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颐只想苦笑,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他亲手将一个少女的爱慕一点点碾碎弃之如敝履,就仿佛是将一个溺水之人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毫不犹豫的抽走,可现在,他又返回来,用那般漫不经心的甚至是带着一丝轻慢的态度,试图重新将这份爱慕收入囊中。
想到他曾逼问姜妧为何不信他,以一种强硬的居高临下的审视姿态将她看做是猎物,萧颐就忍不住想抽自己。
他又是哪里来的资格?
他知道,那不是梦中幻境。
那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有一个少女巴巴的捧出了一颗真心,以一种飞蛾扑火的决绝姿态毫不犹豫的扑向了他,可换来的却只有一次又一次的漠视。
就算再灼热的心,一盆又一盆的冷水泼下去也会透心凉。
这样的他,她如何能信?又如何敢信?
想到那日河道遇险,姜妧就那么猝不及防的脆生生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他有关临江堰崩塌的示警梦境,又为他忙前忙后造出“神女”奇迹力破谣言,萧颐只觉得眼眶都在发热。
想他萧颐,究竟何德何能,能如此幸运的得到这样一个好姑娘的眷顾。
萧颐低头,深深的注视着怀中人娇憨如猫儿般的睡颜,就仿佛要将她的一颦一笑都深刻入脑海,良久,有些滚烫的唇印上了那白皙的额头,虔诚不带一丝杂念,一声压抑的轻唤从喉间溢出:“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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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妧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了桌上摆着满汉全席,什么红烧猪肘子酱烧板鸭香辣烤鸡应有尽有,美食当前,这还能忍?
姜妧二话不说的就扑了上去,抄起一只红烧猪蹄就开啃。
嗷呜——
咦?
怎么没肉?
不行,再啃啃。
啃啊啃,突然,手上的猪蹄消失,满汉全席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赤身果.体的英俊男人,男人躺在长长的餐桌上,单手撑着头,媚眼如丝手指微勾,低哑的嗓音充满了诱惑:“怎么不继续吃了?”
姜妧当场震傻,直接就被吓醒了。
一睁眼,面前就是一片白花花的肉体,以及熟悉的冷峻面容。
姜妧差点放声尖叫,幸好,最后一丝理智让她忍住了。
男人似乎还在昏睡,长长的睫毛耷拉着,薄唇微抿,借着一丝微弱的光亮可以看到他紧颦的眉头,似乎是有些难受,神色苍白而疲惫,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冷戾锋芒,就那么静静的躺着。
姜妧目光下移,然后眉头就是一跳,因为萧颐的衣裳都被她给扒了,精壮的胸膛一览无余,劲瘦的腰肢和整齐的八块腹肌几乎能闪瞎人的眼,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白皙胸膛上那两个硕大的牙齿印,以及上面闪闪发亮的不明液体。
想到刚刚那个梦,再看眼前这堪称靡.乱的一幕,姜妧恨不得再一次自戳双目,好家伙,她居然又双叒叕一次把萧颐给当猪蹄给啃了,上一次还是下巴,这一次就直接成了袭胸...
哦,天呐——
这简直就是太羞耻了。
她这才注意到两人的姿势,她整个人就直接窝在萧颐怀里,跟个八爪鱼似的手缠手脚缠脚,要多亲密有多亲密,都快距离为负了,姜妧能清楚的感觉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温度,以及他胸腔里传来的砰砰心跳。
姜妧:......
她明明记得之前她的睡姿不是这样的,好嘛,睡相差实锤。
幸好萧颐还没醒,她现在撤还来得及。
姜妧悄咪咪的尽量放缓了动作,先撤一条腿,再撤一条腿,然后是胳膊...
“醒了?”
姜妧胳膊才撤到一半,突然就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有些低哑的熟悉男声。
哦豁!
姜妧抬头,果不其然,就对上了一双温和含笑的黝黑眸子,从他清明的眼神来看,应该醒了不止一会儿了。
好嘛,还知道装睡。
“天都黑了,也该醒了。”姜妧淡定的回答完,也不像刚才还得小心翼翼注意不能将人给吵醒了,飞快就从萧颐身上爬了起来,捡起一旁地上的衣衫,刚准备往身上套,突然想起来什么,扭头,果然就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眸子,姜妧微笑:“陛下,非礼勿视这个词听说过不?”
看着姜妧看似淡定实则羞红一片的面颊,目光不经意的从她光洁的肩头扫过,萧颐心中一哂,好脾气的颔首:“我不看。”说着,还不忘抬手挡住了眼睛,表示他真的不会偷看。
姜妧多瞅了他两眼,等确定他手指都闭严实了没露缝之后,才迅速的换好了衣裳,其实闭不闭的都不重要,反正她穿了小衣,又没露关键部位,再说了,多看两眼又不会少块肉。
姜妧自己穿好衣服,也没忘了这儿还有一个衣衫不整的人。
将刚才从他身上扒下来的已经干的差不多的衣裳从由树枝搭成的简易衣架上收了下来,揉吧揉吧,走到还捂着眼睛的萧颐面前,伸手,将他的手扒拉了下来,再将自个儿的手贴上了他的额头,嗯,体温正常。
看着目光黑黝黝的一眨不眨盯着她看仿佛一个痴汉的萧颐,姜妧把衣裳递了过去:“呐,衣裳,穿好,赶紧的。”
“嗯,”萧颐点头,伸手就要去接,但刚一动,脸色就是一变,一声压抑的闷哼从他喉中溢了出来。
看着萧颐痛苦的神情,姜妧才想起来,对哦,这家伙受伤了,能这么快醒就不错了,指望他立马就能生活自理估计还是有难度的。
姜妧犹豫了一下:“算了,就这样裸着也行。”
裸肯定是不行的,萧颐表示,他要脸。
最终,在姜妧的帮助下,萧颐还是将衣裳给套上了。
狭小的山洞内,安静一片,外头天已经黑下来了,不过好在雨停了,有月光,所以还不算全黑。
姜妧捣腾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把火堆给点燃了,山洞阴冷潮湿,特别是在晚上,还真的是能冻得人直噻,姜妧觉得她已经有要感冒的趋势了。
姜妧缩在火堆旁感受火的温暖,眼角余光却一直在留意还盘腿坐在草堆上双目微阖不知道是在静思还是在睡觉的萧颐。
姜妧心中直犯嘀咕,这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穿好衣裳之后就没说话了,坐在那儿整的跟老僧入定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改行修佛道呢。
主要是姜妧自己也不知道这种气氛下该说什么。
能说什么呢?
难不成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这...也不是不行。
姜妧觉得她还算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人家好歹救了你一命,那怎么着也得表示表示吧。
嗯,道个谢而已,又不会怎么着。
姜妧转身,清了清嗓子:“那啥,陛下,多谢您的救命之恩。”
清亮的女声传来,萧颐原本微阖的眼睁开,然后就看见火光下女子似乎有些不自在的神情,萧颐注意到,她的手在卷衣角,就仿佛这样才能缓解她的踌躇不安。
“不过,陛下,这话又说回来,我也救了您不是?”
萧颐正准备说不碍事,都是应该的,然后就听她又继续。
“您是不知道,那河道离这山洞距离有多远,您又搁那儿昏迷不醒,我没办法,就只能用木板拖,那啥黄牛犁地您知道叭,跟那简直一毛一样,我这一把老腰都快废了,还有这脚,一边五个泡,可疼死我了,好不容易找到山洞了,还得继续找水源找草药,一转跑下来我人都快废了...”
做好事不留名可能吗?
姜妧表示,不存在的。
姜妧嘚啵嘚,就仿佛一个迫不及待邀功的小孩儿,将自己做的事一件件扳着指头数,生怕落了一件都显示不出她的勤劳能干与伟大。
萧颐就静静的听她絮絮叨,脸上原本带着的笑容渐渐隐了下去,看着火堆旁坐着的看似神采奕奕朝气蓬勃却掩饰不住狼狈与疲倦的姜妧,萧颐只觉得心中有些发疼。
萧颐突然起身,在姜妧不明所以的目光中走到了她身边,垂眸:“饿不饿?”
“啊?”姜妧狗脸懵逼。
“你在这儿等会儿,朕,我出去给你找吃的,乖乖的,别乱跑。”
姜妧感觉头上一重,有人揉了揉她的头发。
看着说完就朝洞口走去的萧颐,姜妧先是一呆,然后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追了出去:“欸欸欸,你一个伤残人士能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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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大佬就是大佬,哪怕背后都已经血肉模糊了,依然不妨碍他打山鸡捉草鱼。
也不知道萧颐是怎么做到的,一个石头扔出去,一只出来放风的倒霉山鸡就晕了,随手掷了根树杈,两条草鱼就到手了,这...简直不合常理。
月色下,姜妧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萧颐身后,看着前面提着山鸡跟两条鱼,光从背影来看一点都看不出来是伤残人士的萧颐,姜妧合理怀疑刚刚他因为疼而没有办法自己穿衣是驴她的,刚刚扔石头的抬手幅度那不比穿衣服大?
但等回到山洞,看到萧颐背后已经血红一片时,姜妧将她的猜测就给否决了。
跳跃火光下,萧颐衣衫被再次解开,后背袒露,背上的伤口因为刚才的大幅度运动已经再次撕裂,鲜红的血液哗啦啦的往下流,真的是皮开肉绽,就仿佛是被什么尖锐东西给撕裂了一般,周围一圈的血肉都已经凝成一片暗色,看上去就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幸好刚刚采的草药还没用完,现在还能接着用。
姜妧用力的咀嚼,草药独有的腥苦从她的舌尖传递简直能让人分分钟呕吐,但姜妧还是坚强的忍住了,等感觉嚼的差不多了,姜妧吐了出来,黏糊糊的一团简直就不忍直视。
“忍忍哈,有点痛,”姜妧一边毫不犹豫的将草药怼上了他的后背,一边骂骂咧咧:“你说你伤口还绷着没事打什么山鸡啊,显摆你技术牛逼是不是?崩来崩去也不怕皮直接裂了,知不知道这年头弄点草药来很不容易,不带这么浪费的,苦死我了,下次你自个儿嚼哈...”
萧颐没吭声,只是抿着唇,静静的坐在火堆旁,火光跳跃下,他清隽的脸颊有些苍白,墨色长发披散着,修长的手指还捏着一根树枝,树枝上串着一条鱼,鱼的一面已经烤的焦黄能闻到鱼肉的香味儿。
“你要不要在鱼肉上抹些酸果?”萧颐问。
“那是啥?”
“一种野果,方才看见了,就顺手摘了两颗,直接吃会酸,但抹在肉上应该还不错。”
“那尝尝也行。”姜妧舔舔唇。
不对,刚说到哪儿了?
“别打岔!”姜妧将草药重重往他伤口上一怼,草药的刺激让萧颐不自觉一个痉挛,手一颤,差点将手中的烤鱼掉进柴火堆。
“妧妧,”萧颐叹了口气,侧头,似乎是很无奈:“行了,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了,这鱼已经烤的差不多了,要不要先吃点垫垫肚子?”
姜妧继续叨叨的话就那么被堵在了嗓子眼。
看着认错态度良好,说道歉就道歉,晃着手里已经烤好的鱼肉一脸温和的看着她的英俊青年,有那么一瞬间,姜妧怀疑面前这人被穿了。
这剧本,不对啊。
按常规操作,不应该是看着她冷笑,说,呵,不识好歹的女人。
这怎么就突然态度这么和善了呢?
“吃不吃?”萧颐只当没有看见姜妧怀疑的目光,再次好脾气的发问。
“...吃!”
从昨天雨夜惊魂,一直到现在,她都处于滴米未进的状态,早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肚了,能撑到现在全凭意志力在支撑,要不也不会连做梦都是满汉全席,现在有吃的在面前晃悠,让她忍住是真的很难。
姜妧飞快给萧颐上好药,又用从衣裳上扯下来的破布条给他缠了几圈算是包扎,然后就准备开始进食。
嗯...进食估计还要等一会儿,因为萧颐还在给挑刺。
吃鱼有人给挑刺,这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
或许是因为受了伤,行动不变,就算萧颐挑刺的功夫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但现在这种情况下还是明显影响了他的正常发挥,姜妧抿唇:“不用挑了,我自个儿来。”
“草鱼多刺。”萧颐只是看了她一眼,躲过了她伸过来的手,低声道:“稍等一会儿,马上就好,你若是饿了那边有野果,先吃两颗垫垫也行,但别多吃,那个性寒。”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就见地上还有几个红彤彤的果子,姜妧对这些野果不熟悉,但萧颐说能吃,那应该是能吃的。
姜妧捡了一个,试探性的丢进嘴里,嗯,汁水丰盈,还挺甜。
“这是什么果子?”姜妧问。
“不知名野果,你若是想,也可以取个名字。”
给果子取名字,算了叭,她没这个闲心。
看着还在专心给她挑鱼刺的萧颐,姜妧想了想,将最后一个果子递了过去:“要不要来一颗?”
萧颐的回答是,看了她一眼,然后就自然而然的张开了嘴,意思很明显,吃,要喂。
姜妧龇了龇牙,还是特别好心的将果子喂到了他嘴边,手指不小心触到他温热的唇瓣,就犹如触电一般,酥酥麻麻的,等一喂完,姜妧赶紧就将手缩了回来。
萧颐似乎没有察觉到不妥,还在专注的跟鱼刺作斗争。
火光下,他有些苍白的侧脸显得十分柔和。
哪怕是在这样的处境下,他的动作依然是有条不紊,野果山鸡烤鱼...姜妧突然就有一种错觉,仿佛他们不是因为被人追杀跌落山崖,而是自个儿出来野炊春游来了。
其实姜妧一直都在等萧颐的质问,比如说责问她为何任意妄为到处乱跑,或者关心她有没有受伤...但萧颐一句话都没有说,就仿佛之前那场截杀并不存在,既不关心他们现在的处境,也没说想办法让陆励找到他们,就在这儿优哉游哉的给她挑鱼刺...
姜妧突然就有了一种冲动。
“陛下,虽然您救了臣妾一命臣妾很高兴,但臣妾也很好奇,您怎么就想不开跟着臣妾一块儿跳了呢?难不成是脚滑?”
漫不经心的问话一出,原本就空旷的山洞一时间似乎连风都禁止了,只听得到木材燃烧的噼啪声。
萧颐抬头,就对上了一双灼灼明亮的眼睛。
第94章 追妻第三十六天 说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