之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伴着浓郁的灵气将他紧紧包裹。
喉间像是注入了一股甘泉,楚成舟抬起头,眼中映入一张白净美丽的脸庞,她面无表情,眼睛却炯炯有神,俯视着他犹如天神降临。
是来接他的引路仙子吗?
楚成舟张开干裂的嘴唇,说出了那句他以后追悔莫及的话:“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搜寻记忆
“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选择,删除
删除失败——
楚成舟:骂骂咧咧(绝不会承认自己对乔宿说过那么丢脸的话)
第4章 .买卖
乔宿知道,就算是黑市也未必有她想要的东西。
古有“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记载,有学者推测这所谓的“他山之石”就是未曾加工过的金刚石,但乔宿在两个市场打听过,没人听说过“他山之石”,可见金刚石不易得。
换言之就算乔宿得到了粗品金刚石,没有现代的切割工具,她也很难做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乔宿父亲喜爱传统首饰,她母亲是西式珠宝设计师,乔宿自小在两人的熏陶之下,喜欢把两者结合起来;虽然经常有人说她做的不伦不类,但乔宿觉得能把两种不同风格的东西和谐的结合起来,会呈现出不一样的效果。
比如芙蓉花间那只小鸟,用光辉璀璨的钻石点缀眼睛,定会使人眼前一亮。
可惜钻石难得,只能寻找有差不多的光辉的替代品。
乔宿进了北市依旧一无所获,正欲放弃之际,眼前闪过一道耀眼的光,光折射而来的方向,有一堆被麻绳绑在一起的人,有男有女,大都是青壮年,各个衣衫褴褛,形容消瘦。
没有过多犹豫,乔宿朝着那方向走去,在太阳的照射下,那闪烁的东西也更加显眼。
乔宿走到一个高大的男人面前,抬头在他衣领上捻下一粒钻石似的带着棱角的颗粒,比黄豆还要小上一圈,正好能做小鸟的眼睛。乔宿食指和拇指捏着那枚颗粒,坚硬稳定,在阳光下光芒四射,材质像极了钻石。
“你要带我走吗?”低沉沙哑的男声响起,一瞬间乔宿仿佛置身于深海之中,汹涌却温柔的海水将她包围。
乔宿这才打量起眼前的男人,霎时陷入了他的双眸中,他的眼睛宛如蓝宝石般,恬静温柔,流光溢彩,大海似的蔚蓝神秘,美得不像人类的眼睛。乔宿怔在原地,那人的眼眸又恢复了黑色,仿佛刚刚的蔚蓝只是乔宿的错觉。
“姑娘,您是要买这个人吗?我看姑娘和他有缘,忍痛十两银子卖给你!”奴隶贩子努力推销着楚成舟。
楚成舟这才清醒过来,眼前的人只是个人类,哪里是什么引路仙子!
鸦羽般的长睫毛掩盖眼底的羞色,他刚刚居然对一个人类说出这种话实在是太丢人了!
可是,这个人类身上的灵气纯净又浓郁,让楚成舟忍不住靠近。
乔宿眼底闪过一丝犹豫,想起这个世界某些神话传说,她捏着‘钻石’问道:“这是他的眼泪吗?”
“不是不是!”奴隶贩子拍拍楚成舟的衣裳,“是今天早上做饭时不小心撒的盐粒子。”
“那我不要。”乔宿转身便要走。
如果是眼泪能变成钻石的鲛人还值得研究一下,普通的盐粒子就没必要花这个钱了。
楚成舟也抬起头来,眼底满是怨愤:这个人类,带走了他的眼泪还不要他!
奴隶贩子一鞭子抽在楚成舟身上:“您看,是他的眼泪!”
楚成舟眼角挂着因为疼痛而流出的泪水,眼前一片模糊。
乔宿皱眉,目光落在他身上的鞭痕处,脑中冒出前世的记忆:“三两银子,一口价。”
“三两?就算是个姑娘也不能这么坑钱吧,你在整个市场打听打听,谁家买奴隶低于五两银子的?”
乔宿:“我只有这些钱,你卖不卖?”
人贩子道:“卖!”三两就三两吧,反正看这人也活不了多久了。
绑着楚成舟的绳子被交到乔宿手中,楚成舟满眼倔强,极不情愿的模样。
三两!他才值三两银子!
就算靠近这人会让他身上的不适有所缓解,楚成舟心底却满是不甘。
他堂堂鲛人一族的皇子,怎么才值三两银子?!
乔宿转头抬眸,这人长得比她见过的所有古装明星都好看,举手投足间有种浑然天成的矜贵之气,眼泪又会变成钻石是变异的人鱼吧?
目光不自觉地移向他背后的伤痕处,她和朋友在路边捡到那只猫的时候,它也是满身的伤痕。
注意到乔宿的目光,楚成舟合上眼,把头扭向一边,轻“哼”了一声。
乔宿:“?”好像不是很喜欢她。
那只猫一开始也不愿意让她们碰,总是缩在沙发底下,那双蔚蓝色的猫眼中写满恐惧,乔宿踮起脚尖拍拍楚成舟的头顶:“我会好好对你的。”
莆儿目瞪口呆:今早还以为乔宿是个特立独行的女子,却没想到如此耽于美色,就算三两银子买个奴隶很便宜,乔宿为她家夫人制簪的钱还没到手,竟然要用全部身家去买一个半死不活的奴隶?
是她看不懂了。
楚成舟感到一股浓郁的灵气从天灵盖注入到体内,舒缓着全身的经络,身体享受着,心里却羞愤难当:这无知的人类居然把他当宠物对待,是可忍孰不可忍!等他找到族人,他一定要把这人沉海!
***
乔宿将楚成舟安置好,给他准备了食物、浴桶和干净的衣物,“你们应该都很爱干净吧?洗完澡我再来找你。”
楚成舟冷漠地望着乔宿,心底祈祷她赶紧离开。
他太想泡进水里了,被关在奴隶市场的这几天他都要变成一只臭鱼了。
乔宿真的走了,楚成舟反而有些舍不得,浓郁的灵气随着乔宿的离开而消失,他身体里什么东西也仿佛被带走了。
这太奇怪了。一个人类怎么会有这么浓郁且源源不断的灵气?
等他找到族人,一定要好好查一查那个人类女子的身份。
“宿宿,你带了个男人回来?!”乔甘把乔宿拦在楼梯口,眼底满是惊恐。
乔宿毫不避讳地点头:“买来的,我需要他帮忙。”
“什么忙需要男人来帮,还是一个陌生的男人?”想起今早乔宿的那番话,乔甘脸色渐渐平静下来,“宿宿,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
乔宿:“被关在老宅不能吃饭的那三天,我想通了很多事情。”
乔甘脸色骤然变了,“宿宿是姑姑不对,姑姑没有及时去救你”
“姑姑,我今早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乔宿问道。
她这个便宜姑姑愚昧胆小,但心肠不坏,在这个年代一个孤女想要带大另一个孤女,其中艰辛难以言说。
乔甘没有回答,但已然有了动摇的神色。
“我不会再回去了。我既已毁了容,又逃了婚,再回到小山村也只有被人嘲笑奚落的份儿,我明明什么都有没有做错,凭什么要过那样的生活。姑姑你也是,明明什么错都没有,为什么害怕和郑雄和离?你若是愿意,我们可以留在蓝山县。”乔宿三言两语,乔甘心底的高墙又碎裂几分。
这已经超出了她自小接受的观念,乔甘一时难以抉择。乔宿知道想解决郑雄就必须劝动乔甘,只要她愿意帮自己,她绝对可以摁死郑雄。
“姑姑,为了你,也为了我,你难道想一辈子活在郑雄的阴影中吗?”
乔甘摇摇头,倚着楼梯扶手愣愣地开口:“可是郑雄此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我们逃不了的,就算安媞能护我们一时,以后怎么办?”
乔宿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姑姑,你还记不记得”
“她在这儿!”客栈的大门被人粗暴地踹开,大堂小二忙迎上去,却结结实实地挨了郑雄一脚,“好啊你们两个死婆娘,不仅用药迷晕了我趁机逃走,还联合起来把我坑进大牢!牛爷,今天你们就把乔宿那丫头带走,我自己的婆娘我自己收拾!乔甘,过来!”
他身后跟着足有十几号牛家的人,将客栈团团围住,架势之大吓得掌柜的躲在柜台后不敢出来:“客官,你们家事是家事,可别损坏我店里的东西。”
郑雄回头看了牛爷一样,抖抖肩膀狐假虎威道:“坏了的东西自然会赔你!来人,把她们抓起来!”
“你敢。”乔宿下楼,把乔甘挡在身后,“我奉县令之命居于此地在制簪,你们这么大的胆子,连县令也不放在眼里?”
见乔甘站在乔宿身后一动不动,郑雄眼角上吊,凶狠狰狞:“我看你是妖魔上身了居然敢这样跟我说话!县令再大,能管得住我的家事?”
话说出口,郑雄脸色一变,紧张地看向牛爷,妖魔上身这种话向来是忌讳,若是因此牛家不要乔宿了,他岂不是赔惨了?
好在对方脸上并没有异常,郑雄缓了一口气,示意牛家的人动手。但是每人理他。
“你们!”
为首的打手瞥他,眼里尽是轻蔑:“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命令我们?”
郑雄憋着一口气,低声下气道:“牛爷,乔宿就在这儿,过几日就是成亲的好日子了,等令公子娶了她,也好多个照料的人。”
“她说的可是真的?她在为县令做事?”牛爷长得圆润,堆满横肉的脸上一双狭长的眼,满是算计。
郑雄道:“她哪有那个本事!不过是县令夫人看她可怜给她找了住处,我已经问过了,县令说不会掺和我们的家事。”
牛爷小眼睛里闪过一丝狐疑:“当真?”
郑雄面不改色:“当然。”
“郑雄可是村里有名的泼皮无赖,整日不务正业无所事事,满嘴谎话背信弃义之徒,牛爷若是信了他得罪了县令,得不偿失啊。”乔宿注意力看似在牛家那群人身上,目光已经扫见了客栈外的莆儿。
莆儿机敏,一见此情形便拔腿去通知林夫人。
乔宿现在要做的便是拖住时间,在林夫人赶来之前,决不能被郑雄和牛家的人带走。
作者有话要说:
楚成舟:又名楚三两。
第5章 .解围
郑雄猜测乔宿是在吓唬他们拖延时间,他打听过乔宿根本就没有见过县令,只见过县令夫人。就算有县令夫人的名头,她没有实权,只要他们把人带走,她一介女流也不能追上来管别人的家事。
乔宿心里也发憷,安媞若是能赶来固然是好事,可她毕竟只是个妇人,因是县令夫人而受别人几人尊敬,面对郑雄这种泼皮无赖,倒未必能占上几分便宜。
若是她能把县令请来就好了。
牛爷眼睛眯成一条缝:“你为县令做事?做的什么事?”
“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有那么大的本事,连县令的事情都能过问吧?”乔宿悄悄用衣袖擦擦满是汗水的掌心,“承光三年以来国内早有法令,女子婚嫁,当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且须得双方心甘情愿”
牛爷发出嚯嚯的笑声,嗓子里卡了痰似的:“天乾的法令,与我召国何干?我国婚嫁历来只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管你愿不愿意,你姑父收了我的钱,你就得给我儿子当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