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成舟道:“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大哥还活着,如果一直找不到人,我可能要回妖界去请父亲过来。”
如果络河有什么危险,楚成舟会知道,但他现在只是感知不到大哥的位置。
“如果不是大哥故意藏起来让别人找不到的话, 便是进了结界或是某种虚幻之境中。”
他到希望是络河自己藏起来了,如果真到了把他父亲请来的地步, 怕也是凶多吉少。
楚成舟看了乔宿一眼,眉心皱了皱:“如果是帮着召国公主准备嫁妆,那你住在哪儿,皇宫?”
“我现在住在陈夫人家中。”
“哦。”
“”
“”
陈夫人?那不就是
楚成舟顿时暴起,伸手虚抓着乔宿的胳膊:“那不就是陈开扉家?!”
“我和陈夫人住在一起。”
楚成舟在乔宿面前踱步,急得都成了虚影:“你之前说潘安疆是陈开扉的下属,她亲自去隐州找你,还让你住到陈开扉家中这是合谋啊!合谋!他们就是趁着我不在”
“潘小姐又不知道你,而且他们在见到我之前也不知道你不在。”乔宿伸出手,指尖却穿过了楚成舟的身体。
抓不到。
乔宿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指尖,抿起了嘴唇。
“那你这次是一个人去的吗?”
“宁玉和柳橙也在。”
楚成舟舒了一口气,“这样也好,也省得你在都城孤立无援,若是有人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我。”
他这次看开的比之前快了不少。
主要楚成舟知道自己离得远帮不上什么忙,陈开扉既然在召国是个高官,有他帮着乔宿楚成舟也能放心。
乔宿微讶,笑吟吟地望着他。
楚成舟皱起眉,神色有些委屈:“你可不要被陈开扉的甜言蜜语骗走了。”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楚成舟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小声道:“我现在连个名分都没有,你若是弃我而去我哭都没地方哭。”
话里暗示乔宿该给他名分,他不想乔宿跟他人介绍时再说他是家里的‘小帮工’。
但乔宿不解风情,只是笑道:“我怎么会弃你而去,现在远走的人是你,我还担心你不回来了呢。”
暗示失败。
楚成舟垂着脑袋,语气中是浓浓的挫败感:“我一定会回去的,我还怕我媳妇跟人跑了呢。”
乔宿道:“乖。”
传讯符的效果也维持不了太久,两人简单的互通过信息,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贴心话,楚成舟便消散在乔宿面前,乔宿愣愣地站在原处,脑中满是楚成舟消失前那个不甘又无奈的样子。
这才刚分开,她又开始想念楚成舟了。
潘安疆的车马已经等在了陈府前,乔宿收拾好心情,便随着她一同进宫。
司珍局是建在皇宫里面的,马车行驶在大道上,车头上挂着的官铃叮当作响,来往的行人知道是官车都识趣地避开,乔宿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陌生且无趣的环境,又悻悻地把帘子放下了。
潘安疆当她是紧张,宽慰道:“司珍局的掌事姑姑温柔体贴,与我是旧识,她不会为难你的。”
乔宿问:“我此次来只做首饰?”
“难不成你还会其他东西?公主出嫁,嫁妆里面朝冠、首饰、衣物、摆设器件等等,都有专门的人来负责,你应当是与那些匠人一起做首饰的。”
乔宿随口问道:“既然绣娘都是女子,为何做首饰的匠人只有男子呢?”
“做首饰要用的那些锤、锥、刀,有时还要火烤铁锤,女子想要用起来确实麻烦些,本身匠人便稀少,女子想熬出头来便更困难了”
潘安疆说着忽然压低声音:“这是常有的说法,但乔姑娘或许不知,现在匠人稀少,是因为天乾的先帝承帝。”
“嗯?”
“承帝刚登基时并不是现在这幅模样,传闻他宠信宫中某个妃子,那妃子喜好珠宝首饰,承帝便把重金召集天下匠人到天乾宫中为她打造定制,日夜在她宫中流连,荒废国务,天乾前丞相陆先行不顾性命多次进谏,以死相挟,终于逼得那承帝转了性子,坑杀了那妃子和那些匠人,成了现在人人称赞的明君。”
听到最后一句,乔宿道:“他转性便转性,为何要杀了那妃子和那些无辜的匠人?”
潘安疆摇摇头:“这些只是传闻,那位宠妃确实存在,那些匠人也确实是承帝杀的,具体原因为何,两者究竟有没有关联,咱也不知道。”
“说不定是那承帝自己杀人之后找个借口嫁祸到妃子身上的。”
潘安疆大惊道:“乔姑娘,这话可不能在旁人面前说!”
“一时失言,还请潘小姐见谅。”
潘安疆可不信她是一时失言:“哼。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乔宿笑道:“潘小姐这话可不能在旁人面前说。”
马车从一道窄窄的小门进了皇宫,这皇宫比之乔宿在影视剧里看过的要简陋一些,建筑布景像是宋代,古朴典雅,不显奢华。
司珍局外已经站了好几队人,乔宿和潘安疆下车时引来众人的注目,他们看到潘安疆身上的官服,面面相觑,又碍于宫规不敢说话。
潘安疆自然知道他们心里想的是什么,对那些探究的视线视若无睹,将乔宿领到一条队伍之后,“待会儿你就跟着他们便好,有春桃姑娘领着。”
潘安疆眼神看向那队伍之后的一个年轻清秀的姑娘。
春桃走到两人跟前来,打量着乔宿,对潘安疆道:“潘大人,这里是首饰匠人的队伍,这位姑娘该去那边。”
说罢指向满是女子的绣娘队伍。
“她是匠人。”潘安疆此言一出,周围的目光都投到了乔宿身上。
春桃瞠目结舌,好半天才道:“匠、匠人?潘大人,您别跟奴婢开玩笑,这匠人可都是、都是男子啊。”
潘安疆:“难道女子就不能参加了?”
“不敢。只是”春桃打量着乔宿,说不出话来。
“一会儿四禾姑姑不还要验人,她有没有资格,得是四禾姑姑说了算。”
“潘大人说的是。”春桃低下头,问过乔宿的名字后到队伍最前方的桌前登记。
“完事之后我来接你。”
潘安疆只负责把人送到,她还要忙翰林院的事情,与乔宿告别后便匆匆走了。
她这一走,那些打量乔宿的目光便更加肆无忌惮了,春桃引着乔宿站到匠人那队的最后方,她前面站着的几个男子频频转过头来看她,好奇、戏谑、不屑
乔宿视若无睹,静静站着,目光投向前方司珍局的匾额。
没过多久一个年纪稍长些的女人走出来,颇有威严地往下一扫,众人皆低着头不敢说。
春桃叫她四禾姑姑,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四禾姑姑几句话便给他们分好了去处,而她则亲自负责首饰匠人的检验。
乔宿本以为只是来报到,没想到还得现场验人,好在这边都准备好了工具,也不是什么太难的活。
“这里有六颗珍珠,你们要将它们镶嵌到面前的手镯中,半柱香时间。”
镶石是对技术要求非常高的工序,四禾姑姑言简意赅,说完之后便点上了香示意众人开始。
乔宿扫了眼桌上给的工具,选了工艺上最常见且操作较为简单的爪镶,选定之后便专心坐下来。
有人在操作过程中弄洒了珠子想要去捡,被四禾姑姑厉声制止,直接让人把他轰了出去。四禾姑姑还抓到一个滥竽充数连工具都不会拿的,皱着眉赏了他三十大板,就在门外行刑。
剩下的人心惊胆战地做着手中的活,半柱香后,四禾姑姑宣布停止,带着宫人挨个检查,六颗珍珠没镶完的、镶的不牢固的、不美观的,统统排除。
等她走到乔宿跟前时,已经有七八人被判了不合格。
“乔宿?我知道你,你是潘小姐送来的人。”四禾姑姑的语气没什么温度,她的态度很明显,她是不会因为乔宿的身份对她降低标准的。
她拿起乔宿做好的手镯,转着看了几圈,又拿着它在桌上磕了几下。
她冷着脸,忽的将那手镯摔到地上,手镯在地上滚了几圈,落到春桃脚底。
春桃弯腰把东西捡起来,递到四禾姑姑手中,完好无损。
四禾姑姑一直紧绷的脸色终于有所缓解,看向乔宿的目光中带着几分赞许:“不错。”
这是她出现在众人面前以来第一次说出称赞的话,连一直跟着她的春桃都有些惊讶,但是再一看乔宿做好的手镯,也微微点头。
确实很不错,丝毫不输那些几十年的匠人,而且这位姑娘看着也年轻,实在令人想不到。
春桃为自己刚见到乔宿时心里那点不屑感到惭愧,送乔宿出去时语气都亲切许多:“咱们这边的匠人都是统一安排住所的,姑娘自然不可能与他们同住,姑娘若是愿意,奴婢可以找一处僻静的厢房。”
“我有自己的住处,住在宫外应该是可以的吧?”
“当然,这些匠人本来也是住在宫外的,姑娘既然有住处,奴婢便也不操心了。”
春桃将乔宿送到宫外,瞧见不远处停着的马车,笑道:“乔姑娘与潘小姐还真是姐妹情深,潘”
她下半句话没有说出来,因为从马车上下来的不是潘安疆,而是身着紫色玄蟒朝服的陈开扉。
“潘安疆忙着写文书,让我来带你一程。”陈开扉的语气稀松平常,昭示着两人早就相熟的事实。
“奴婢参见陈大人。”春桃红着脸低下头,匆匆行了个礼,“奴婢告退。”
陈开扉的目光短暂地停留在她慌张的背影上,对乔宿笑道:“我当真这么可怕吗?这些宫人避我如蛇蝎。”
或许是因为见了你害羞吧。乔宿心想着。
嘴上却说:“大人在朝堂上呵斥皇上的事情可是传得人尽皆知,怎能不叫人害怕。”
陈开扉莞尔:“当时实在是情况紧急口不择言了,好在陛下没有怪罪。”
“多亏大人口不择言,才使召国免于幽国陈国之灾。”
“乔姑娘倒是会夸人。”陈开扉心情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将乔宿请上马车,“我先带你去翰林院,潘安疆有些事情要叮嘱你。”
*
天乾,相府
刘不往瞪着坐在他家后院假山上的楚成舟,胡子都气飞了:“我说我没见过你大哥就是没见过!老夫一大把年纪了,难道会在这种事情上戏弄你?!”
“你既然没见过,那为何鬼域从你府中出来之后,我大哥便失踪了?”楚成舟捏起一个小石块,投到刘不往面前的水潭中。
刘不往后退几步躲开水花,拔高音量怒道:“老夫早于那逆子断绝关系,他那日来我连他的面都没见就把人赶走了,你这条顽劣的鱼,不许血口喷人!”
楚成舟对他说的话半信半疑,刘不往与鬼域断绝关系的事情曾经也闹得沸沸扬扬,可是两人同为前朝重臣,一文一武乃是天乾的左膀右臂,即便断绝了关系也不得不往来。
“我要如何相信你的话?”
刘不往吼道:“你若怀疑何不直接去找那逆子!我老胳膊老腿的能动得了络河?”
言之有理。
楚成舟把手里的石块放下,转身消失在刘不往面前。
随着他的离开,假山上的碎石块哗啦啦往下掉了几颗,纷纷落到水潭中,惊了水中的鱼,刘不往心疼不已,捂着胸口喊道:“我的石头,我的鱼我一定要向陛下进言,好好惩治你这条顽劣的鱼!”
鬼域向来行踪不定,即便是待在长瑞也很少留在府中,除了上朝时能见到他,其他时候连他家里的下人都找不到人。
不过也很少有人找他就是了。
楚成舟到将军府扑了个空,正想用法术探查,却见鬼域从另一条街上缓缓走过来,步伐欢快,一张俊脸上满是灿烂的笑容。
“小殿下?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两人是认识的,楚成舟应该是整个天乾为数不多敢主动跟他说话的人,两人在天乾皇宫初次见面,后来又在街上偶遇,共同被一个大胆的商贩骗了钱财。
言秋当时便要杀了那商贩,被楚成舟拦下了,那点钱财他并不在意。
一来二去,两人虽称不上朋友,但也算认识了。
楚成舟冷着脸道:“言秋,你知不知道我大哥失踪了?”
言秋捂嘴做出惊讶万分的样子:“什么!络河殿下失踪了!”
眼底却带着戏谑的笑容。
楚成舟不喜欢他这服乖张的模样,冷声问道:“你知不知道我大哥去哪儿了?”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怀疑我吧?”
“他是在你去过相府的那日失踪的。”
言秋敛起笑容,眼眸沉了下去:“刘不往那老东西让你来找我的?”
他笑与不笑就是两个人,此时连呼吸都是冷的,望着他那双仿若在千年寒冰中冻过的眼眸,似乎能闻到战场上的血腥气。
楚成舟没有否认。
两人不合的传言虽然已久,但以刘不往的老谋深算,他不得不怀疑两人是串通好了在自己面前做戏。
“你只需告诉我大哥的下落,是不是你?”
言秋静静的盯着他,两人都没有说话,眼眸间却火花四射,仿佛时间都凝滞了。
许久之后,言秋轻声道:“不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第56章 .偏见 ·
言秋此人, 顽劣、冷血、嗜杀,睚眦必报,可以用无数阴暗极端的词汇来形容他, 但他也快意恩仇,干脆利落, 从没有那些弯弯绕绕。
他说自己没有, 就是真的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