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前提是有代价的。
这一整天，对方都在不断联系他，但是谢颀还是跨不住那道坎，一直没有回复消息。
他心里清楚，只要往前他一步，迎接他的就是事业转机，可也代表着另一个深渊。
[哥哥，哥哥。]
鸢鸢这时候晃动着他的手臂，催促道：[我们还去吃冰淇淋吗？]
谢颀迅速回神，把手机收起来。
“当然去，吃了再回家，可不要告诉你大哥和三哥。”
鸢鸢抱着他的脖子，笑眯眯地点头答应。
下一秒却感觉脑袋里闯进一团杂乱的声音，搅和在一起，嗡嗡的，像是有很多人在同时说话，听不清在说什么。
她皱了皱眉，可很快，这种感觉又不见了。
转头看看哥哥，鸢鸢微微靠近贴着他。
哥哥在说什么呢？
已经是深夜，谢家外面静悄悄的，月亮被蒙上了一层薄纱，光线也暗了下来。
已经睡着的鸢鸢突然一个激灵，倏地睁大眼睛。
她又做梦了。
梦里，谢颀哥哥成了当红明星，大街上、电视上，到处都是他的广告，他是最红的明星。
可是每隔几天，哥哥都要去一个地方。
他跪在地上，迎接一个很胖的阿姨进来。
那个阿姨会动手打他，用最难听的话骂他，哥哥只是跪在地上没有反应，身上有很多伤口。
后来，那个很胖的阿姨也不要他了。
哥哥开始不红了，他很害怕。
然后过了几天，哥哥身边又变成了另一个浓妆艳抹的阿姨。
在舞台上，哥哥是最耀眼的明星，可是在台下，他却连乞丐都不如。
鸢鸢跑过去想要把他从地上扶起来，想要帮他上药，可哥哥没有任何反应，反而被一脚踹翻在地上。
晚上，哥哥就躲在房间里，一个人偷偷哭。
等到第二天，吃完药又露出笑容，登上舞台接受观众的欢呼。
后来，哥哥年纪大了，这个阿姨不要他了，那个阿姨也不要他了，他去了医院。
哥哥生病了。
是一种鸢鸢听不懂的脏病。
所有人都躲着他，厌恶他，看他的表情像是在看一堆垃圾。
网络上，本来追捧他的粉丝全部倒戈相向，用最恶毒的语言骂他，攻击他。
深夜，已经面容枯槁的哥哥躺在床上，一天又一天地开着手机，看着网上对他的辱骂，一直哭，一直哭。
鸢鸢在他的病床旁边跳舞，但是哥哥看不见。
她着急坏了，一直想要和哥哥说话，让她的手都酸了，哥哥还是没有反应。
他眼睛里没有一点光彩，像是失去了所有希望，不吃饭也不睡觉，自甘堕落。
鸢鸢陪着他，像以前哥哥劝她吃饭那样劝他，却没有任何效果，就连蹭蹭他的手臂，哥哥没反应。
而哥哥而是一直看着网络上的消息，寻找他仅存的粉丝。
从最开始的七八个，到五六个，三啾恃洸个当翻遍所有评论，连最后一个也找不到的时候，他绝望了。
所有人都离开了他。
哥哥付出了一切，拼命想要抓住的东西，什么都不剩下了。
他躺在病床上缓缓叹息，然后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鸢鸢坐在床边嚎啕大哭，哥哥也没有来哄她，没有把她抱在怀里，说给她买糖吃。
她从梦中惊醒，眼泪滚滚落下，然后踉踉跄跄地跳下床，连香草姐姐送的玩偶也不要了，一边哭一边上楼，敲打谢颀的门。
这么晚了，谢颀却还没有睡。
他一直在考虑那个人发来的短信，对方说了很多蛊惑人的话，告诉他只要接受了，以后就一定会红，比现在最红的明星还要红。
虽然知道对方的意图，但是这个诱惑力对谢颀来说实在太大了。
在娱乐圈里闯出一番天地，是他唯一能向谢应证明的渠道。
他想要让谢应知道，自己学习比不上谢长钦，但就算不去学校，也一样能出人头地，有所作为。
而现在，他需要作出一些妥协
只要往前走一步
就和邵岩一样。
大家都这么做，似乎也没出过什么问题，在圈子里似乎不是什么大事。
就在他几乎快要点头同意的时候，意外被惊响的敲门声打断。
谢颀一打开门，看见外面哭得不能自已的鸢鸢。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陆鸢哭，而且哭得这么厉害，毫无顾忌地让眼泪落下来，整个人都愣住了。
“鸢鸢，你”
刚开口，小孩便扑进他怀里，抱着他的脖子哭得更加厉害。
小孩因为不会说话，哭起来没有声音，只有大颗大颗的眼泪不断从眼眶里滚落下来，看得人心疼极了。
谢颀不明白怎么回事，连忙拍着他的背安抚。
“别哭，鸢鸢，出什么事了？来告诉哥哥。”
陆鸢哭得快要喘不过气来，抽抽搭搭的，抓着谢颀的衣服不松手。
“没事了，没事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谢颀把她抱回房间，耐心地安慰着。
陆鸢哭了很久才终于停下，一双眼睛泪汪汪的，抽抽搭搭地对他道：[哥哥，鸢鸢当你的粉丝，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36章 ·
“什么？”
谢颀没有跟上她跳脱的思维。
陆鸢的眼睛被泪水洗涤得发亮, 小脸上写满认真。
[鸢鸢是最喜欢你的粉丝，永远不会离开你，哥哥不要哭, 不要不和鸢鸢说话。]
谢颀终于明白了。
“鸢鸢是做噩梦了吗？”
陆鸢点头，擦擦眼泪。
可是那个梦好真实, 就像真的会发生一样, 现在想起来还会害怕。
谢颀笑着道：“鸢鸢这么可爱，哥哥怎么会不理你呢？”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丢下鸢鸢不管的。
陆鸢却哭得十分委屈。
自从妈妈走了之后, 她就再也没有像今天这样嚎啕大哭过，眼泪像流不完似的。
一边哭，一边埋怨：[梦里哥哥一直在哭，鸢鸢和你说话，哥哥也不理鸢鸢的。]
谢颀感觉自己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但是看她这么难过，只能安慰道：“我现在正式代替梦里的哥哥向你道歉。对不起鸢鸢, 以后无论什么时候，哥哥都不会不理你的。”
[真的吗？]
陆鸢认真地看着他。
“真的，哥哥发誓。”谢颀道。
闻言，陆鸢才终于安心，可是脑海中都是梦里哥哥不理自己画面，那个哥哥好可怜，没有人喜欢他。
鸢鸢抓着他的手，不肯撒手。
[那鸢鸢今天能和哥哥一起睡吗？]
“可以。”
谢颀直接把她抱起来放在床上, 道：“睡吧，有哥哥在就不会做噩梦了, 好不好？”
陆鸢乖乖躺在床上，但是还是不想闭眼睛，一直看着谢颀。
过了一会儿问：[哥哥为什么喜欢当大明星呢？]
谢颀想了想，反而问她：“鸢鸢知道什么是明星吗？”
陆鸢点头。
[何铮说，大明星能赚很多钱，还能出现在电视上，会有很多人喜欢！]
单纯的描述让谢颀笑起来。
“确实是这样，不过哥哥想当的不是明星，哥哥想成为一个演员。”
陆鸢：[什么是演员？]
谢颀仔细想了想，道：“鸢鸢看过哥哥演的电影，对不对？把一个故事表演出来，让更多的人看到。哥哥不想做明星，我想做一个被认可的演员。”
[什么是认可？]
“就是鸢鸢看到电影里的人，能感觉到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喜欢他的表演，觉得他演得好。”
鸢鸢仔细想了想，还是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鸢鸢看过哥哥的电影，哥哥的手语，鸢鸢都能看懂。没看见哥哥的时候，鸢鸢还以为哥哥也不会说话呢。]
谢颀笑着点头：“差不多就是这样。”
闻言，陆鸢笑起来，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所以哥哥是一个好演员，鸢鸢认可你。而且鸢鸢是哥哥的粉丝，会永远支持哥哥的。]
“谢谢，不过你该睡觉了，不要害怕，这次肯定不会再做噩梦了。”谢颀地上说着，将床头的灯光调暗。
轻轻拍着被子，开始哄她睡觉。
鸢鸢本来不想睡的，可实在是太困了，不一会儿，就打着呵欠睡着了。
窗外再次变得安静。
谢颀拿出压在枕头下面的手机，按亮屏幕，手机界面正停留在和那个人的对话上。
对方又发来几条消息，催促他赶快答应。
谢颀思索了一会儿，看着陆鸢睡梦中的模样，然后回复：【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想好好考虑考虑。】
——
第二天一早，谢长钦做完早餐，还不见鸢鸢出现，上楼找了一圈，却发现她房间里根本没有人。
正有些疑惑，突然听见一阵噔噔噔的下楼脚步声。
转头看去，突然见一个打扮得奇形怪状的小朋友冲下来，差点直接扑进他怀里去。
后面跟着追来的谢颀。
“鸢鸢，慢一点，小心摔倒。”
鸢鸢？
谢长钦仔细看去，眼前的人确实是陆鸢，只是她的打扮十分奇怪。
脸颊上贴着一张谢颀的照片，额头上绑着写了谢颀名字发带，手里还拿着谢颀的横幅。
不仅如此，书包上，衣服上，全部贴满了谢颀的照片。
活脱脱一个狂热粉丝。
“鸢鸢，你怎么打扮成这样？”谢长钦惊讶道。
陆鸢兴冲冲地张开双手。
[鸢鸢是哥哥的粉丝！是大粉丝！]
然后继续跑下楼去。
谢长钦猝不及防，疑惑道：“怎么回事？”
谢颀也有些哭笑不得。
昨天晚上鸢鸢说的时候，他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今天一大早，就看见小朋友在自己房间里鼓捣。
谢颀以前带回家那些应援的东西，竟然全被她找了出来，贴在身上，怎么劝也不肯摘掉。
“好像是做了噩梦，昨天晚上哭着来找我的。”
谢长钦惊讶道：“鸢鸢哭了？”
“嗯，哭得很厉害，我第一次看她哭成那样。”想起昨天晚上的情形，谢颀就有些心疼。
不知道她到底梦见了什么，竟然会那么伤心。
两人刚下楼，鸢鸢又跑过来，突然问谢长钦：[哥哥，你能做谢颀哥哥的粉丝吗？]
谢长钦不知道她又在鼓捣什么，点了点头。
“可以啊，我可一直都是他的粉丝，鸢鸢不知道吗？”
陆鸢立即把手里的贴纸递给她。
[那这个给你。]
谢长钦接过来看了看，是一张谢颀早期的照片，造型和姿势都有些雷人，跟早期杀马特差不多，要做到这个发型，少说一瓶发胶，而且是出门半米不能近人那种。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鸢鸢已经把贴纸撕开，然后贴在了谢长钦的书包上，还满意地拍了拍，然后把书包还给谢长钦。
[哥哥，好看吗？]
“好看”
谢长钦看着上面的杀马特照片，忍不住有些想笑。
谢颀只觉得羞耻。
捂脸。
他就不该把这些贴纸交给鸢鸢。
贴完照片的鸢鸢又飞奔去厨房，寻找可以贴的新地方。
谢长钦忍着笑，道：“我都快忘记了，你以前长这样。”
“那时候就流行这个风格，公司每个人都出过一套，我这还算好的了。”谢颀强装冷静地解释。
“不过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黑历史给鸢鸢？不能挑几张好看点的吗？你就等着社死吧，以鸢鸢的社交能力，明天就能人手一张。”
谢颀也后悔。
他柜子里有不少类似的照片，都是公司统一拍摄的。
当初为了不让这些黑历史留下，他特意从公司那儿要过来，打算销毁，没想到却被鸢鸢翻了出来。
想要，还要不回来。
看了一眼谢长钦书包上的照片，实在有些不忍直视。
他已经彻底放弃了，只能急匆匆追去餐厅，希望能在鸢鸢把自己的黑历史贴满整个家之前，把她拦住。
不过鸢鸢并没有把照片往墙上贴，只是在自己的杯子上贴了一张，然后捧着不撒手。
谢颀看得心梗，而且两人无论怎么劝，鸢鸢都不肯把横幅和头带摘下来，只能顶着这身招摇的装扮去幼儿园。
站在门口的张莉一看见她的模样，顿时惊呆了。
过了几秒，才惊讶地问：“陆鸢小朋友，你今天怎么穿成这样来上学？”
陆鸢抬起手，骄傲地展示自己身上的贴纸和写着谢颀名字的横幅，摇摇屁股，背上的彩条也跟着晃动了两下。
回头率10%。
周围一些送孩子来上学的家长纷纷看来，有的甚至还拿出了手机。
羞耻的却是谢颀。
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出道这么多年，没这么委屈过。
“抱歉，老师，她坚持要打扮成这样，我们也劝不了。”
老师尴尬地点头：“没关系，我们幼儿园对着装没有要求，要是鸢鸢喜欢的话，穿什么都可以。”
正说着，鸢鸢走过来。
[老师，送你一张谢颀哥哥的贴纸，谢颀哥哥是一个很好的演员。]
说着，哗啦一下，把自己的小书包拉开。
里面全是谢颀的黑历史照片。
她挑出一张递给老师，然后看见不远处的小朋友，欢天喜地跑过去，拉着自己的书包继续问：[宋嘉树，你要不要一个好演员的贴纸？我可以给你一张哦]
张莉目瞪口呆，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杀马特照片。
然后抬头看谢颀。
犹豫了两秒，又低头看照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