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凌君带着祁嘉乐走进去，开门开窗，通风散气。
祁嘉乐也帮忙，韩凌君不让她做，怕呛着她，祁嘉乐坚持：“我没那么娇贵。”
她从小就住烂尾楼，环境比这里恶劣的多。
慕家是好，但她知道那里不是她的家。
韩凌君见她做事忙而不乱，井井有条，很有当家主母的风范，也就偷偷欢喜着，随她去了。
阳光下飞舞的灰尘，就像祁嘉乐现在的思绪。
韩凌君冒着那么大的危险回去找她，还把她带到这里，她能察觉到他对自己的心意。
可是，她接受不了。
韩凌君带给她黑暗，慕希夷带给她不堪。
不管哪一个，她都承受不起。
如果这是个非黑即白的世界该有多好。
好人一直好下去，坏人一直坏下去，她就不用纠结到底应该爱还是应该恨了。
打扫完了，韩凌君又外出小半天，从十几里外的集市上弄来了米面粮油，还有新鲜的蔬菜水果。
那么远的路，那么多东西，他一个人硬是扛了回来，隔着厚厚的棉衣，肩膀都被口袋勒出了伤痕。
要是只有他自己，他买一堆泡面就能对付，但还有祁嘉乐在，他不想让她委屈。
从这天起，两人就要在这里相依为命了，他也不瞒着祁嘉乐，把自己的处境跟她简单说了说。
老板派给他的生意是和金联帮做的，接头的时候警察来了，他带着货跑路，为了不被警察发现，他把货沉了水，地点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现在，蓝帮没了货，金联帮损失一大笔资金，两边矛头全指向韩凌君，要是交不出那批货，警方眼线这顶大帽子就要扣到他头上。
做卧底没几个人有好下场，一露面就是个死。
祁嘉乐没想到他胆大包天到这个地步，不仅高利贷，连走私都干。
可她能说他什么？
韩凌君不是好人，她不是早就知道吗？
韩凌君说完就去厨房忙碌，看着他混不吝的身影，祁嘉乐心事重重的叹了口气。
以后……要怎么走下去？
韩凌君是在哪儿都能活的，手臂上的伤也愈合的很好，他早就习惯了刀口舔血的生活。
祁嘉乐却是以肉眼可见的程度衰弱下来。
起初，韩凌君以为是单纯的营养不良，每天变着花样给她做饭。
但是，她的衰弱原因很快就揭晓了——
在逃到这里的第十三天早上，祁嘉乐起床闻到饭香，脸色大变的捂着嘴冲向卫生间，扶着洗手池吐的天昏地暗。
韩凌君赶紧追进来，在后面给她顺气。
本来他还想问一声是不是她吃坏肚子了，可是突然间，他结合这些天她时不时的呕吐症状，心里突然有了个惊悚的想法。
“嘉乐，你……是不是怀孕了？”
祁嘉乐浑身一震，在镜子里缓缓的抬起头，一脸的不可置信。
怀孕……
她吗？
怎么可能！
韩啸那时踢了她一脚，连医生都说她再也不能当妈妈了。
可是……
从那天晚上到现在已经过去二十多天，她的经期早就过去了。
如果真怀了，怎么办？
这是慕希夷的孩子！
她低头摸着肚子，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看到她的神情，韩凌君恨不得活吃了慕希夷。
他把祁嘉乐拉到客厅，故作轻松的说道：“说不定只是水土不服，我现在去买验孕棒，你在家等我……别怕，别乱想。”
说着，他用力的抓了抓祁嘉乐的肩膀，不知是要给她力气，还是给自己勇气。
祁嘉乐点点头，已经完全混乱了。
等一出门，韩凌君的肩膀就垮下来。
祁嘉乐已经够不幸了，老天爷究竟要折磨她到什么地步！
一想到她怀了慕希夷的孩子，韩凌君整个人都不好了。
安全屋位于一处穷乡僻壤，连个像样的药店都难找，韩凌君跑了好些地方才找到一家药店，怕一个不准，索性买了十几个。
回来后，祁嘉乐还保持原样坐在沙发上，见到他进门才恍然回神，眼底带着深深的畏惧和无助，让他一颗心抽着疼。
但他得稳住。
她需要一个主心骨。
韩凌君走过去坐下，拆开验孕棒的包装，研究说明书，教她使用。
半个小时后，除去失效的，所有结果都指向一个事实——
祁嘉乐确实怀孕了。
“不！”她把所有的验孕棒都丢进垃圾桶，憎恶的看着自己的肚子，“我不要这个孩子，我不能留他……”
这孩子是个孽种，不是好来的！
韩凌君也是一样的想法。
以防万一，他还买了打胎药。
但是，手摸到药盒的时候，他犹豫了。
祁嘉乐的病史他知道，如果吃错药，害了她，那他真是万死也不能辞其咎了！
第43章 孕检
祁嘉乐蹲在垃圾桶旁，六神无主。
韩凌君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轻轻拍着她的背：“你好好休息一下，我们找时间去医院做个孕检。”
祁嘉乐攥着拳：“不，我不做……它还很小，可以用药……”
在夜店的时候，有个小姐妹也是孕早期，买了打胎药，吃完去厕所，一会儿就流出来了。
韩凌君把她扶起来：“不行，你身体不好，必须去问问医生才行。”
“不能去医院，要是被人认出来怎么办？”
韩凌君说：“我会想办法的。”
祁嘉乐日夜为这个孽种担惊受怕，韩凌君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搞来两张本地居民身份证，然后找来口罩戴上，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带着祁嘉乐去医院了。
医院也是小医院，墙皮都斑驳了，他给祁嘉乐挂了妇产科，然后在外面等着护士喊。
前面还有几个挺着孕肚的妇女，身边或多或少都有人陪。
邻座的妇女扭头看见祁嘉乐和韩凌君，又瞧了瞧祁嘉乐没显怀的肚子，自来熟的笑了：“你们刚结婚呀？”
祁嘉乐一愣，韩凌君就搂住她的肩膀，点一点头：“是。”
“咦，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
韩凌君镇定自若的说道：“户口在这儿，回来走亲戚的。”
“哦哦，孩子几个月啦？”
韩凌君摸了一下祁嘉乐的肚子，说道：“刚怀上。”
女人艳羡的说道：“还是年轻好呀！我家那个早些年不注意身体，搞得我也怀一个流一个，现在都快四十了才把胎坐稳，你们可也要注意啊！”
“多谢大姐提醒，我们会的。”
祁嘉乐全程无话，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很刺目。
别人的孩子都是有家的。
只有她的孩子，是个孽种。
等那女人被叫走了，韩凌君也没有把手挪开。
他抚着祁嘉乐还很平坦的小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很认真的说道：“嘉乐，别打了，生下来吧。”
生下来，我做孩子的爸爸。
韩凌君过去也听过不少接盘侠的故事，那时候他只觉得男人傻，被一个女人迷的晕头转向，居然会帮另一个男人养孩子。
现在到了他自己，他就明白了。
他是太喜欢她了。
喜欢到只要是她生的孩子，即使父亲不是他，他也愿意养。
可祁嘉乐就像被烫着了，一把推开他的手，即使被口罩遮脸、只露出一双眼睛，韩凌君还是可以看出她喷薄欲出的愤怒。
是啊，他愿意养，她还不愿意生呢。
这时，大姐喜气洋洋的推门出来，跟祁嘉乐他们道了别，护士也出门喊道：“下一个，周小琴女士。”
祁嘉乐起身过去，韩凌君也跟了上去。
检查结果并不乐观。
祁嘉乐有病史，本来是不可能怀孕的，现在能怀上孩子堪称奇迹。
听了两人对孩子的看法，女医生语重心长的摇摇头：“我还是劝你们慎重考虑一下，这可能是周女士唯一的一个孩子了。而且，如果因为年轻不想要孩子——”
医生严厉的瞪向韩凌君：“为什么不做避孕措施呢？”
男人是痛快了，吃苦的却是女人。
被医生这么一瞪，韩凌君都有点怯了。
一路走到话事人的位置，他没怯过。
无数次的刀光剑影，他没怯过。
被两个大帮派悬赏追杀，他也没怯过。
但是一遇到和祁嘉乐有关的事，他就怯了，还讪讪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看到两个年轻人相对无言，女医生叹了口气：“我劝你们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再过来，毕竟也是一条小生命啊。”
听到最后一句话，祁嘉乐心软了。
站在医院门口，她怏怏的打不起精神。
一群参加演出的小孩子从医院门口经过，身上穿着可爱的戏服，脸上还化着红脸蛋，看起来可爱又喜庆。
这群孩子也曾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样小。
她当真要因为慕希夷，把这个孩子以及属于孩子的未来给杀掉吗？
她……
下不了这个手。
韩凌君提着瓶瓶罐罐的药从医院走出来。
他买的都是孕早期需要补充的各种维生素和微量元素，医生提什么建议他都买，花了不少钱。
坐在回程的公车上，祁嘉乐说：“你不用买这么多，乱花钱，我营养跟得上。”
韩凌君摇头：“万一跟不上呢？你第一次做妈妈，没有经验，还是多买点省心。”
其实他还想说，“我第一次做爸爸”，但是怕被祁嘉乐嫌弃，没说出口。
祁嘉乐说：“你花了多少钱？”
韩凌君顿时就不高兴了：“你还跟我记账？”
“我不想欠你钱。”
韩凌君沉默一阵，说道：“不是你欠我，是我愿意花给你的。”
听他这么说，祁嘉乐也只能闭嘴了。
都跟人跑这么远了，再说不花他的钱，未免太矫情。
不花他的钱，她上哪儿弄钱去？
唉……
奥城这边，慕大少的情况在持续恶化。
一直以来，他的精神都是祁嘉乐给他撑起来的，祁嘉乐一走，他的身体就垮了。
本来他的伤腿恢复的很好，可是脸上的创口感染后，连伤腿也跟着凑热闹，普通营养液已经维持不了他的体征，只能送进ICU病房。
看着迅速消瘦的大哥，慕希夷悔不当初，恨不得时光倒流。
如果可以回到那一天，他废了自己都不会动祁嘉乐一根手指头！
但是这样谴责有什么用？
两个亿的悬赏，无数真真假假的线索，他还是连祁嘉乐的一根毛都找不到。
长兄如父，大哥自小就对他保护有加，可他对大哥做了什么？
他给了大哥数不清的烂摊子，肖想江清颜，还睡了和江清颜一样的女人。
他要是有这样的弟弟，气都能气死了。
沈辽每天按时来医院送筛选的线索，慕希夷就算再累也得看。
看完以后，他把平板还给沈辽，疲惫的摇摇头。
都不是她。
沈辽忍不住说道：“慕总，您还是回去休息一下吧，在医院守了这么多天，铁打的人也扛不住啊，我会在这里盯着的。”
慕希夷说：“不。”
这是他造的孽，必须由他来完结。
第44章 找到她了
毕竟慕家是出了大价钱的，在得到的线索之中，有几条让慕希夷很在意。
祁嘉乐失踪不久，韩凌君也得罪帮派失踪了。
而池曦月让他闻的药水，就是这个韩凌君提供的。
韩凌君和祁嘉乐之间的确有杀父之仇，可以排除这两人联手骗他高利贷的可能，但他们一前一后的失踪，还是让慕希夷心存疑惑。
他调出韩凌君的照片，交给沈辽：“这个人的底细也查一查。”
沈辽应声离去，不多时就把资料传到他的邮箱。
这韩凌君也算能混的，子承父业的当了古惑仔，比其父更上一层楼，原本高利贷这种事可以让手下代劳去追讨，但不知是不是因为杀父之仇，他每次都亲自去找祁嘉乐，把她的生活搅得一团乱。
花点钱就能从他手下的口中得知，他对祁嘉乐有种特殊的「偏爱」，韩凌君自己经常对祁嘉乐拳脚相加，却不准别人动她一下。
再花点钱，他从金联帮打听出韩凌君露头那晚，从家里带走了一个蒙着脸的女人。
蓝帮和金联帮掘地三尺的找韩凌君，没找到。
慕家发出巨额悬赏找祁嘉乐，也没找到。
如果韩凌君离开那晚带走的女人是祁嘉乐……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慕希夷重燃希望。
慕希夷只想到他们可能在一起，并没想到祁嘉乐正被孕吐折磨的惨无人色。
韩凌君拿着一本医院派发的《孕妇手册》焦急的翻。
上面说孕吐是孕早期出现的正常现象，症状轻可以不用管，症状严重可以补充维生素，及时就医。平时要多吃蔬菜水果，注重锻炼……
说了跟没说一样。
韩凌君什么努力都做了，她还是吃什么吐什么，眼看着体重一天天往下掉，本来体格就偏于娇弱，现在裹着他的大羽绒服，韩凌君要扶她都抓不住衣服里的胳膊。
一晃过去两个月，孕吐终于在孕肚初显的时候止住了。
外面的风声已经没那么紧，铺天盖地的寻人启事也撤掉了，韩凌君和祁嘉乐做完孕检回来，韩凌君做了个决定：“嘉乐，我得回去一趟。”
韩凌君一连四个月的照顾她，祁嘉乐又不是铁石心肠，这时就为他担忧起来：“如果他们下套抓你呢？”
