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您赶紧穿好衣裳带着娘去见祖母吧,今日要敬茶呢。”
“哎,好,我这就去。”
敬茶时,看着站在一处的一对璧人,苏宜思越看越满意。这时,她看到了跟在母亲身侧的小丫鬟。那丫鬟,正是陪伴了自己多年的嬷嬷,姜嬷嬷。如今,她还年轻,尚未成亲,跟在母亲身侧。
吃过饭,母亲被祖母留下来说话,苏宜思先离开了。出门时,她看到了等在外面的姜嬷嬷。
“见过姑娘。”
“若是你们院里有什么难处可与我说,若是三婶儿闲了,也可去找我说话。”
等杨心岚出来时,姜嬷嬷便把刚刚的话说与了她听。
杨心岚深深地看了一眼苏宜思的小院的方向。她总觉得,那位苏姑娘对她格外热情。从第一次见面时便是如此,如今她嫁进来了,她依然对她热情。若是旁人对她这般,她多半会不喜,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位苏姑娘很是亲切,让人不由得想要靠近。
“嗯,那位苏姑娘是个善心人。”杨心岚道。
杨心岚嫁进来了,苏宜思感觉府中更加热闹了,她平日里有事没事就往那个院子里去。她帮着杨心岚快速在府中站稳脚,与杨心岚也渐渐熟悉起来。
瞧着母亲所处的环境跟前世大不相同,苏宜思也非常开心。真好啊啾恃洸,现如今的母亲是时时笑着的。
腊月一到,年也就近了。
过了半个月左右,苏显武过来告诉她了一个消息,年后他将要去漠北了。他最近求了爹娘,又去求了皇上,今日皇上总算是答应了。
看着爹爹兴奋的样子,苏宜思有些恍惚。来这里之前,爹爹也是在某一日回到府中时,告知他们他将要去漠北了。那时的爹爹一改往日的颓废,眼神中仿佛有星星。
今日的爹爹也是这般。
漠北,一直是爹爹想去的地方。
记忆中,爹爹也是在成亲后去了漠北。不过那时容乐县主并未与他一同去,如今却不知他是何打算。
“您若是去了,娘怎么办?”
苏显武想也没想,道:“你这话是何意,你娘自然是与我一同去。”
听到这话,苏宜思笑了。
苏显武说完,脸上也有了踌躇之意:“不过,也不知你娘想不想与我同去漠北,就怕她觉得那边太过荒凉,不想去。”
苏宜思笑着道:“不会的,娘一定会跟着爹爹一同去的。”
苏显武松了一口气。
不过——
“那你怎么办?你随我与你娘一同去吧。”
苏宜思倒是想去,前世她便同意去了。可她如今的身份,并不适合。而且,她不知何时就要消失了,她有些舍不得卫景。
“哼,又是卫景那厮!”
心思被猜中,苏宜思面露尴尬之色:“也,也不是。”
“他若是敢负了你,爹定不会饶了他。”
“不会的。”
看着女儿对卫景的信任模样,苏显武觉得心肝儿疼。
腊月二十九那日,崇德帝宴请了朝中重臣,共贺新的一年。今年,这帖子上竟然有了苏宜思的名字,而且,听宫中内侍说,是皇上特意加上的她。
这般一说,众人便明白过来了。
看样子,五皇子不知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皇上想见见她了。
果然,在拜见时,皇上仔细打量了她许久。
不过,刚见苏宜思时,崇德帝眼神中是震惊之色。苏蕴萱他是见过的,可以说是从小看到大的一个晚辈。他有些明白为何这小姑娘在安国公府这般受重视了。虽说是族中来的孤女,但想必因着这个相貌,也会被国公府厚爱。
“这位就是爱卿认下的孙女?”崇德帝转头问安国公。
安国公笑着说:“正是,思思虽是漠北来的,但性子极好,乖巧懂事,臣与夫人很是喜欢她。”
崇德帝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让苏宜思退下了。
退下后,苏宜思才发现刚刚太过紧张,手心都出汗了。寒风一吹,后背也有些发凉。她连忙喝了一口热茶,缓了缓。
等身上暖和了些,苏宜思四处看了看,这才注意到卫景并不在大殿内。心中暗自思索,不知他究竟去了何处。
等过了一会儿,殿内开始表演歌舞。
一个宫女走了过来,对她耳语了几句。苏宜思与周氏说了一声,出去了。
走出大殿,转角处,她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步伐便加快了些。
“你怎么在这里,没进去?”苏宜思笑着问。
卫景却道:“一进去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如何与你说得上话。不如趁着尚未开席,咱们独处一会儿。”
这话说得苏宜思心花怒放。
卫景也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红色斗篷,披在了她的身上,给她系好带子,这才牵着她的手去逛了逛御花园。
天色已晚,御花园的景也看不真切了,但,身边的人是心上人,心情自然是不同的。即便是景看不清楚,也觉得甚美。
走着走着,二人来到了一处僻静之地。
虽然才几日不见,但二人却觉得许久未见了一般,此处无人,自然先是亲热了一番。
苏宜思被亲得面红耳赤,不敢抬头看面前的人。好在夜色正浓,她害羞的模样也让人看不清。此处背靠一棵大树,挡住了风,倒是一处极好的说话的地方。
此时氛围正好,俩人说起了话。不知怎的,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苏显武身上。
“我三叔过了年就要去漠北了,他最近可开心了,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去漠北,在战场上杀敌。”苏宜思笑着与卫景说道。
卫景嘀咕了一句:“走了最好。”
“嗯?”
卫景摸了摸苏宜思的头,笑着说:“没什么,我说,我也为他感到了开心。”
确切说,是为自己开心。苏显武就是他与小丫头之间最大的障碍,老是阻碍他去见小丫头。认真说起来,苏显武去漠北一事,他私下也出了不少力。
“嗯,我也为他感到了开心。”
卫景有些吃味儿地道:“你与他关系倒是极好。”
苏宜思笑着解释:“那当然啦,是三叔把我带到京城来的。”
卫景想,什么时候小丫头像信任苏显武一样信任他就好了。不过没关系,等苏显武离开了京城,小丫头嫁给了他,她最信任的人就会变成他了。
两个人又温存了片刻,摸着苏宜思的脸有些凉意,卫景便打算送她回大殿去了。
今晚,还要有一场大戏要开演,小丫头在大殿内他才能放心。
两人正待离开,突然,苏宜思看着远处,瞳孔放大。
没等卫景反应过来,他就被小丫头按到了树上,而小丫头则是挡在了他的身前。紧接着,他就听到了箭进入肉中的声音。
那声音极为微弱,却刺到了卫景的心尖上,痛到让人窒息。
看着倒在自己面前的人,向来冷静的卫景此刻方寸大乱,话也说不成句了。
“小……小丫头……思……思……”
说话时,眼泪也掉了下来。自打八岁那年母妃去世,他就没再掉过一滴泪了。
卫景跪坐在地上,抱紧了怀中气息奄奄的小姑娘。
苏宜思第一次知道痛到极致是什么感觉。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呼吸是痛的,话也说不出口。
听着脚步声由远及近,卫景抬眸看了过去,眼神中冷光四溢,那样子,像是要杀人。
看着卫景这样子,苏宜思忍住疼痛,抬手扯住了卫景的衣袖。
见卫景垂眸看她,她摇了摇头,张了张嘴,用微弱的气息道:“不……要……”
她刚刚便是看到了她爹拿起箭对准了卫景,也知卫景这是想杀了她爹。来到这里之前,卫景就恨极了她爹,她不能让卫景再次恨上她爹。
“你莫要再动,我去请太医。”卫景红着眼眶说道。
苏宜思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她怕是不行了,有些话,她定要说清楚了。
“你答应……我,不要……恨他……这里面……咳咳……定有隐情……”
卫景抹着苏宜思嘴角的血,道:“你莫要再说了,忍一忍。”
苏宜思摇头:“卫景,你……你答应我!”
苏宜思用尽力气抓紧了卫景的衣裳,眼泪不住从眼眶里往外流:“答应我……你答应我……”
来这里一遭,她不能害了她爹。
见她这副模样,卫景终还是含着泪点了头。
“思思……思思……”不远处是她爹撕心裂肺的呼喊声。
苏宜思却是没力气去看她爹一眼了。她的手渐渐松开了卫景的衣裳,眼神也有些迷离了,在闭上眼之前,她说了最后一句:“卫景……你忘了我吧。”
看着软在怀里毫无生机的小丫头,卫景心痛到极致,一口血吐了出来,脑袋一痛,昏了过去。
第58章 .不见 ·
“思思……思思……”
卫景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睁开眼, 浮现在眼前的是自己的卧榻。
“主子,您终于醒过来了。”严公公在一旁激动地说道。
卫景瞬间清醒过来,想到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 脸色变得惨白。
“小……小……小丫头呢?”平日里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此刻却显得有千钧重, 说不出口。因为他怕听到的消息不是他所想的, 怕听到任何关于小丫头的不好的消息。
问完后,却见对方颇为诧异,问道:“小丫头?是……谁啊?”
瞧着严公公一脸呆怔的模样, 卫景皱了皱眉。
平日里,他最是懂自己的心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对小丫头的心思时,他便已经察觉。而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他心心念念于小丫头,他却开始装傻充愣了。
这么关键的时刻,他没那么多闲工夫与他说这些,便有些不耐烦地道:“思思!”
严公公看着自家主子那仿若吃人的表情, 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主子恕罪,奴才不知您说得这位思思姑娘是谁,也不知她现下如何了。”
卫景眉头拧了起来,大发雷霆:“你如今竟然敢不与本王说实话了?”
严公公跪在地上磕头:“奴才不敢,奴才是真的不知思思姑娘是何人。奴才这就去查。”
卫景一言不发,低头穿好里衣。然而,刚准备系里衣的带子,便发现了怪异之处。他数月前为小丫头挡的剑伤竟然不见了。
虽觉怪异, 他仍旧快速系好了衣裳。眼下最重要的,是去看一看小丫头。一想到那日小丫头倒在他怀中的模样, 他的手就颤抖起来,鼻头也微酸。
终于穿好了里衣,下人捧着一件湘妃色的华服进来了。
看着这件早就被他丢掉的衣裳,卫景怒斥:“王府已经穷到这个地步了吗,竟然把丢掉的衣裳拿过来给本王穿!”
这群狗奴才越发不得用了。
小丫头不喜他穿这种花花绿绿的衣裳,他早就让人把他那些衣裳扔了。
下人们跪倒一地。
不多时,又有人捧着衣裳送过来了,这回是件大红色的。
又是被他丢掉的衣裳。
呼啦一声,卫景把桌子掀翻在地,茶杯茶盏碎了一地。
“主子,您风寒刚好,莫要动怒。都是奴才们不好,请主子责罚。”严公公在一旁请罪。
卫景闭了闭眼,忍住汹涌而出的怒气,道:“去给本王拿件黑色衣裳。”
“是。”
待穿好衣裳,卫景让奴才们滚出去跪着,都留了严公公一人。
“不管你为何不与本王说小丫头是生是死,我只问你,那日在宫中本王昏倒后,小丫头被谁带走了?”
严公公仍旧一脸茫然。
卫景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问:“是不是被苏显武带走了?”
这个问题严公公能答上几句:“苏将军?他不是半年前就去了漠北吗?尚未回京。”
卫景正欲往外走,听到这话,愣住了。
“你说什么?苏显武怎么了?”
“苏将军成亲后就去了漠北,一直没回来。难不成他最近偷偷回京了?”严公公正色道。
“半年前?”卫景不可置信地问道。
昨日宫宴上他分明刚刚见过他。
严公公道:“是啊,苏将军去岁六月份与容乐县主成亲后就去了漠北,已经去了半年多了。”
“容乐县主?”
“对……对,苏将军与容乐县主成了亲……主子,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卫景盯着这个随自己一起长大的内侍许久。
刚刚他不回答关于小丫头的问题,他还可以理解,或许他是为了自己好,不敢告诉自己事情。可如今连苏显武的事情上也开始骗他了,仿若是把他当傻子看。
苏显武娶了谁满京城皆知,他十月刚成亲,哪里是成亲半年了。
不对劲儿。
“本王昏迷了几日了?”卫景问。
严公公道:“您腊月二十九晚上用完宫宴回来时就有些不舒服,半夜高烧不退。今日是大年初二,约摸昏迷了三日左右。”
“本王不是在宫里昏倒的?”
“不是,您回来时好好的。”
“蜀王和卫湛联合宫变一事呢?结果如何?”
严公公更诧异了:“他们最近虽说走得近了些,可没听说要宫变。”
卫景想到了刚刚换衣裳时身上并不存在的疤痕,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四哥有没有刺杀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