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应显示一愣,随后又笑起来。
“当然,他们肯定要打针。鸢鸢过来,你看见最边上那个哥哥了吗?他最怕打针,待会儿就盯着他。”
陆鸢咧嘴笑:[好。]
病床上的几个人同时一激灵。
正巧这时候,两个护士推着车走进来,看见几个病人,顿时如临大敌。
当初这些人送进来的时候,各个是虎背熊腰,一看就是混社会的,可没想到打针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叫得大,跟杀猪似的。
有时候甚至需要好几个人按着,才能把针打进去,可以说是住院部每天的苦差事。
“来,开始打针了。”
护士喊了一声,拿着针筒走过去,却见躺在床上的病人瞪大眼睛,露出一副惊恐的表情,却没有躲开,反而十分配合地拉开衣服。
“今天怎么这么配合了?”护士惊讶道。
对方憋红了脸,咬牙道:“胡说什么?我一直都很配合,你快!”
打完针,才转头朝陆鸢看去,欲哭无泪。
陆鸢却高高兴兴地蹦过来,摸摸他的头。
[哥哥真厉害!]
正捂着屁股的哥哥:“那是,哥哥什么也不怕,鸢鸢以后要像我学习。”
心里:【哎哟,哎哟,怎么感觉今天这针格外的疼?我这屁股还能要吗?】
陆鸢歪了歪头,疑惑了。
今天病房里的针打得格外顺利,护士轻松地笑了笑。
“好了,大家都休息吧。”
说着,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
“这病房里今天怎么奶香奶香的?”
然后转头看见垃圾桶里的糖纸。
什么情况?
黑社会在病房里聚众吃奶糖?
第28章 ·
谢长钦把钱送过去之后, 一直担心谢应真的不肯要那些钱,直到当天晚上放学回家,谢应告诉他, 医院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正当他有些高兴的时候,谢应又道:“我去找那个季明峰, 和他们去签了合同, 那笔钱是以我的名义向他们借的,和你没关系。如果他们以后敢来找你,用这件事威胁你, 告诉我,我来解决。”
谢长钦惊讶道:“为什么?”
他不明白,自己只是想分担家里的负担,为什么他就是不接受?
“什么为什么?”
“那些钱本来就是我们应得的,是他们欠我们的,为什么还要借?你直接拿走不就行了?借的话,不是还要还的吗?”
两百万这个大的数字,再加上利息, 就算分期还款,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皱了皱眉,低声道:“是不是因为是我拿来的钱,所以你不要?”
“胡说什么呢?!”
谢应不满地反驳,烦恼得很,直接道:“我就是不想你和他们有瓜葛,这笔钱是给你了, 万一以后他们用这些钱来威胁你,让你回去怎么办?你不是不想回去吗?”
“还是那句话, 当初我从孤儿院把你带走的时候,就根本没想过有一天会用你来赚钱。你是我弟弟,没有这个道理。”
谢应叹了一口气,想起今天的事,情绪也有些复杂。
“说实话,本来我连这些钱都不想借的,可今天鸢鸢”
他一想起来,鼻子又酸涩起来,用手揉了一把脸。
“你不知道,今天幼儿园的老师给我打电话,我去了才发现,鸢鸢在幼儿园里把自己的零食都卖掉了,凑了几块钱要给我。”
谢长钦突然想起,早上送鸢鸢去幼儿园的时候,确实看见她书包鼓鼓的,问是什么东西也不说。
难道都是零食?
谢应长叹一口气,继续道:“是你告诉她,现在家里缺钱的吗?”
“没有,我从来没有说过。”
两人都有些疑惑,不过也说不准,陆鸢可能是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不小心听到的。
谢应继续道:“我当时想,怎么也不能让你们为我担心了,所以忍住没有把钱再扔回去。”
闻言,谢长钦的情绪才慢慢缓和下来。
以他对谢应性格的了解,能做出这样的决定确实不简单。
“好,那就当是借的,以后我们一起还。”
谢应点头。
谢长钦又问:“鸢鸢的零食都卖掉了,那她怎么办?”
说起这个,谢应又笑起来。
“今天我去找季明峰的时候,她也一起跟着去了,不知道怎么搞的,有个员工送了她很多零食,现在把她的小金库又重新填满了。”
谢长钦扬了扬眉,站起身往楼上走。
“我去帮她整理一下,把高糖的都收起来。”
谢应:
突然想起来了,回来的路上,鸢鸢说,这件事不要告诉谢长钦的,原来是这样。
谢长钦说是不让陆鸢吃太多甜食,但还是舍不得收走,象征性地收走了几颗糖,剩下就都放了回去。
坐在鸢鸢的床上,长长叹气。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虽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能为别人着想,相互照顾,就连鸢鸢这样的小孩子都知道。
为什么有的人明明是血亲,却能把自己的亲生孩子丢弃?
正想着,陆鸢站在门口,睁大眼睛往里面张望。
[哥哥,你是来找鸢鸢的吗?]
谢长钦回神,道:“嗯,听说你今天和大哥一起去了一个地方,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闻言,陆鸢想了想。
[他们给了鸢鸢好多零食,哥哥要拿走了?]
然后眼巴巴,十分可怜地看着他。
被她这么一看,谢长钦怎么忍心?
“不拿,都留给你吃。”
鸢鸢小手拍拍胸口,这才高兴地笑起来,过来拉他。
[哥哥,该吃饭了。]
“我就知道你来找我没好事,又是肚子饿了,找我做饭呢?”
现在整个谢家只有谢长钦会做饭,以前是经常点外卖,或者直接去饭店吃,看了陆鸢肠胃娇弱得很,自从那次进医院之后,谁也不敢再给她吃外卖和方便面了。
没有办法,只能谢长钦做饭。
谢应虽然偶尔会帮忙,但他的手艺实在一言难尽,只能勉强做个早餐。
陆鸢一本正经道:[鸢鸢现在年纪还小,等长大了,就会给哥哥做饭的,让哥哥吃得胖胖的。]
谢长钦啧嘴。
小孩子过于机灵了,专拣自己便宜的话说,一会说自己是大人,一会儿说自己的孩子。
他直接把陆鸢抱起来。
“说这么多好话,是想让我给你做好吃的吧?”
两人嬉闹着下楼,马上就开火,谢应打下手,不一会儿几个菜就端上桌。
自从出事后,谢应已经时隔几天没在家里吃饭,刚坐下就大口吃起来,一边吃一边道:“还是你做饭好吃,比饭店里那些大厨厉害多了。”
陆鸢看得一愣一愣的,感觉自己肩膀上的小担子更重了,也吭哧吭哧吃起来,希望自己能快点长大,赚钱养哥哥们。
连续吃了两碗,谢应才缓下来,筷头一顿。
“对了,过几天是不是要回孤儿院看看了?”
谢应十多岁带着两个弟弟离开孤儿院,后来每年都会回去探望,给那里的老师和孩子送些东西回馈。
“嗯,你们要是走不开,那就我去吧。”谢长钦道。
谢应这边正是需要人的时候,他也走不开,谢颀就更不用说了,好几天没有现身,不知道又去做什么。
谢长钦经常回孤儿院,对那里的回忆并不抗拒。
“鸢鸢,明天等幼儿园放学了,哥哥再来接你,要是来得太晚,你多等一会儿,好不好?”
陆鸢嘴巴塞满了牛奶,点头答应。
第二天,天色才刚亮,谢应就匆匆出门了。
谢长钦和往常一样先送陆鸢去幼儿园,上完早上的课,下午就请假回家,带上之前买好的礼品,匆匆坐车去孤儿院。
晨光孤儿院坐落在遥市郊外,已经有三十多年的历史,外表看上去已经有些老旧了。
在这里工作的人几乎都是志愿者,还有上了年纪的老人,虽然环境不好,但整体气氛还算不错。
再加上经常会有像谢长钦这样,以前在这里住过的人回来探望,勉强还能维持下去。
现在孤儿院里的孩子已经不多了,谢长钦记得自己在的那几年,院子里到处都是跑来跑去的小孩子,大家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
走过锈迹斑斑的大铁门,能看到操场上有几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在玩游戏。看见有陌生人进来,都露出紧张的模样,一边忍不住好奇地偷偷张望。
谢长钦径直走进去,正巧遇见正在打扫卫生的院长。
院长年纪已经很大了,穿着一套灰色,看不出款式的衣服,上面起了很多毛球,头发花白,看上去还算精神,正拿着扫帚打扫地面。
这孤儿院里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唯独院长一直都在,也是谢长钦现在唯一认识的人了。
“院长!”
他凑近抬高声音喊了一声,院长才回过头。
一看见他,脸上立即露出高兴的笑容,一如既往的和蔼。
“你怎么来了?今天不上课吗?”
“以前都是今天过来的。”谢长钦把大兜小兜全部放在桌上,里面有给孩子和院长的衣服,还有一些零食,营养品。
都是他们凑着一起买的。
刚开始离开孤儿院那几年比较困难,过来一趟最多买一袋苹果,后来东西倒是渐渐多起来,也尽量往好了买。
院长一见,有些不满道:“又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我穿的衣服够多了。”
虽是这么说,看向谢长钦的目光还是欣喜的。
“今天也只有你一个人来?”
“嗯,谢应和谢颀没时间,改天再来。”谢长钦解释道。
其实谢应也已经好几年没来了。
他刚走上那条路的时候,身形瘦弱,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经常被欺负,为了让自己显得凶一点,就往身上很多地方都纹了图案。
有一次他们一起回孤儿院的时候,被院长看见,他那天是逃出这道大门的。
而谢颀,他进入娱乐圈之后四处奔波,连家都很少回,就更别说来这儿了。
但是每次谢长钦来的时候,院长都会问起来。
“忙也挺好的,说明你们在过得好。”院长幽幽道:“当初谢应非要带你们走的时候,我担心极了,害怕你们在外面出事。尤其是你,我一直想让你留在孤儿院,总觉得有一天,你父母会来找你呢。”
他们已经找来了
谢长钦敛眉,语气平静:“就算找来了,我也不会回去。”
“为什么?”
院长惊讶道:“我记得你小时候经常问我,你的爸爸妈妈在哪里,那时候你很想回去的。”
小时候的谢长钦很不合群,因为和其他孩子不同的出生,常常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眼巴巴地看着孤儿院门口,等着父母来接她。
就连院长也觉得,他父母一定会回来的,所以帮他放弃了一次被领养的机会。
只是没想到,最后他会选择和谢应兄弟离开。
谢长钦:“以前是以前,我已经长大了,不会白日做梦了。”
“怎么叫白日做梦?”院长不同意,拉着她的手道:“你爸爸妈妈一定会来找你的,他们还给你留了一封信呢。”
她随口一句话,让谢长钦顿时大惊。
“我怎么不知道?”
院长啊了一声:“我没有和你说过吗?”
“没有。”
院长这些年上了岁数,有些老年痴呆,很多事情都记不清楚了,谢长钦着急道:“他们给我留了什么信?”
“我来找找。”
说着,院长转身翻找起来。
打开柜子,里面放满了从孤儿院离开的孩子的东西。
谢长钦看见里面放着一张谢颀拍摄的电影碟片,一张谢应的照片,而自己的则是一个小袋子。
她双手微颤地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些老旧的东西。
“这个是当初裹着你的被子,我一直留着呢。”
“还有这个,是当时放在你旁边的玩具,你小时候很喜欢的,还记得的吗?”
那时一个一捏就会叫的小鸭子,谢应已经记不太清了。
院长又在里面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一个信封,封面上写着“给晨光孤儿院”几个字。
她把信递过来,道:“你妈妈很心疼你,一定会来找你的。”
谢长钦皱着眉,看着手里的信表情复杂。
他活了十七年,都不知道还有这样一封信。
是祁婉留下的吗?
既然已经把他丢弃了,为什么还要假惺惺地留下一封信?
信封被不断攥紧,原本平整的页面被抓住几条皱痕,院长问:“你不看看吗?”
谢应没说话,把信胡乱塞进口袋里,心绪却有些混乱。
“院长,我我先回学校了。”
说完,他急匆匆要离开。
脚步有些慌乱,出门的时候差点被绊倒。
“孩子!”
院长这时候追出来,扶着门槛道:“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从你被送到幼儿园之后,每年我们都会收到一些匿名捐款。一直都是现金装在信封里,有时候我看上面的字迹,和你妈妈留给你的信一样。”
她不是专业的鉴定师,不太敢确定,但因为以前对比过无数次,两者的字迹确实相似,所以才会相信,谢长钦的父母一定会找来。
那个年代实在太苦了,多少人吃不饱饭,如果父母真的不在乎孩子,不会没半年就寄一笔钱过来。
那个时候孤儿院经营困难,她是等着盼着,能拿着那笔捐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