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队伍别说抢夺上三城,连命能不能保住都是另说。
纪伯宰筷子一翻,灵活地夺走了她夹起的排骨:“我的任务只是赢下最后的斗术比试,至于其他的,与我有什么干系。”
明意怔愣,一边夺回排骨一边皱眉:“你这个人……”
果然是没什么城池荣耀感,他就是去完成一场对自己最有利的比试,然后利用这场比试带来的荣耀和地位,继续替他的恩人报仇。
可以理解,但明意不喜欢他这态度。
好端端的排骨被这两人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地戳得稀碎,羞云左看看右看看,实在看不下去了,干脆将碗伸过去,把他俩抢的排骨接住。
“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但这菜我做了一个时辰呢。”她扁嘴,“若是不合口味,明儿就吃饭堂里的菜去。”
两人连忙从沙场上那紧张的情绪里拔出来,纷纷动筷。
神色缓和,羞云轻笑:“我跟厨房那边的人打了招呼,明日是元士院的探亲节,我给你们做顿大的,你们记得按时回来。”
元士院一向要求学子住在院内,是以每三个月有一次两天的探亲节,每到这时候元士院门口都热闹得如同集市一般。
但明意在这里没有父母长辈,纪伯宰也没有,羞云更是跟家里断了关系,所以打算三个人凑一凑也算互相关怀。
谁料,第二天一大早,拉着车来得最早的竟然是羞云家里的人。
羞云懵了懵,又有些开心,连忙给明意和纪伯宰鞠躬道歉:“我这边得先去一趟。”
“无妨。”明意摆手,“我最近赚了不少贝币,叫花别枝送一桌来就是。”
纪伯宰靠在后头的柱子上,更是不甚在意。
羞云满怀喜悦地出去了,门一打开,外头远远地传来各家长辈和师长的寒暄声,还有不少家奴一箱箱地往里搬东西,啰嗦的管家跟在旁边连声道:“少爷,老爷想您想得哟,您怎么瘦了。”
“公子,这是夫人亲手炖的汤。”
“这是家里嫂嫂给做的新衣。”
热热闹闹的,衬得他们这屋子里格外地安静。
明意垂眼,起身去收拾软铁,顺带修补损坏了的雷霆万钧。
纪伯宰瞥了她一眼,沉默半晌,跨出了门。
外头场面真是了不得,有几家夸张的,还直接拉了车进来,从夏日的薄衫凉被到冬天的暖炉棉衣,什么都有,甚至还架了一头整的烤乳猪来。
纪伯宰没见过这场面,但他觉得,明意应该见过。
他也不是心疼她,他有那功夫不如心疼自个儿,只是瞧着旁人都有,他想了想,还是从后门出了元士院。
今天的街道也十分拥挤,路边小摊都站满了人,不休艰难地挤开人群跟在他身后,大声道:“您要买什么吩咐小的一声就是,何必亲自出来。”
声音被热闹的人群掩盖了一半,纪伯宰含糊地答:“你不知道我缺什么。”
不休没听清,就见大人已经自顾自地进了一家绸缎庄。
“您稍等,前头一位贵客马上就走了。”掌柜的笑脸请他在偏厅坐下。
纪伯宰点头,坐下来刚喝一口茶,就见斜对面的帘子掀开,司徒岭抱着比他脑袋还高的箱子走了出来。
“符越,帮我看着点路。”他艰难地伸脚探着门槛。
高大的侍卫跟在他身边,颇为无奈:“让属下来吧。”
“那不行,说要给明姐姐亲手准备,那就得都是我亲手,你不许动手。”司徒岭顺利出了门槛,将高高的盒子放上了马车,这才松了口气,嘀咕道,“跑这么多家才寻着淡雅些的袍子,别的也太俗了些。”
符越哭笑不得:“这世间女子的衣袍本就多艳色。”
“她才不喜欢艳色,她就喜欢这种干净利落的。”司徒岭哼了一声,压根没往侧厅看,也就没发现纪伯宰,只拍拍手跳上车辕,“快,前头就是花别枝了。”
不休看着他们的马车开走,犹豫地看了自家大人一眼:“这,小大人既然都给明姑娘准备这么些东西,您要不也买点?”
脑海里全是司徒岭看着那盒子笑得唇红齿白的模样,纪伯宰微微眯眼:“我买什么,有什么好买的。”
“那您来这儿是?”不休看了看四周。
“给我自己买两身,不成?”
“成。”不休立马挑了两件适合他的薄袍。
纪伯宰沉着脸,余光瞥了瞥旁边的女子成衣。
明意不喜欢艳色?他先前给她做那么多件花哨的衣裙,她不也挺开心的,司徒岭真是半点也不了解她。
眼力劲极好的掌柜看了他一眼,立马笑道:“今日小店为谢惠顾,买一身男子薄袍,都送一件女子衣裙,大人可以挑一挑。”
不休一听就摆手:“我们家没有女眷能穿这样的衣裙,结账吧,方才说多少来着?三千贝币?”
“一共六千贝币。”掌柜的朝纪伯宰拱手,“大人挑两身衣裙,做礼也好,划算。”
人家这么热情,纪伯宰也就只能勉为其难,十分不在意地摆手,“拿左上第一身和右下第三身。”
第116章 礼物
不休觉得自家大人是被坑了,那袍子一共就三千贝币,是掌柜的强买强卖硬加成六千贝币的。
但,他那一向聪明的大人竟然毫无察觉,还让他付了钱快走,生怕掌柜的反悔一般。
抱着高高的盒子,他直叹气,刚想问大人是不是要回元士院,就听得大人道:“身上银钱给我,你先带着东西回去,我再逛逛。”
顺从地将荷包给他,不休体贴地道:“明姑娘爱吃的那家葱油饼在隔壁街中间,您从这边的小巷过去最省路。”
捏着荷包的手一顿,纪伯宰别开头:“谁稀罕吃那玩意儿。”
“嗯嗯,买的时候让摊主多给两张牛皮纸,不然容易漏在手上。”
“……”纪伯宰拂袖就走,故意走了大路。
——他才不去隔壁街买劳什子的葱油饼,她现在分明更爱吃花别枝的饭菜。
然而,一到花别枝门口,他就瞧见司徒岭正好出来,提了整整三个大食盒,正在往车上放。
他额上都出了汗,眼神却万分温柔,白皙的手指划过食盒上雕刻的花纹,缱绻依恋。
纪伯宰看得眯了眯眼。
符越与他上了车,两人朝元士院的方向去了。
无妨,毕竟是认了弟弟的,他去看明意也是情理之中,带些礼物也是寻常,表现也是寻……
寻常个鬼!
深吸一口气,纪伯宰找着旁边的小巷,飞快地去找着先前那个葱油饼摊。
“这些我都要了。”他扔下贝币,“包厚些。”
摊主震惊地看了他一眼:“可是客官……”
“别废话,包起来。”
“好叻。”
司徒岭的马车在这拥挤的路上要堵半天,纪伯宰算过了,拿起包好的葱油饼,从小路过去,会比他先到元士院。
然而,今天也不知是倒了什么霉,小路比大路上还挤,甚至还有一群不知哪儿出来的姑娘,一个劲地往他怀里扔手帕。
要是以前,他可能还觉得有趣,挑几张好看的手帕收来逗弄。可现在,他只觉得烦人,好好的一个人满脑子想着怎么对男人示好,不如回去学点东西。
等他过关斩将终于回去元士院的时候,司徒岭已经在铸器堂里坐着了。
明意看着满桌的饭菜,眼眸亮亮地道:“你倒是来得巧,我正想让花别枝送午膳来。”
“这都是那边新出的菜式,姐姐快尝尝。”司徒岭笑得天真无邪,又让符越将几个箱子的衣裳搬过来给她看。
明意没敢多瞧,只点头道谢。
司徒岭应该是觉得她以前在元士院就这般受宠,怕她如今失落,所以特意来安慰她。但是,他不知道的是,明献以前在元士院也没有这个待遇。
那时候的她满脑子都是怎么变强,她母后满脑子也是怎么让她变强,至于这些身外物,她一向够用,所以每到探亲节,她总是跟着佘天麟学铸器度过那两日。
这些东西她不会羡慕的,但真有人给她,她又觉得很开心,跟夺魁时的开心也差不离。
努力压着嘴角的笑意,明意给他夹菜:“你也吃些,跑一上午该累了。”
“姐姐心疼我。”司徒岭歪着脑袋笑。
她莞尔:“你拿我当亲姐姐,我自然也将你当亲弟弟。”
那是想当亲弟弟的眼神吗,多好的姑娘,怎么就瞎了。
纪伯宰站在窗外冷眼瞥着他们,心想元士院的规矩就该再严些,说是只能父母长辈来,那就只能父母长辈来,劳什子的弟弟来了有什么用,耽误人铸神器。
更烦的是,司徒岭这人半点不自觉,一顿饭吃了整整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他手里拎着的葱油饼都凉了个透。
“姐姐在外要多照顾自己。”临别的时候,司徒岭站在铸器堂门口,轻声叹息,“与纪大人一起共事,料想姐姐也不会太舒坦,他若为难你太过,姐姐便让人知会一声,我来想办法。”
为难倒也没有,纪伯宰比起以前的鼻孔看人,如今也算是和蔼了许多。
但她还没开口解释,司徒岭就唏嘘道:“这世上男子多眼欠,你待他好时他不屑一顾,等你不将他当回事了,他又上赶着想你回头。那算不得情爱,只是恶劣的人性罢了。”
明意怔愣,接着恍然大悟。
怪不得她最近老觉得在哪儿都能看见纪伯宰,原来这厮存了这样的心思。
要不怎么说还是男人了解男人,虽然眼前这小孩儿年纪尚幼,说话可真是一针见血。
“我知道了。”她严肃地点头。
司徒岭笑出两颗虎牙,转身蹦蹦跳跳地就走了。
明意站在门口想了一会儿,觉得无所谓,反正她只是想搭顺风车去飞花城,再往后也不会总与纪伯宰在一起,眼不见就为净了。
然而她一转身,纪伯宰那张俊朗的脸就在她眼前放大。
吓了一跳,明意第一反应是这人的元力又精进了,居然能靠她这么近都不被她发现。
第二反应才低头看了看他手里的东西:“这什么?”
看也没看她,纪伯宰声音如寒冬凛风:“能是什么,顺手帮厨房采买的东西。”
巨大的纸球,风一吹就是一股葱油饼味儿。
明意眼眸一亮:“厨房这么大方,给每个人葱油饼吃?那我能不能先拿一张?”
“不能。”他越过她,漠然地道,“我们这种人性恶劣的,从来不做好事。”
全听见了?
明意有点尴尬,连忙追上他两步解释:“司徒岭毕竟是小孩子,童言无忌,大人别跟他计较。”
还替人说上话了。
纪伯宰深吸一口气,和蔼地笑了笑:“我与他计较什么,他如此体贴,选的是你喜欢的衣裳,送的是你喜欢的饭菜,真真是将你当了亲生的姐姐。这样的好弟弟,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话是这个理,但怎么这人的语气这么奇怪?
明意挠头,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他确实挺好的,我也没想到运气这么好,能遇见这个弟弟。”
脚步一顿,纪伯宰笑得更和蔼了,扭头换了一个方向走。
“诶,不是要把这个送去厨房?”明意眼巴巴地看着,“那边不是厨房的方向啊?”
“哦没事,就是觉得总有人运气好,但后院养的猪一直运气差,所以去给它们加个餐。”
第117章 出发!飞花城
明意:?
元士院真是个地位极高的地方,连猪吃的东西都要纪伯宰亲自去买。
原本还想拿一张吃,看来是不能了,她耸耸肩,回铸器院去收拾衣裳。
司徒岭买的衣裳很多,但大小好像不是很合适,她试了试,决定晚上请羞云来改改。
余光瞥见旁边多了几个箱子,她“咦”了一声,纳闷地回忆,方才司徒岭抱了几个箱子来着?
想不起来,她走过去将盖子打开。
珠绣花卉大摆裙并着赤缇褙子,还有一件彤管色薄衫罩了木槿云肩,鲜亮得很。
指尖一顿,她眯眼,将裙子拎起来在身上比划了一下。
刚好合适。
想起方才纪伯宰那恼怒的神色,明意恍然,他这是心思都被司徒岭拆穿了,所以才把葱油饼拿去喂猪也不给她?
人性不但恶劣,还浪费。
明意直撇嘴,将箱子给扣上了。
两日的探亲节之后,秦尚武带队,启程前往飞花城。
明意以为羞云会很激动,但扭头看她,她脸上愁云惨淡的,一路都没吭声。
飞渡青云的兽车车厢很大,能同时容纳上百人,此时秦尚武正在同一众学子训话,明意就拉了羞云到一个角落里低声问她:“什么东西落下了不成?”
“没。”羞云苦笑,“我只是没想到,原以为他们是舍不得我才去探亲,谁料是不知从何处知道我心仪飞花城的斗者,精心安排想让我笼住他,再带他们搬迁到飞花城。”
意外地挑眉,明意纳闷:“慕星城不好吗?”
“他们觉得不好,年年要交供奉,还被人看不起。飞花城虽然今年不是上三城,但往年进入过不少次上三城,比慕星城地位要高。”羞云直叹气,“我二哥在飞花城经商,这些年来积攒了不少家底,我爹想辞官去享福,又怕被扣上通敌的帽子,便让我想办法以联姻的名义让他们过去。”
联姻说得轻松,她哪来那么大的本事,眼下莫说笼住郑迢,她都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她,又谈何其他。
明意摸了摸她的脑袋:“你都出来了,还管他们做什么?未来你能做到也好,不能做到也好,他们都鞭长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